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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兰桂坊_休闲阅读-牛bb文章网您的位置:&>&&>&午夜兰桂坊午夜兰桂坊(原作者:吕红(美国))A当梦薇面对面在香港弥敦道上巧遇海云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瞬间竟有点迷糊:这是在哪儿呀?旧金山?上海?北京?还是东京?两人都在最初的惊讶后恍然大悟般地意识到遇见了谁,并异口同声,哇,怎么是你?!原来世界之小。多年前,梦薇落脚美西头一晚,就是在海云家打的地铺。当时海云还在在州立大学读工商管理,丈夫在大型国资企业海外分公司做生意,家里条件相当不错。公司给租的豪宅,窗口遥对着一片蓝色的海湾,梦一般的朦胧神秘而诱人。后来海云面临毕业,过渡时期找到一家保险代理公司,没有任何经验和人脉资本的海云急需扩大社交,增加工作业绩,便急急忙忙找到梦薇,请她帮忙介绍些客户。好在梦薇在媒体做事,活动频繁,这样梦薇就带她到处跑,打入各行各业的圈子,包括广东人、苏浙人、台湾人或美国人的各种社交圈子。甚至还带她去了领事馆、官邸,一收到邀请函,就顺带上她(该带不该带的地方都带了),不断地向远近亲疏的人介绍她。她也很会抓机会,凡是梦薇带去过的圈子,都凭着名片,密切联系各方,每每活动后就一个个打电话。圈内圈外的人都惊讶,哇塞,公关手段好生了得!说实在的,谁不喜欢甜美可人的靓女关心你当你秘书,帮你规划投资远景呢?海云有点玛丽莲梦露的味道,体态性感,声音甜美;时而娇嗲任性,时而冷静理性,聪敏过人,因此局面很快就打开。她的朋友多起来。后来她成为那些圈中人,混得竟比梦薇还熟。她的业绩也直线上升,有钱有势的人物都在帮她。她办公室越来越独立,位置越坐越高……这还是外在的,而内在的,是个人生活品质的不断提升。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即便都来自同样的地方,文化背景差不多,也都是女流之辈,有的人“芝麻开花节节高”,有的人却是“五十年不变”,总在干吃不饱也饿不死的活儿。为什么人和人就不同?比起海云,梦薇自叹弗如。海云说,女人在男人的世界里打天下,第一资本是美貌,第二是才干。抑或相反,第一是才干其次是美貌,但都非得利用男人的弱点不行。男人强大男人也渺小,你说是辩证法也好,变戏法也罢,就是看最后谁笑得最好看!一眨眼,距弥敦道上的巧遇又是两载春秋了。梦薇给海云挂了个电话。刚从上海出差回港的她,正在公司忙,快人快语地说你过来吧,先乘地铁到哪里哪里,从哪个出口出,怎么走。梦薇问她:你不是在九龙吗?她说我在香港这边。梦薇惊讶,怎么搬了呢?她说这是个long story,来了再说哟!终于到了繁华之地那座高耸气派的商业大厦。进门就有保安,问她找谁,让她填条,然后打电话让人领她上去,因为客人是没有电子通行卡的。秘书来了,热情招呼,电梯上了18层,梦薇由秘书带领到了海云的办公室。海云一身蓝色西装,简洁大方,一派职业女性的格调。她吩咐秘书给梦薇倒了杯热茶,一边忙不迭接此起彼伏的电话,一边对梦薇说,今晚要加班加点。梦薇问,不放假呀?今晚要大放除夕烟花呢,听说在维多利亚港将聚集10万观众。海云说,没办法,越是这个时刻越忙,去年就是忙到夜深两点才下班的。待会儿咱们一起晚餐,可是不能陪你观焰火了。你先歇会儿,喝杯茶,顺便可以看看公司的介绍资料。我现在去老板办公室一下,稍后再聊。她爽利地说着,随即夹着一叠文案出去了。梦薇环视办公室,见墙壁上挂着她的业绩嘉奖证书,与同事旅游合影。电脑桌面上海云那张身着红色旗袍、甜蜜蜜笑容可掬的脸很动人。那件红色锦缎旗袍她格外眼熟,哦,就是了!那年梦薇就是穿着这件刺绣旗袍去领奖的。初来乍到的,她还在为生计奔忙打拼,还没顾上包装自己,正规场合连一两件像样的服饰都没。海云直为女友啧啧,好马还要好鞍配呢,女人怎能没好衣装扮靓丽呢?海云打开自己的衣柜,指着衣架挂着的各式各样的时装,慷慨地说,大记者,挑吧!海云个头高,丰满,喜欢袒胸露背,说就要把女人好看的地方欲掩又露,让男人着迷。成柜满架的衣裙真令人眼花缭乱,偏偏梦薇没看上,不是不好,是不大合适她。穿衣嘛要的就是这么一种感觉,与自己气质样貌身材契合。后来就这旗袍让她眼睛一亮。是东方传统的款式风格,但经设计师精心改制,既华贵又大方,也显得时尚。梦薇一穿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仿如画中走出的魅力四射的明星。当她容光焕发去台上领奖时,满场惊艳。旗袍不松不紧挺合梦薇身材,加上沾有喜气。梦薇笑着对海云说,干脆卖给我好了,反正你也没穿过。海云没接话,像是没听见(大约还是不舍吧)。而今,她的放大照片在电脑桌面摆着,随时开机就可以看到,显然是她最喜欢的样子。梦薇心想幸亏当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然岂不是夺人所爱?一袭华美旗袍,无意引发许多联想,竟把那些平日里忘掉的点点滴滴丝丝缕缕都连带出来了,恍惚之间,时光已逝,不复昨日。梦薇随意踱到窗口,着见遥对的一片美丽海景,对岸高楼林立,立交桥上车流如梭;波光粼粼的海面,白色游轮悠然,千帆竞发……不由感叹道,真是个好地方!B在出国前,梦薇跟海云差不多也算是在商海中泡过的。最初在一家高科技公司任职,做到办公室主任。她是从教学研究机构调去的,不知道商海深浅,也不怕呛水被淹,稀里糊涂就下了海。最开始老总只是交代了一下,说办公室这摊子你负责,但具体怎么负责没有明确,地位也不甚明朗。她自己也属新手上路、摸着石头过河。那些比她来得早的秘书、出纳和会计多少有点不买她的账,爱理不理的。梦薇先是向女会计询问公司各部门人员详细名单,会计说你自己去统计嘛!说着眼皮一翻,还嘀咕道,我都是跑上跑下一个个去核对的。言下之意,凭什么白白给你?会计自我感觉比较好,年轻气盛,一向自认为是公司里的要人,是老总的心腹或左右臂,员工们的财神爷,一人之下百人之上、被人求的角色。梦薇掂出了自己的势利浅薄,便以不容置辩的口吻说,请把公司人员名单给我。会计迟疑了片刻,忽被这股气势威慑住,只好乖乖地拿出名单来。一瞬间转为了低眉顺眼。梦薇知道人有善弱被人欺、霸强被人怕的劣根性,既然自己被推上这个位置,就不能随便让人小瞧。是驴子是马还得拉出来溜溜。她憋足了劲,一系列小试锋芒,办公室反而倒是有了中心。姜波是分公司经理,也是梦薇的老友,有时候到办公室来报账,跟梦薇斗嘴来调剂气氛。他故作惊叹,哇,那么多巨款,放有些人那儿就不可靠,比如谁谁……梦薇一笑,那我卷了就跑,买个假护照!话音未落,就把女会计笑昏了。老总正好进门,听见一屋子笑声,忙问,什么事啊?笑得那么厉害?女会计掩嘴笑,说他们打嘴巴官司呢,呵呵,越想越好笑。老总翻阅新到的日报,看到新闻版上显要位置有公司图文介绍,给大家看。大家都兴奋了,说这都是梦薇的公关成果呢!为了扩大影响她特地去了报社,《海城日报》理论评论部王主任当时对发这个图文报道面有难色,说把握不大,只能尽力而为。梦薇跟姜波商量了几句,灵机一动提醒说国家科委领导刚刚来开发区考察,对此项目极为看好。这一说有了新的视角,体现了新闻价值。王主任立马同意发稿见报了。她接着又去工商局办公司营业方面的手续,那是会计跑了多少趟,去办了一年都没办下来的事情。梦薇该打点打点,该说好话说好话,该搬后台背景就搬背景地使出浑身解数,一层层打通关节。不料一场大雪,市内交通几乎瘫痪,大部分单位都因道路不通而放假了。她冒着刺骨寒风,踏着半腿深的积雪几次差点滑倒地去了工商局,把局长都感动了。局长正在基层视察,宽厚的背靠着桌子,一手拿电话,呵呵地向她伸出另一只手。随后,局长郑重对下属说,“今天这么个大雪天人家都来了,不容易啊!凡是今天来办事的,我们都尽量办。”就这样,人家一年没办下来的牌照或年检什么的,她三天都不到就办妥了。(原作者:吕红(美国))老总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还鼓励似地拍拍她肩。梦薇笑着说,算是给公司的见面礼开门红吧。与公司有合作项目的凯丽集团策划部的余多是个高干子弟,在部队混过几年就转到公司做生意。他似乎对梦薇很感冒,有事没事常来找她交流信息,东扯西拉。梦薇心里不怎么看得起这个喜欢神吹的家伙,但表面上还是应付。余多说自己一帮哥们很神通广大,最牛的生意就是调军机走私,用部队通信总站做联络。国内国外天上地下,没有不做的。余多想请客吃饭。梦薇说,有目的有动机,不予考虑;没有,还可考虑。一番话让余多张口结舌,有点尴尬。他的朋友吴爽笑他傻,“你不会说,动机就是请吃饭,目的就是聊天,不就完了吗?”余多说,唉,我要有你那么一张嘴就好了。我是有钱都没处花。从此,吴爽成了他推心置腹的高参。吴爽长得很潇洒,很有女人缘,也有点花花心。人说他之所以娶了目前的太太,一是她父亲是前常务副省长,二是漂亮。她的亲戚上至中央下至地方,血缘的、婚姻的、连襟的,个个都有背景。梦薇听了觉得好像《红楼梦》,一张护官符,不经意就牵出了几大家族。