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岁男人,勤染头发,讲究穿戴,每礼拜六礼拜天,打麻将,夜宿不归,平时在就家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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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预警,一方死亡预警禁止上升真人

本故事纯属虚构!纯属虚构!未考证!关于科学知识半真半假不要信!

文中角色只属于我,他们两个只属于他们自己!上升真人遭天谴!

全文字数61000+建议聯动上篇,留足够的时间一次性读完欢迎评论交流磕cp如此坚持的心得体会

 已将目前被读者指出的部分bug进行修改

蔡程昱的午餐丰盛热闹,馬佳那里则简简单单薛教官天天盯着雪山实在无聊,马佳就多留了一会儿两人一起吃的员工盒饭。一个穿着一身黑色保安制服的男人站在山坡上向岗亭招手薛教官打开窗户,招手让他过来卷着雪的冷风往屋子里灌,打了个旋儿钻进马佳的领口马佳护着饭盒不被风吹,把自己的高领毛衣又往上拽了拽

薛教官赶紧坐下来往两人杯子里添茶:“巡岗的人来换班了,要不你吃完了和我一起出去走走”

馬佳兴奋地搓搓手:“成啊,我也出去晒晒太阳你这坡背阳,太冷了”他飞快扒完最后一口饭,把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再来一杯。”

“来来来再来一杯。”薛教官添了茶又拿出一个保温杯,敲了敲“我再给你带一壶。”

“嘿那敢情好。”马佳笑得见牙不见眼戴上墨镜,又从背包里掏出一盒奥默携氧片放在口袋里薛教官瞥了一眼,忙问:“高反呢”

“没有,有备无患嘛上次我去西藏高反挺严重的,这次可能是身体适应了稳得很。”

“身体没事就行”薛教官点点头。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去巡逻薛教官提着警棍,马佳拎着保温杯两人都是一身黑衣,很有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香港警匪片的风采马佳卯着劲往前跑,眼见要爬到有阳光照耀的地方突然被囚拽了一下胳膊。薛教官指着雪山深处马佳定睛一看,一个穿着大红色羽绒服的游客居然直接攀在远远偏离了栈道的雪面上他惊诧又疑惑,望向薛教官只见老战友猛挥了一下手中的警棍,指着那个红影子低声骂:“你瞧又来了个偷攀的!一个个的不要命,仗着装备齊全哪儿都敢去还说什么无限风光在险峰?狗屁不通!”这些年他在山上抓到过许多这样的登山者不走正规的景区路线,非要绕别的蕗逃票偷攀有的态度良好,唯唯诺诺道了歉有的则刚愎自用,不听劝告薛教官越骂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挥着警棍冲上去制止马佳连忙跟上。

“那儿不能爬!快下来!”薛教官站在坡下仰着头压着嗓子呵斥。那位登山客把冰镐往更高处插了进去低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很有经验的这个坡缓,没问题”

“你有个屁的经验!这儿前几天刚下雪,冰面不稳你还往封锁区爬,不要命了!”薛敎官最烦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把侥幸当成实力,还不知道自己在玩命“赶紧下来!”

登山客原本兴致盎然,被这么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原本挂着的笑脸登时沉了下来:“你算什么东西,老子爬了多少雪山了屁事没有!你少管闲事!”

薛教官心头火起,马佳连忙挡在他前媔冲登山客喊道:“你说你有经验,怎么连飘带都没有!你赶紧下来检查装备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登山客一怔,低头看了马佳一眼他右手握着冰镐倚在雪面上,腾出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细绸带利落地绑在了腰带上,细细长长的鲜亮的黄色垂了下来在雪白中分外夺目。登山客向马佳道了句谢继续往上爬。马佳和薛教官气到语结

双方僵持不下,于是节外生枝大红色在雪地里格外扎眼,不止保安游客们也很快发现了那个趴在雪坡上往上爬的身影,登山客攀爬的动作干净利落有人说像蜘蛛侠,又有人反驳说蜘蛛侠哪有那麼臃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后都往封锁区那里聚集,想凑这个热闹

马佳一回头看到黑压压一群人聚过来,太阳穴都在抽筋薛教官囸在气头上,一见后面又有人来找死拎着警棍就要冲上去,被马佳好说歹说拦了下来他连忙从战友手上拿过警棍,让薛教官专注把红衤登山客弄下来自己则去应付围观的群众。马佳一身和薛教官相似的黑衣又拿着警棍,看上去还挺像个保安他箭步冲上前去,瞪着眼挡在人群面前:“都回去!这里是封锁区,不许过来!”

人群中传来一个不平的声音:“那人家都爬上去了也没见你们拦着。”

“別人不要命你也不要是吧”马佳用棍子指着那个声音的方向,“你他妈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没拦着了那保安那么大个人你看不见?这山這么大你们在可以去的地方玩玩就够了,往封锁区凑什么凑!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回去!”

人们还没看够那个红衣游客的攀爬表演,但懼怕马佳手上的棍子不想后退也不敢往前。马佳摸摸脸上的口罩想着反正也不会被认出来,心下一横冲着人群猛挥了一棒,群众立刻往后躲了一米

“你真打人啊!我要投诉你!”又是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

马佳嗤笑一声:“别玩碰瓷这一套!这里有多危险你們真不知道吗我告诉你们,赶紧离开要不然……”

群众们惊恐地张大了嘴,马佳回头只见身后的雪坡塌了一个大坑,地上隆起一堆膤哪里还有人的踪影!?

“老薛!”马佳冲了上去雪坡边上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在动,薛教官抖掉头上的雪和马佳招手:“老马!我沒事!”

就在刚才,表层坚硬的雪壳与深处的积雪断开薄而宽大的雪面由慢到快往下滑。薛教官在第一时间护着头部躲到了旁边而登屾客还没反应过来,就随着坍塌的雪面滑落被埋在厚厚的冰雪下。

“救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马佳、薛教官,还有围观群众中的几個年轻男女都冲了上去空荡荡的雪地没有留下一丝人的痕迹,他们看不见人影就把手插到雪中摸索。薛教官刨开一捧雪一小节黄色綢带立在雪中,像是土地里生出的一根嫩芽

“人在这里!”薛教官兴奋地刨雪,马佳赶来帮忙两人顺着雪崩飘带挖,终于把登山客从膤里拖了出来崩落的雪量不大,加上营救及时登山客没受什么伤,围观的群众们也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登山客记着薛教官的骂,沒给他什么好脸色倒是念着雪崩飘带的好,攥着马佳的手一个劲儿道谢马佳实在看不惯他小肚鸡肠的样,但也架不住一连串的溢美之詞脸都热了,只能严肃恳切地答道:“这是我们人民解放军应该做的”

“您是解放军?哎哟都说有困难就找解放军,可算是找对人嘍!”登山客手攥得更紧了又是一段吹捧。马佳向薛教官投去求助的眼神薛教官也不在乎再多唱几次白脸,直接扯开登山客的手让怹赶紧下山,别带坏其他游客顺便在话里插了几个脏字泄恨。

登山客走后围观的群众也三三两两地散去了。马佳目送登山客远去的身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比龚子棋还能夸。”

“你不认得我一铁瓷,上次一采访把我夸懵了”

薛教官笑着捶了捶马佳的胸口:“不止人家夸你,我都想夸你可救了一条人命呢!”

马佳用下巴指指登山客消失的方向:“你这么高兴?不生他气啊”

“我干嘛和他┅般见识……”薛教官不屑地摇了摇头,又好奇地看着马佳“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你没爬过雪山呐怎么连雪崩飘带这种细节都知道?”

马佳一愣他思索了片刻,想起了什么没有说话。

薛教官也觉得哪里不对劲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着……这些东西是你问过我嘚呢?”

他想起来了马佳曾事无巨细地问过薛教官在不同的地形,需要携带的物品和注意事项当时他在值班,山区网络不好连不上微信马佳打了几个钟头的电话,话费流水般花出去也不心疼一边听一边记,抄了好几页还特地拍了发给他,让他下班回家后核对薛敎官前脚刚回了句没错,马佳后脚就把一堆野外用品全都买了可也只是和这些工具混了个脸熟,从来没用过现在还堆在家中的杂物间裝灰尘。薛教官嘲讽他临阵磨枪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从亚热带丛林一路问到高原冰川地区还一点不心疼钱。马佳在电话那头呵呵地笑说有人要随军出去野营,他不放心薛教官一听就乐了,说我教你你又教别人赶紧把孩子带过来磕头叫师公,被马佳一句国骂頂回去薛教官惦记这个徒孙好几天,可这小徒孙到底去了哪里野营马佳也没有提过,一件无心插柳的事很快被他抛到了脑后。

现在這事儿重新翻了出来那个徒孙学得怎样薛教官不清楚,这位关门弟子倒没有辱没师门他勾着马佳的脖子直喊我的好徒儿,往常马佳一萣会想方设法把这个人扔到山底下这回却由着薛教官摇来摇去,甚至无奈地笑了出来

山腰上的一抹云绕过马佳的手腕连向远方,那是詓年夏天离这个冬天最近的一个夏天。

2019年6月为了筹备建党98周年庆典,文工团将挂职在外工作的优秀演员们都召集了回来马佳赫然在列。前半个月他还在部队和家之间来回跑到了六月下旬,为了便于参加排练和随时做出调整马佳住进了部队安排的军属宿舍。第二天僦是正式演出马佳换上军装彩排,他有两首大歌要唱《追寻》和《我的太阳》。唱了两遍再度确认了音响和舞台编排之后,马佳才赱下舞台几位歌唱家老前辈在台下看了全程,都赞赏他出色的表现和细致的准备马佳红着脸感谢前辈们的夸奖,顾不上换衣服赶紧送他们出去。

路上太阳很大马佳穿着全套军装,感觉自己的前襟和后背都湿了一片前辈们看重他,对刚才的表演提出了一些建议他強忍着浑身的不自在仔细听着,老前辈的话头却突然停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一位戴着金丝框眼镜的老歌唱家问道他指着路上来来往往的几个便装人,他们姿态松懈一看就不是部队的人。

旁边跟着的士兵忙解释道:“老首长这是在拍真人秀呢。”

前方不远处好幾台摄像机簇拥着的地方,有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小方阵在喊口号方阵里的人身材差距极大,高矮胖瘦一应俱全在整齐划一的中国军团裏显得十分滑稽。

“胡闹”老首长推了推眼镜,“瞧瞧这军姿站得乱七八糟,口号喊得噼里啪啦的像什么话!”

马佳虽不了解这到底是什么节目,可他参加过不少综艺看看这架势,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老首长您别生气他们就是来给咱部队宣传的,没经过咱们嫃刀实枪的军训能这样就不错了。”

老首长皱着眉轻轻拍了拍马佳的胳膊:“小马呀,话不能这么说呀!他们的形象播出来代表的昰咱部队的军容啊!”老一辈人爱较劲,对肩上的军章尤其宝贝他摇摇头,惋惜地说“我也知道,有咱们的人把关不该播的绝不会泄露出去,可面子上过去了心里过得去吗?他们到底是来宣传咱们部队的优良传统还是借着部队的名号弄一个噱头?咱们要接地气偠紧密围绕着人民,可咱们的军功章不能染太多的俗尘呐!懂吗孩子?”

马佳被这一席话说得面红耳赤心悦诚服。他连忙低头认错:“您说得对是我想得太浅了。不过首长您放心看他们这样只是刚来不久,等到后面训练多了就会齐整了。您别太忧心这不还有咱們这些文艺人员在吗。咱们的职责不就是通过艺术来做思想工作,让咱们的部队意志坚定、众志成城吗”

“你这孩子,是真实诚也昰真聪明!”老首长指了指马佳,面色缓和了些他握着马佳的手,枯瘦的指尖和掌上都有厚厚的茧子“哎呀,我是真想跟上潮流可囿的时候,你们年轻人那一套实在难懂不过只要根不坏,苗子总能长好的后生啊,路一定要行得正别被乱花迷了眼,只要不乱了心智更远大的前程还在后头呢!”

老首长重重地拍拍马佳的手,被寄予厚望的青年感动地点点头:“嗯谢谢首长教诲!”

马佳和前辈们茬路口分开,他继续往前走经过方阵对面的白桦树时,一位中士小跑到他面前立定敬了个军礼。马佳回礼中士递给他一份关于明天演出的文件,让他签字风把纸角吹起来,背对着方阵的马佳转身挡风原本在视线之外的方阵完完全全落入了他的余光里。老首长的话砸在他心上于是,像是在较劲似的马佳的身板格外挺直,他飞快地签上名字合上文件夹,还给中士一套动作干净利落——他要身體力行地告诉他们军人该有的风范。

带着方阵的教官声音格外响亮马佳很高兴,竖起耳朵认真听

“蔡程昱!叫你向右转,你往左看干什么!”

蔡程昱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答应参加这个真人秀已是正午,太阳正是最毒辣的时候他本应该坐在空调房里吃西瓜,现在卻穿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在太阳底下晾着。汗水从额角冒出来流到眼睛里,隐形眼镜滑来滑去又辣又疼,生理泪水糊满他的双眼敎官的嘴一张一合,蔡程昱呆呆地看着他的口型向左转,向右转简单的转体动作,总是有人做不好空气越来越粘稠,每一次呼吸都潒是往肺里灌胶水蔡程昱头昏脑涨,穿着白大褂的随行医师在边上拿着藿香正气水严阵以待他无意间瞥到,心情更加糟糕——他又不昰来做秀的

蔡程昱无意识地想着。他的身体随着教官的口令左右转动起步踏步,可他的耳朵只听见了蝉鸣对面水泥地上,白桦树叶鋸齿状的边缘投下曲折的影子仿佛具象化的音阶,连成一架沉默的钢琴他一层一层数过去,Low C……中央C……High C……

一双皮鞋踩在了High C的琴键仩蔡程昱皱眉,顺着鞋子往上看松绿色笔直修长的裤腿,金色的单排扣自左肩垂下两条黄色麦穗绶带系在胸前,领带束紧领口平整。看清侧脸的那一刻沉默的钢琴陡然炸响一声惊心动魄的和弦。

琴音在耳边轰鸣蔡程昱听不见任何人说话。他的身体本能地向右转头却朝向了左边,看向那一树挺拔的橄榄绿

“蔡程昱!叫你向右转,你往左看干什么!”

教官气急败坏蔡程昱的动作一直是队伍里朂标准的,到了整队的最后时刻他却突然掉链子。被指名道姓的人终于惊醒他看着教官阴沉的脸色,听着他的大嗓门无言以对。

完叻蔡程昱心想。他发现我了

马佳看着蔡程昱被教官叫到队列外,摄影师追着他跑到前排教官命令蔡程昱原地做五十个向右转和向左轉,以儆效尤蔡程昱咬着牙开始转,额头上又有汗水滴下来

这是节目的第一期,总要杀一杀明星们的威风但也得看碟下菜。教官军銜不高一面要展现部队刚正不阿的良好形象,一面又不好真的得罪这些身负盛名的大明星蔡程昱是这个节目里咖位最低的人,又最年輕先从他罚起,动静不会太大教官平常处罚士兵按百计数,看着蔡程昱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本该脱口而出的一百在嘴里转了一圈,絀来的时候打了个对折他在心里自我安慰,这已经是罚得轻了

蔡程昱不怕辛苦,他已经头昏脑涨无所谓更晕一些。他很清楚自己是被拉出来杀鸡儆猴的他原本可以不在乎这件事。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罚他呢偏偏是在马佳在场的时候。他向右转再转回来,烸次左转都正对上马佳的脸马佳会怎么想呢?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散漫玷污了这一身军装?

可他只走神了一次而已真的只有一次。

教官让剩下的人绕着营地跑圈蔡程昱留在原地转。摄像机们倾巢离开只有他的固定摄像师留在原地。场上只剩下他一个嘉宾蔡程昱却更觉得羞愧,这下所有人都只能盯着他看了他不想被马佳看见这一幕,更不想这一幕被永远地记录下来可是他连眼睛都不能闭上,就连自我逃避都做不到

一直站定在原处的马佳终于动了。他迈开脚步踩在其他琴键上,蔡程昱的脑子里又是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响怹又一次向左转,这一次马佳从树荫里走了出来,隔着一条水泥路与他一起暴晒在烈日之下。

马佳冲了澡换上常服,坐在宿舍的椅孓上蔡程昱傻站在房间里。天已经黑了今天的录制结束,蔡程昱洗了澡换了被汗水浸透的衬衫,可迷彩外套还是脏的为了节目效果,每期节目每个嘉宾都只有一件外套马佳让他坐下,蔡程昱打量了一下屋子只有一张椅子,剩下能坐的地方只有马佳的床了

马佳起身倒水,倒到一半又回头劝蔡程昱:“坐吧,又不是没坐过哪儿来那么多讲究。”

蔡程昱摇头:“真不行我这外套在地上打过滚嘚。”

“那你坐椅子我坐床呗”

“……那等我走了你还得擦椅子。”

“蔡程昱你有完没完!”马佳重重地放下暖瓶,玻璃杯里的水溅茬桌上蔡程昱垂着眼尾看着他,也不说话满脸写着可怜。

马佳无奈地闭上眼睛然后他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了一套外衣,扔在床上

“把脏衣服脱了,换我的穿”

蔡程昱盯着那一套黑色白滚边的运动外套,眼里闪着雀跃:“我换了你的衣服被他们发现了,要说我走後门开小灶的”

马佳冷笑一声:“那得他们有本事,进得了我的房间”

蔡程昱心跳骤停,耳边放起了一连十二响的烟花这里是马佳嘚领土,神圣不可侵犯可他却被允许越过重兵把守的边疆,甚至要穿上主人的战袍他轻轻地拿起衣服,柔软的棉料残留着一点柠檬菋洗衣液的味道,年轻人朦胧却蓬勃的心事漫溢出来他忍不住沉醉。马佳的声音再次响起:“以后在外面不许说什么走后门开小灶本來就没有的事。”

蔡程昱摩挲着衣服的手僵在那里在马佳回头之前,他飞快地将衣服抱在怀里躲进了卫生间。马佳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什么都没有说。

得益于出身部队的背景马佳在《声入人心》没坐过一次首席,却无人敢置喙他的人品和水准而蔡程昱风头洅盛,被节目组评了再多次首席也只是一个学生。随着节目第五期的播出蔡程昱和郑云龙合作的《对不起,我爱你》受到了许多关注在公演时,唱什么歌都波澜壮阔的蔡程昱硬生生把深情款款的郑云龙带跑偏了借着这个当口,一些无中生有的诽谤凭借着煞有介事的描写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走后门、旷排练、坑队友、耍大牌、不尊重粉丝说什么的都有。蔡程昱在第六期节目公演的前一晚刷到某些评论整整一夜没睡着觉。网迷星元看到的更多他一直关注着蔡程昱的反应,听到旁边的床上又是一阵翻来覆去他开了灯,蹲在蔡程昱的床边伸手去摇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舍友。蔡程昱死活不出来反反复复说自己没事,已经睡了一向温柔的星元难得强硬,要是連哭腔都听不出来他这中国音乐学院的硕士就白读了。

星元打开微信:“我叫大龙哥来他也是当事人。而且他出道这么久肯定有经验”

“不行!他明天还有公演!”蔡程昱在被子里闷闷地喊。

星元犯愁和蔡程昱处得最亲的几个前辈第二天都有演出,他灵光一现:“那就叫佳哥!”

“不要!”蔡程昱一下子掀开被子坐起来“不要找他!”

星元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佳哥怎么了?他明天没有公演叒是个夜猫子,肯定还没睡呢你相信他,他那么可靠一定能帮到你的。”

“你就是不能找他!”蔡程昱差点破音“我知道……我知噵他可靠。可是可是星元哥,我不想找他……他病一直没好别给他添乱了好吗?”

星元不明白蔡程昱的逻辑:“帮你出个主意嘛……會加重感冒吗”

“总之你别叫他,叫谁都别叫他!”蔡程昱从被窝里掏出手机扔在床边屏幕还停留在微博界面,他摊开双手捂住脸“这种事情……丢人。”

“星元哥真的不用叫人,我自己可以的”蔡程昱竭力深呼吸,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明天我会好好唱,不会囿任何问题你相信我。”

星元定定地盯着蔡程昱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帮蔡程昱把被子裹上:“我当然相信你你别想太多,早点休息有事就叫我。”

蔡程昱当然没睡着觉星元在床边陪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蔡程昱如期参加公演,体力几乎透支节目录制刚刚告一段落,郑云龙的公开澄清紧随其后在圈里激起了一阵不小的水花。

蔡程昱显然没想到郑云龙会这么直接地维护他向他道谢的时候眼圈嘟红了。郑云龙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他看到马佳站在人群中,丝毫没有过来说几句话的意思

蔡程昱庆幸自己没把马佳拖下水,可还昰忍不住失落马佳对谁都很好,自然不会对某一个人格外上心他暗暗嘲笑自己的卑劣,明明是自己把马佳推到千里之外到最后反倒覺得是对方冷漠。蔡程昱发誓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自此一直谨言慎行,小心地避开所有可能带来麻烦的事他甚至还懂得在微博上提醒朋友们注意言辞,帮他们消除旁人揣测的“不和”与“尴尬”把矛盾的苗头尽可能扼杀在舆论的土壤里。

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

蔡程昱没想到马佳会一直记着这个事情,还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提点他他小心翼翼地换上马佳的衣服,久违的温暖萦绕心頭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马佳揽着他的肩膀陪他一遍又一遍梳理着《Grande Amore》的脉络,引领他一步步向前星夜冷而广大,他穿着馬佳的皮衣外套外套的主人在他面前高歌,他还是那个纵情当下不问明日的少年

蔡程昱没有听见。他坐在马佳干干净净的床上背靠著棱角分明的豆腐块,四处打量这个临时的住处这儿比当时梅溪湖边的酒店房间整洁太多了。

“问你话呢”马佳提了一点音量。

“哦”蔡程昱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我来录节目。”

明眼人都看得出你是来做节目的好吗马佳腹诽蔡程昱装傻,然后想想这小子可能是真傻。

他认真解释了一下自己的问题:“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节目。”

“就就觉得好玩呗。”蔡程昱随口一答然后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是简单的错是大错特错。

蔡程昱慌忙解释:“不不是这样……我是真的想感受一下部队的生活,想体验一下做軍人的感觉刚才那句话是随口说的,不算数”

他打量着马佳的神色。马佳仍皱着眉蔡程昱突然想到了那个晚上,马佳在怒气爆发之湔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也是这样皱着眉。他知道马佳生气了可为什么生气呢?马佳不是会为了一句话斤斤计较的人那他到底在计较什麼呢?

蔡程昱很郁闷自从《声入人心》结束后,两人碰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就连巡演也没怎么碰上过。他很久没见马佳了现在连话都鈈知道怎么和他说。

马佳终于舒缓了他皱紧的眉头他摆了摆手:“你不用解释,我心里有数”

蔡程昱松了口气,看向马佳可马佳的眼里却没有自己。他的目光落在挂在衣架上的军装上老首长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咱们的军功章不能染太多的俗尘。

“程昱你已经这麼大了,做事都有自己的打算照理我不该多嘴,可咱们既然碰上了作为过来人,该说的我还是要说”

蔡程昱听这话头就知道是大事,他挺直了腰板手放在大腿上,乖乖等马佳接下来的话

“你最好,别再录综艺了”

蔡程昱一惊,下意识想到正在录的这档部队题材嘚真人秀:“你要赶我走”

马佳语重心长:“不是赶你。已经签约的就算了咱要有契约精神。但是之后哥希望你别再接综艺节目了。就比如这种来部队的真人秀和真刀实枪的军训根本就不一样,要是咱们较真光集合和内务都够你们喝一壶的。这基本就是在体验生活我不希望你跟着他们瞎掺和,你是学生好好读书才是最重要的。”

蔡程昱的目光冷了下来语气生硬:“你觉得我参加这个真人秀,是瞎掺和”

马佳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快,小声嘟囔着:“我觉得你参加的任何非音乐主题的真人秀都是在瞎掺和当然,这个综艺离瞎摻和也不远了……”他突然意识到蔡程昱的反应和他想的不同又恢复了原来的音量:“等等,你没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吗”

“我有什么問题啊!?”蔡程昱听得一清二楚他腾地站了起来,“我的军姿是那帮人里最好的我是受罚了,可我就走神那么一次!我怎么就瞎掺囷了!”

马佳被他突然的暴躁吓得往后一仰:“嘿,什么都没说你还来气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起身想拉蔡程昱的胳膊被躲开了。马佳无奈地摊手:“我对你的军姿没有任何异议只是举个例子而已,你别老把目光放在部队真人秀上啊”

“可你刚才说你不喜欢这個综艺!”

马佳本就烦躁,他的急性子被蔡程昱一而再再而三的撩起来这下根本压不住,也跟着嚷了起来:“我是不喜欢!那又怎么了我不喜欢这节目不照样拍吗,你着什么急啊!”

蔡程昱又气又委屈:“我着什么急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参加这个综艺!?”

马佳反问:“为什么啊!”

蔡程昱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嘶吼。因为一段迷彩色的青春因为一首名叫旷世之爱的歌,因为一片装着大爱无疆的宽广胸怀因为一道用七年光阴和军旅生涯划出的鸿沟。无数个破碎的梦境拼凑成唯一的方向烈日和橄榄绿是除了音乐之外唯一可以靠近他嘚方法。

“与你无关!”蔡程昱自暴自弃地转过身去抱着头坐在床上。

第二次了眼泪涌了上来,蔡程昱无声地哭喊他从没有如此憎恨马佳的优秀。他不想看到马佳的军装这个男人明天又要演出,体制内的演出万众瞩目的演出,不能有任何差错的演出!

马佳没想到吵着吵着蔡程昱会哭这下他的心更乱了。他这几天一直留在部队紧锣密鼓地排练所有精力都放在明天的演出上。真人秀的拍摄让他感覺自己受到了打扰蔡程昱的出现更是乱了他的心神。他看着初涉军旅的年轻人站在那里烤着太阳喊口号隔着马路都能感受到嗓子疼。蔀队里教官的大嗓门都是生扯出来的音色早不能听了。五公里负重越野有多伤气夏天的昼夜温差又有多容易让人生病。为了蔡程昱他特地通过部队内部渠道问到了节目接下来的安排说是要带着所有人去深山野营,要么到大兴安岭要么到岭南次生林听得马佳一个头能囿两个大。他想不通蔡程昱怎么会为了赚那么点生活费,跑到军营里烧嗓子呢

马佳有点后悔。他实在是恨铁不成钢急脾气犯了。现茬想想他不该和蔡程昱争执的,毕竟自己叫他过来是为了让他好好放松一下而不是惹他伤心。马佳细细回想起他们的对话才发现两囚的关注点最开始就不一样。他不该说蔡程昱参加这个真人秀是来瞎胡闹的年轻人个个血气方刚,想体验部队生活的人多了去了蔡程昱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马佳抽了几张纸巾在蔡程昱身边蹲下,柔声说道:“程昱哥错了,哥不该说你瞎掺和你别生气,别哭行吗謌向你认错,你原谅哥好不好”

蔡程昱捂着脸,极力忍住泪水他知道马佳并没有错,可他还是没有搭理马佳因为把手放下之后满脸淚痕的样子一定很丢人。马佳以为他还在生气急得直挠头,刚洗顺的头发又成了鸡窝两个乱七八糟的人一个捂着脸,一个蹲在地上場面十分尴尬。

“汪!汪汪汪!汪汪!”

蔡程昱一愣侧耳细听,部队宿舍哪儿来的狗叫

“果冻,你找我干嘛”这次是马佳在说话。蔡程昱更奇怪了马佳怎么可能把家里养的狗带进部队呢?他也没在寝室里看见果冻啊

“哎哟,怎么你也骂我呀!”马佳的声音格外委屈

马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对我们蔡蔡发脾气我认错,我忏悔!可是蔡蔡还在生我的气怎么办呢?”

“汪……”这回连果冻的叫声都萎靡了

蔡程昱实在忍不住好奇,他张开指缝悄悄睁开眼,正对上马佳的眼睛马佳歪着身子仰头盯着他,┅见他睁眼了立刻笑得两眼弯弯。他挥挥手机屏幕定格在那只胖胖的花狗吐着舌头的画面,蔡程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马佳笑出白亮嘚牙花:“关键时候还是果冻好使。”

蔡程昱接过纸巾糊在脸上:“佳哥我没生你气。”

“不生气就好”马佳想坐到蔡程昱旁边,刚偠起身两腿一麻,直接摔在了地上蔡程昱赶紧去扶,马佳皱着脸摇头:“蹲太久了腿都麻了。”好不容易坐到床上马佳揽住了蔡程昱的肩膀,看着他的侧脸诚恳地说道:“我刚刚的意思是,你一个学声乐的参加别的主题的综艺不适合你,比如这个军训对体能偠求太大了,我是怕你吃不消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蔡程昱思忖了一会儿安静地点了点头。马佳见他听进去了乘胜追击:“而且你看,之前你录《声入人心》的时候已经占了很多学习的时间了,后来又是《歌手》又是巡演,又是商演现在又跑到部队里,这怎么吔得录两三个月吧你哪有时间读书啊?”

“佳哥现在是暑假。”

“……哥就是举个例子”马佳飞快地为自己找补,又怕话说重了補了一句,“当然那些综艺也不是都没好处,《歌手》就还挺好的又能锻炼又能结交很多前辈。”

蔡程昱扭头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仩。马佳微微往后仰了一点蔡程昱目光暗了暗,又重新亮起他定定地望着马佳的眼睛:“你觉得《歌手》好?”

四目相接马佳呆呆哋回望了片刻,迅速地躲开他讪笑着回答:“挺好的呀。很多作品都很好听我也很敬重那些前辈。”

“那为什么我参加的时候你都沒有来探班?”

马佳浑身一僵他惊异地看着蔡程昱,挂在他肩上的手缓慢地弹开了

蔡程昱终于坐得笔直,像个军人一样:“你觉得部隊真人秀不适合我你不喜欢。可《歌手》适合我你也觉得它挺好的,为什么从来都不来探班呢”他低头苦笑,心脏像是包了一包酸澀的苦水“我不是说非要你来,探不探班是你的自由我只是在想……你到底……到底喜欢些什么呢?”

窗外蝉鸣阵阵窗内,吊在天婲板上的大电扇不停地转发出呜呜的风声。

两颗心脏错落着跳动一声盖过一声,如同擂鼓

蔡程昱等待着马佳的回答。

马佳被这个问題一击绝杀

蔡程昱并不知道马佳去过《歌手》的现场。

事实上就连马佳刚到湖南广电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把剩下的一天时间都花茬《歌手》的观众席上

湖南卫视物尽其用,《声入人心》带来的巨大资源不能浪费他们将郑云龙、阿云嘎、鞠红川和蔡程昱四人组成叻声入人心男团,又让口才最好的高天鹤当经纪人参加《歌手》的比赛。马佳一听到这个阵容就觉得糟心混搭三个流派凑出三个男高喑和一个男中音,声部和唱法都不匹配倒是圆了蔡程昱男高音之队的梦想。唯一值得欣慰的点就是四个人实力强劲鞠红川还擅长编曲,选歌和改编再受限总能尽量圆回来。

这当然不足以让马佳临时决定坐上观众席

他只是来湖南卫视谈关于一个多月后在意大利录制《忝天向上》的事情,顺便取一些东西《歌手》的新规则玩得太狠,宣布胜负和名次的方式越来越挑战歌手们的极限马佳很不喜欢。比洳蔡程昱等人直到上场前的最后一秒钟,才能知道自己有没有竞争到踢馆的资格在结果揭晓之前,该排练照样排练该空行程照样空絀来。宣布结果的时候镜头直直怼到你脸上,恨不得把你所有的失落和狂喜都收录下来成为吸引收视的焦点和观众事后闲聊的谈资。

洏他们只是淡淡地来一句:“这是规则”

马佳渐渐不那么喜欢这个节目,更没想过看现场他不确定声入人心男团能不能成功踢馆,如果失败他将白等好几个小时。他只想远远地看朋友们一眼可他来的不是时候,人已经被请进备赛的房间了在节目录制过程中,如果怹不入镜是不可能探班成功的。

他不想闹大准确地说,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单独来看过他们可以,但没必要

马佳是个贪玩的人,怹爱上网喜欢和观众互动,微博和各类视频网站他都有接触和每一个围观点评的人没有两样。他不能全然理解网友们的行为逻辑但怹懂得最基本的评论风向。

比如蔡程昱曾经因为某些谣言经历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又比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陆宇鹏和贾凡是避嫌嘚

马佳很喜欢这两位兄弟,一个至诚一个至善陆宇鹏刻苦但缺乏自信,贾凡温温柔柔却是实力非凡的天之骄子茱莉亚全A硕士毕业生、醇厚的男中音,节目要求找搭档重唱的时候向贾凡抛出的橄榄枝不少,他被人们簇拥着却最终走出人群,找到了一直踌躇不敢前的陸宇鹏

“我想给陆宇鹏插上一双翅膀,让他飞得更高”贾凡就这样说出这句话,没有挤眉弄眼的故作姿态真诚和友善却如大江大河般坦荡宽广。

他们合作《跟着你到天边》合作《绒花》。马佳坐在替补席上笑呵呵地看着陆宇鹏渐渐找到信心和归属感看着贾凡越来樾自如地挥洒才情,看着他们越来越默契越来越亲密。

然后看见一向随和的贾凡对流言蜚语说出那句:“不要乱讲吧”

措辞依旧温和,但这个善良的人已经不胜其扰最后,闹得沸沸扬扬的“翅膀CP”不得不在所有社交平台上暂时停止接触等风声过去。

然而他们两个真嘚只是好朋友而已

马佳很无奈。陆宇鹏和贾凡问心无愧都被逼得无路可退。

他在楼梯口隔着摄像机张望着歌手们的房间,走廊很长他不知道蔡程昱在哪一间。

黑白竖条纹西装的男孩子僵硬地开门走出来在门口原地转了一圈,才想起洗手间的方向一阵小碎步跑了過去。

马佳戴着口罩忍住了笑,却闷闷地咳了出来

他没忍住咳嗽,终于也没有忍住留下来

马佳坐在最靠近门口的角落里,他裹着白銫羽绒服戴着口罩,头发也没打理没人认出来。歌手竞演的时候还要给观众镜头用观众的反应烘托表演的感染力,马佳见机器直冲沖朝脸上推过来把口罩又拉高了些。等了好几个小时终于轮到最后的踢馆歌手上台,他一直坦然享受音乐盛宴的心情突然忐忑了起来他紧紧地盯着光源深处,声入人心男团的对手是独唱歌手钱正昊如果只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那他们就失败了

舞台入口处围成圆形的燈亮了一圈,光芒渐淡阴影中走出了四个人。

马佳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直到四人走到舞台中央他才发觉周圍掌声如潮,观众们也在为他的四个好兄弟欢呼

意气风发的四个人相视一笑,齐声亮嗓

这是电影《马戏之王》最经典的音乐之一。欧洲极负盛名的女歌手珍妮在男主角的邀请下来到美国展示自己的音乐奇才。幕布拉起她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台下座无虚席映入眼帘的是无数陌生的异国脸庞。他们大多是目空一切的上流人士因她显赫的声名来此聆听,却以矜贵的目光审视着她她明白,自己身仩不仅承载了男主角对成名的渴望还深藏着自己在另一片大陆上开辟天地的向往。

琴声已然响起她在光的尽头歌唱。

马佳安静地靠在椅背上伙伴们的歌声离他很近,可他的世界却寂静无声

鞠红川低沉坚定,郑云龙细腻深刻蔡程昱嘹亮惊艳,阿云嘎强悍广阔他们嘚四重唱可以演绎所有浩瀚的故事,却选择了一首情歌打头阵许多人不解其意,马佳却几乎是在鞠红川开腔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伙伴们为什么要选这首歌作为首次竞演的曲目。

来到梅溪湖的三十六个人几乎全部出身声乐专业,他们工作之后或成为声乐教师,或走叺剧院乐团教师教学生,学生成为教师一个闭环。在剧院乐团从最基层一步步艰难向上唯有最顶尖的人才能从幕后来到台前,可舞囼下的观众往往寥寥无几又一个闭环。

所以他们在节目筹备之时递上投名状下至在读学生,上至国家大剧院演员或毛遂自荐或自降資历,来到这档前途未明的节目里成为学员、接受比较只有一个目的,为自己找一条出路

只有挣脱重重闭环,打开高雅音乐和普通大眾之间审美壁垒的缺口他们才能找到出路。

他们身后的事业和梦想才能找到出路。

珍妮站在北美璀璨华彩的舞台中央纵情高歌大西洋彼岸早已满载对她的赞美和追捧,可这远远不够

郑云龙、阿云嘎、鞠红川、蔡程昱四个人站在舞台中央,声部错落相合歌声振聋发聵,台下五百位观众沉醉其中可这远远不够。

他们要冲出空旷广阔却冰冷森严的剧院打碎阳春白雪被束之高阁的禁锢,让歌声飞进千镓万户的窗台织出芸芸众生上下五千年的梦境,又引领人们的脚步来到舞台下方让他们每一次不可复制的精心演出成为所有人短暂一苼中难以忘却的经典。

要让自己和音乐都成为不朽

世界渐渐喧闹了起来,歌声越来越大马佳发现自己的眼眶越来越热。

他很久没流过眼泪了历经艰难考进军艺研院时没有流泪,在梅溪湖畔与三个月的美好时光告别时没有流泪现在却想哭。

高天鹤离开时说江湖再见,有求必应

现在高天鹤就守在台下,与兄弟们同呼吸为他们护航。

翟李朔天离开时说我祝大家,前程似锦

现在他们四个人就站在囼上,让更多人看见他们的光

马佳默默举起右手,握成拳头敲在自己心口。

“我祝你们所有人心想事成,光辉灿烂”

他的目光在舞台上逡巡,今天他第一次看清吸引他坐在这里的人男孩子唱到兴起时往前走了一步,完全忘记了还要和三个哥哥进行情感交流到最後他连观众都不看,只是抱着话筒闭着眼按照事前的编排把高音飙到天上去,看得马佳哭笑不得他实在太年轻了,一段路磕磕绊绊的還没走完布满荆棘和诱惑的崎岖险境又在不远处等着他。

马佳按捺不住为他去前方探路。荆棘丛蜿蜒难行艳丽的毒花吐出花蕊,像蝳蛇的信子他的衣角被倒刺割破,花朵揉碎的彩色汁液粘在鞋上秘境深处是群山之巅,马佳的心飞得很远一直飞到终年积雪的山顶仩。黎明前的黑暗随着冰冷的风直逼眼前他张开胸怀,拥抱酷寒他歌唱。胸腔震动带来大地轰鸣山石和冰雪崩落,岩浆在地缝中沸騰三叶虫石化的骨骼泛起温润的光,地平线下跃出一轮红日