所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事大家帮有福大家享。吴爽也私下请过梦薇去比较幽静的地方吃饭聊天。他说自己有朋友开歌舞厅,想请女主持,梦薇气质形象好,声音清脆,可以考虑兼职。譬如说晚上3个小时,能捞不少外快。梦薇摇摇头说,恐怕我不适合这样的场合吧。梦薇去在商场试了试水性,才知生意场上名堂太多。圈里朋友说,搞技术开发那是个投钱的事。给公司赚?除非你说给公司进账也就等于给自己,那还差不多。现在谁还给公司啊?都是挖空心思怎么尽快赚个盆满钵满让自己荷包鼓胀起来。C华艺影视中心廖总总打电话来,对梦薇仍是追得紧,甚至提出愿为她承担一部分经济负担,帮个忙。她先是嘻嘻哈哈应允,随即自忖,这究竟是出于爱?是为收买人心?你到底可不可以接受这样厚重的赠与?对一个谈不上爱(但挺真诚、也许还有点感恩)的男人?在一个休息日,梦薇去了廖总的家,一进门就说自己“坐一坐马上走,还要到姨妈那儿去”。喝了口清茶,她幽幽地说,我考虑过了,热天快完了空调也用不上,也就不需要这笔钱了以后再说吧。“你是不是在耍弄我?”廖总有些恼了。他个头并不高大威猛,但挺壮实,粗眉大眼的,说话直率,有威慑力。见她温婉娇柔的样子他就动了恻隐之心,“其实我也不希望你买什么空调,只是希望这作为你自己的私房钱,吃好点穿好点保养好自己。看了你那篇随感,打心眼里怜惜。我总觉得可惜了你,环境不理想,不然才气会发挥得更好一些,说不定很有造就。所以我就想,为你做点什么。“我最近可能会调动升迁,还有个新单位成立,需要人,看能否调你过来?我虽不能帮你很多忙,但我会尽力。明年我就五十了,对自己,我是个悲观论者,所有的都是短期行为。(梦薇插话:这是当今社会现状),搞电视剧纯属为钱,搞创作是希望别人不要忘了我,而真正的我自己留名是死后的事。(插话:为什么要等死后?)活着不可能,我要写一本非常敏感的书,写写我在官场商界艺坛的所见所闻,但活着的时候是不可能发表的。我要为女儿着想。这些心里话连老婆都没说,她不能理解。她是一个比一般的女人稍好一点的女人,但层次还是低了点。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我的矛盾和痛苦,常常那些时下最吃香的题材我一概不拍,要拍有上面的批字,还要指给200万块钱。人家左时你不左,人家右时你不右,就行了,就不会有问题。我只希望我死了你……(插话:我给你树碑立传?)不是这,只要你说一句:这是个好人。就行了。”他说当人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有强烈的自审冲动,有对历史负责的意愿,才可能为后人留下个人心迹。好比卢梭的《忏悔录》写得动情率真,揭穿上流社会虚伪,不怕披露个人隐私,真诚面对读者。而写个人回忆录也就是对自己道德人性的自我推敲,对生活与行为的检验,让自己能够仰望“头上的星空”和直面内心道德律令的审视。梦薇听了这番坦率的表白,心头有些震撼,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想想就说算了,我还是不要钱,如果你是个体户是企业家,那还不在乎,可是你也不富。我也不想有什么心理负担,所以最好就君子之交淡如水吧!廖总打断她说,我比你强,我女儿在香港公司做,野心勃勃还要去美国,再怎么说也好过你。梦薇还是坚持说不要。他真动气了,你要再这样,那真是伤透我的心了。他问是我不能带给你快乐吗?梦薇不语。他又问,你们公司老总对你如何?梦薇淡淡说,还好,人很正统。他接话说,谁不正统?我也正统,碰上你就完了。梦薇说,为什么你那么多年都正统地过了,如今才变呢?他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以前是官场上混,根本没有脑袋,完全是别人的思考代替自己思考,现在我醒了!”临走前,他将那个信封塞到了她包里。100元一张的100张,装在信封里,沉甸甸的。它象征什么呢?太复杂了,说不清楚。她无法正视。他说什么时候愿意一聚,就打电话,他会永远等待。她出门打车走了。他既祈望也不抱希望。也许人生对谁来说都是一场空白的等待,也许说不定什么时候谁就在人间蒸发了谁知道呢?没多久,廖总打电话告诉梦薇,调动事情办成。他离她近了,她离梦想也近了。放电话前,她顺口就说了句“谢谢”。谢谢?廖总一听,觉得怪生涩,接着就骂了一句:妈的,还谢谢,怎么谢啊?(他话里有话了)当然要谢!梦薇语气也强硬起来,怎么能不谢呢?至于如何谢,再说吧。他说,即使为朋友办成事情,他也不会要求回报。反正是缘分,他的心已尽,至于能不能走到那一步,一句话:随缘。他尊重她的意愿和选择。一番表白,让她心里翻上翻下。很想为他做些什么,让他感觉安慰。难道,为爱为艺术为希望为梦想可以献身为其他就不可以?有时她扪心自问:何必瞎折腾,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呢?难道机会真是那么“千载难逢”吗?她对海云说,如果这辈子不惊天动地一番就等于白来一遭似的。海云说这年月想要惊天动地只有电视剧里能做到。梦薇说电视剧的威力也有限,只有拍出有深度的专题片――像前几年那样的。真的,还有什么比视觉冲击更能影响人们的思维和观念呢?海云说,你的痛苦,说穿了,就是追求完美无缺的梦想与追求不到的空茫与失落。所谓的悲剧,也就是过分的理想主义与现实的矛盾冲突导致的幻灭与破碎感。为编电视剧,她起草了三条明暗线:爱情的,历史的,跨时空的,或者还有潜意识里的?生存权或话语权?三线交错的张力,人性的感伤,永恒的爱情,社会历史的变革,命运无常。我们所见的历史不是遥远的,而是切近镜头的一分一秒,月月年年。是多少人心中的块垒,是荣辱成败的挑战,是浪迹天涯的回眸;是掏心掏肺的倾诉,倾尽所有的追寻;是永不能实现和永存于心的恋情……D“都给我吧,把那些疲惫的人、穷困的人、渴望自由的芸芸众生,喧闹海边的可怜虫,都送到这里来吧,无家可归、颠沛流离的人们。在金门之旁,我高举明灯。”这是自由女神像下刻着的小诗。当一批又一批移民踏上漫长艰辛的路程,好不容易,终于望见纽约爱丽斯岛,内心涌动的是何等充沛的激情?而今各种关卡重重,让人生畏亦让人孤注一掷。诗意早已改变为“把那些富裕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幸运的人交给我吧。”有个雨天,她被邀请参加一个论坛聚会,那是在旧金山。与会者言词激烈慷慨激昂。听了一会儿,她感觉疲乏,就往门外走。她看着外面的雨势,正踌躇着,忽然身后有个男人问,需要送你吗?有人已经注意到她,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瘦瘦的,面容很温和。在门口交谈了一会儿,他给她了几份印刷品。她瞥一眼就知道是那种比较热衷谈论的敏感话题,曾经还让人到处如获至宝地搜寻。而现在,意兴阑珊远离政治漩涡远离刀光剑影风云诡谲,能将这苦日子变成喝咖啡一般有滋有味就阿弥陀佛了。(原作者:吕红(美国))不用送,我有车。她指了指烟雨鞯耐饷,将那印刷品一卷夹在臂弯,冒雨出了门。她到各种各样的圈子无意地转转,听听,看看,就折回到自己的栖息处。她想自己其实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根本没什么胆量做任何惊天动地的事。从小耳濡目染了不少英雄主义的电影电视还有故事,譬如死在敌人铡刀下的15岁少女还有送鸡毛信的放羊小男孩等,感动得她热血沸腾热泪盈眶。可是一想那些青春年华就被关押在黑牢里不断地被残害被折磨的人心里就发怵。想亏得自己没有生在那个恐怖年代,若是被逮捕了枪毙了也就罢了,万一不是一枪打死而是酷刑折磨摧残、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让你挺不住就动摇了叛变了什么的,功名岂不毁于一旦?夜半惊魂,陡然惊出一身冷汗。周日上班,收到一份传真,无意一瞥,又是攻击老总的匿名信:“流氓打手”、“这厮又来了”。赶忙收起,正巧老总回来,大声叫梦薇,抖搂着报纸对着几个错字哇啦一番,“要注意,一个版错这么多,全世界都找不到的。”梦薇嗫嚅着说,没注意。他教训道,以后要好好看一下。这个标题是什么嘛?简直叫张冠李戴!老总毕竟是老总,有他耍威风的时刻,不是“小题大做”。梦薇转身递给他一张纸说:“有个传真。”他展开一看:“号外!号外!号外!华文小报丢人现眼大揭秘,轰动侨界发人深省大独家”这几个令他恐怖的字眼,如自杀式炸弹,轰然一声,血肉横飞。上面捕风捉影攻击他非法帮人办绿卡,收取高额费用,移民局迟早要追究。尤其是其中“总编辑XXX以各种名目四下借钱,成了人见人厌的东西――”句句切中要害,恐怕这一天他日子都不好过了。曾经听人说过,老总向下属借钱,下属一般碍于情面都会借,那么下属也会得到些工作安排的便利。譬如说某老编,当初为讨好老总,借了600块钱给他,但老总不会就此罢休啊,还要再借。老编不肯了,老总脸色也变了。可是常常借钱也难,而且借钱也不能总拖着不还啊。日久天长,怨声载道就从不同人的嘴里吐露出,变成了刺破他人格尊严或遮羞布的利剑。