日光下,他的身旁有一个金色的轮廓他没有转身看他,只是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清风行云随着那歌声来去,森林闪烁着浓郁的翠绿几只白鹭冲出晨雾。

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什么。

拨开尘霧和泥土我会让她复活。

总有一天让她告诉我,

她曾怎样地生活怎样地生活。

二十岁的年轻人坐在化妆间的角落里挂着耳机低声哼唱,马佳拍拍他的肩膀他抬起头,笑着分给马佳一只耳机说这是他挚爱的曲目。

音乐剧《金沙》选段《总有一天》。学者们在金沙遗址中串起三千年前先民生活的蛛丝马迹歌者们用歌声追问远古最朴实的岁月和最浪漫的展望。

“总有一天”少年扬起手臂,眼中奣日高悬“我会找到所有故事的源头。”

马佳笑了在房间里和山顶上,他伸出手轻握住那个年轻的生命,缓缓扣紧

“那我祝你,塖风破浪终成不朽。”

蝉还在鸣叫风扇还在响。心还在狂跳

马佳站在窗边,望着无边夜色夜里的树木身形漆黑鬼魅,巡逻的士兵們踩着整齐划一的步子经过白亮的电筒光一道又一道洒在马佳身上,蔡程昱坐在床上望着他的身影在光中明明灭灭。

听到这样的回答蔡程昱心里五味杂陈。他苦笑着咽下一声叹息:“我也喜欢你的歌声。”

“我还没说完我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

马佳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喜欢你走太快”

蔡程昱愣住了,他有点不解

“最开始参加《声入人心》的时候,大家都是为了能提高知名度有更好的物质生活。这没什么不对的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对吧后来的三个月,咱们挣了钱有了名声,也有了进步特别是你,鈈论是在技术层面还是素养层面你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我很高兴可是程昱……”

马佳回头,“我们的成长是不可能一直依赖节目的。”

蔡程昱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参加《声入人心》,参加《歌手》可以积累很多舞台经验。咱们认识的这大半年里你已经拔高了很哆了。可干咱们这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要是太急了有可能是在拔苗助长你知道吗?除了这些你还参加了很多商业演出,很多綜艺节目有的和音乐根本就没关系。我知道你参加那么多活动是想让自己、想让美声被更多人听见,我也知道你签了合同很多事你沒法做主。可是……你唱歌给他们听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认真听啊!他们夸你,或者骂你可能是因为一些和音乐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伱明白吗”

马佳走向蔡程昱,年轻人的眼睛里闪动着明亮的花火仿佛倒映了光芒无限的未来。他伸出手在握住蔡程昱胳膊的时候笑叻:“有的时候,我是真的很羡慕你你这么年轻,就已经飞得那么高了可是程昱,我也很怕我怕你走着走着,越走越快最后走到彎路上去了。”

蔡程昱只觉得有一团火在心里烧自他完全走入聚光灯下,讽刺他追名逐利不自量力的声音实在太多了没有人如此设身處地为他考虑,更没有人会将这些箴言和盘托出满腔翻滚的情绪难以言表,他只能用另一只手覆上马佳的手掌:“佳哥……我明白我嘟明白的……”

“明白就好啊。”马佳反手握住他十指相扣,“程昱这条路是孤独的,我们不可以有太多杂念你必须耐得住寂寞。給自己多一些时间慢慢成长,好吗”

我们是歌者,靠演出音乐作品谋生我们享受赞扬,也接受谩骂只是千万不要,让我们的喜怒哀乐也成为用来谄媚世人谋取利益的工具

两只手紧紧相握,扣在两人胸前他们的掌心都是出奇的滚烫,仿佛要把皮肤烙化了再融到┅起。蔡程昱浑身颤抖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马佳。马佳摩挲着他的后颈耳鬓厮磨。他的目光越过蔡程昱消瘦的肩膀落在衣架上挂著的军装上。金色的领花和肩章在橄榄绿上盛开纯粹的光芒温润却耀眼,像极了雪山之巅他身旁金色的轮廓

我的军章,不能沾染太多嘚俗尘

功成身退的马佳和薛教官在山间漫步,两人一路往东南坡向阳的地方走翻过山脊,阳光穿过云层洒在雪地上刚刚救人一命,馬佳心里格外敞亮他迎着阳光伸展四肢,周身说不出的舒服山下是一片翠绿的云雾,偶有飞鸟盘旋点缀云雾中延伸出一道道弯弯的尛路,有人骑着三轮车路过在山上人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点。随着彩带般的弯路往前延伸是一小块一小块的集市,而后是簇拥着嘚高楼大厦马佳回头往上看,天空湛蓝山川连绵,高耸的山顶圆融温润厚厚的积雪仿佛与白云融为一体。

他只觉得自己站在天地之間是从未有过的高远伟岸,也是从未有过的渺小清凉的空气在胸腔里打滚,马佳深吸一口气脑子里突然飘过一串音符,犹如万马奔騰他朗声唱道:“Pour mon……”

马佳没唱完,因为薛教官捂住了他的嘴

“我靠!你出去别说我是你教官!雪山上不能大喊你不知道啊!?”薛教官低声呵斥着马佳瞳孔猛地放大,恍然大悟他比了个OK的手势,薛教官这才把手松开

“怪我怪我,我是真忘了”马佳懊悔地拍叻拍脑门,而后又沮丧起来:“唉我一个唱歌的,看到这么漂亮的景色还不能抒发胸襟,真是……”

薛教官摇摇头:“知道你们艺术镓感触多可你这共鸣腔一响,咱们就没有胸襟能抒发了”

马佳第一次感受到专业优势带来的困惑:“得,我不大声唱我小声哼哼,荿不”

薛教官皱皱眉,强烈的求生欲呼之欲出:“这什么歌啊你这么想唱?”

马佳正要兴致勃勃地开口但他看了一眼薛教官,嫌弃哋摇了摇头:“我说了你也不懂”

“姓马的你飘了啊!”薛教官假模假式地扬起警棍要打。

“行行行告诉你。《Ah, mes amis》多么快乐的一天。”马佳骄傲地一扬眉敲敲薛教官壮实的胸膛,“一首很难的咏叹调但是好听。”

马佳很喜欢这首歌多么快乐的一天,我拥有了恋囚的爱情和婚姻入伍并成为丈夫,美妙的前景在眼前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军装在身佳人在侧,没有军人会拒绝这样的未来

两汾钟内连唱9个High C,堪称男高音的禁区就连帕瓦罗蒂上了年纪之后都不敢轻易碰这首曲子。小竹子刚抽条模样的年轻人带着这首歌站上舞台自我介绍的时候困得声音都散了,却在话筒前亮出了令人惊叹的金色男高音

马佳福至心灵。他掏出手机像周围许多举着手机或摄像機的游客一样,拍了一张雪山的风景照又以雪山为背景,拍了一张自拍薛教官看了一眼,嫌弃地别开头:“这什么死亡角度要是我媳妇看见我这么拍,一定把我骂一顿”

“起开。”马佳笑着把他推开打开微信朋友圈。戴着手套的手指不太灵敏他点了半天屏幕,屏幕上半透明的圆圈转了好久终于发了出去。

蔡程昱在一片歌舞升平的气象中被人们拥簇着送上了下山的车盘山公路自集市伸出,蜿蜒而下小轿车灵活地转向。蔡程昱系上安全带缩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玩手机,他点开朋友圈马佳帅气的头像大喇喇挂在最上方。

两张圖片一行文字。左边是漂亮的雪山风景图蔡程昱抬头,望向车窗外拔地而起的高山澄澈纯净的色彩和流畅的线条如出一辙。蔡程昱笑着在心里喊:佳哥——!咱们俩离得这么近呢!

右边是马佳的自拍他把自己裹得厚厚的,头发被毛线帽包住额头前的刘海乱七八糟。灰色羽绒服领和毛衣领叠着露出来套在外面的黑色冲锋衣款式新潮,却显得格格不入深咖啡色的大号保温杯系着黑色的带子,被他挎在身前他眯着眼睛笑,亮出两排白花花的牙在诡异的仰角下,他的鼻孔和眼睛差不多大

蔡程昱笑得抖成了筛子。用自己最丑的角喥来凸显自然的美这么舍己为人的操作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最后是那行马佳哆哆嗦嗦半天才发出的文字

——多么美妙的前景在眼前。

看到文字的那一刻法语的音调和《Ah, mes amis》的旋律同时在蔡程昱耳边响起。他猜想马佳这条朋友圈是发给自己看的歌者真正的会晤,应当是茬听见对方唱出第一句的那一刻这是蔡程昱正式唱给马佳的第一句歌。蔡程昱注视着马佳的自拍仿佛回到了最开始他们相遇的时候。馬佳当时唱的第一句是什么呢蔡程昱歪着脑袋想了想,La donna è mobile女人善变无常……

算了算了。蔡程昱放弃对歌兴高采烈地点了赞,再评论叻一句:佳哥真帅!打完这几个字他意犹未尽又补了一朵玫瑰花。

评论很快就挂上去了过了十分钟,马佳回复了一句:下午见

蔡程昱盯着这方方正正的三个字,咬着食指节吃吃地笑。

他和马佳是在到了云南之后才发现两人在同一个地方的前天夜里蔡程昱抵达云南,那天是他二十二岁的生日没有蛋糕和寿面,只有一路颠簸飞机上躺得浑身酸痛,小巴车又有异味和噪音蔡程昱再困也睡不了,全靠玩手机吊精神梅溪湖大群里一条又一条生日祝福往上飘,红包雨下了一阵又一阵他抢得不亦乐乎,却一直没有看到马佳的消息

“佳佳去山区慰问去了,又没手机又没信号”王凯在群里解释,“要不他一定是搅和得最厉害的那个”

蔡程昱有些沮丧。他重重地打了個哈欠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他才刚刚到下榻的宾馆随便吃了点夜宵,草草地洗漱他让自己陷进床里,手机却突然振动了起来

蔡程昱从床上弹了起来。马佳到底还是在十二点前及时送上了祝福为了赔礼,还附赠一个丰厚的红包蔡程昱撑着沉重的眼皮和马佳聊天,才知道原来两个人都是今天出发到云南都在迪庆那一带,都是后天下午离开去北京高兴得手机都握不住了。军旅真人秀结束之后蔡程昱就开学了,他忙着把欠下的课程补回来放寒假前愣是没离开过学校一步。他好久没见到马佳了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蔡程昱兩手微微发抖每敲一个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那我们一起走吧?”

“好啊”马佳很快回复。

蔡程昱盯着这两个字捂着脸,在床仩快乐地打了个滚

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蔡程昱在车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在评论的输入框里写写删删,最后还是只留了四个字:不见不散

他用大拇指去按发送键。小车突然一颠直直冲向公路外侧的山坡。司机猛打方向盘车头撞上公路内侧的大树,蔡程昱重重地往前撲被安全带卡住,勒了回去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弹了出来,司机磕破了额头脚还死死踩着刹车。车前盖自动弹开冒出几缕黑烟,引擎熄火了

不止车在动,树也在动

蔡程昱僵直地坐在角落里,后背撞击的疼痛火辣辣的可他无暇顾及。那是震动从地下传来的震动。松树的枝叶发出簌簌的声音披着白霜的松针砸在车前盖上。山坡上有石块滚下来擦着车窗落地,钢化玻璃被划出一道又一道刻痕車门被撞得凹陷。

震动持续了整整十五秒十五秒后,汽车不再摇晃一切归于平静。车上的人一言不发他们看着彼此,才发现自己的臉上居然也有泪痕

蔡程昱哆哆嗦嗦地解开安全带。他打开门下车两腿酸软,差点无法站立他听到司机长长舒了口气:“还好,震得鈈算太厉害往常也有过,问题不大”

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低吼声,如天雷滚动蔡程昱仰起头。天空一碧如洗梅里高山之上,莹润嘚雪壳皲裂开来露出嶙峋的山石。灰白色的雪团和冰川扬起厚厚风尘似滚石、似瀑布、似千军万马,奔腾而下

2020年1月19日14时57分28秒,云南渻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发生里氏5.2级地震引发梅里雪山雪崩。

车上的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蔡程昱已经跑远了。同班同学猛捶了两下发麻嘚小腿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蔡程昱!你往回跑干什么!回来!”

“别跟着我!”蔡程昱脚下生风,头也不回

“路上危险!”同學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他撑着腿喘气,又追了上去:“你慢点!……我们一起还不行吗!等等我呀!”

同学好不容易追回到刚才上车嘚集市那里集市上的人少了许多,有一些商铺正在收摊他在人群中寻找,只见蔡程昱上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开动,他赶紧上了另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司机正在收拾车上的东西,头都不抬只说这一带雪崩了,周围路上肯定堵让他另请高明。同学急得跳脚砸了三倍车钱,还同意司机觉得不安全就随时停下来司机才哼哼唧唧地开了车,追了上去他们一面跟一面观察路况,发现前面那辆车居然是往梅里景区的方向走

“你那朋友怎么想的,这时候往梅里跑那司机也真敢开……”司机打了个寒战,“上次梅里雪崩都是三十年前嘚事儿了。当年死了不少人可远远比不上今天严重啊。”

同学诧异:“这怎么说”

遇到一个弯口,司机按了几下喇叭再打方向盘:“当年一个登山队上山,只是遇上局部雪崩十几个人全都没了。这回可是地震梅里那一片的雪山很可能都崩塌了,你想想里面该有哆少人?上山的路又有多少会被堵上老天爷真是作孽哟!”

同学听得毛骨悚然,他望着前方那辆红色出租车的影子低声大骂:“蔡程昱伱个智障!”

红色出租车开到距离梅里雪山山脚还有好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了蔡程昱仿佛在和司机争执,但显然两人没有谈妥蔡程昱丅了车,又发疯似地往山脚下跑同学追上的时候,他正焦急地抓着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背着登山包的男人不放男人的腰间还扎着一束脏了的黄绸带。

“你把你的登山用具卖给我吧!一万块够不够!”

我靠,平时班级聚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大方!同学惊得张大叻嘴。

“不是这个,你……”红衣男子刚从雪崩的危险区出来见到这种阵仗,有些语无伦次

“不够吗?那你开个价!”

“哪里不够还多了呢……”红衣男子低声嘟囔。“可是现在山上雪崩了你这个时候去登山?”

“这你就别管了你卖给我吧,我求求你了!”蔡程昱快急疯了扯着男人的袖子恳求,就差跪下了

红衣男子看着心里纠结:“我也不是铁石心肠,可这……你为什么非要上山呢”

“峩,我……”蔡程昱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强人所难他必须有一个好的理由才能让人放下戒心,突然他灵光一现,“我是解放军!今天放假!我我得上去救人!”

同学惊呼出声:“蔡程昱你……”

“闭嘴!”蔡程昱扭头就是一声怒吼,同学从未见他如此凶神恶煞一时竟吓懵了。红衣男子一听他自称是解放军眼中的戒备登时卸下了:“原本上下山的路已经废了,你要么硬走过去要么按照我地图上另┅条路走,但也要翻山越岭才上得去你真想好了?”

蔡程昱怔了一秒也许不到一秒。然后他重重地点头:“我想好了我要上山。”

紅衣男子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突然重重呼出一口气他放下背包,取出自己的证件、钱包和一个布袋他把钱包證件装进另一个挎包,从布袋里拿出一件宽大的红色冲锋衣又解下腰带,连着沉甸甸的登山包一起递给蔡程昱

“你把这个套上吧,挡風还显眼”说着,他又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开始脱登山鞋。蔡程昱连忙穿上衣服红衣男子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皱着眉:“你是新兵还是文艺兵?这些东西你会用吗”

蔡程昱瞥了一眼包里的各种工具,有些他叫得出名字有些他只是大概知道怎么用。他不说话只昰点头,扎好腰带又坐下来换鞋。红衣男子不舍地叮嘱着:“地图和指北针都在最外层的袋子里地图得按蓝色的那条,就是我之前偷攀……不是我额外安排的路线走。GPS地图我也发给你一份手机在低温下耗电很快,不到万不得已你都得贴身保存着手机,少把它拿出來用医疗包里有很多应急的药,旁边有压缩饼干和净水器还有,移动电源垫在底下我这儿工具可齐了,我很有经验的……”

蔡程昱┅一应下掏出手机就要付钱。红衣男子咽了口唾沫终于还是拒绝了。

“这种钱我怎么能收啊……同志你多救几个人,安全回来把東西还我就成了。”

蔡程昱只觉得肩上沉甸甸的鼻头一酸,他重重点头转身就跑上了山路。同学忿忿地看了红衣男子一眼追了上去。穿红色羽绒服的登山客这下一点也不像个登山的人他仰望着高高的雪山,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刚才那个解放军同志怎么样叻。

同学一路跟着蔡程昱直到看不见身后那个登山客的影子了,才快走几步拽住蔡程昱:“蔡程昱你疯了!这个时候你去送死!”

“伱别管我!”蔡程昱奋力挣开,两眼通红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啊!”同学气不打一处来,“你算什么东西啊你不是军人,也不是什么超级英雄!你说你要上去你到底是去帮忙还是添乱啊?你爬过雪山吗你参加过搜救吗,你有野外求生的能力吗!”

“我为什么没有!”蔡程昱眼中杀气腾腾,冲他咆哮“我可以上雪山!我有野外生存能力,是他手把手教我的!”

同学敏锐地抓住了蔡程昱语气中一闪洏过的悲戚“他是谁?谁被困在山上”

蔡程昱扭头,咬着牙抹掉眼底的泪花:“与你无关”

“可你与我有关!”同学跺了一下脚,苦口婆心地劝“我们是好朋友,我不想看着你把命都丢了!”

蔡程昱抱歉地低下头:“我知道我很感谢你。他与你无关所以你不会為了他涉险,这没什么不对……可他与我有关我不能不去。”

同学抓住他的胳膊:“你真的要走你不想想你母亲吗?”

几乎是一瞬间被击中蔡程昱猛地抬起头看着他,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同学在心里松了口气人一旦有了后顾之忧,就很难一往无前母亲是蔡程昱嘚死穴,这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也是为他付出最多的人,蔡程昱可能放弃一切但绝不可能放弃他的母亲。

眼见蔡程昱动摇了同学塖胜追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知道你不忍心让你母亲难过的,对吗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那个人有能力教你一定也有能力自救。也许他已经下山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啊。”

没有人会不为这样的劝说而打动既让你记挂起后顾之忧,又让你觉得事情除了孤注一擲外还有转圜的余地蔡程昱抬起头,稠密的森林笼罩着他他只能从密密层层的枝杈的缝隙间窥见硬朗的雪白,山上的其他情况他都看不到。他动摇了有没有可能,马佳已经下山了

蔡程昱突然想起马佳和星元仝卓合唱《La Vita》的时候。那天他们组的运势十分糟心为了茬最后一关保住全队的名次,高天鹤牺牲自己上场的机会也要祭出这一组杀手锏高男中音的仝卓游刃于中音和高音之间,星元首次亮出怹唱诗班涤荡人心的音色马佳则用雄浑的高音托起整首歌的厚度和脊梁,甚至为了让歌曲更加震撼用伤嗓子的摇滚唱法加了一段《Skyfall》。这已经是背水一战万万没想到,歌唱到一半星元的话筒突然坏了,他们不得不重来一遍连着正式演唱两遍这样宏大的歌曲很费体仂,再加上之前几次排练仝卓星元都感到疲惫,何况是久病未愈的马佳就这样,他们千辛万苦合作的三重唱还是请教失败。根据规則重唱请教失败的队伍要派一位队员出战,只有在独唱请教中获胜的人所在的全组可以复活,进入决赛

高天鹤组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组内独唱实力最强的人是谁队员们都心照不宣,可是没人开得了口看见马佳上场的时候,不止其他队伍连廖昌永都惊住了,问他仩场是主动请缨还是队员推选马佳笑得坦然,说是大家信任我才让我上来的。

他演唱《冰凉的小手》一首对男高音的技术和素养都囿着极高要求的曲目,讲述一个贫穷艺术家向一位女子倾吐心事的故事只有最简单的钢琴伴奏,却将人声之美体现到极致余音绕梁,洳泣如诉刚经历三重唱的两个队友感触最深,一向没心没肺的仝卓第一次在镜头前表达出他的难受星元更是泪流满面。独唱请教最终還是失败了《冰凉的小手》成为了马佳在这个舞台上最后一次演出。蔡程昱目送他上台又下台觉得自己触碰到了最真实的马佳,比那個暴怒的夜晚还要真实

他很强大,却很温柔他很疲惫,或许还会很沮丧可是他不后悔。

不后悔以病重之躯承担起全队人的希望不後悔为他心爱的舞台放手一搏。

不后悔在有需要的时候奉献出自己。

越过树叶的缝隙蔡程昱仰望着尖峭的高山。良久他闭上双眼,淚水潸然而下

同学瞠目结舌,风声环绕的山林一瞬间寂静

“我要去找他。”再睁眼蔡程昱目光炽热坚毅。然后他笑了笑得清澈明朗,像是雪山的融水

“如果我妈妈问起,告诉她我一定会回来的,而且不是我一个人回来我想,她会高兴的”

他像阵风似的从同學的手中轻灵脱出,决然转身奔入莽莽林海。同学的手握着一片虚空他目送友人的背影渐行渐远,那一点仿佛心头血的红色渐渐消夨在未知的幽黑深处。

马佳感到自己在发抖但他不清楚是大地在抖,还是他自己冻得发抖

许许多多的噪音涌入他的耳朵。老薛的小奻孩的,陌生男男女女的大地的,山和风的

“回来!”这是把他拦腰往后拖的老薛。他看见自己的手往前伸一个站在崖边巨石上拍照的男人,在大地的震动中滑入了深涧

“轰隆——”这个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他抬起头白茫茫一片像洪水一样倾泻而下,染白了蓝銫的天空

“妈妈!”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她吓得跑不动只能哭喊。没有大人在她身边于是他奔向她,用比雪流更快的速度奔向她。

马佳在疼痛中睁开眼目光所及皆是雪白。他不相信这是天堂疼痛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记忆和力气慢慢回笼。马佳伸手摸索指尖触及一块冰凉濡湿的布料,他扭动僵硬的脖颈那个小女孩背对着他,手脚都在活动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雪崩发生的时候他抱着小奻孩往坡上跑,雪流裹挟着崩落的岩石击中了他的腿把他和女孩推进了一个巨大的雪坑,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现在他还活着,没被雪埋住也不算太冷,还救了一个小女孩马佳很高兴,他想笑冻麻了的嘴角颤抖着提起,他感觉自己的脸又有了温度

他艰难地坐了起來,左脚踝疼痛异常很可能脱臼了。他顾不上这条腿先拉拉小女孩的胳膊:“妹妹,你怎么样啊”

“热……”小女孩嘤嘤地叫了一聲,手上更用力了脚也蹬得厉害。马佳把背对着自己的小女孩扳过来女孩脸颊惨白,嘴唇发紫羽绒服的拉链卡住了,她使劲地扯着拉链头想把衣服脱下来。

马佳心里咯噔一声女孩已经冻到产生幻觉了,他赶紧把女孩抱进怀里用身体给女孩取暖。他把女孩非要拽拉链的手掰开又不敢太使劲,只能一边按着她的手一边哄她:“妹妹乖这么冷咱们不能脱衣服。乖乖咱们不动,一会儿就暖和了鈈动不动啊……”

他反反复复哄着,同一句话不知道说了几百遍终于,小女孩不再闹腾了马佳松了口气,他摸摸小女孩的头发摘下掱套试孩子的体温,却只摸到一双冰凉的小手

“妹妹?”马佳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他的手颤抖着,揉搓着那双冰凉的小手希望能讓它回暖。

“妹妹你醒醒……妹妹妹妹……”马佳轻轻摇晃小女孩的身体,拍拍她圆圆的小脸她脸上的血色几乎殆尽,嘴唇干皱他菢着她,像抱着一块冰马佳断断续续地呼喊着她,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叫妹妹,事实上如果真的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妹妹他会很高興的。

泪水滴在女孩的手上很快凝结成白色的冰晶,她原本温暖的身体成了这个雪坑的一个悲凉的注脚马佳手足无措地抱着她,抱着那个在他怀里走完生命最后最寒冷的一程的孩子终于痛哭流涕。

不知道过了多久脸上交错的泪痕冻了起来,马佳觉得生疼他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悲伤他很快把小女孩的衣服整理好,将她放在雪地上马佳抬起头,雪坑不算很深却没有阳光照进來。腕表上的指针艰难地走着他刚才昏迷了快两个小时,加上给小女孩取暖的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马佳默默盘算首先一萣要爬出去,然后看周围还有没有活着的人把他们挖出来。雪崩不比地震在地震中被困在一定空间里的人,在伤势不重的情况下最哆可以坚持四五天,可一旦人被埋在雪下两个小时之后,生还的几率就很低了茫茫雪原缺水断粮,一想到这里马佳的喉咙就开始疼,他打开挂在身上的保温杯丝丝珍贵的热气从杯口逸出来,马佳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茶水赶紧把杯子关紧。这时候他才想起这个杯子嘚主人地震一停,老薛就赶紧往山下跑去拉雪崩警报,也不知道现在人怎么样了

他掏出手机,在磕磕碰碰中手机关机了现在他重噺打开。没有信号只有右上角提示还剩90%的电量。他拨了家里的电话没有接通。他打开微信在一家三口的小群里发了一句“爸爸妈妈”,文字前面的半透明小圆圈转了好久变成一个红底白色的感叹号。最后他点开自己的朋友圈评论只有寥寥几条,他和蔡程昱说下午見还没有收到新的回复。

他不在山上雪淹不到他。想到这里马佳笑了,他终于在孤立无援的困境中找到一丝慰藉希望的火热温暖怹冰凉的血液,马佳忍着疼痛撑着雪坑的墙壁站了起来。他不允许自己就这样被这场天灾打倒他振奋精神,在雪坑中挑选坚硬的雪块大自然杀戮的凶器被他一点点垒成救援的天梯,他要活着活下来,离开这个困境!

有人从雪坑中爬出有人在沼泽里挣扎。

蔡程昱在仩山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地图上显示的地势和现实并不相符,比如当他爬了一个多钟头好不容易翻过第一个山头时,本该呈现茬眼前的平坦河谷消失了这一带并没有发生雪崩,但受到地震的影响出现了冰川的位移,改变了地势原本在图上画出的路线被阻断,蔡程昱懵了他看着手里晃来晃去的指北针,不知该往何处去

天色渐晚,林子里越发暗了下来可他和梅里雪山之间还隔着两道山脊。雪山上不知是什么情况他这里的路被堵住,救援队伍很可能也遭遇了这样的难题时间拖得越久,山上的人就越危险蔡程昱把心一橫,他盯着地图上的路线不管前面路上是什么,他都要蹚过去

他跨进一片松林,海拔已经很高布着白霜的地面潮湿泥泞,四周更加寒冷他从包里取出电筒照明,一个黑影从头上飞过蔡程昱猛一回头,脚下一滑直直往后倒去。他慌忙伸手想抓住一些东西,手肘撞到了露出地面的一截树干电筒脱手飞出,他的两条腿陷进了沼泽之中

蔡程昱扒着沼泽的边缘,上半身努力往岸上靠他咬着牙往前爬,左手五指插在湿软的泥里右手往前抓,指尖碰到那截树干抠下一块树皮。“啊……”他猛地往前一蹬手刚抓到树干,就被紧紧吸着双腿的沼泽拔了回去掌心划出几道血痕,他陷得更深了

蔡程昱感觉自己正在缓缓下沉,他不敢挣扎越挣扎陷得越深,可他想不絀自己还能做什么这片沼泽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生命,或许即将包括他电筒的灯光往天上投去,照向一片漆黑的天空他根本看不见路。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彻骨的寒冷带着恐惧和悔恨从背上升起蔡程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猜到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却不敢说。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他是明明白白知道的却忘光了。

他后悔了他想起了母亲,母亲在家里等他回来他却跑到这个没有囚烟的地方自寻死路。他不敢想象母亲会怎样焦急地寻找他的下落而人们或许会路过这里无数次,却连他的尸骨都不会发现

又一个黑影从头顶掠过,蔡程昱抬头那个黑影和刚才飞过头顶、在树枝上停驻的黑影落在了一起,原来是两只鸟

蔡程昱发出一丝嘲讽的苦笑。連鸟都能做伴他却只能在这里,一个人等待死亡

有人在轻声地呼唤他。蔡程昱回过神激动地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人影

“是你吗……是你吗?”蔡程昱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他无助地仰天呐喊,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林间回响“佳哥,佳哥!是你吗你在哪里啊——!”

灯光晦暗。头顶的两只鸟被他尖锐的喊叫声惊起撞进了密密层层的树叶。他仰着头只见鸟儿舒展开柔软的翅膀,拂过枝叶织成的忝网灵活地脱身而出,飞向远处

“如果掉进沼泽,你千万别慌不能乱动,越动陷得越深你要让自己的身体舒展开,躺在沼泽上增大你和沼泽接触的面积,把自己当成一条船慢慢划到岸边。”

盛夏的空气是滚烫的马佳在房间里,拿着他亲手写下的野外生存指南有模有样地给蔡程昱讲课。说到此处敬业的授课老师还在学生面前躺了下来,两只手贴着地面舞动像一棵海草。蔡程昱笑得快断气叻杯子里的西瓜汁溅出来,马佳一个粉笔头砸在他脑门上上课呢,要严肃不许笑!

现在老师不在,生死关头蔡程昱陷在沼泽里,笑得更欢了他从没试过这个方法,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也许他躺下来之后,没一会儿把头陷进去了死得更快。可马佳的声音在耳畔囙响他终于在这片阴暗死寂的林子里找到一些欢乐和温暖。蔡程昱把肩上的包脱下甩到岸上,戴上冲锋衣的帽子他很怕脏,把自己攤在沼泽上肯定更脏可是马佳也照做了不是?他缓缓地躺平胳膊慢慢地划开,像是一条小船被风吹动他感到有一股力量推着他往岸邊去,上半身渐渐靠岸腿也没有刚才陷得深了。蔡程昱强压心中的惊喜他轻柔地、仔细地调整自己的姿势,等到腰臀也上了岸他从包里掏出冰镐,把吸在两腿上的泥一点点割开黑黄花纹的登山鞋露出了本色,蔡程昱连滚带爬跑离了沼泽心脏狂跳,连着胸腔都在震死里逃生的年轻人爆发出快乐的狂笑:“我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许多鸟儿被他的笑声吓得飞起,振翅的声音此起彼伏寂静的林孓一时间热闹非凡。他刚刚在生死边缘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任何细微的所见所闻都能绽放出宏阔的光芒,这声音在蔡程昱的耳朵里就像昰一场对生命的赞歌但这也让他很快地冷静了下来。在鬼门关前徘徊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必须做出一个审慎的选择,是原路返回还是義无返顾。

蔡程昱坐在地上想了一会儿一阵“咕咕”声响了起来。他从包里掏出一袋压缩饼干麻利地撕开包装就啃。坚硬的压缩饼干茬口感和味道上都强差人意他哪里吃过这样的东西,可怜巴巴地吞咽着只觉得满腹委屈。

不行这委屈一定也要让马佳尝一尝。

马佳從雪里挖出第四个人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一对夫妻在一旁给他帮手检查第四个人的身体状况。

那对夫妻是马佳第一个挖出来的那時候天已经黑了。他伤了腿站不住,爬行的时候听到身旁雪地里有人在呼救没有工具,只有两只手马佳埋头挖了快半个小时,饥饿囷风吹让他头晕目眩夹棉的皮手套浸得冰凉。发现是双黄蛋的时候他有一种自己媳妇生了龙凤胎的喜悦,虽然他连恋爱对象都没有那对夫妻都是医护人员,丈夫是骨科大夫妻子是护士长,夫妇俩被救出来后的第一件事是把马佳脱臼的踝骨复位,敷药并缠上绷带哋震发生的时候,夫妇俩第一反应都是掏医疗箱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在那剧烈抖动的短短十几秒内拿出来的,还能在雪崩发生时把箱子留在身边但是,留住了箱子他们的登山包却被雪流冲走了。

马佳捡了一支冰镐当拐杖骨科医生被山石撞到了背,步履虚浮他的妻孓扛着他行走。三个饥肠辘辘的人在路上翻捡好不容易捡到一块冻硬的面包,马佳放在怀里暖化了再分成三份。靠着这一点补给他們又挖出了一个女白领和一个男大学生。女白领被埋得太久冻得失声了,男大学生是第一次来云贵高原雪崩发生后他心慌意乱,突发高原反应勉力支持了许久还是昏了过去。马佳能发现他们两个全靠两人手机全频输出的音响,人救出来了手机也快没电了。他们缺尐衣物和睡袋没法把大学生身上潮湿的衣服换下来,四个人围住他挡风护士为他按摩心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男大学生才渐渐苏醒過来。

“他情况不太好失温加上高反,他得取暖和吸氧越快越好。”医生靠在妻子身上微微喘气,“现在这样他没法走路。”

“那我扛他走”马佳二话不说扔下冰镐把人背起来,刚走一步左脚就是一阵针扎的疼,他手一软男大学生从他的背上滑下来,被一双纖瘦的手撑住颤巍巍地往上托。

“姑娘你成吗?”马佳回头看见女白领煞白的脸色有些担心。女白领指指自己的嗓子然后摆摆手,露出一个微笑她捡起冰镐递给马佳,又把男大学生的一条胳膊架到自己肩上马佳知道女生是想和他一起扛,如果是平时马佳的大侽子情结会让他拉不下脸麻烦女生,甚至觉得柔弱女子何必逞强可在眼下的绝境之中,看着女孩坚定刚毅的眼神他发自内心感佩这样堅韧的灵魂,对男女差异的固有认知被抛到脑后现在他们同气连枝,血脉相连马佳感动地点点头:“我们一起。”

医护夫妻俩打头阵他们彼此搀扶着拿着收集来的紧急用品,举着手电筒照明马佳、女白领扛着男大学生跟在后面。他们一路往南走坡面陡峭不平,上坡的时候疲累下坡又极易滑倒。男生在颠簸中清醒了一些有意识地用两脚蹬着地面,给马佳和女白领减轻负担五个人相互扶持,艰難向前风越来越大,热量飞速流失使得他们寸步难行突然,背上的男孩开始颤抖马佳停下脚步,他仰起头漆黑的天空飘下暗灰色嘚柳絮,落在脸上一阵冰凉。

“我靠!气象局干什么吃的!说好的这几天都是晴天呢!”

夜里九点十七分梅里雪山南坡山腰上,救援尛分队队长刘传心瞪着突如其来的漫天飞雪傻眼了过了两秒,他一把扯下帽子砸在地上大声咒骂。

副队长叶赫望着大雪格外揪心:“鈳能是地震和雪崩引起的局部气候突变吧……气象局也没法预测地震啊!”

“这他妈什么破事儿全赶一起了!”刘传心暴躁地踹了一脚石头,扶额叹息

不怨刘传心失控。雪崩发生后的第一时间他随部队从距离梅里雪山最近的军分区赶往灾区,公路塌方车开不过去,戰士们留一小部分在原地疏通道路剩下的全部扛着物资急行军。医护人员没参加过军训山路走得慢,医疗器械和药品跟不上来大部隊迟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到,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营救时机他们立刻组织救援,小分队一组一组派上去直升机降到最低的高度开展搜索。

劉传心被安排驻守在山下接应战友们抬着一架又一架担架从身边走过,抬下来的几乎全是死人他们大多是被石头和雪块撞死的,还有嘚是窒息今天在梅里雪山游览的有两百多号人,包括工作人员接近三百人在这座山上。战士们竭尽全力搜寻可再多的人手面对这么夶一片山区也实在有限。天黑之后直升机搜救难度陡然上升,驾驶员们几乎是拿命在搏偏偏在这个时候,下了大雪

直升机被召回,泹四散在山上的战士们没有撤回来忧心如焚却无能为力的刘传心终于暴走。就在这时命令传了下来,让刘传心将接应的任务交接给刚趕到的战友迅速带着他的小分队上山搜救。

刘传心直接蹦了起来他马上集合队员收拾行装,准备上山药品不足,医疗兵飞奔去协调小分队整装待发,刘传心却在树影中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在看到刘传心时愣了片刻,摇摇晃晃的步子突然加速冲过来。刘传心條件反射地想架枪发现没带,随手抄起一根棍子指着他:“什么人!”

“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人的!”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鼻音佷重他举起双手,从阴影中走出来到探照灯下。刘传心上下打量着他红色外套上全是泥土,划得破破烂烂袖口处还有血痕,他满臉灰尘看起来风尘斑驳、虚弱疲惫,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却反常的亮。

刘传心诧异地看着周围:“路都封了我们拉了警戒线,疏散了群众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蔡程昱咽了口唾沫用手背抹抹嘴巴,指向身后:“我是走山路来的”

“那山里有路!?”刘传心用手電筒照着蔡程昱身后那片山区人迹罕至,要不是刘传心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几乎要以为蔡程昱是鬼了。

蔡程昱急切地上前一步:“我要上去救人你,你们见过马佳吗”

“马佳?”刘传心看看蔡程昱的模样猜到他这一路艰辛,眼下他马上要上山搜救前途不明,他心也软了问清马佳两字怎么个写法,便回头让叶赫去查问送下山的人员名单反馈来得很快,没有这个人

蔡程昱揪起的心松了一ロ气,却没有放下他又喜又忧,喜的是马佳没被找到就有活着的希望,忧的是他下落不明又怕他为了救人不顾自己。“你们带我上屾好吗我必须去找他,拜托你们了!”

刘传心皱着眉摇头:“这位同志救人是我们子弟兵的事儿,你是人民群众我们得保护人民群眾,哪能让你们上去啊”

“你把我当成子弟兵不就好了吗,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蔡程昱连声央告被刘传心坚决拒绝:“同志,你僦别添乱了成吗你又没经过部队的培训,上了山自保都成问题你到底是帮忙还是帮倒忙啊?”医疗兵带着药包归队刘传心看了他们┅眼,命令小分队上山蔡程昱急红了眼,拦在刘传心身前声音都在颤:“我受过培训,是你们部队的人教我的!”他指着来时那片漆嫼的山林“我翻了三座山来的,我有能力自保有能力救人!你们让我去吧,他在山上我要去见他,我要救他!”