这已经是第二次发难了。匿名信话中有话,句句是威胁。“传单四处飞,收到很痛心!”讥讽他“树敌太多,要多多反省,但愿以后不要出现这类传单!”据说不同的媒体都收到了这个传单。有人一笑置之,有人当做八卦,也有人摇头,有人看戏;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老总也不是吃素的。他拍胸打肚,在“夜话”中发飙:做老记这一行,为求“抢新闻”“摞正料”,很多时都惊无可惊、怕无可怕,追求那“一百分”,一切都豁出去。初做娱记,入邵氏影城采访某星的“是是非非”,他已“喝打”。再有台湾艺术团表演,老记写稿批评三两句,已被“请”入后台,恶言相对。其后转入周刊,经常与黑白道周旋。甚至以电影《教父》一幕的对白说:如果怎么样怎么样……恶言在先,等同买保险。大家给面子,大事化小。但讲恶,你说你是“两袖清风”,老记更是“负资产”,谁怕谁?再一日,有人给他信,让他感触忆旧,追悔自己“沉迷博彩”,令恩爱情人灰心、死心、然后变心。勾起“当年勇”,不由想起那四句:烟云往事,尘缘!走过岁月,谁负谁?梦薇不言不语,埋头写稿编版,对付这一日的生计。想起有人、特别是老总说:想在新闻界混出名堂和地位,就要少写“擦鞋文”,也就是少赞美、多批评。――可是,这个破报本身就是摇摇欲坠、危机四伏的,要靠什么人来收拾残局的烂摊子。本身就腰杆子不硬,让小记如何挺得直?你不多擦鞋,那些商业或侨界广告能给你么?惨,真惨!这样的境况,还说什么呢?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酸苦自知吧。就在惨淡经营又危机四伏的状况下,报社高层忽然有了变化。一直混迹于各种场合的老刁突然走马上任,成为报社主管。E一个人能够傲视群雄登上盟主或金主宝座,肯定与才气霸气和运气有千丝万缕、纠缠不清的关系。当然,也有的善钻营、投机取巧而获得机会,那又是另外的路数了。老刁一开始就是在一家电视周刊上写些风花雪月、名流艳史、坊间八卦之类的东东,写了一二十年,也没写出富贵荣华。他有些憋屈,背后总是嘀咕那公司女老板刻薄吝啬:“几十年了,什么都涨,就是稿费不涨,当年5块钱一篇,如今还是,一毛不加。”其实怎么说人家对他也是不薄,让英雄有了用文之地,在纸上天马行空,天长日久也有了影响力,积累了人脉关系。所以骂归骂,稿还是照写不误。再说,5块也是钱嘛。想不到他却也因此寻得了另外机会,趁虚而入。他从侨社饮茶闲聊中得知某报社欲转手,有人感兴趣,跟他透露,已找报社老板私下会谈。那人还在犹豫不决,为资金筹募,想多拉些金主分担风险。他脑筋一转,就将信息通报给女老板,怂恿她抓住机会。他知道女老板是有野心又有实力的,三番五次跟女老板吹风,跟报社老板通气。那段日子他是忙乎得很。结果,却令他大跌眼镜。女老板说:我跟这个老报无缘啊。数十年来,卖方三次变卦。从前是很想买,那时候该报卖价多高,好几十万,谈来谈去,好不容易谈拢,律师连文件都起草好了,临签字时,对方突然变卦。这次又是,来来去去,最后一分钟,业主突然改变主意,不想卖了。说与其卖得十几万,不如自己好好做,赚得回来的。女老板说,大概以后,我也不会再有兴趣买它了。这下,老刁不是白忙乎一场、竹篮打水一场空么?按照正常思维逻辑是这样。可是谁也没想到,生意没成,老刁居然摇身一变,鸠占鹊巢占了社长宝座。谁都不明白其中的诡谲,为什么他可以尽收“渔翁之利”?原来,自始至终,老刁在买卖两家之间斡旋,两面讨好卖乖,深得双方欢心,都跟他暗地许愿,无论如何生意成不成都请他任社长。哎,他就有这个本事,让谁都觉得他是自己的心腹,是事业发展所依靠的智囊型人物。就这样,他掌控了大权。控制权在手,还要拉拢分化、重新洗牌,内部势力分割,不断地巩固政权。第一步是先摸底,摸底之后就开始抬高贴近自己的亲信、打击排斥异己。前面收拾了那个占山为王的地头蛇,以前的“优待”没有了,报社资源不再是无条件供他驱使,凡刊登带有广告性质的图文,必须按规矩申报和交纳费用;紧接之后就钳制部主任老章。首先,凡是报社核心会议就不通知他参加了,这对当了多年部门头儿的他来说,是冷落的开始,也是被挂起来的信号。然后,调兵遣将派自己手下人调来担任副手,处理采访编辑日常事务。所以,每当报社开“高层”会议,关在门外的老章就有严重的挫折感。外面一间大办公室,记者编辑各守一桌、各自为战,有的埋头写稿,有的弄版面。老章一边忙活一边嘀嘀咕咕,像个怨妇。当他在背后嘀嘀咕咕骂骂咧咧时,梦薇就有点可怜他,什么叫自作自受?这不,活生生的样板!老刁开始私下拉拢梦薇,小恩小惠。尽管她并非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是可以让他感觉自身价值的另一面、尤其是满足男人虚荣的对象(潜意识里当自己是唐皇,拥有众多佳丽吧)。狐假虎威地找这个那个谈话。皮椅的感觉很好。脸皮也不时地爬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这天他让肥佬通知梦薇到他办公室。在近距离的谈话时,释放善意和施加压力,让梦薇知道他是比后台老板更知道提携她的恩人。瞅着无人,他身子前倾,体恤般对梦薇说,我会疼你照顾你的。好好干,不然要被“打屁股”呀(这话一般理解为长辈对晚辈说的,而非男性对女性的)!梦薇听来总觉得怪怪的,有点不雅,但人家释放的是好意,也不好太计较。(原作者:吕红(美国))接着,又随意聊了近期活动点滴。他前不久去台北参加了代表会,其间发生吵闹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推拉打斗上演了全武行。他发牢骚时口吻里还有点自我炫耀的味道。梦薇忽然想起自己今天的采访任务未完成,何不顺水推舟?给社长“擦鞋”,也算交差吧。就赶紧回到自己桌前埋头刷刷刷,一篇不长的报道写好,基本内容按他原话记录,上交总编。第二天,梦薇不经意看见那稿上了头版头条(老总也起劲帮忙擦鞋,以为是迎合头儿的旨意呢),还醒目地放了斗大的红字大标题:代表会乱七八糟,参会者怨气冲天。平时老总是最擅长做标题的,只要经过他做的标题,肯定很抓眼球。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梦薇被老刁狠狠教训了一通。岂料区区几百字竟惹火烧身害她差点被炒了鱿鱼。往往那些权重位高的人,脾气也很骇人听闻。但老刁不是劈头盖脑地骂,而是很阴险地以憋在嗓子眼的警告带威胁――你懂不懂在这里吃这碗饭要晓得深浅,什么话可以说,什么是不能公开说的?怎么乱写呢?比如你写的那篇报道,我去告你,就说是你恶意编造的,是诽谤。当时既没录音录影,又没人证,我去告你,你准输!梦薇气得肝火上窜,却压抑着。从此暗自发誓: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采访一定带上录音机,随时保护自己,时刻准备打官司。哼,你告我?我还告你性骚扰呢!老刁享受各类荣遇已多年,忽然在自己报纸上被骂开会“乱七八糟”,这不是叫人难堪么?搞不好他受了责难,恼羞成怒就发到了下属头上。再说那老章看到梦薇被请到社长办公室谈话,酸溜溜的,说别人进不了社长办公室,梦薇就可以。谣传经过不同的嘴巴添油加醋、更被演绎夸张,成为了她如影随形的阴影。唉,江湖险恶啊!夜半打电话,梦薇跟女友发牢骚,说跟老刁这种控制欲很强的人相处,是一桩极不开心且困难的事。这种人总以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用各种名利诱惑,就可以控制摆布他想摆布的任何人。他脚踏三只船,一面在媒体兼职担任行政主管;一面还在经营他的社区中心,这是敛财的主要来源和经济命脉;而占据社长位置不过是控制所谓的“话语权”,没有利,但有名。他又不时暗中活动,用所谓“年薪高福利好”来挖人,让有姿色有才华的女子离开所在的岗位,去社区中心听命于他,还说要帮忙办理身份证。他有这个能耐和机会,还帮人办理过,如何如何。但他说多了,就变成压力,变成强逼,招致了反感。梦薇心想,你越说是为我好,我就越不吃你这一套,看你“葫芦里卖什么药”?F一段时间又忙又累,加上乌七八糟的破事,梦薇觉得心脏快出毛病了。这天见缝插针找个空隙,她去看自己停在几条街外的车。因公寓没有停车场,附近露天停车场要付费,还不便宜,她只好四处找地方停车。真是没车不方便,有车也麻烦。她步履匆匆,车几天不挪动,恐又吃罚单。上次罚了近两百,她简直怕了。远远地看到车窗上夹有一张纸,她心慌慌的,赶忙过去一看,原来是个广告,要钱的,还留着电话号。她抽下就走。走了没多远,发现有辆车停在街角,开车的老美正准备离开这个车位。梦薇赶紧跑到自己车上,打火发动,一口气开到那街角,却是迟了一步,车位已经被捷车先得的人占领。只好又满华埠乱转瞎绕,每次转过几圈还找不到位置她就要神经错乱。好容易找到一处停车位,纸牌上却注明早上10点就要搬开的。没法子,明早再来挪吧。这辆有气无力的车总算是有了暂时归宿,停了下来。谁知她越是想早起偏就越误事,一觉睡到10点多,直到警车在窗外呼啸而过,才猛然惊醒。她跳下床,连睡衣也顾不上换,胡乱套了件外套,就冲出门,气喘吁吁地飞奔到大街,跑到了泊车处。还好!天助我也。