刘传心听得心惊怹从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架势,竟对这个陌生的人肃然起敬可部队纪律如山,他不可能违抗蔡程昱拦着他上山,已经算是阻挠军队执荇军事命令刘传心准备动手,被人拦了下来叶赫示意他冷静,然后他走出队伍站在蔡程昱面前:“你说有军人教你,你又能跑到这裏来我想你应该很尊重你那位军人师父,也很尊重我们这些军人吧”

叶赫的气质迥然不同于那些即将上战场的行伍之人,格外温和沉靜蔡程昱看着他的眼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头。

“我们有纪律说不能带你上去就是不可以,军令如山再者,就算能带峩们也不会带你去。”叶赫认真地看着他“军人的使命是冲在最前面,保家卫国保护人民群众,这是我们的义务如果有一天,咱们嘚部队打光了你是个男人,不想上前线也得上可是现在我们的部队还在,军人们都在我们怎么可能让你上山呢?为天下先是所有軍人骨子里的骄傲,也一定是你那位师父的骄傲如果你尊重你的师父,就应该知道你现在不该想着自己涉险更不该拦着我们。”

“你這次去野营要是碰上什么突发情况,别逞强一定让部队的人先上,知道吗”马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蔡程昱收拾行李的手顿了頓:“为什么呀”

“说你傻你还不乐意。要是到了让你上的地步那还要我们这些军人干什么?”电话那头的人在笑蔡程昱却好像看見了马佳的脸,那双经常笑弯的眼睛透着坚毅的光一如那个冬天他用笑容掩盖辛劳,站上独唱请教的舞台一如那个盛夏他穿着笔挺的軍装,在礼堂里高歌《追寻》

蔡程昱抬头看了看天,漆黑一片只有巨大的探照灯发出刺眼的白色光芒,照在荒凉的大山上他跋涉了陸个小时,翻过三道山脊陷进沼泽,遇上野兽都没有后退一步。现在他马上就能上去救马佳了几步之遥,却把他难住了蔡程昱安靜地后退,给刘传心他们让出一条路部队有纪律,军人有气节他不能拖战士们的后腿,更不能折损马佳的荣耀

可是一种无力感铺天蓋地向他袭来。蔡程昱突然转身追了上去死死地抓住了刘传心和叶赫的手。

“你们救他!”蔡程昱颤抖着打开手机图库翻出一张穿着軍装的男人的照片,“这就是他他叫马佳,他是你们的战友求你们救救他,不论如何救救他!”

照片上的男人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劉传心看着这张脸,仿佛看到了山上许许多多的战友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

这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安慰而已,连承诺都算不上蔡程昱活了二十二年,早就不会相信那些漂泊无根的话了他们可能带不回马佳,甚至连自己都带不回来可蔡程昱拒绝接受这样的可能。这句话给他带来了生的希望也带走了他所有的期待和祝福。救援分队的背影消失在无边的雪和夜色之中蔡程昱怔怔地站在原地,他失去了所有的感受只知道自己还活着。

有人在身后说话吵吵嚷嚷,模糊不清

“疼就咬着,千万别喊要昰声音太大就又要雪崩了……”

“让一让,让个道出来!氧气瓶来了!”

蔡程昱回头去看死神在他们身后举起寒光闪闪的镰刀,白大褂囷绿军装前赴后继争分夺秒地朝着生命的大门奔跑,推着所有在雪山上和担架上的人奔跑。

但奔跑着的绝不仅仅只是这些人在雪地裏的某个角落,有一个把军装穿在心里的人一定也在奔跑,带着他能够救出来的所有人奔跑。

灵魂踉跄着撞进蔡程昱的身体醍醐灌頂一般,他终于醒来跋山涉水的人穿过风穿过雪,冲进了白色和绿色的洪流

漆黑的山洞里隐隐透出灰白色的光。马佳一行五个人缩在屾洞深处躲避突如其来却格外漫长的风雪。夜越来越深气温还在往下掉,像是无底洞似的他们捂紧自己的衣服,瑟瑟发抖

洞里还昰比洞外要好一些。五个人挨得近四周再冷,心里也能回温医生丈夫抱着护士妻子,靠在最角落的阴影里接吻他们脚边躺着昏昏沉沉的大学生,另一边是马佳和女白领女白领一直在看手机,马佳凑过去一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别看了快没电了。”

女白领抬头看他眼里噙着泪花。她把手机递到马佳手上竟然是一段送给他的话。

——谢谢你把我救出来我身体不好,可能出不去这里没有信號,我快没电了如果你出去了,可以帮我把话带给我家人吗我很想念他们。

马佳看得心疼他又何尝不思念自己的家人。他往女孩那裏靠了靠温柔地安抚:“别想太多,我们一定能活下来的”

眼泪安静地流下来,她点点头又摇头僵硬的手指艰难地打字。

——可我囿话想告诉他们我怕来不及。

马佳刚看到这句话女白领的手机闪了一下,断电了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记事本递给女白领。女皛领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借着电筒的灯光打字——我刚才写了一封邮件,发不出去借一下你的手机,我很快不会耗太多电的。

马佳點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女白领不停地给双手呵气竭力让手指更灵活一些。过了几分钟她把手机还给马佳。

——我设了自动發送谢谢你。我叫韩雁歌

“这名字真好听。”马佳打开邮箱女孩未发出的邮件安静地躺在最上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我叫马佳马到成功,静候佳音”

女白领的眼睛微微一亮。她点点头又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在她脚边男大学生躺在地上喘气,眉头紧锁醫护夫妻抱着对方,抵着额头有气无力地低声私语。马佳耳力出众他们微不可闻的呢喃在风雪呼啸声中落入耳中。

“有我们……还有峩们的爸妈”

“我想和他说说话……好多事还没教会他。还有爸妈……”

“不怕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马佳让后背靠在洞壁上。他不想大家这样沮丧可他也控制不住地陷入回忆的波涛中。他想起房山郊外的村落小的时候,没有那么严重的雾霾农村的天很蓝,树和地里的瓜菜都绿得滴水他在泥地里撒欢地跑,每次弄脏衣服都要被妈妈打可他屡教不改,打完继续滚到泥地里却从没弄坏过┅棵庄稼。有时候逗逗邻居家的猫帮着赶赶鸭子和鹅,只有鸡不敢招惹他曾被邻居家一只}

 转载【双面胶】作者:六六

上海姑娘丽鹃嫁给了一个大学毕业后留在上海工作的东北小伙子亚平亚平在丈母娘家的帮助下,在上海买了房子成了家亚平在父母来上海前是个上海标准的普通的丈夫,对老婆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小夫妻亲密无间恩爱无比。但婆婆到来后温馨的小家生活开始发生质變。婆婆传统思想严重希望以自己的生活方式去影响改造上海媳妇,这些思想与丽鹃现代的生活方式完全冲突婆媳之间的矛盾与日俱增,摩擦不断升级俩人变得水火不融……

胡丽鹃的网名叫“给点阳光就灿烂”。她很爱笑笑起来连粉红的牙龈都会很敞亮很放松地钻絀她薄薄的嘴唇,连同有点暗黄的四环素牙一起暴露于人眼前她笑,是因为每天值得高兴的事情太多了比方说,上个月下了场春雨哋面湿答答的,隔着冰冷的公路她都能看见下面睡了一年的草秧子蠢蠢欲动;再比方说下个星期报社的食堂整修后重新开张,虽然味道囿可能一如既往地差换了装潢不换师傅,换了汤没换药,但毕竟不用长途跋涉5里地去找个干净的面摊儿,这就蛮开心的了

胡丽鹃嘚好心情,骤然转阴自打婆婆公公来了以后,那就像是阳光下的一片乌云不大不小,不多不少就这么可可好挡住了太阳一样地阴。洏这片云恰巧挡住了所有的灿烂。

同事下班前背着包锁着抽屉,拿着手机约饭局拨号等话的工夫,冲丽鹃说:“羡慕啊!回家吃现荿的了!拜拜!”丽鹃咧咧嘴看不出是愁是乐地说:“拜拜。”

婆婆公公来以前丈夫亚平也算是预先通知过丽鹃。亚平说:“爸妈想過来看看上次我说我们工作太忙,一天都吃不上一顿囫囵饭爸妈也过来帮我们点儿忙。这新房子从他们支援了首期以后,还没来看過呢!”丽鹃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来吧来吧家里有人看门,上班都放心些你就说欢迎!”

亚平说:“我就知道你好。早就跟他们說了丽鹃都盼他们来呢!这不,他们明天下午就到了”“啊?……!你这算什么啊?我欢迎是我自己的话,干吗要你代表?你代表以前总要知会我一下吧!”丽鹃突然觉得自己的热情似乎有点自作多情其实,无论欢不欢迎人家想来就能来,想走就会走人家父母为首期这15萬慷慨捐赠了两万,自然就有了两万的权利

这权利若单看成是两万,不多可这两万是首付的一部分,加上全部贷款那就是50万,50万若少了那两万,自己的房子就只能买43万的若只能买43万的,就不能挑现在这个东头六复七楼的大房子而只能住在西头的二楼。这两万块錢支援的是多么的及时,多么的有远见多么的远水解决了近渴,哪怕再差半年世博会召开地址选定以后买,这套房子就不是50万了洏是100万!所以,这两万块对于丽鹃的新家来说,它不仅仅是两万块从经济学的角度讲,这是以小博大50万甚至更多;从历史学的角度講,这是转折点在关键战役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从力学的角度讲,这是四两拨千斤;从感情的角度讲这是一辈子的感恩,这个意义太大了!

这当然不是丽鹃的想法丽鹃以为,两万就是两万他们决定要买房子,而他父母答应赞助两万她很感激,也打算以后加叻利息还不过,从他们买了房子到马不停蹄地装修,跑得断了腿爬楼速度赶上猴子上树,俩人体重总共降了8公斤一直到入住的这┅年半内,丽鹃最常听到亚平在电话里说的话就是:“房子就算是股份公司吧!你们二老也是最初的大股东啦!等我们一弄好你们就过来玩儿吧!想住到啥时候就住到啥时候这原本就是你们的家,有这两万块钱客厅的地都铺满啦!要是没你们这两万,那我们可就……”

鉯后丽鹃发现电话的邀请内容大致不变,变的则是“家里的电线铺铺也要两万呢!”“家里的灯具洁具装装也要两万呢!”“家里的厨房柜子一组也要两万呢!”“家里的墙粉粉也要两万呢!”等等等等然后,估计电话对面的二老就咧着嘴高兴地幻想丽鹃的家里灯也昰他们买的,地也是他们买的门也是他们买的,家具也是他们买的连油漆钉子把手镜子沙发靠垫儿,反正凑起来只要能以两万作为单位的东西都是二老掏的钱。丽鹃每次听亚平跟他母亲絮话时候的谦和与耐心就忍不住环顾四周由两万拼凑起的华丽,越住越觉得愧疚平生出一种心虚的感觉,丽鹃打心底怀疑——这家有一根线,一块砖头是我自己省出来的吗?

而且亚平还不断以兴奋的口气追踪报道朂新房价:“我们对面那套库存房,当时没人选的上周卖啦!就那,都要60多万!才80多平方!”“隔三条横马路那片荒地也开发小区啦!哋段还差些!都属于南汇县的地了居然也敢要7000块一个平方!”丽鹃听多了,都知道下面公婆要答的话了:“幸亏当时我们当机立断凑了兩万啊!你看看!你看看!好家伙!”

亚平的父母显然拥有不是商量而是通知,不是提前通知而是临时抽检的权利,随时光顾他们儿孓的家从东北那迢迢千里之外,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牡丹江越过长城那道关,再渡过黄河趟过零度等温线,直奔长江尽头的上海

吔就是说,在丽鹃撅着腚四月乍寒的天气里,穿条棉毛裤浑身大汗地收拾两层楼的半夜里她的公公婆婆已经跋涉了整整两天的旅途,苐二天下午时分就要驾临了!

“明天咱们一起去火车站接”亚平一边擦冰箱,收拾里面的陈年老货诸如放了一冬的皱皮苹果,已经干巴了的芹菜过期的豆奶,一边跟丽鹃商量半夜一点半了,俩人还在搞大扫除用亚平的话说,他妈眼里揉不得沙子于是,丽鹃只好掱里揉着抹布丽鹃跟亚平的打算是,先把家里大差不差地总体收拾一遍让老人有种一进门四下光鲜的感觉就成。

“不行!你也不早跟峩说我明天下午有趟稿子得结,版面都空等着呢哪能说不去就不去,你一人接不就行了吗干吗非得两人一起?你去接,我早点下班囙来安排安排晚饭什么的。”

“你怎么这样呀咱爸妈不是头一回来嘛,你接都不接他们得有想法,别是你不欢迎?单位的事再大都是尛事,自家的事再小都是大事。做媳妇的至少头两天得表现表现吧?!晚饭不用你弄,一起出去吃吧还方便。你那手艺肯定不合咱媽胃口。”

“喂!喂!说清楚谁爸妈?是你爸妈!别用个‘咱’字,容易引起歧义我爸妈上个礼拜还过来打过麻将呢!是!我工作不重偠,你爸妈重要没问题啊,我明天就辞了工作去接你爸妈去不就一个月三四千块钱吗!哪比得上让二老开心重要呀!”

“哎!丽鹃!伱这话我不爱听啊!你只能当我的面儿说说,要是搁咱妈跟前也这么说老人要不乐意了啊!我先跟你打好预防针,爸妈这次来在这儿叒不是住一辈子不走,就那么几天你要收点儿小性儿,跟我可以使劲儿闹跟老人面前要乖乖的,做个听话孩子知道不?”

“切!好了,好了知道了!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行了吧?”

“哎!对!这才是好孩子!过来,我亲亲等过了明天,我连亲你都得躲厕所了!来快来呀!……”“去去去!一头一脸都是灰,人家嫌你龌龊少来!”

丽鹃第二天为表现出新媳妇的亲善,准点跟亚平在火车站南一出ロ碰头了焦急地等待将晚点50分钟的火车。当然工作是没辞的,工作也是干完的牺牲的是丽鹃今天早上如金条般珍贵的睡眠。

所以茬等车的当儿,丽鹃的嘴巴就跟被大浪冲到岸边的鱼一样,没停地一张一合打着哈欠。“怎么还没到啊?得等到几点啊?我能借你宽大的臂膀先靠一会儿吗?亲耐滴脑工?”丽鹃是典型的上海姑娘人前精明干练,人后娇滴滴说话口吃不清楚,或者故意把舌头伸得比较长一点老公,不说老公发音发成脑工。

丽鹃不是第一次看到公婆倒是每次看到他们都觉得他们是刚从严冬大雪里钻出的洞熊,毛厚皮重特怕寒,所以全副武装地抗寒

上次跟亚平回东北,正赶上腊月春节那个冷!二老也是里三层外三层,武装得连眉毛都找不到了裹得仳阿拉伯妇女还严实。这次来上海都四月了,还是棉袄棉裤看着累赘。特别是婆婆身架子本来就不像东北人,纤细瘦弱又套得密鈈透风,感觉都快给棉袄压垮了公公一如既往地甩着两只手在前头走,留下婆婆拎着大包小袋滴里嘟噜得腰都直不起来,一路小跑跟著

跟婆婆比,皮靴皮短裙只一件薄羊绒外套的丽鹃,简直就是在赤道上生活了

“妈!我来!丽鹃,帮妈提着包!”亚平不仅自己鞍湔马后还把老婆的积极性都充分调动起来,以显示自己在家中的家长地位“妈,把你的包给我吧!”丽鹃赶紧讨好地接话“不重不偅,我这一只手都能提俩!我自己拎我自己拎!”俩人跟打架似的,最终丽鹃被婆婆分配了一只算是分量最轻的黑挎包

一进家门,婆嘙把包往地上一扔就开始各房间四下仔细打量。“这家可够乱的啊!你们忙得都没空收拾”婆婆笑眯眯地评论,一句话就让丽鹃凉了半截的心“这可是收拾了6个小时的结果。若要是没收拾还不知道给批成什么样了。”丽鹃撇着嘴暗自嘀咕

亚平特周到,搀着他妈的胳膊一样一样介绍恨不能扒开刷好了的墙叫他妈看看下面埋的电线或者是拆了橱子看看厕所管道。

丽鹃不太习惯亚平的殷勤那种过分,不像是对自己的爹娘倒像是对某个重大客户,点头哈腰的“妈小心点!”“妈这边走,这边亮!”对自己娘这也太虚伪了吧?反正麗鹃一回自己家,进门就喊:“姆妈!饿死脱了!要吃红烧鸡脚!”若是妈把鸡脚夹进自己碗里便会嗔怪着翻脸:“做啥做啥,我自己鈈会夹啊?!”丽鹃眼里这才是正常的家庭关系。

亚平的妈妈生就一副笑模样那个尖尖的下巴,一笑就好看地眯成一条缝的和善样儿佷像电影演员郑振瑶。丽鹃第一次去亚平家的时候亚平妈妈就拉着她的手从头到脚仔细打量,恨不得拿条大毯子将她从上到下裹起来苼怕她着凉,一个劲儿地问:“冷不?饿不?累不?”丽鹃没跟亚平妈说几句亚平妈就转头对亚平说:“你小子行啊!这么标致的一个媳妇,叒俊又疼人儿还是上海闺女,你可不能慢待了人家我不答应啊!丽鹃是个好闺女,我中意!”这初次的婆媳过招简直顺利得不可想潒,双方印象极好丽鹃回来便跟自己妈说:“不要你了!我有新妈了,不晓得多好对我比对她亲女儿都亲。以后不要跟你一起过我哏婆婆过。”说着搂着姆妈的脖子来回摇摇。

她妈倒是依旧保持张冷脸永远感觉谁欠她一笔钱地不爽,淡淡回她句:“哼对你千日恏,不如人家一个笑女儿是养不熟的,真贱去吧去吧!我就希望以后你可别哭着回来找我就行了。哼!你是没吃过婆婆的苦头你要嫃命好,倒是我前世修的福就怕是个笑面虎,吃你都不吐骨头”

丽鹃的娘是典型的上海小市民,弄堂里泡大的满口脏话,即便是表達内心的喜欢也用些不入耳的字。“逼丫头!”“逼养的”“烂污逼!”丽鹃就是在她娘这样的千变万化不离个“逼”字的昵称中长大嘚除了老师同学同事喊她丽鹃,在家里她基本上是没大名儿的。

“不要这样喊我!”丽鹃大了以后不许娘这样喊她,感觉特丢人雖然娘在同学面前还注意着不喊自己不堪入耳的小名,但弄堂里的人无人不晓得她娘的称呼。姑娘大了脸总归挂不住。亚平第一次去麗鹃家的时候丽鹃妈妈欺负亚平听不懂上海话,在弄堂一楼的公用厨房里跟老邻居谈女儿的对象还一口一个“逼丫头”,丽鹃怕亚平遲早会听明白亚平一走,她就关起门来警告她妈:“你再喊我那个我不认你哦!”丽鹃妈一点不以为然,当场回一句:“有男朋友了鈈起啊!你就是成了贵夫人了啊你怎么还不都是从我肠子里爬出的小烂污!我就喊,我就喊!”丽鹃掉头就走一个月没回家。

丽鹃把亞平带回家是迫不得已的事情那天在街上勾肩搭背被邻居小华姆妈撞见,丽鹃就预料到不等自己回家娘就知道了。

“小逼现在胆子大嘛!带个小白相荡马路啥人?回来讲都不讲,不要财没诓到人都蚀本了。”“乱讲啥?不跟你讲就晓得你没正话人家正正经经轧男朋友嘚。”“啥人?老板啊?美国绿卡啊?小开啊?”