车还没被拖走。她赶紧开动了车,躲开了是非之地。晚上跟海云形容自己的狼狈样儿,她笑得咯咯的。她老公一口京腔逗趣说:“身边缺个人儿,想睡时睡不着,想起时起不来。”梦薇也忍不住乐了。月末晚上,海云约梦薇去南湾,说工程师协会有个Party在明星歌舞厅举行。开车路上,忽然手机音乐响,海云接起,一口英文滴溜转,哈,哎哟你回来啦?啥时回来的?呵呵,要聚一下,好啊好啊,那就明天吧?现在嘛,我正和一朋友去参加Party。就是你见过的那个女记者呀,记得吗?呵呵,好吧,那明晚见啦!那女性味很浓的娇滴滴的声音就在耳畔萦绕,像被一种甜丝丝的欲罢不能的暧昧滋味缠绕着。怎么形容呢?像入口即化的冰激凌?或余味甘甜的棉花糖?别说男人听了感觉要输,就连女人也会酥呢!梦薇正胡思乱想着,忽听海云问,“刚才来电的你知道是谁吗?就是那个日本总领事。”梦薇惊讶,自己带她到总领事官邸聚会才认识不久呀,怎么好像已经走得很近了。“哦你们还有联系呀?”海云说是啊,他帮我介绍了几个大客户呢,人挺好的。不过,你别跟人提这些,包括我老公,省得他多心。梦薇点点头,朋友嘛,还不是要两肋插刀的。郁闷时就找女友电话煲粥,纾解压力。老总今天要找我谈“私事”。梦薇说。啊,该不是给你介绍对象?或是他自己打什么主意吧?梦薇说,“不要把每个人都看成色狼。”老总早几天就说有“私事”要谈,但总是迟疑了片刻,末后就没有了下文。梦薇感觉奇怪,也不追问。这天他终于开口了,却是借钱。老总说他最近精神压力比较大,寝食不安。前些年他就被人介绍,到广东娶了个乡村妇女,答应要给她办到美国来。牵线搭桥的费用也收了,女人也在翘盼着,可是他却慢慢醒悟过来,觉得自己不爱人家,还欠人家的感情债是不道德的。现在想要了结这桩关系,但是手头没钱,怎么办呢?有家公司私下给了他个优惠,借钱可以加倍偿还。如果你可以帮我个忙,这个钱就是你赚的了。你看呢?听了半天,梦薇还是云里雾里,她不知道如何回应,就说,我先帮你问问我做生意的朋友吧。女友分析他说的几点:一次借1万,分20个月还,每月还1000,最好是支票、现金。最后等于还2万(比高利贷还厉害)。可是能信吗?女友出谋划策说:干脆一口拒绝。就说问了一圈人包括最好的朋友,都说:刚买了房子,刚买了车子,要还贷款要应付生活……如果他提出找你借你就说:“我孩子要上学,我每月要寄钱,她还要学画学钢琴。她没了爸爸,我这个当妈的也不能让她比别人差吧。whatever(诸如此类的)”。她一开口就总是哗哗地,如开了闸,逗得人想笑。末了,她叮嘱梦薇即刻就把询问朋友借钱未果的球,踢给老总。这天,又是梦薇和老伯们约定俗成聚会饮茶的日子。与老伯聊了两句,老辣的他立马就嗅出味道,“老总其实是想向你借,不过是婉转说出而已。他一定是赌钱输了又借了高利贷还不了,遭人威胁,才低头向你……”还有侨领更直截了当说,“此为设局,不可借。可能第一个月还1000,而后9000无下文。”大致意见相同,不能借但要回得巧妙,“打个太极拳”。喝完茶又喝咖啡,聊了半天,告别时老伯情谊款款说:“下周见你了。”梦薇一笑,走了。心里却揣摩着这句,很想借此转个话:为什么下周?明天就可。但边上有外人,不便说话。还是周六打电话吧。第二天下午,梦薇还在犹豫不决要不要打电话时,忽然海云来了电话,问,晚上想不想跳舞?梦薇立刻回应,跳舞,好极了!海云开车接她去南湾一家气派的歌舞厅,还给她签了张支票,说是介绍费,“我说话一定算话哦。”(原作者:吕红(美国))路上聊起曾想给老伯电话约会,又犹豫,郁闷。梦薇说,都不知道他到底想什么,老是跟你“打太极拳”。海云笑道,他能不打太极拳吗?肯定要打啊。你看过电视剧《来来往往》吧?那里面台词说:“二三十岁的男人是有贼胆无贼心;四五十岁的男人是有贼心无贼胆;等到六七十岁男人,贼都没了。”梦薇一听就笑了,真是,贼都没了。贼一没,还干嘛?只好老打太极拳混日子了。G美国经济危机的阴霾愈来愈重了,形势逼人。老总跟大家说,“南湾多家电脑公司又刮起了第二波、或第三波的裁员风暴。”周一晚,友人来电,说老公所在的公司又裁了300多人。老总问,你老公如何?友人说还算凑合,但接到不少求职的诉苦的,说南湾电脑人也都为裁员压力人心惶惶,这次大萧条好恐怖。老总连叹,这次不景气恐怕要更甚,大受影响的是房地产首当其冲,饮食、消费紧随其后,就算暂时没事,也都是荷包缩水了。在硅谷开托儿所的友人说,年前受托的小孩子有几十人,近期仅余下了二三个,皆因太多家长失业或放假在家,把孩子都接走了。老总说自己虽无意说风凉话,却又想起那两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世事多是“风水轮流转”。最后,他不知是对己还是对人告诫:凡恃才傲物、恃宠行凶、恃靓生娇者,宜慎,宜戒之。随着公司情况进一步恶化,梦薇开始惴惴不安,不得不考虑后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等到风吹落叶,那可就惨了。连部主任老章都跑出去应聘了,成了社区中心的最底层人员。梦薇也不得不委曲求全放下身段,寻求出路。有一天她就试探性询问老刁,社区中心真是需要人么?老刁说当然,那是肯定的,我早就跟你说过多次了。没问题,等我回去研究沟通了再通知你。隔了一段时间,没有下文。不,其实有下文,还曲里拐弯的,只是当事人不知道。梦薇那天出去采访,有个八婆似的女人跟她叽叽咕咕,说老刁如何如何对她欣赏,如何炫耀似地到处解释:“比你年轻的梦薇都想到我这里来呢,我不能让她来,因为我跟她有绯闻。”什么?绯闻?他去死吧!气得梦薇当街跳脚,脸都白了:怎么倒八辈子霉碰上了这么个没脸没皮的大话精?梦薇拼命克制自己,捏成的拳紧紧的,生怕克制不住,一巴掌就过去。公司终于顶不住金融危机的重压而转手卖掉了。老总也被炒掉了。梦薇等人暂时留任,不过却被减了薪水,降了级,苟延残喘着。有一天很奇怪,多日不见的前老总忽然到公司来,还给旧同事送了个大蛋糕。大家苦中作乐,连脾气很臭的机房打字员老李都表现出罕见的友善,对梦薇笑说,你的前老总来了,快去吃蛋糕吧。梦薇拿了一快,吃着,对前老总说,“我将步你的后尘。”他笑道:“怎么,有人跟你过不去吗?”梦薇说:“想当初还有你撑着,现在,哼,完全是任人宰割。”老刁又一次向梦薇开刀,居然以为女人可以跟着他的指挥棒起舞――要么不做记者做广告,要么放弃传媒,去服务中心内打杂。梦薇赖得多与他浪费口舌,也不想和他吵,够了。她起身就走。他还追问她怎么想?梦薇耷拉着眼皮冷冷地瞥了一下这个披了人皮的狼,说,你以为我会干吗?他还不甘心,在她准备下班时又来跟她“谈两句”,还说“如果我是你如何如何”。梦薇说,你不是我。你也改变不了我。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给她的期限是下周。梦薇其实对这个鬼地方早就厌烦透了。可是同事们觉得她这个样走未免太亏。几个被欺压的同事私下串通准备联合“起义”,办一份属于自己的、独立的报纸。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般的莽撞或冒失,但也有几分鼓舞人心的希望。梦薇被邀请加盟筹备会议聚餐。她心想成不成在此一搏,至少这段时日可以为希望而忙碌充实,不至因沮丧郁闷而垮下去。梦薇告诉海云,我准备明天有空找董事长谈一次,即便走人也要告诉他,我的付出和业绩,让他以后想起来就感到惋惜。同时还要争取我所应该得到的报酬。为了调整自己今后方向她已在州立大学读上了电脑设计等课程,有学分的。每天一早就开车赶往学校,下课再要跑新闻,晚上有时又上课,回家还有一堆作业,真是疲惫不堪。她经常觉得困得要命,也没时间写专栏了,。所以,亲友也都劝她说,与其这般辛苦受气,别干了。海云说,.不开心就别干了。能出口恶气,就别放过机会。怕它怎地?!若离开旧地,海云说也不能太便宜那小人,等该争取的都争取到了,撕破脸也要让他狗血淋头。她最恨披了人皮的狼。野生动物学家只知道抱怨狼越来越少,岂不知都来扮人了。有时间想想怎么折腾他,全当休闲了,若能解气也值了。对所恨的人,我就愿意不共戴天,免得窝在心里对身体不好。还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就是跟我过不去,我恨他!他能有多大面子?你再能耐,跟女人计较算什么?总之,要解气,要出气!另外,别忘了对自己好点儿。两个有钱有趣的中年型男,麦克和丹尼那天约了海云、梦薇,去旧金山山顶Fairmont Hotel超级豪华酒店享受梦幻之夜,美酒加咖啡,海鲜西餐,烛光,音乐以及特别情调的舞厅。一艘好像海船造型的酒吧舞厅,阵阵人工热带雷雨甚是逼真,给客人带来刺激。海云说女人跳舞不一定非穿裙子的,裤子穿得好,更性感。她一袭黑色低腰裤,黑短衣,腰身袅娜,丰乳翘臀,舞姿迷人。闪闪烁烁的烛光,舞曲摇曳,舞步曼妙。梦薇跟他们聚了两回,在飘飘忽忽的心理落差中也算见识了西方生活之一斑。晃晃悠悠,迷迷瞪瞪,人最终还是要回到自己性格即命运的运行轨道。H车祸是晚间发生的。那是个星期六。房间里很静,没有人声,没有电视剧的喧闹声,也没有汽车声,唯有警车偶尔呼啸着划破宁静夜空的刺耳怪叫。给男人打了几次手机都无人接听,不知是怎么回事。临走时他说是赴宴去。他的应酬太多,每周几乎5天都有宴会。他有宴会就喝,啤酒红酒,XO轩尼诗,茅台,五粮液,酒鬼,鬼酒,嗜酒如命。说了他多少回都不听,还说自己海量,喝遍天下全无敌。她生气,又无奈。已临近午夜了,这么晚怎么还没回来呢?这一去好几个钟头,也该回了吧。就是有事也该打个电话呀。梦薇看看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一小时又一小时过去,滴答滴答,每分每秒似乎都在压迫着心脏。她心里越来越焦虑,担心出了什么问题。叮铃铃――电话声骤响,在幽深的夜晚,格外令人心惊,她赶紧接起来,是从医院打来的。有个男人说,你的丈夫出了车祸,现在躺在旧金山医院,你过来看看,办理手续什么的。梦薇一下子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手脚发软、冰凉,头发晕。但她顾不上这些了,需要赶紧去医院,看看男人究竟怎么了?在心慌意乱中,她想起了最好的朋友海云。她给她电话。一声声急响,刚准备休息的海云正在洗澡,水淋淋冲出来接电话。一听说出事了,马上就抹干浑身水,赶紧穿衣服,对梦薇说你别紧张,开车过来我陪你去医院。接上海云后,梦薇恍恍惚惚地在女友指引下上高速,然后穿越市区大街小巷。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梦游者,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不真实的。突然,有辆警车跟在她们车后,吓得她头晕眼花,不知道往哪里开了。海云说别紧张,稳当开,右转。还好,警车没有发现异常,没有拦住她们的车。梦薇已经快虚脱了,她晚上也没有吃什么,随便混了混。好不容易到了医院,东问西问,交了钱填了表,又在急救室外等候了一阵,才让她们进入到治疗间。梦薇一眼就看见男人躺在治疗床上,直挺挺的,眼睛紧闭,但是身上没有什么伤痕,只是脖子暂时被金属架固定着。医生说是怕他颈椎受创,进而影响到脑部,要等全面检查后才能确定能否拿掉这个金属架。梦薇走近去看看他的情况,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说,嗯,你怎么来了?梦薇说,你怎么样?(原作者:吕红(美国))男人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问,我在哪里?梦薇说,你在医院。男人问,我怎么到这里了?说着就挣扎着要起来,但脖子上被限制了。他皱眉说,很不舒服。他想抬头就被金属架定住,他想取掉它。白人医生劝阻了他。海云也劝他说,听医生的吧。梦薇有点生气,怎么弄成这样?他像个犯错的孩子,低声呼唤着梦薇:“梦薇――梦薇――,梦薇不理我了。”梦薇背对着病床,低声说:我很生气!他说,我知道――我知道――从他出事的地点判断,他是走了与家完全相反的方向,往海边去的路线。他开车时几乎没有什么意识了。车开得晃晃悠悠,大概只有不到20迈的速度,朝路边开去――就听到轰的一声,车撞上水泥电杆,前盖掀起、内脏冒烟、车灯碎裂,他神志不清。被路人发现后,赶紧打了911报警。警车呼啸而来。黑衣警察从半昏迷的他身上找到皮夹子,凭着里面夹的医疗证,立即打电话叫救护车,送他去了医院。警察以为他是突然发病而导致的车祸。幸亏没有测他酒精浓度,假使测了,恐怕就是另外的结局――他不是进医院而是进监狱了。白人医生拉着海云在讲什么。医生低声说,他的运气真的好。测他的酒精浓度几乎超过了两倍!在完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出的车祸,没有撞人,自己也没有受伤,只是撞到路边电灯杆,自己的车撞坏了,太幸运了!海云过来告诉梦薇,医生已经对他全身做了检查,说是无大碍。还有的报告未出,等他再躺一段时间,如果没有问题就没有什么事了。梦薇、海云待在那里,陪了他两个多小时,等全面检查完了,脖子上的铁环也取下了。医生说应该没有问题了。你们去交费,然后带他回家吧。梦薇与海云扶起他,他一下子就跳下地,可是酒未醒,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他步履蹒跚的,一到了治疗室外,突然嚷嚷说,要去找车。梦U说车坏了已被拖走,他还是要找。说不然会被罚款,在外停一晚就要付款很多的。梦薇说,这么晚上哪儿去找车啊?他坚持要梦薇开车带他去找,非找不可。海云看他们僵持住了,赶紧打圆场,说,别吵别吵,我现在给出租车公司打个电话,要个车带我们去找。梦薇很不情愿,何必呢?男人也不情愿,说那是很贵的。海云说没关系我来付钱,安全第一。梦薇知道她是好心,自己很无奈,实在被男人的固执专横快逼疯了。这么晚,他还是这么个迷糊状态,自己又累又饿又困又乏,却要陪他去满世界找他已经撞坏的车!在一个个停车场一个个拖车公司电话地寻找下,终于找到一处库房,只见大门紧闭着,无人值班。荒凉的地方,冷风飕飕。电话打来打去,人家说你们等等吧。结果一等再等,黑暗中又不知道等了多久,半夜三更,终于来了个人开着拖车,但是没有他的车。说是已经拖到另外的地方,只有明天再去寻找了。半夜3点多才回到家,梦薇已经累得发晕。男人似乎酒醒了,知道自己犯了错,也知道如果没有梦薇,情况会更糟。因此跟屁虫似地跟在她身后,老是黏黏糊糊的……你今天很幸运,连医生都这么说,但幸运之神不是常常光顾的。去休息吧。我很累。身心俱疲的她,在冰箱里找了点可以填肚子的东西吃,疲惫不堪几乎快瘫了。过了几天,梦薇陪他去处理车保险赔偿的时候,才把郁结多时的烦闷发出来。说如果这次你把人撞了或把自己撞了,不是要让别人来承受你的醉酒事故的惨痛后果吗?男人辩解说:其实我那天没有喝什么,以前我喝很多都没事的。没有喝什么酒精浓度会超标?以前的你跟现在的你是一回事吗?男人嗫嚅说要是你陪我,我就不会喝多的。女人更气了,陪你还少了?当着人面抢你的酒杯,还不放手,我不在就更狂了。我不可能每次都监督你抢你酒杯吧?如果这样没有自控力,哪有资格做负责的男人呢?这次算你运气――连医生都测出你的酒精浓度都为你紧张捏把汗,说他从没有碰到过类似的情况。而你,碰到的路人、警察、医生包括海云都是善人哪!不然你哪能好端端的在这儿像没事人一样?这个教训不大也不小,是老天给你的警告,让你记住以后千万别再喝多了,最多就是一杯!I人和人的缘分是说不清的。这些年各自忙着,身份变动,生活变动,工作变动,在大洋彼岸之间飞来飞去,她俩相互音讯缥缈。就在那个早晨,不期而遇,真是令她们喜出望外――可谓“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开车去浅水湾的路上,海云细说了她是如何在国内学校就开始苦练英文,上了经济管理学院;然后跳到公司做国际生意,赚了些钱;后来才遇到先生,若说起来,两人还算同学,只是不同年级,也不同系。后来出国结婚,先生已经拿了绿卡,自己还是学生身份,直到后来毕业前找到第一份工……这一路,虽然有伴侣支持,但最终还是靠自己打拼的。从零零星星的聊天中,梦薇多少得知了这些年她的人生轨迹。自从局面打开,从几十号人的大办公室,转到一个人的小办公室;再后来,成为百万经纪,从报刊媒体也不时能看见其靓丽的大头照;再再后来,就被提拔并派往亚洲,也就是香港开拓亚洲市场。海云解释说,总公司的思路主要是针对大陆市场。那时候大陆市场虽很薄弱但公司高层认为,大陆市场成熟是迟早的事,抢先一步就胜过其它公司。早起的鸟儿有食吃。果然不出所料,在市场开拓中她拔得头筹,大赚了一笔。有次她在澳门,和两位大陆来的美女饮茶,聊起现在国内有些人好有钱,但放银行不稳妥也不便留给后人,公司对他们便有特别针对的计划,又安全可靠。金融危机你说有没有影响,有,但不一定就是坏影响,而且,坏事也可能转成好事。譬如有的钱放家里不安全,放银行,有名有姓的容易查,查到就有麻烦,你怎么说得清这些钱的来路呢?公司针对这样的心理设计的各种各样的保险,针对家庭的、孩子教育的、健康的、生老病死的,还有投资移民、优秀人才移民的,可以不用真名,只要给个代号就行。而且家庭子女都能获得终身保障。钱是存着的,任何时候都可以取,还有高额利息。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好好看看。你有很多人脉关系可以介绍给我,后面如何操作我包了,赚钱我们分。我今年一两单生意就赚了几十万呢。你看像这样赚下来,何必还像你那么奔波那般辛苦呢?其间办公室不断地有人进出,既有客户亦有谈业务的经理。稍有空隙,海云特别向梦薇介绍了老板,说这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十几岁饱经人生沧桑,从大陆来港时,身上仅有20块钱,从码头搬运、洗车、跑堂、刷盘子到看病抓药,什么苦都吃过,什么人都见过。而今,他已是拥有豪华办公楼、创下上亿业绩的公司大老板了。海云的跳槽非常突然。那个晚上,她已经准备休息了,忽然手机响,是搭档打来的,说有人想见她。海云说明天再见可以吗?我现在已经要休息了。搭档说明天就晚了,这个老板很诚意的,有计划想聊聊。不会太长时间,顶多十来分钟吧。海云听搭档这么说,就随便穿了件休闲装,下了电梯。