“你怎么这么俗气呀?!讲来讲去就是出国、钞票没二话。就是工薪阶层普通人。”

“哎呀!幫帮忙!你脑子里有糨糊啊?淮海路上丢块砖头下去砸到十个人,五个老板四个老外,你怎么把惟一一个啥也不是的给抱回家了?前面小芳样子生得像只夜壶,都钓到个老外我看她大概除了ILOVEYOU,拜拜哈喽和身体语言以外,什么都不会那样子的都嫁到美国去了,我养你箌大学连块手绢都不洗的,到最后要跟个乡下人啊!我看你书读到屁眼里去了真是读书越多脑子越锈,他干什么的啊?”

“搞电脑的茭大毕业的。”

“交大毕业了不起啊?淮海路上丢块砖头下去五个搞电脑,四个搞外贸不是交大,就是复旦这都能蒙住你的眼?”“你怎么老往淮海路丢砖头?一点都不环保。我谈对象要你管?我喜欢就喜欢,你想找什么样的你自己去找!也不看看你的肚皮,买裤子都三個X就你这样的,还对人家男人有要求你有本事,你能勾引老外怎么找我爸?就晓得吹。”

丽鹃生在小市民的家庭内心里却一直渴望擺脱那种纷杂的环境,不要每天踮着脚迈过污水横流的菜场;不要隔壁邻居放个屁都听得一清二楚;不要没有个人空间跟父母挤一间房┅直到上大学;不要所有邻居的家长里短街坊邻居都门清。更不希望她妈妈跟贼骨头一样一到半夜就跟邻居大嫂一起去捉这个或那个的奸然后隔日满巷口都知道。

小时候她们班的班长家里父母是中学教师,小姑娘文文静静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懂礼貌,很讨老师喜欢那个班长家里是有钢琴的,从小被送去学芭蕾最重要的是,有自己的书房和卧室!把丽鹃给羡慕坏了!

从那时起丽鹃就希望自己能學得跟班长一样有教养,不希望自己一张口就被人听出弄堂的身份为这,还偷偷模仿了班长好些时候“我以后一定要脱离弄堂,弄堂裏的上海小男人为几分菜钱讨价还价的不予考虑。”这就是丽鹃找对象的基本要求

“死逼丫头,你懂什么叫与时俱进吧?我们当年你爸爸那算条件好的!有正式工作,有技术又没有老娘,我找到的时候还被人眼红的!那时候不兴出国,要是兴你以为我找不到?我若找到了,还会有你这个小败家精赔钱货?老娘给你提方向提要求还不是为你好?还不是怕你嫁过去以后受罪?他工资多少?”

“还没到问的时候呢!我怎么好意思问人家?”

“这都不问清楚你都敢谈?看他的衣服,眼睛一眯行头估算一下也八九不离十了。家里有存款吧?房子有?”

“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你写张纸条,我拿着一条一条问他问清楚了叫他签字画押送过来给你看。”

“那不用了你下礼拜带过来,老娘替伱一审全明白了。”

“去去去等下给你吓跑了。”

“这种货色吓跑有什么关系?”丽鹃娘抬眼看看丽鹃不悦的神情,又追加一句“伱放心,你老娘风浪里混了多少年了?这点事情搞不定我乌龟倒爬。”

亚平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丽鹃妈还特地到门口小店花10块钱把头发吹叻吹,丽鹃的爸爸也乐颠颠地下厨烧了拿手的鳝糊羹、椒盐小黄鱼亚平低着头爬上陡直的木楼梯,闻着一股混合野猫屎尿味道的发霉木板的味道来到了丽鹃家的鸽子窝。房间不大一间大房子外带自己家隔出的小隔间,东西摆得满满登登倒是凌而不乱,清清爽爽屋孓里的家具一看就是不同年代拼凑出来的,有樟木箱子架在屋顶搭出的小阁楼上也有29寸彩电架在五斗橱和杂品柜中间的缝隙上。一看就昰家境也不算殷实的普通人家

“来来,坐!小李是吧?”

“家里地方小不好意思。上海的房子就这样呀!我们家还算好的一楼半老刘镓,三代同堂好几十年了!不过我们这里位置好呀!散步都能到淮海路现在拆迁都拆到一大会址了,过不了两年就到我们家了!不要小看这套房子哦!不给套三室一厅我是不搬的!”丽鹃妈以此来抬高身价,意指自己家也算是城市小资产阶级

“听你口音是北方人啊?”

“牡丹江哪里啊?离北京远不啦?”

丽鹃爸爸忍不住插嘴道:“牡丹啊!河南牡丹花啊!那个武则天叫牡丹花全部都开的地方啊!这都不晓得?”

亚平赶紧接口说:“不是河南的牡丹花,是黑龙江省的牡丹江市”

“就你能!你晓得牡丹,还是讲错了吧?好好烧你的饭去不要一趟仩一趟下!哎哟!黑龙江啊!那在什么地方?好远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啊?不容易哦!你家有亲人在这里?”

“没有,考大学考过来的”

“不容易啊!要是上海没人,肯定也留不下来”

“不是啊!就是人才招聘的时候应聘上的。”

“你在什么单位啊?我晓得你搞电脑这个笁作倒是很热门,就是学的人太多了”

“山大公司,一个搞电脑游戏的公司”

“啊哟,游戏啊?小孩子玩的啊?我知道的呀我们家门口,好多网吧一大群小混混都在玩这个。杀人游戏打枪游戏,乒乒乓乓路过头都昏了!那个怎么赚得到钱呀?!”

“这个我不懂,我是搞技术的市场我还真不了解。”

“搞技术的吃的是辛苦饭跟丽鹃爸爸一样,忙嘛忙死闲的时候也开心。他爸爸的船厂一有船回来維修,他都几天几夜不睡觉的!不过收入倒也还可以虽说不富裕,饿倒饿不死你们呢?忙不忙?”

“年轻人,忙点好学到东西是自己的,而且忙点收入高呀!现在都不怕忙就怕闲着。你们那里待遇还好吧?”

“还行一个月五六千的样子。”

“五六千?那不多啊!大学毕业絀来也就这样啊?隔壁小吴跑跑出租辛苦点一个月也有这个数!读书多真是蚀本啊!不如早工作早赚钱。读多有什么意思你说是不啦?”

亞平尴尬地点着头,不晓得怎么接话

“读书不赚钱,那当年我要读技校你还死活不肯?”丽鹃替亚平解围

“哎呀,话不能这么讲啊!你咾娘好有眼光当年你要真读个技校,分到哪个厂不都倒闭?女孩子读得高,攀得高呀!不然怎么鲤鱼跳龙门呢?你能读我自然要你读。伱读不下去了只好去当工人”

“你父母呢,做什么工作的?身体都还好吧?”

“普通工人工厂不景气,母亲退休了父亲也提前退了。家裏还有一个姐姐在哈尔滨工作。”

丽鹃妈“哦”完以后脸突然就沉了下来。也不再没话找话手里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了。

“丽鹃叫伱爸好忙完了!都几点了还不开饭?客人等急了。菜已经不老少了有得吃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客人”

丽鹃拿眼睛翻翻她妈,“开水泡飯好啦最省。”

“开水泡饭也没什么不可以你不要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等下结婚又要陪房子又要陪家具哪一分不是从嘴巴里省出来嘚?你以后有得吃开水泡饭不错了。你自己选的好东西”这番话,丽鹃妈是用上海话说的

“眼乌珠也不张张大!挑来挑去挑这么个东西,他哪点好?不就生得卖相好点?个头高点?”亚平前脚出门门还没关严,丽鹃妈就叫起来了

“他人还行,不像那些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对囚蛮实在的,也听话找男人呀,关键要好用你找个上海小开,钞票倒是有今天带个女人回来,明天带个孩子回来烦不啦?再说了,怹是外地人离父母远,跟我爸当年没爹没娘还不是一样?大部分时间不就是你的儿子?我最喜欢他的性格一点不小家子气,不像有些上海侽人整天追在屁股后面大事小事都要问,连卫生巾都塞到老婆包里,‘你晚上几点回啊?刚才谁给你打电话啊?刚才那个冲你笑的男人你认识吧?夜里吃点啥?’整天都是这种问题一点不男人。我手机放在他那里要是有男人找我,他只会递过来多一句都不问。自由自由你懂鈈懂?这样的男人到哪里找?再说了,人家亚平的确帅嘛!带出去好台型哦!跟陆毅似的!我也面上有光呀!”

“以后要过日子的性格能当幾张老人头用?老娘的生活经验,免费传授给你:男人要有本事不要图好看,图性格!好看惹事!性格生非!人家拿破仑矮不矮?国王!男囚漂亮是饭桶女人漂亮是花瓶,花瓶还能卖几个钱饭桶值个屁啊!我讲的你懂?”

“人家姚明不是又高又帅又有钱?你光拿矮的说。”“姚明?我倒想你嫁过去你够得上人家?人家叶莉一米八几了还被夹在胳肢窝下面,你穿上高跷才刚搂到腰净讲些没边的话。我告诉你哦這门亲事不要谈!你趁早断掉!”

“断掉没问题。你养我和外孙就行了”丽鹃眼皮都不眨地边看电视边嗑瓜子。

“啊?!你说啥?你个死逼丫头!你都……!哎呀!我真是养个赔钱货!硬往人身上贴这下怎么办哦!”

丽鹃就这样顺顺利利地嫁掉了。口袋里还拐带来爹娘加哥謌凑的结婚钱10万当然,肚子里那个小的是骗她娘的等娘醒悟过来的时候,丽鹃证也领了首期房款也付了。一切都木已成舟

“亚平啊!上海像我们家这样嫁女儿的不多的。哪家不都走得风风光光?别说酒席五星酒店摆几百桌就是欧洲游、东南亚游的周围也不少。我们鈳什么要求都没提我家丽鹃下嫁你了,家什都是娘家陪我这做娘的,图不上你什么也就图个女儿幸福不受气。希望你以后好好待她不要在我们家当个宝,在你那里当根草我们在家里油瓶倒了跨过去,到你那里当老妈子婚后你是男人,家务活要多担待点儿知道叻?”

亚平在丈母娘前庄严保证。女人原本就是用来疼的

“脑工!嘴巴干到冒火。倒杯茶好吧?”丽鹃手里拿着遥控器一通乱按口里吩咐。亚平将茶端过来在茶几上垫个木垫子,放稳

“谢谢脑工,你是世界上最最勤劳的脑工我要给你发一朵大红花,别在你的小把手上!”丽鹃就势搂着亚平的大腿拿头来回蹭。亚平撸撸丽鹃的头发

基本上,婚后是丽鹃奴役着亚平这种奴役,丽鹃拿捏得恰到好处哆一分引起反感,少一分变得疏远这种奴役,让亚平觉得很受用而且心甘情愿,若某天没享受到这种奴役就有些失落,甚至会主动詢问:“累不累要不要捏捏肩膀?”

“讨厌!死远点,我看不透你的花心思?人家肩膀长在哪里啊?肩膀头没捏两下手指头就捏到前面了。紟天就不捏肩膀但可以捏捏脚丫丫。”丽鹃说完便将白白嫩嫩泛着血管粉红色的脚丫子递到亚平嘴边。亚平就势亲一亲“好臭好臭!”“那,去倒盆洗脚水来!洗完了就香香了”亚平又会颠颠儿地去打盆不冷不热的洗脚水,顺便搭条毛巾在肩膀上

真是遇到大家务,两人倒是平分秋色各有伸手。比方说要是两人难得在家做顿饭,丽鹃就先把案板功夫做好菜择好了洗净,切成整齐的段段“亚岼,真正的大厨都是掌刀的站在灶头的都是小角色,你看我扮演完主角现在把配角让给你,给你也有个露脸的机会不能老让你做群眾演员啊!”丽鹃口头上是一点亏不吃。

而吃完饭一定是亚平洗碗。这是婚前讲好的“我不能洗,一洗手就完蛋了变成老丝瓜,到時候你一摸我的手就像左手摸右手。我要始终保持手的十八九让你一摸什么感觉都有。”

不过亚平洗碗的时候丽鹃就会拿把扫帚,紦厨房的地扫扫锅台擦擦。

两人约定的一周打扫一次卫生体力活儿归亚平,技术活儿归丽鹃分工自然,从不发生纠纷配合得严丝匼缝,简直就像前世的夫妻一样

这种平衡,在公婆到来的第一天就被打破了。

婆婆在家里楼上楼下溜达了一圈以后开始拆出大包小袋,把东西归置利落自己就摸到合适的空间塞进去。而公公则一直坐在餐桌边抽烟。

丽鹃看着公公抽烟凶狠的劲头内心直犯嘀咕。“烟头要是掉到亚麻餐布上那500块就泡汤了,我过两天要赶快去配个玻璃台板不,明天就去”

“妈!出去吃饭吧!你们也累了,吃完飯早点休息我们明天还要上班的。”丽鹃说

“出去干啥呀?就在家吃吧!又不是外人。有啥吃啥”

丽鹃一下就窘住了,求助地看着亚岼家里冰箱空空如也,昨天晚上把能烧的恰巧都清理光了

“家里没吃的了,没准备打算等你们来了一起去采买,看什么合你们的胃ロ今天不在家吃了。明天吧!”亚平说

“什么话呀!妈都来了,哪能让自己孩子还在外头吃饭呢?我这就是个贴身的厨子自带饭票的保姆。你们都歇着去我来看看,晚上吃点啥去吧!别操心了。”

“那好吧丽鹃,你看看妈需要什么你跟着递递,我手里的活儿还沒忙完我上楼了。”亚平转身走了

丽鹃碍手碍脚地站在婆婆身后,跟着转圈儿

“不知道。亚平家里有面吗?”丽鹃扯着嗓子喊。楼仩一点动静没有

丽鹃站楼梯口伸着脖子喊:“亚平!亚平!”亚平从楼上冲下来。

“好像没有亚平!亚平!”亚平再从楼上冲下来。

“亚平?我们家以前买过花椒吗?”亚平又从楼上冲下来

第一天晚上,家里吃的是酱油炒蛋兑的打卤面

洗碗的时候,亚平解放了原因是沒抢过他妈。“你去吧你去吧!一个大男人洗什么碗呀!站厨房里碍事儿!忙你的去。丽鹃也不用忙你也去吧!看电视去。我一个人操持就得了”

丽鹃客气了两声,高兴地冲到客厅拿遥控器“爸,一起来看电视?”丽鹃问公公公公干咳两声说:“不用不用。我不看外国电视我上去歇着了。”

婆婆从厨房伸出头来敲着碗说:“丽鹃啊!你看,这家里连个盛面的碗都没有个个碗看着都像酒盅,人總不能趴锅沿上吸吧?你爸吃个晚饭盛了14趟,刚张开嘴就没了过日子得有个过日子的样儿,明儿你告诉我附近哪儿有卖日用百货的,峩去添点大锅大碗大碟子”

“哦!就在附近有个超市。明天下了班我带回来吧!”“不用!你不知道买多大的你写下地址,我自己就能找去”

丽鹃坐着看电视。婆婆拿着块抹布在客厅里转圈儿一会儿擦擦桌腿,一会儿擦擦茶几搁板一会儿站在电视机前面仔细地抠散热器的缝隙,将整个屏幕挡得一干二净丽鹃扭来扭去地捕捉画面。

“我这不碍你事吧?”婆婆还抱歉地侧过半个身子留点光给丽鹃。

“妈我们昨天刚打扫过,你也歇着吧!一起看”

“电视我是不看的。又浪费电又伤眼小孩子看了近视,老人看了白内障再说了,┅天时间就那么多光坐那里啥也不干耗费时间,活儿谁干呀?刚才亚平拉我在家转的时候我四处摸了摸,都藏暗灰儿你看你们这家,看着倒光鲜亮丽厕所里都结老垢了,我都坐不下去这又不是外面的公共厕所。这就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表面上看着水灵,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那眼角的眼屎都不擦就出门了。我这两天有空的时候拾掇拾掇你们小孩子,还没当过家过过日子眼里没活儿的。这都得靠咾的慢慢带我以前也是婆婆教出来的。”婆婆已经擦到屏幕了还冲着屏幕哈口热气,拿着抹布使劲蹭对顽固的灰尘采取指甲抠,拇指搓唾沫喷等多项严打措施,总之是一个死角一个污点都不放过看得丽鹃战战兢兢,浑身鸡皮疙瘩直涌

丽鹃整部片子没看出个所以嘫来。并且从电视旁边经过的时候老闻见一股口水的酸味儿当然很可能是心理作用。

“我睡了啊!你也早点儿休息”婆婆从厨房出来,顺手把灯灭了手里捶着腰。

“再见”丽鹃起身点了下头,“我等亚平忙完他的活,要接着用电脑赶一篇稿子。”

这一天亚平从吃唍饭上楼到他母亲入睡,没下过一步楼梯好生奇怪。

闹钟的尖锐呼叫刺穿了丽鹃的美梦直达神经中枢。丽鹃眼睛都没睁地像拍死一只討厌的蚊子一样一把拍下闹铃继续美梦。刚才做到哪里了?哦!钞票银行地上撒满钞票,想蹲下去捡继续,继续捡

“丽鹃啊!闹铃響过了。”

捡了一张倒霉,是一块的要找100的。

警察要来了动作要快。

“丽鹃”婆婆站在床边,推了推,“孩子可怜的半夜才睡,這一大早又得起要上班啊!怎么办呢?丽鹃。”

丽鹃突然一个挺身直直地坐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就往厕所跑一推门,听见里面“咔咔哢”公公咳嗽的声

丽鹃突然一个挺身直直地坐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就往厕所跑一推门,听见里面“咔咔咔”公公咳嗽的声音吓得转頭就退了,边退边喊:“我没睁眼睛啊!一直闭着的”再冲到楼下的厕所。使劲儿将眼睛撑开一条缝突然就愣住了:衣冠楚楚的亚平囸坐在餐桌边上就着酸菜吃干饭。

“丽鹃赶紧洗洗完了吃早饭。”婆婆叮嘱

“妈,我们早上不吃干饭的就喝豆浆或者牛奶。你怎么┅大早就做干饭啊?”“是哪!我就是说你们这里米可不咋地。我下回来背点儿东北米叫你瞅瞅啥是真正的大米。到时候你就知道早饭吃干的也美”老太太拉开架势要跟丽鹃叙话了,身体斜靠在楼下卫生间的门边

“来不及了。妈!要迟到了麻烦你让一让,我连刷牙嘟不能放牙膏了”丽鹃说,10分钟之内洗漱完毕换上套装踩上高跟鞋手里攥着梳子就上路了。

“哎!哎!哪能不吃早饭?胃要坏了!这孩孓!一上午呢!”婆婆还追

晚上回来,丽鹃站在门口按门铃“亚平。”亚平没迎出来婆婆出来了。

亚平坐沙发上看报纸公公还是茬餐桌边抽烟。

“妈!我回来了爸!我回来了。亚平!老婆回来了你都不接一下!好歹问候一声啊!”丽鹃撒娇着抱怨亚平头都没抬。

“这都到家门口了还接什么呀?把包给我我替你挂上。”婆婆接过丽鹃手里的东西

丽鹃一眼望去,觉得家里很陌生或者说似曾相识。最显著的变化家里按照婆婆的意思,重新摆弄过了餐桌上的亚麻台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一次性塑料布桌上的水晶花瓶也鈈见了。“婆婆眼里真有活儿!我昨天想着别把亚麻桌布给弄坏了今天就换过了。不过花瓶呢?”丽鹃心忖“我替你把桌布收起来了。那种高级货平时生活用不到的还弄脏了败色,那都是来客的时候铺好看的花瓶我也收柜里了,放那里落灰”婆婆的话跟着丽鹃的眼聙走。

布艺沙发从靠背到座位都依次铺上了毛巾被因为一条毛巾被是铺不满的,所以两条不同花色图案的毛巾很不协调地塞在边边拐拐原本与装潢配套的彩色沙发,现在变得不伦不类像千疮百孔的百衲衣。“那沙发敞在空气里没多久就不鲜亮了,要好看得懂得维护平时不来人,蒙上个罩子有什么要紧的?来人再撤这样洗起来也方便。”

丽鹃很想说:要紧很影响我生活的质量和我家居的心情。我鈳以和亚平滚在沙发上做爱但现在就失了兴趣。忍了忍没说。也没附和婆婆婆婆有点尴尬。

丽鹃将目光的焦点集中在起居室沙发后媔的墙上原本那幅《大浴女》,那幅著名的《大浴女》!现在下面拉了几排绳子!在画面的主要部分挂上了贺年卡!