他们约在附近的咖啡厅坐了。海云见是一位来自大陆的北方男人,话不多,但魄力惊人。就在与海云一面之交,交谈了十分钟,看了她一张纸的简短计划后,他立马以数百万重金将她从别家公司挖了过来。一时间身价陡然飙升,连海云自己都没想到。海云心想反正是个赌。就现在的公司看,虽然做下去不是问题,但发展受局限。而这个新公司,商机潜力无限。退一步说假使完不成那天文数字般的经济指标,也只是扣下我余款而已,前面付款我还是得了,怎么我也不亏啊!如果做得好呢,那就是抓住了机遇嘛!为了与周围交流,海云已经能说一口半咸不淡的粤语了。她吩咐秘书做这做那,与人通电话根本不打奔儿的。一开始学粤语她觉得比英语难多了,后来硬着头皮,总算磕磕巴巴过来了。她说自己最迷人的就是娇滴滴的声音,一转换语言,那磁性味道就变啦。呵呵,她鬼魅的一笑。(原作者:吕红(美国))海云说,办完手头的事她将去杜拜豪华游。杜拜?在哪儿?梦薇几乎一无所知,光听人描述那个地方比拉斯维加斯还奢华还梦幻还金钱,一派物欲横流。常常,国外公司对业绩好的人惯用的奖励伎俩就是各种物质刺激、地位诱惑,吃喝玩乐加奖金。海云早已是欧洲、日本、澳洲玩遍,已经开始向新景点进军了。现在若有太空游,恐怕你也少不了去尝试一番吧?梦薇打趣道。那是的,海云也笑答。手机响个不停,既有伙伴的,客户的,还有下属为业绩奔忙的,连节假日期间都不得消停。出门之前海云就想把下属安妥、客户拉住、手头计划敲定,因此几乎每分钟都在搏命。一对夫妇正在听其介绍各种保险还有移民步骤。有头有脸的商业大亨、艺术人才都喜欢办移民,体育界演艺圈的不少。移民费用大概是650万港币。正聆听计划的那对内地夫妇,前不久在香港生了对双胞胎。海云打趣说:你们俩可是一下子赚了1300万呢!随后她开车陪同客人一起登上山顶,观看香港灯火璀璨的夜景。从前梦薇白天来过这里旅游拍照,却不知道这里夜晚的景致竟是如此迷人!她忙不迭抢拍镜头,忽然,发现此画面似曾相识。她想起了“情陷夜中环”那部反映豪门恩怨、情感纠葛与商业争斗的电视连续剧。果然,就是这里。J清晨电话骤响。电话是在客厅。梦薇的房间里没有电话。她一般睡觉很惊醒,任何一点点轻微的声音都能影响她,似乎有点神经衰弱。海云在她自己床头接起电话。卧房门半开半掩着,对话断断续续传出来。海云先好言好语解释说,梦薇来了,昨晚陪她去了兰桂坊转了转,没喝酒,也没跳舞。对方说夜晚打了多次电话没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海云说没什么问题,能有什么问题呢?行了别说了,你烦不烦啊?不相信人怎么行?不相信你就过来嘛!说着说着,她忽然情绪就不对了,声音尖锐了,好像争执了起来。吵了半天,双方都觉得挺没意思,才挂电话。海云出来去洗手间,见梦薇也起来了。梦薇问了一句谁呀?既是海云提到了自己,那么肯定对方认识自己。是你老公吗?不是他还有谁?海云没好声气。过去,每月他俩不是你来香港,就是我去美国,每年花在往返路途上的费用不少。维系感情是要付出代价的。好在两人都是高收入,国际旅费不在话下。可是距离制造魅力,制造朦胧,也制造困扰。她叹了一声气说,时间久了加上距离远了,感情的确也淡了。好多事说不清楚,也懒得说了。烦了。海云的语调跟从前不一样。从前听她跟老公通话,娇滴滴的那个嗲呀,男人听了不晕才怪。而现在,生硬干巴,没滋没味甚至还隐隐有些烦躁。或许男人的疑神疑鬼也是困扰之一吧?俩人都沉默了。记忆闪回过那些流逝的日子,潦草留下的印痕片段却又随烟尘消失的往昔。海云应该是运气好的女人,可谁又知她的隐衷。就像水中鸭――脚下拼命划动的状态而其实它要死不活的烦恼外人焉能看清?谁能看透人生宿命或命运的密码?就像那首歌里唱的:“最明亮时总是最迷惘,最繁华时总是最悲凉。”老总说过也写过,情分两地怎长久?牛郎、织女一年一度诉相思,诗人、墨客将这美化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别发梦了,若真是有情人,谁不在乎朝朝暮暮?两地相思,不仅是苦事,而且要面对很多考验。莫怪哪一方变心在先,越洋长途说我爱你,基本上是废话。早先多少“移民太空人”,男女分隔两地,家变知多少?海云的朋友职业移民拿到绿卡,又因家庭牵扯回了国。每年都要“例行公事”飞到美国小住一段,保持绿卡时效。频繁往返于大洋彼岸之间,他自嘲是坐上了漫长的“移民监”。联谊会上几位老乡相遇,两个湘江女孩,身材高挑,容颜娇媚,约莫二三十岁的样子,曾经还竞选获得过“城市小姐”金牌。如今拿着绿卡跑来跑去,一个开广告公司,一个开服装公司,好生了得!对什么是生活,什么是女人应该追求的,他们清清楚楚。那个名叫艾岚的女孩简直把名叫刘学的男生迷得神魂颠倒,从头到尾就腻着她。联谊会结束后,兴致勃勃的男生仍余兴不减,开车半路上忽然提议掉转方向,开到他的“豪宅”――那样简单的平房,平淡的后院,在别处那是不敢称作豪宅的。但在帕拉阿托、著名的斯坦福大学附近,它就身价百万美金。参观完豪宅、后花园,主人还热情地摘下什么树枝花朵之类的,向美女们大献殷勤,“醉翁之意”全在艾岚!梦薇好像在看戏,高潮迭起,有滋有味的。你们想喝点什么?一车开到夜晚的“星巴克”咖啡店,刘学问几位Ladies要喝什么?女生们居然口味一致:热牛奶。刘学自己则是喝白水。趁他帮大家买饮料的空子,梦薇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可能要晚点儿回,免得男人坐卧不安。海云也给老公打了安抚电话。送女孩子们回程的路上,刘学开着车与前坐的艾岚开怀畅聊,有说有笑,唧唧呱呱的,不断地抓紧时机发动攻势,情话绵绵。女的则步步设防,旁敲侧击。后坐的几位就海内外交际圈中的名流逸事之类,随意聊着。而今风向早就转了,谁还关心那个呢?吃饱了撑的才会跟自己过不去。整个社会都在被无所不在的躁动不安的欲望所折磨、压抑至于窒息。好戏连台,无时不刻上演着各类即兴演出。木子美芙蓉姐姐艳照门血水洗澡门层出不穷花样翻新。忽听艾岚笑道,通常女人比较多话,据统计说一天最多可达5000个单词量。可是我觉得你超过大大的,你一天大约多少个小时在说话?刘学说,我连做梦都在说话。有次在梦中讲笑话还是英文的,结果把自己笑醒了,自己醒了还在笑。逗得几个女生笑得肚子痛。笑过,梦薇不经意往车窗外一瞅:妈呀!一下子他把车开过帝利市,开到了旧金山老黑老墨多的3街、她早出晚归打工的地方了!这样绕来绕去,好不容易找到了高速公路出口,又耽搁不少时间,再送女生一个个到地方,到公寓,最后才送海云到家门口,已是午夜了。男人还没有睡,眼睛鼓胀地坐在沙发上生闷气。见她进门,粗声说:“宴会没有这么晚的。”海云解释是开车错路,开到3街去了。男人完全不听任何解释。“什么3街不3街的,哪有那么晚搞活动的,根本不可能!你去哪儿我不管,也不想知道,我是要闩门的!”这话很重,压得海云喘不过气。她克制着自己,心烦意乱,被一种克制忍耐与不想克制忍耐的别扭情绪折磨着,扭曲着。她沉默着,沉默中有一种愈来愈陌生的窒息感。“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底线快绷断了。大不了闹一场,什么都不要了,跑掉,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吧!“不可能这么晚的”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说你去干什么了?我能干什么?如果你不相信你太太,你干嘛娶她?当初你承诺说:你可以有自己的自由,随时可以找你满意的人,一切都是自由的。我还没有找什么自由,不过是在单调的生活里放了点儿调味品,会会老乡,见见年轻男女的打情骂俏,享受一点点美国周末夜晚的小小情趣,你就变了脸,不是出尔反尔么? 海云说刚结婚那些时日,男人喜欢她喜欢得要命,恨不得连她脚丫子都吃了。裂缝是一点点出现的,日积月累,在你不经意之间。男人频繁的越洋电话,不分早晚。说穿了,还是一百个不放心。K晚间。叮咚,忽然她收到个短信:海云你好,我刚到香港,有空一叙。胡戈。海云迟疑片刻,短信回复:明午有空或可见面?我将出差上海呢。明天一天的会议安排得满满的了。你什么时候离开香港?下午飞。你要是早点来信就好,我刚见了客户,才回家。(原作者:吕红(美国))说来,与他不过浅浅的一面之缘。但逢年过节,他都有信啊贺卡邮来。她回个电话也属礼貌或社交性的。可是电话那端,豪爽的笑声和直率的话语,那种感染力,竟把异乡沉沉的夜渗透,撩动,偶尔漾起几丝波纹,又随即隐没。她倒也没有特别当回事。那些穿插在会议中的笑脸、握手甚至合影,相逢时也许很热乎,但随着时光流水,渐渐沉淀,烟消云散,抑或成了若有若无忽隐忽现的影子。啊,对不起,我是刚下从北京到香港的飞机,晚了你不方便,那就以后再找机会啦。刚下飞机就来电问候,看来挺重情谊的,就是不见面电话聊聊也好嘛。海云想想,就拨了他手机号。才聊了两句,忽然都从口音中发现彼此竟是老乡,居然还毕业于同一个大学,只是专业不同年级不同而已。胡戈是学长。聊了半个多小时,已不早了。海云说你飞了好几个小时,大概也累了,下次有机会再聚啦。刚挂了电话。叮咚,短信又来了:有点遗憾,还是老乡呢,想约你喝两杯你方便出来吗?如休息了就算了。海云想,今晚怕是睡不着了。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地。哈,如果不方便就以后再见也行,尽早告诉我就是。他那边似有点急切。又补了一句,你来其实很方便的。总得穿件衣服吧,你来接我最好。海云有点撒娇似的。她完全没想到,突然之间会陷入这种简单而复杂的情境中。对话的轻松默契,引发了她对某种境界的向往――没有功利和计算,也不计前因后果,有的,只是感觉。那好,我打车去接你。你在什么地方,地址?海云发了个地址给他。你下楼吧,我10分钟就到。不到3分钟,叮咚,短信飞来,他人已经到了。男人总是潇洒的多。无法言喻的,对心灵同频共振的渴望,欲知难知的谜面与谜底;有时,似乎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而有时,语言又成为推进关系的关键......她上了他的车,去哪儿呢?她说兰桂坊似乎太喧闹了。他说订了靠海的半岛酒店,酒吧不错的,风景也美,不如就到那儿坐坐。他这次是来参加国际会议担任演讲人的,也是会议的操盘手之一。边开车俩人边聊着。说话间,就到了一处造型很虚幻唯美的酒店。海云跟他进了一个光线幽暗、音乐飘渺的靠窗的位置,点点烛光,一枝玫瑰悄悄散发幽香。吧台前有一浅发凹眼的男生在优雅地弹奏吉它,若有若无的。侍者过来递上酒水单,他问她喜欢喝点什么?海云浏览了一下,点了一杯鸡尾酒。他要了瓶啤酒。水果、小吃也端上来了。说笑之间他转了话题,时不时还自嘲两句:我是职业性的旅人,一年四季五洲四海到处跑,能去的地方差不多都去了。古人说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能写出好作品。可惜本人没天赋也没时间,哈,倒是挺羡慕那些对着电脑奇思妙想并加以发挥、四处散发的人。所以我就喜欢读。在旅行中飞机上火车上,读一些因平时忙而来不及读的好书。又聊了聊他们接触过的人和事。说到体制内外之别,追求与放弃,自由与限制,得到与失去,孰对孰错,跌宕起伏,没有分晓。他说丢了就丢了,总不能再回头吧?回得来吗?就算回来了,又如何去看待那些得失平衡?无所谓啦,只要自己觉得充实就好。海云说。她是转了个大圈,从体制内到体制外,从国内大外企公司到自己创业;从北京到美国,从美国到香港,而今是香港内地两边跑,差不多每周都来来去去。人在体制外,生意却是盯着体制内的,人家说她已经成了国际人。他呢,从老家出来读书到分配工作,走南闯北,一步步走到今天。近距离观察,瞧那憨憨的比光头和尚长不了多少的短发,配以条纹T恤,土气里似显得几分朝气。简洁明了的谈吐,果断干练加快节奏的风格,一反学者型温文尔雅或慢条斯理,也丝毫没有官商的虚伪诡谲,感觉很轻松,很男人。你爱运动吗?是啊,我喜欢打球。你看看我手臂的肌肉,一块块的多硬,你摸一摸啊。他拳起胳膊做健美状。哇,好硬哦!她说奇妙又奇怪,怎么一下子就像认识了很久?而且走的这么近?不可思议。他与她碰杯,这是天意。随缘。他凝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今晚,我整个就交给你了。她后来想起,这是他说过的最浪漫的话。L记不起谁说的,男人变心,多数都是婆婆妈妈想兼容并蓄,外表一条蛮牛,内里柔情千变,永远长不大。有的男人也许很花,曾经在众香国里浪荡半生,却是荒谬地完全不了解女人。但女孩子一早被升级成女人,便像条深水海鳗,缩入岩隙犹如化石,发觉猎物露出便两排钢牙闪电一击。梦薇再次到香港看海云时,海云告诉她,我已经买了两套房子,都是黄金地段,皇后大道。现正准备买第三套。看起来还有很大的升值空间。梦薇笑,哇塞,真是“威水”(粤语:厉害)啊!那你美国那边房子怎么样处理呢?不会空着吧?她说,出租了。两层别墅,可以看海景的。每月可租3000多块呢。她年前已跟前夫办了离婚手续,房子归她。她给了前夫几十万美金,就好说好散地将他名字拿掉了。他也很豪爽的,转身就在北京买了套豪宅。好几百万人民币呢!星光淡淡,海风飘柔,梦薇夜宿在海云新买的高级住宅楼。楼里有会所,办个卡就可以免费享受各类健身娱乐设施:游泳池、桑拿、跑步机、钢琴教室、小型宴会厅、图书室等。然后,俩人一起到桑拿室淋浴,在热腾腾的蒸汽中你帮我我帮你按摩搓背。丝丝缕缕暖流似的地,女性隐秘的体验如水似雾渐渐沁入身心……两人一边相互搓背,一边闲聊着。海云说,你看过这个电影吗?有个单纯漂亮女孩从偏僻乡间走进都市,企图凭着自己的天资和貌美打进好莱坞。起先是被人欺负,看不起,没人关心她,信心受挫。但有个小导演给她了机会,她与他上床了。接下来,就是不停地拍片,上床,拍片上床,上床拍片,走马灯似地换男人,最后她成了明星。当宣布本届奥斯卡奖得主最佳女主角奖就是她时,竟无人现身,镜头是空的。观众愕然。意外的是,她没有上台领奖。她梦寐以求了那么多年,为此付出了全部身心的代价,而当这一天到来时,她,却是独自一人走向了大海……梦薇也想起另外一个,好像是一部巴西电影?也是表现女性的。女主角有个老实巴交对她真心实意的丈夫。他们过着平平庸庸没有激情的日子,连做爱都是表情木然。后来,能干聪明的邻居小伙随叫随到帮她打理生意,暗恋着她。再后来,有个很帅很花的男人成了她的情人,让她体验到花样翻新的各种性爱,欲仙欲死的高潮。但她无法把他们三个捏合成一个男人。她在多重复杂关系中既快乐又自责。结尾镜头是女人独自在沐浴,流水顺着脸颊脖子往下流。女人赤裸裸的,从上到下细细地抚摸自己,眼泪与流水一起哗哗地流着流着…………迷迷糊糊,像是在一间军队招待所。他按捺不住澎湃激情拉着她就要干。她反感,挣扎,推拉,肢体扭结,推推搡搡之间,那男性器官突然膨胀变得巨大无比格外夸张。猝不及防,高射炮似地将浓缩了数生命的浓稠液体嗖地发射了出去。白色液体一下子冲到房门上,威力凶猛的把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炮弹液体还有点擦边球似的,擦了她的乱发几丝,吊在那儿摇摇欲坠……尴尬。荒唐。她先是不知所措,脸色煞白,接着气急败坏,脸红脖子粗地喊着:疯了吧你?你干什么呀?!他赶紧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太过于冲动了。脸上有几分羞愧表情。忽地,他又笑了,变成了男人的得意:哈,原来还没发现自己这么厉害呀?雄性勃发竟能冲击到天花板上去!是电影的蒙太奇吗?还是梦境?神经衰弱的人就是多梦,一个梦接着一个梦,谁知下一个是噩梦还是美梦?恍恍惚惚有个面熟的男人,就在办公室,他对她又搂又抱欲强行亲吻,霸王硬上弓,也不顾会不会有人来敲门,他就不信征服不了这个弱女子。他差不多快恼羞成怒了。她拼命挣扎就不让他得手。一番搏斗,最后还是以他挫败而告终。他看着自己带血痕的胳膊,那是她指甲划过的,还有被撇疼的手指,狠狠骂她,说她狠心,把他的手指撇着,疼得他差点跪下了……突然的,她醒了,在想那张面孔好像在哪儿见过,是谁呢?粗眉大眼,个头不高,很壮实。哦,那个巴西电影故事,就是他曾经跟她说过的。(原作者:吕红(美国))M午夜的兰桂坊,一拨拨的人流,灯红酒绿的场景好像是在放映旧电影。酒吧里忽明忽暗,一对对、一堆堆年轻人,或游荡或饮酒,享受着除夕梦幻之夜。一条在香港中环云咸街与德己立街之间的狭窄、呈L形的以鹅卵石铺成的街巷,洋溢着欧陆情调,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交易人、嬉皮士和冒险家。它是当地人带游客观光之地。电影导演看上了这里的氛围,来这里取景。渐渐的,街头酒吧、食肆及娱乐场所越开越多。迪斯可舞厅畅聚的男女,为小街平添了独特而刺激的气氛。海云接到了一个从远方打来的电话问,啊,兰桂坊是什么?兰桂坊是爱情迷失的路口,倒数时刻剩下的憔悴的吻……短信接着来了:曾经拥有的不要忘记,无法得到的更要珍惜,已经失去的当作回忆,最重要的是属于自己的要学会珍视。爱太沉重,激情太飘忽,不管怎样,我们永远都做好朋友。起码我能活在你的记忆中,而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海云恍然想起了那个难忘之夜。夜晚很湿润,海风很温馨。淡淡的云雾,轻柔月光,星星点点地洒在海波荡漾的水面上。就像无边的海洋上一叶舟里的旅人,在这个交汇点上相遇。为什么两个只是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的人,就能彼此交托信任?根本无需语言,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相互能解,没有误读。细一想在漫长人生旅途中,人终究是孤独的,仅仅因为爱和被爱,才会温暖,才感觉自己活着。忽然她说好热,怎么,是空调没有开吗?他赶紧去调室温。自己视力大概有点问题,字小,看不清楚。他鼻尖快碰上墙了:哎你来看看这个数字对不对?她也过去帮着调试。调试半天,效果似有若无。他好像等不及,径直去了沐浴间,刷牙洗脸,稀里哗啦的。他又让她帮忙看看淋浴,这水龙头哪个是热哪个是冷?他衣服三下五除二早已一把脱得个精光。