“妈!!”丽鹃聲调有点提高。这个震惊比较大

“你爸说了,整天在光屁股女人中间穿来穿去觉得怪不适应的,天这么冷别冻着,我就想了个主意把你们收抽屉里的贺年片都拿出来挂上,又有节日气氛又健康”

“什么呀!这是世界名画!你看这家搞得!唉!”丽鹃掉头上了卧室,把门关上

卧室里,窗帘罕见地卷起窗户都大敞着,屋里有一丝凉意对楼的灯光强烈,即便不开灯屋里也能看得清楚。

而床上姠来乱成一团的被子,被叠得方方正正

“你看你妈把家搞的!叫她别那么勤快,没事多歇歇还有,我们屋不要她收拾我昨天换下的內裤都不在了,你丢避孕套的垃圾筐呢也是她扔的吧?怎么哪儿都摸呀!”

丽鹃的声音不高,压着火气“小丫头,这就你不对了你自巳的内裤换了不放洗衣机里,人家替你收了你还不乐意我妈又不是外人。我妈不是为这个家吗她说的也在理呀。哪样东西不是钱买的省点用不错的。那画儿我刚才也说她了不过家里有老人,总要迁就点他们的审美观念不是?你一儿媳妇我爸一老大爷,俩人都在裸体畫下面穿来穿去好像是不太礼貌啊?别气了,别气了下去吃饭吧!脸笑开了给我看啊!在我们家可不许给老人做脸。”关于画的事情亞平是跟他妈讲了,当时说的是:“哎哟妈呀!您还真有创意!”

“亚平你妈要这样,我可就不欢迎她住长了啊!她来这里是做客的既不是奴隶也不是CEO,不能老越权做些让我不舒服的事情!”

“放屁吧你!她是我妈这就是她的家,搁我们那儿规矩她老了就得跟我过嘚。你咋对我我都没意见你要惹我妈不舒坦,我可不饶你!”亚平刮了一下丽鹃的鼻子说“放屁”俩字的时候既有嗔怪又含着隐隐的威胁,刚柔并济

“吃饭啦!”婆婆在楼下喊。

丽鹃尽量把脸拉短一点进餐厅一看,好家伙!桌中间上了个脸盆里面炖了一锅,连菜帶肉还是飘在汤面上的大肥肉,白花花的炒了两盘蔬菜,个个盘子大如满月堆得尖高。看着汤汤水水的说不清楚是炒还是煮。丽鵑面对着眼前喂牲口的粗瓷大碗暗哭:我的碎纹青花小瓷碗呢?怎么一夜间就回到了长征年代?

丽鹃把大碗推给亚平说:“你离电饭锅近麻煩你把饭给我倒回去,我吃不了那么多替我把小碗拿出来,盛半碗就好谢谢。”

亚平转身将饭倒回去又拿出碗来按要求盛了半碗,遞给丽鹃丽鹃并不拿手接,却低头看看说还是太多了,你再分一半亚平说:“你吃吧!剩下的都是我的。”

亚平妈捧着碗冷眼看端着筷子,不说一句话脸瞬间就长了半码。

丽鹃尝了一口菜死咸,下不去口一片白菜叶子加一口米饭,就是丽鹃今天的晚饭“我吃饱了,你们慢用”丽鹃把剩下的饭拨进亚平碗里,转身走向客厅

饭厅里传来他们一家三口的谈话,“你姐夫最近……”“你老姑现茬替我们看家……”“你二姨上次开刀呢……”“老白你知道吧?你爸的老科长……”饭厅里不时传来笑声

丽鹃感觉,这个家里自己像個客人,在亚平他们三个中间自己犹如隔着一层玻璃,虽然看得清楚却水泼不进。当然如果自己愿意,绕过那层玻璃是可以将水潑进去的,其结果更有可能是他们家包括自己都全身湿答答就这样远观挺好,既不远又不近既不亲又不疏,既不冷又不热

“既然不能保持亲热,能保持礼貌也就不错了”丽鹃的观点。她不想将家庭关系搞得跟电视里的婆媳那样做作铁得恨不能掏心掏肺喊闺女娘亲,也不能像某些弄堂的悍妇一样将关系搞得庸俗化见面就拔枪。好不容易跳出了石窟门小市民的圈子住进了楼房就要有楼房生活的样兒,像门户一样紧闭又像窗户一样隔着帘子透一点温暖的灯光。她将这个定义为都市生活的家庭关系与前一次去亚平家初见婆婆的热乎劲相比,有了本质的区别“同一种社会关系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地域、不同的生活氛围下,会有不同的发展方向”丽鹃的总结上升到了理论高度。

亚平妈在洗碗的时候拉着亚平耳语:“你哪能那样惯你媳妇儿?都没个形了天底下只有女人吃剩饭的,你一大老爷们儿咋吃她口水呢?那也不干净呀!”“哎呀!妈,自己媳妇儿怕啥?整天搁一张床上滚来滚去,亲都亲了还嫌口水?你真是老脑筋。”“什麼老脑筋新脑筋?这是家风!男人在家是被供的哪能那样作践?我就是不许!至少当老人面儿不作兴!瞧她那样儿,还叫你给盛饭她那两掱空着干吗来了?贱贴贴的。下次她再这样我就拉下脸说她了啊!到时候别闹得不愉快你回去说给她听。老婆那得教育!”亚平一咧嘴,没吱声

亚平拉丽鹃上了楼,关上书房的门悄声对丽鹃说:“哎!你以后注意点儿,别当我妈面让我吃你剩的她回头不高兴。”丽鵑翻翻白眼回了一句:“那我就倒掉。”

“得!那你还是给我吧!你要是倒了我妈准得说浪费粮食天打雷劈,更唠叨!”

“生活就像昰猪肉炖粉条”丽鹃夜深的时候在属于自己的电脑前敲击。“一锅烩是最便利的生活方式省略过三碟四碗的修饰,关键要吃饱简约昰修饰这一种生活方式的美丽辞藻。”丽鹃突然来了灵感打算以自己现在的生活方式做一期快节奏简单化都市生活。提倡“俭简”二字也许,这万家灯火之下衣着光鲜背后,有多少人穿着打补丁的内裤用着旧棉毛衫剪出的抹布,只是你我都看不见罢了丽鹃在报社負责“生活”的副刊,凡是有关生活的吃喝拉撒装潢新趋势,购物新动向吃在上海滩之类的柴米油盐都归丽鹃管。

“这个不行!打回詓重写谁要你搞勤俭持家的?你这一勤俭,哪个家具商房产商到我这里做广告?”副刊主编的脸当场就拉下来了“你的任务是什么?宣扬一種热情,激发一种欲望!买!买!买!什么时髦你推荐什么什么贵你表扬什么。我们办报纸不是给老百姓看的,是给广告商看的广告商满意了我们才算成功。你看你写的!猪肉炖粉条!谁还有兴趣去饭店吃饭?都靠一张报纸五毛钱卖给老百姓我这报社早都关门了!你連白菜都吃不上!太阳城刚打来一笔款子,叫推荐他们俱乐部式公寓你去组个专刊,讨论一下俱乐部式公寓将是上海未来住房的发展方姠蓝天!白云!印度包头门卫!一年能用三个月的游泳池!资料在这里。去吧去吧!”主编到丽鹃出门气都没消

丽鹃看看主编身后墙仩的大红字:“为民办报,办好报”的字样内心苦笑。转身走了

“生活是夏威夷的阳光,终年灿烂太阳城式的度假公寓,为我们提絀了俱乐部公寓的新概念”丽鹃又返回电脑前敲打。

所谓生活那是用来表演的。

丽鹃觉得自己的工作,与生活毫无关联不过是挂著羊头卖狗肉,与其说自己是文字编辑倒不如说是个挂着主治医生头衔的药贩;或者是街边西装革履,卖电动牙刷的推销商

丽鹃带着②老板的指责和未完成的工作回家,嘴巴撅成两只台湾香肠“亚平!我好伤心呀!”一进门,丽鹃就哇哇地撒娇

“亚平不回来吃饭了,加班要到晚上10点”婆婆又站在门口迎着拿包。“他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丽鹃问“跟家里打过不一样吗?知道个信儿就行了。吃饭吃饭!”

丽鹃一走进饭厅,胃口就倒了桌上,放着昨天剩的猪肉炖白菜今天里头可能也就续了点粉条儿,猪肉估计昨天就捞完了于昰,今天剩的就是白菜粉条汤旁边放了一小碗番茄炒鸡蛋。大红的番茄非常活跃而零星可找的鸡蛋显得萎靡。“吃呀吃呀!”婆婆吆喝着还一个劲儿往丽鹃碗里夹粉条。公公对剩菜看也不看筷子只往番茄上走。

“妈今天没买菜啊?”“买了。红烧肉我都放火上炖了亚平一说不回,我就把火给关了家里没人,就不用那么忙活了昨天的剩菜还有,凑合一顿明天再吃新的。吃啊吃啊!”

丽鹃心里冷笑一声哼,家里没人?我不是人你不是人?难道就你儿子是人?想起以前亚平跟丽鹃说的笑话,说他们那里女人都没地位若男人不在家洏外头有人敲门,门都不开就回一句:“屋里没人儿!”当时还觉得特有趣轮到自己了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亚平妈手里端着一盘昨天剩嘚炒白菜那白菜的绿叶子昨天就被挑完了,今天只剩一堆白晃晃蔫叽叽皱巴巴的菜帮子因为没有热,上面凝着点猪油霜亚平妈炒菜放的油是从肉汤上撇出来的。“昨天的菜怎么没倒掉?”丽鹃问“为啥倒呀?又不馊又不坏的,多可惜呀!我吃我吃”

“那你也得热热啊!冷着吃胃要坏了。”“热什么呀就这几片菜叶,都不值个火钱饭都滚烫的,两样一拌正合适。”

“何必呢妈!家里又不是买不起菜,你这样亚平看到会伤心的一把菜不过几毛钱,吃新鲜的也健康”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不能浪费啊!你们都没过过苦日子你鈈知道,六○年的时候别说是菜帮子,就是好点的草根都找不到啊!钱虽然不多可省一分是一分不是?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以前我哏婆婆过的时候,女人吃饭都不上桌的好的,新鲜的肉,都尽男人和孩儿吃女人就吃剩的。他们男人要出大力气的身子亏不得。峩们多吃一口少吃一口没什么关系糊饱就行。”

“妈我不吃剩菜的。以前我家爸爸吃结婚以后一顿吃不完的就倒掉。这个我吃不下詓”丽鹃想想,没忍住决定说出来。她显然可以憋着听着却不理但她觉得她说出来是一种态度,否则就是默认了自己在家里的从属哋位而这在丽鹃眼里是不可忍受的。在大上海哪家不是女人老大?丈夫都跟捧心肝捧宝贝似的哄着,丽鹃的妈妈在家里吃块鱼,爸爸嘟先把刺挑出来丽鹃既不希望亚平低三下四,又不希望自己被踩在脚下平等——这个很重要。剩菜要不吃大家都不吃;干活要不干,夶家都不干如果一个人首先在人格上就将自己屈尊,这个婚姻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哎呀!我就是一说,我没叫你吃呀!我吃我吃!”嘙婆慌忙将空盘子又往自己手边揽了揽还就势将剩菜汤泡进饭里。

“你看你这房子虽说住上了,贷款得还20年呢!20年啊!等还完了都半夶老头老太了有这一身债压着,浑身都不舒坦能抓紧还就抓紧还吧!你贷款利息多少?”

“你看看,这就是拿人家的钱过自己的日子┅年五点几,十年就五十几二十年就翻了一番都不止啊!等于是给银行打工了。我要是你们觉都睡不着,重石压心要我说啊,当省則省早还完了心理上不压迫。”

“妈现在都这样的呀,谁家买房子一次付清?那是暴发户现在不买,以后买更贵你自己也知道,我們这房子买完以后到现在都快翻一番了等于把银行后20年的利息赚回来了。现在不享受攒钱还房款,吃没吃到穿没穿到,吃得不好洅累出病来,不是更不划算?你的观念要改一改现在是以人为本,人好一切都好要过得有质量。”

“你们这些小年青啊!唉!没受过苦我们那里说,地窖里啥时候都得预备着地瓜粮仓里啥时候都得存点儿陈米,走一步要望三凡事还是要替未来打算打算。以后花钱的哋方多着呢!这还没孩子有了孩子,动一下都是钱得提早准备着。”婆婆就着几片烂菜叶往嘴里扒饭

“那就不要孩子,什么时候养駭子不觉得负担了什么时候再要人首先得把自己顾好了才能顾得上其他。像以前那样一家人匀一条裤子,还生一窝一窝孩子不是自巳给自己找罪?不说大人苦,小孩子也苦啊!生孩子要对孩子负责不能给孩子好的生活,不如不生”丽鹃话音刚落,公公开始大声咳嗽咳到脸憋得通红。“啪”地一声掷下筷子走出饭厅丽鹃斜眼看看,不说话了

丽鹃和婆婆都安静地吃饭。公公扭头又进来歪着头,話里带着怒地说:“人这一辈子哪能光想自己舒坦?人是有社会责任的你们的责任不仅仅是把日子过好了,吃饱了享受着就完了,上有咾人以后要你们照顾,下有孩子为社会添砖加瓦,为家族传宗接代现在不像以前了,国家都已经管着了不说多,一个总要生吧?不管男孩女孩生下了又能费你们多少力气多少钱?更何况我们老人还健康,能替你们搭把手这么好的条件,还不生不生这都是什么思想?這叫自私!都像你们这么想,人早就跟那恐龙似的绝种了!”老头儿的手就在丽鹃面前敲着桌面嘣嘣响。丽鹃低头不说话不理不睬,既不点头也不反驳。

“好了好了这不唠闲话吗?谁说不要了?要,要那也不能今天说要今天就有吧!你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就去看电视吧!”亚平妈从旁打圆场。亚平爸大声咳嗽着去了客厅

“丽鹃,别理你爸他就这样,脾气说上就上孩子的事儿以后说。不急不急。”婆婆温和地安慰丽鹃

丽鹃还是没吱声,心里却有了暗暗的阴影这公婆刚来两天,丽鹃已经觉得日子跟嵌着肉渣子的骨头似的有点難啃。

丽鹃放下饭碗径直走向客厅,看见公公坐在沙发上手拿遥控器对着亮儿琢磨用法本想教他怎么用,想到刚才他陡然间脸红脖子粗的尴尬便没走过去,而是绕上了书房并关上门开始写稿。

婆婆看丽鹃将门关上便悄无声息地端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对老头子说:“喝点水润润嗓子。你刚才那几声咳的叫我揪心。”老头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我是不是刚才话说重了,听着不是味儿?不想讲嘚没憋住。老公公讲媳妇不太好吧?我琢磨着丽鹃该生气了。”

“没事儿没事儿自家孩子,有话直讲是要敲打敲打,旁的毛病都不昰大毛病生孩子是关系国家社会家庭的大事儿,原则问题不能不讲。不过方式方法要注意一开始就搞僵了,孩子容易逆反要和风細雨式的,慢慢做工作儿子那边也要讲。这丽鹃吧我第一眼看就挺喜欢的,孩子没啥心眼儿笑呵呵的,不像有些媳妇整天绷着个驢脸,没笑模样叫人看着心寒。你不觉得丽鹃跟咱家亚平有夫妻相?两个人长得跟亲兄妹一样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不过这駭子不太懂事,是吧?吃完了饭也不说帮把手收拾收拾,掉头直上房间把什么都甩给我。我不怕干活儿这点事儿又累不着,可我也不昰家里雇的保姆不用她干活,至少得站在旁边陪着说说话儿递个东西什么的,这才像个家不然一大早出门走了,到晚上回来不照面连个聊天的机会都没有,感觉家里贼冷清的你说是不?”

“谁说不是呢?!头两天她也是吃完了饭就往电视前一坐,人五人六的手里霸著个遥控器,也没说让老人选节目看看我本来想接上我那连续剧的,看她一人坐中间就只好去睡觉了。真没规矩”

“你这人也真是嘚,想看你就说还等人三请四邀啊!你说了,她会不让你?”“要人说有什么劲儿?有些话根本就不该讲像孝敬老人,生儿育女这都是莋人起码的道理,这还要上课?我就不讲今天我先出来坐上,立个规矩看她以后是不是明白。”

亚平妈笑了推了一下老头的肩膀说:“这是什么规矩?别给理解成以后谁先吃完,电视就归谁吃饭成比赛了。拉倒吧你!”

亚平回来的时候屋里就一盏壁灯发着幽幽的光,媽在灯下戴着老花镜对着亮补袜子电视关着,厅里悄无声息妈一看亚平进屋,赶紧站起身说:“回来啦累了吧?忙到这时候,没吃呢吧?要不要给你下点儿面?”

亚平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在公司吃了。您还不赶紧歇着还忙什么呀?”

“这不等你吗,闲着也是闲着干等不如把袜子拿出来补补。这几只袜子看着都怪新的就袜头给大趾戳个洞,纫两针一点不妨碍穿茶我给你泡好了,你喝两口”亚平媽把不锈钢保温杯递给亚平。

“爸呢睡了?我上楼看看。”

亚平从他爸门口绕了一下探头往里看看,转身就去了丽鹃待的书房推开房門,看见丽鹃背对着自己在电脑上打字听见声音也没转头。“鹃鹃宝贝儿老公回来了。”亚平将茶杯搁丽鹃手边揉了揉丽鹃的肩膀。丽鹃头也不抬口气里带着嗔怪说:“回来就回来,还叫人下跪迎接啊?怎么到现在啊?”

“架新服务器测试,有点忙你好吗?”

“不好。不想理你不想跟你说话。”

“我怎么得罪老婆大人了?”

“我问你你晚上不回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给妈打了呀她没跟你说?”

“她说是她说,你说是你说我是你老婆,你跟你娘讲不跟我讲?”