她赶紧出去,心里好笑:怎么也是个人物,却整个一山里冒出的野孩子,率真到赤条条无拘无束无遮掩的地步。许是照顾到她的感受,他关了所有的灯。看你还不好意思?呵呵,顺其自然吧。火焰刷地从他身上传到她身上,没有禁忌没有太多忸怩,没有任何防范设计就是跟着感觉走,像久别重逢的恋人相互爱抚……他爆发了,很彻底地。她有些怕,去了沐浴间很久才出来,回到床上。幽暗中,他给她上盖被子,她说不要,很热。他说那不行的,多少要盖的。他去了沐浴间,取了一条大毛巾,盖在她身上说,别感冒了,一人出门在外病了就不好了。表面看起来粗枝大叶的他,倒是挺会体贴人。他轻轻伸出手来,与她的手相握。夜深了,疲惫的男人睡着了,呼吸均匀,轻轻的。她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窗幔很厚,月儿在窗幔后游动。没有一丝光亮,海潮在不远处起伏跌宕。夜里有花开花落,潮起潮落。不知怎么他忽然醒来,又冲动了,再次爱抚又再次爆发。感觉是累积了很久的情感,寻找很久的对象,很久都没有这样的激情了。原以为心如止水,却想不到是这么充沛,一泻千里。清晨他起来洗漱,没有开灯,在幽暗中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OO@@的。你在找什么?她迷迷糊糊地问。我在找早餐,没关系,你好好多睡一会儿吧。起来可以去餐厅吃早餐,走前把房卡交柜台就行。我先去开会了。上午他打电话给她,她正在公司处理文件,吩咐秘书准备出差的资料。然后下电梯时接到他手机,他说正在开会,无法送她,不过还是请了人开车专程送她去机场。你的机票是几点?下午3点。好的,我让司机过来送机,他说。这种高效率状态一直在他身上散发,语速很快,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海云在办理登机手续时,忽然接到他的短信:人生何处不相逢,也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只有顺。祝你一路顺风!她办好手续穿过长长的走道,到候机厅坐下来,回短信:刚办完出了麻烦的登机手续,接到你的短信既喜又忧,忧虑那个日子记错,要前推几天。哎,我说你也够马虎的吧?还不是被你害的,都傻了。海云到了上海,去世博会感受人头攒动人龙长排的热闹劲儿,还有风格各异色彩如梦的场馆设计。想起他,就发短信:想不到倏忽间就穿越了时空,由远到近、又由近到远,恍然如梦。是天意?还是缘分?他回复:一切是天意加缘分。此行对你有了更多的了解。在这个快餐、快速、多元的时代一直能坚守的人不多。信念、信仰、痴迷、“神经”、执着;而我是一个粗人,一个地道的农民。有时你与我说话可能会有鸡同鸭说之感。我是生活在现实之中至多偶尔闪现一点理想而已,而你则反之。不过因为同属“人”,所以终归还是有些共同的话题和需求。他说我好像在看一幕电影。细节很难忘。那是在去美国华盛顿开会途中,曾在飞机上看的一部片子《永远别再提》。女主人公Sophie和律师丈夫彼此相爱,却一直没有孩子。为排解丈夫自杀未遂的痛苦,她想借他人的精子让自己怀孕。恰恰在一家私人诊所她偷听到一段对话,有个韩国男人欲捐精子被拒。他因签证已过期,是非法移民。Sophie跟踪他,提出要求……应该说,起初只是一场交易。做爱时,男女很机械,甚至冷漠。从她中产阶级的郊外豪宅,到他贫寒的中国城公寓,让她有机会看到了移民的底层生活。一次两次三次偷情,她终于怀孕。该结束了,她送钱给他时说: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对,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可是,彼此情感却已难以割舍。他把家门钥匙给她,细心地为她拉下裙子的拉链,买来水果和鲜花,更换了新的床单和窗帘,摆放了绿色植物,轻轻飘动的白色纱帘,还有满屋明亮的阳光……与《色戒》一样,电影也是以床戏来推进剧情。连在家庭聚会时,她都神情恍惚,幻觉与人偷情缠绵。因一个小疏忽,丈夫得知了妻子行踪。当两个情人再相见时,是激情的燃烧和绽放。移民局闻讯逮捕了那个男人,将其递解出境。突如其来的打击令Sophie错愕。等她回家,丈夫平静地说,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不予追究,让她忘记过去。她仍坚称孩子不属于他。丈夫气急败坏,爆发肢体冲突,令人心惊。喧嚣之后终归于平淡。在海边,Sophie和孩子嬉笑着,把搁浅的小鱼捧回海里。风骤起。她幽蓝的目光,流连在海的那边……N美酒咖啡、艳舞霓裳,海云带梦薇东走走西看看,说,那个一手创建了兰桂坊,又使海洋公园东山再起的鬼佬,被形容为“快乐的制造者”。他早先开了一家西式餐馆,并取了个时髦的名字“加利福尼亚”。中环上班的“优皮士”下班后到此与朋友一聚,聊天消遣。每当夜幕低垂,霓虹灯闪烁,肤色迥异的人们纷纷拥入,劲歌热舞的,像是华洋混杂的憩园。你喜欢到清净的酒吧还是喧闹的?海云问。梦薇说,我也不知道,就转转吧。无意走到一家门口人头攒动、里面响声震天的酒吧舞厅,海报很夸张很抓人眼球,里面光线若明若暗,只听得一连串的英语叽哩哇啦,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在翻腾,肤色各异的人扭得眼花缭乱。海云说这里怎么样?梦薇说,唔,很狂欢嘛!海云说,要不就进去看看?她们买票进去后,才发现根本没有座位了,连落脚都觉得拥挤,可见人气极旺。那主持人和乐队都是老外,地道的唱腔和原滋原味的摇滚,早就撩起舞者疯狂,各种经历各种年龄层的人,都来此宣泄情感郁积。倒是海云有了某种变化。从前她一蹦到舞池就毫无顾忌地扭动,姿态撩人,而今却只在人潮旁跟着节奏,略微的,轻轻摇晃。很自我,也很矜持,仿佛早已从蛮女变成了淑女或熟女。她很有风韵地轻掠一缕额发,柔柔地,笑笑说,梦薇要不是你来,我还真没机会再到兰桂坊呢!为什么呢?梦薇一脸探寻,不解地问。海云说很难,一是没空,二是根本没情绪。在这里生存,时间太宝贵了。见有服务生过来,海云招呼着,买了两瓶啤酒,递给梦薇一瓶,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说着,对着瓶口,美国大兵似的,灌了一口,梦薇忙给她拍照。稍后,她也学着她对着瓶口灌酒拍照。我在斜坡你停在转弯的地方兰桂坊像喝醉的柔肠已寸断原本以为爱情可以娇艳大方你却让我迷路在黑暗的胡思的乱想梦薇似有若无地想着林心如的“夜宿兰桂坊”,那怀旧的摇滚乐、那惆怅的蓝调、那最新锐的流行乐,全都汇聚在这里。她悠悠地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无意间在香江做一回华丽的看客,深深地体味着人的欲望之火魅力之源,还有香艳和浮华表象下的流金岁月……在暧昧的灯影下,不同背景的人在这里擦肩而过,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热腾腾的人气,成堆的年轻人在酣畅淋漓,如痴如醉…… 蓦然,海云被一对洋人性感娴熟的对舞吸引了:他们腰身自然流畅随音乐摆动着,有节奏地舞动着。夜深了,主持人说现场乐队休息,放轻音乐,半小时后再上场。像海潮,一波退下另外一波又起。一拨舞者渐渐地退场,另外一拨又加入进来。一拨拨的人群,一股股的热浪,空气中每一个分子都跟着唱起来、跳起来!怦然撞击的心跳在尖叫:生命就是运动,你是运动的主角,也是运动的看客。这世间,谁是主角?谁是看客?谁又真说得清?夜深了,闹够了,人疲马乏。觉得怎么样?海云笑问,玩够没?她说若不是明天还要开会,咱们真的可以玩个通宵呢!梦薇说,别了还是保重身体吧。俩人就从人缝里挤了出来。刚出门不多远,忽然,有个说北京话的高个男子走过来搭讪,问哪里可以买到瑞士名表,货真价实的?他需要好多。海云说她有朋友就是做这个生意的。男子说想请她俩喝一杯。海云说现在太晚了,明早还有公司会议。要不,有空咱们电话联系。海云给他名片,留下手机电话。男子很专注地看着她,说希望明晚一起晚餐什么的。幽暗的路灯下,梦薇瞥见海云眸子里的闪闪烁烁,什么也没说。作者简介吕红,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华中师大文学院博士。美国俄亥俄大学研究员。现为美国华文文艺界协会副会长、《红杉林》杂志总编,中国侨联文学艺术家协会海外顾问。著有长篇小说《美国情人》、《尘缘》、散文集《女人的白宫》、小说集《红颜沧桑》等。作品选入《美文》、《美国新生活丛书》、《解密美国教育》、《一代飞鸿》、《世界华语文学作品精选》、《华夏散文选萃》、《海外华文文学读本?散文卷》等。曾主编《女人的天涯》、《新世纪女性文学奖作品精选》,并获多种文学奖项。责任编辑:黄艳秋欢迎您转载分享:热门休闲阅读好评休闲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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