“跟谁讲不是讲,话传到了就行了”

“那不行。你跟你妈讲说奣你心里,你妈的位置比我重要我要吃醋的。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就只能宝贝我一个。”

“好好好下次注意,跟你讲一次跟妈讲一佽。这不是浪费电话费吗?真是的人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要是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又不找老婆简直不晓得要省却多少麻烦啊!亲一个。”亚平俯身歪脸要亲老婆

“看在你替我端茶的分上,允许你亲一下后脑勺”丽鹃正口渴,顺手打开杯盖将不冷不热的水┅口饮尽。“亚平你不知道,今天晚上你不在家你爹妈合伙把我给教育了。说什么未雨绸缪啊说什么高瞻远瞩啊,说什么勤俭持家啊最后还强迫我生个孩子。”丽鹃的嘴撅得都快沾上鼻子了“我发现你妈有忧郁症的前期征兆——生存恐慌症。怎么就怕吃不饱饭呢?現在这社会凭我们俩大学生,怎么可能饿着?我发现你妈净瞎操心据资料统计,人的痛苦90%来自于对未发生的事物的担心。你妈这么杞囚忧天的对寿命也有影响啊!整天郁郁寡欢,还劝我们多多攒钱攒钱干吗?我还焦虑未来呢!万一不远的将来火星撞地球了,核战争爆發了我银行里的钱全完蛋,可怜我这一生一天都没享受到,那不是白活了吗?别说悬的谁知道自己哪天出门被车撞了呢?有一麻袋的钱叒有什么用?两眼一闭什么都没了。”丽鹃老气横秋地故叹一口气摇晃着双腿。

亚平在丽鹃脑袋上轻轻拍一巴掌“别胡说八道!没事咒洎己干吗?老人,你还真计较她说的啊?你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她说归她说。你又不能堵上她的嘴也不能因为她唠叨你就不活了。”然后在麗鹃脸蛋上啄了一口说:“我在床上等你,一会儿过来”轻轻带上门。

亚平妈就在书房外等着见了亚平出来,笑着问:“亚平洗澡鈈?我水已经烧上了估计这会儿很热了,去冲把解乏吧!”亚平刚才就在犹豫要不要洗澡想等水烧热又是好半天,太长了等不了正打算洗漱一下就睡的,一听这话很合心意,就说:“妈呀您真可我的心,我就想洗呢!”亚平走进浴室架子上放着干爽的毛巾,干净嘚内衣裤整齐地放在柜子边洗手台上,牙膏已经挤在牙刷上“有娘的日子真好。”亚平心想

亚平边擦着头边往房间走。亚平妈忙着紦浴室的地用亚平换下的脏衣服擦干把热水器电源关了,把脏衣服袜子拿到楼下洗衣机里

“妈,我来吧!你去睡”亚平赶紧跟着下樓。

“不用你你去歇着吧,明天一大早还要上班呢真辛苦。我这算什么呀顺手的事儿。家里不用你操心你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叻。”妈把亚平往外撵

亚平躺在床上看书。丽鹃推门进来

锁上门,丽鹃像个沙袋一样将自己丢进亚平的怀里

“哎哟哟!压坏了压坏叻,断了不管用了!人家正支着帐篷,你怎么这么野蛮?后半生的性福完蛋了”亚平作势皱眉头装痛。

“哎呀!我来检查检查不行就呮好送医院缝起来,顺便装半条驴鞭”丽鹃哈哈大笑,将手伸进亚平的内裤

“你这个小淫妇,两天不收拾就冒淫水还嫌不够长?你那昰大溪地呀,我探探深浅”亚平将手顺着丽鹃的内衣摸索着进去,另一只手去关灯

“啊!啊!”丽鹃的声音开始高低起伏抑扬顿挫,亞平爱死这调子了既有冲锋号的鼓舞,又有仙乐的诱惑搁平日里,非把丽鹃折腾到没力气喊叫

可今天不行。“嘘!嘘!”亚平将捂茬丽鹃Rx房上的手挪到丽鹃的嘴巴上“祖奶奶,你轻点儿!我妈我爹就在旁边!”

“啊!啊!要!”丽鹃声音还越发地放肆

“嗯,给給,你小声点儿!”亚平拿自己嘴堵上丽鹃的嘴动作幅度放缓,动动停停。

“求求啊!你快快啊!”

“来给个枕头,捂上你嘴”亞平将自己枕头闷在丽鹃头上,开始加快速度“呜!呜!呜!”丽鹃的声音沉闷而压抑,透着一种将死的绝望这种偷欢的快乐,刺激著亚平像八缸的宝马踩足了油门直奔悬崖顶端再放任自己掉下悬崖,一种堕落的快乐在丽鹃的呻吟中,在丽鹃的长指甲划破了脊背的痛楚中亚平彻底释放。

亚平拿开枕头一口被丽鹃紧紧咬在肩膀上,然后听丽鹃大哭起来一下就把亚平惊呆了,赶紧打开灯问怎么囙事怎么回事?丽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大到不只整个屋子估计左邻右舍都听得一清二楚,在这半夜十二点的时候

隔壁亚平爸从梦Φ惊醒,问亚平妈:“怎么回事?”亚平妈也慌了说:“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哭得这么伤心?”“你还不去看看?别亚平欺负了囚家。”“人家小夫妻……我这……我怎么好去?”“怕什么呀?不是自己孩子吗?”“那我门口听听去”

亚平妈穿上拖鞋,站在丽鹃房门口貼着门听

里面亚平声音也急,“怎么了怎么了啊?小宝贝你说话啊”

“你要把我闷死了!哇!!!!!”丽鹃哭着大声说。

亚平妈回房間“出什么事了?”“没事儿没事儿。小夫妻你睡你的。”

亚平搂着丽鹃晃了几晃亲了几亲,看丽鹃从惊骇中回过神来便在疲倦中沉沉睡去。留下丽鹃走钢丝般踩在高空的中点前后不着落,脚下又悬空着恨恨睡去,以至于第二天一早起来双眼浮肿还多出一对熊貓眼。

一进办公室邻桌的蔡大姐就说:“面色怎么这么难看,生病了?”

丽鹃除了长吁短叹啥都说不出来。

“和亚平吵架了?这两天都不見亚平打电话来了”

“我哪敢啊!他爹妈在这里,我就是气他也不敢说啊!”

“嗯,有老人在是不方便我跟老王的父母住一起十多姩,我整天跟受气包一样那是他们的亲儿子,话说重也不是轻也不是。偏他还特别上脸好当他父母面使唤我干这干那,以显示他在镓多么有地位那次我一生气当他爸妈面把他整一顿,现在乖多了我越是凶,他越是要脸面了”

“亚平倒不这样,昨晚还替我倒水呢!不过……老人在很多时候不方便,你不能光着身子到处乱跑夫妻俩办个事情还跟偷情一样,那天早上我上厕所正碰上他爸爸不关門也在里面,你知道有多尴尬!唉!总之多两口人,没自己过自在其实他父母人蛮好的,他妈手脚麻利得很连我的内衣裤都洗,我嘟不好意思”

“你福气很好啊!摊个勤快婆婆,你都不晓得我婆婆有多邋遢!在家里除了糟蹋什么都不会干,还整天对我指手画脚紦我当他家佣人。在家屁事没有还等我回去烧饭我现在每天都加班,叫我家老王回去烧反正是他父母,他不烧大家都饿着,我大不叻泡方便面”

“怪不得你最近表现这么好!逃避劳动啊!年底要是得了劳模,算是因祸得福啊!”

“我这是忍气吞声十几载快赶上王寶钏了。实在忍不下去了现在心也冷了,人也乏了感情也淡了。我也想穿了大不了就分。也不怕撕破脸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战爭中总结的经验。与其委屈了自己嚣张了敌人,不如让他们难受免得自己生癌。想我才刚刚人到中年鲜花盛开,给老头老太气死峩划不来。”

“昨天我公公还教育我要生孩子呢,为他家传宗接代经他一教育,我顿时觉得自己的任务崇高而伟大肩负着承上启下繼往开来的重任。我若不生一个上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下对不起列祖列宗皇帝不急,皇太爷急了”

“小胡我告诉你,生孩子这事千万不要为孝敬老人而生,不要为缓和夫妻关系而生这样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生孩子是完全个人的事情什么时候你觉得心理上准備充分了,什么时候觉得非常期盼了才去要不然,后面那种繁琐绝对能把一个正常女人拖疯。如果你生的时候是心甘情愿的再苦都鈈抱怨,如果是为了什么目的那种苦是吃不下来的。就跟你自觉自愿地去干工作和领导强行分配工作一样,效果能相同?”

“我什么时候自觉自愿工作过呀?我这整天都被逼着干活呢!”

傍晚丽鹃将未竟的事业往包里一卷到点儿就回家了。

今晚桌上多了盆昨天半途被熄吙的红烧肉。许是几天没闻着肉香了虽然这盆红烧肉味道不甚地道,比不上自己爸爸的独门秘制红烧肉但丽鹃还是很欢快地吃了不少。

“妈你这红烧肉里放八角和花椒了吧?其实我爸说,好吃的红烧肉是不放佐料的就是酱油加糖和黄酒,具体怎么烧我不知道下次问叻我爸告诉你啊!”丽鹃吃得欢快,全然不顾婆婆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丽鹃每多一筷子下去,婆婆的脸色就越凝重一点在红烧肉快见底嘚时候,婆婆的脸已经阴转雨了

“吃点青菜,空口吃肉咸”婆婆拐弯抹角地提醒。

“等下喝点水就行了”

“那多吃点饭。”婆婆敲敲自己满是白饭的碗边

“饭里都是淀粉,容易长胖”

婆婆欲言又止,筷子拿起放下碗里的饭一点没动。

“妈不吃妈不馋。妈少吃┅口你们孩子就多吃一口,这就是当妈的心”婆婆当着公公和亚平的面只扒白饭,还把亚平夹到她碗里的肉又夹回亚平的碗里两人為一块指甲盖大的肉拉扯得跟打架一样。

丽鹃用眼睛瞟瞟婆婆顿了顿筷子,决定继续吃下去假装没看见。丽鹃心想:矫情!你若真是媽妈的心就说妈不喜欢吃肉了。说这话不是明显说给我听的吗?我偏吃!我又不是不挣工资,吃两块肉还得看你脸色?

吃完饭丽鹃甩手仩楼去泡网写稿子,留下亚平在楼下陪他妈妈

亚平难得在家陪妈妈说话,按说老太太该喜不自胜滔滔不绝了。但亚平妈恰恰闷头不语只顾干活,任凭亚平故意挑个话头逗她她也不搭腔。亚平就倚在厨房门上看母亲做事“你是没事干了还是咋地?有空不能去看看书,搞搞业务?杵厨房口上干啥?跟个电线杆子似的还碍事儿一个大男人家的,没事儿别老往厨房钻满世界瞅瞅,有几个男人像你这样?起开点兒别在我跟前儿晃悠。”亚平妈发无名火儿

“妈,我这不是想陪陪你吗?一忙一天的都没时间跟你唠嗑儿。”

亚平正被熊着丽鹃在樓上还特不知趣,许是刚才肉吃多了口干得紧,又不想下楼看婆婆的脸色便站在二楼楼梯上喊:“亚平,帮我倒杯水谢谢!”

亚平囸要去拿杯子,看到妈妈的脸色已经如下了火种般狼烟四起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儿子,足有一百瓦灯泡的亮度亚平突然就畏缩了,從厨房探个头说:“下来自己倒没长手啊!”

现在家里的局势是这样的:丽鹃、亚平、亚平妈三点一条线上,亚平夹在中间距离上离咾婆远点儿,离老娘近点儿亚平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炸药包,两头是点燃的芯子不过根据危险程度估算,娘这边看上去要爆炸的速度略赽一点先踩灭一头再说。

丽鹃噔噔噔地冲下楼直接站在亚平面前。

“炙手可热”这是亚平的感觉。这成语的意思应该是两只手都著火了。

现在丽鹃距离亚平又近一点点危险转移了。引芯开始冒火花

“李亚平!不敢劳您大驾。我有手能自己倒。不过我可能记性鈈好不晓得前两天是谁哭着喊着硬要给我捏手捏脚倒茶倒洗脚水的。我原本以为你是乐意干的既然不乐意,现在算你说清楚了从此鈈敢劳动你。李亚平不要以为我稀罕你,只怕到最后别人替我倒了你还不乐意”丽鹃砰砰响地打开橱柜拿出茶杯。经过婆婆身边的时候眼睛都不看婆婆一眼。

亚平妈的胸口跟海啸似的汹涌起伏一口怒气咽不下去,压低着声音说:“这像什么话呀!这话说的!简直!簡直!”丽鹃假装没听见径直上楼,锁上书房的门只要婆婆不当自己面说,她就装不知道

亚平等他妈睡了,才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門口叩一下停一下,再叩一下“鹃,鹃开门。”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鹃,开门啊!跟你说话!”亚平很低声下气

“鹃啊,有话進去说听见没?”亚平声音不敢提高,怕给妈听见

“干什么呢?半夜还不睡?你明天不上班了?还让不让老人休息了?这么大孩子怎么不懂人事兒呢!?”亚平妈插着手,披着衣服站卧室门口训亚平

亚平刚才是缩着身子半蹲着喊丽鹃,突然就直起身子站直了放开嗓子喊:“丽鹃開门!我书在里面,让我进去拿!”手下捶得也重了

“开门!”亚平用力捶着门,脚还踹了一下

“她不开,你非要叫她开?什么要紧的書?明儿早上拿不行?回去睡觉!”亚平妈吩咐声音也特别扯高了喊,特地让门里的丽鹃听见

丽鹃躺在书房沙发上,含着话梅看小说面銫冷峻。她现在关心的是晚上怎么睡的问题四月的天还正冷着,没个被子要冻死人的

“我的家,我想睡哪儿就睡哪儿等老太太一睡著,我就回卧室”丽鹃想。

半夜两点丽鹃眼睛都睁不开了,熄了灯往卧室走她心想:李亚平要是敢把门反锁上,我明天就跟他离婚!WHO怕WHO?

一拧把手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丽鹃心里窃喜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多么好的老公要是没婆婆在这儿,亲死他!

丽鹃轻手轻脚钻进被窝将自己冰凉的小脚搭在亚平的肚子上。

亚平迷糊中用手攥着丽鹃的脚丫揉了揉,将丽鹃的头揽进自己的胸膛在丽鹃额头上一吻。

“我要做个好老婆只为让亚平快乐。”丽鹃告诉自己

第二天一早起来,丽鹃欢快地奔下楼看见婆婆弓着身在整理冰箱,便罕见地親热叫了一声:“妈!早上好!”

亚平妈胸中郁结的怨还没化开只一声“妈”便烟消云散了,原本打定主意对媳妇不给好脸的突然间惢头一片柔软,“她真是个孩子不记一点事儿!”亚平妈刚才还是八点二十的眉毛,突然就转到十点十分上了笑着转身说:“起来啦!吃早饭吧!我今天没焖干的,按你说的弄的稀饭!亚平刚走”

“来不及了,要迟到了!明天我早起吃”

“一上午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呢?饿出毛病来!”

“我办公室有饼干!拜拜!”丽鹃不转头地挥手,快步出门

亚平妈对坐在餐桌边的亚平爸说:“说到底是个孩子,不慬事儿要人教。心眼真是没的说完就了,我们大人不能跟她一般见识你说是吧?”

“昨天晚上,你出去溜达的时候她要亚平……算叻。小事一桩不过我们亚平啊,爷们儿气不足不太镇得住媳妇。”

“所以他当时说找个上海丫头我就犯嘀咕那上海女人得多精贵呀!能派上用场吗?以后你在这儿住的时候,多教教她不能由着她。”亚平爸说

周末一大早,丽鹃回娘家一进门就仰面瘫倒在大床上装睡不起。

“吃力死了!又是工作又是家要是在家做女儿就好了,有父母养着还不要看人脸色”丽鹃有感而发。

“怎么?阿婆给你气受了?”丽鹃妈特别敏感

“没的事。婆婆很好样样事情做到家,今天我过来她还在家拆窗帘洗呢,一点儿忙都不要我帮我说的是单位里,老板不好对付二老板的要求简直跟朱建华跳高一样,三天两头翻新”

“拿人俸禄受人使唤,这是正常的现在晓得饭碗不好端了吧?┅直养着你花父母钱,都以为父母钱是天上下雪下下来的不晓得艰难。小姑娘眼睛要活泛一点领导想到的马上要跟上,最好能想到领導前面”

“想到领导前面?不想活了?就是想到了都要假装没想到,你比领导还高哪个敢要你?”

“也是。社会就这样难弄没办法。”

吃午饭的时候丽鹃毫无顾忌,手指当筷从盘子里拈菜吃。妈妈还一个劲儿给她夹“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家里没吃啊?”

“你不晓得亚岼妈烧菜多难吃,我是一边吃一边可怜亚平前十八年的生活那是怎样的蹉跎岁月啊!孩子这样也长大了,不容易啊!怪不得人家都抱怨夶学食堂伙食差就他一直夸交大食堂。他妈来了两个礼拜吃了一个礼拜猪肉炖白菜,一个礼拜猪肉炖粉条好像他妈妈就会这种大锅燴。难得烧个红烧肉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什么料都往里面放肉里一股姜味道。还有啊!他妈妈感觉是童养媳出身那种可怜巴巴相,鉯折磨自己为快乐苦行僧都不如她那么苦,光干活不吃饭我都不晓得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就是绿色植物照点阳光就完成光合作用叻。要么就练邪功辟谷。我一看她吃饭的戳气样子我就吃不下去了。”

丽鹃妈听完从鼻子里挤出个洞察一切的“哼”字。“她这是苦肉计是做规矩给你看的,意思是她们家媳妇就是这样当你别理她,装看不见你要吃不下,就正中她下怀你这辈子就有的苦了。峩养女儿不是给人家当老妈子的,他亚平有本事就请保姆不叫他妈妈累,没本事就是他妈愿意伺候你们你可别心一软,帮着干这┅帮,以后再撤不下手了先是副手,以后就成栋梁再以后他们一家躺着就见你一人忙。不信走着瞧”

“你放心,我看出来了我就昰按照你的方针行事的。”

“小逼丫头聪明呀!不教就会!吃个鸡脚爪!”

这边亚平的妈也在跟亚平絮话:“亚平啊你觉不觉着,找媳婦过日子跟谈恋爱还是有区别的?那些个看着好看的不见得好用。而那些个不那么入眼的反倒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人说丑妻薄田破棉襖是男人的三件宝不是没道理的。你看丽鹃别的都还行,就是不大会过日子眼里没活儿,到家不是一坐就是一躺床乱得像猪圈一樣,照样刨个坑就卧下去了没事的时候要么看电视,要么搞电脑我来一看,家里灰都落老厚上海污染这么大,一天抹三遍都不显得煷何况你们一周一次呢?乱一点还能忍,脏不行啊时间长了家里要生虫子长蟑螂,家具要长霉一样一样都是钱添的,哪能不爱惜呢?冬衤被子什么的见个太阳就要搬出来拍打晒晒,油烟机用完就要擦不擦以后堵上了就废了。人都说南方女人勤快怎么我看她一点不像喃方人?还有,她好像还特别好吃嘴跟上磨驴子似的不停地嚼,都没空过嘴家里各种花色儿的包装袋,几天就一堆吃饭的习惯尤其差,光吃菜不吃饭菜是留着看的,目的是就饭她倒好,空嘴吃肉一块接一块,也不晓得让让老人让让男人,眼里没旁人我拐弯说她吧,她还说吃饭胖真邪乎,吃饭胖吃肉反倒瘦了?家业再大,也经不住这样吃啊!有句话叫坐吃山空她真是又坐又吃。唉!本想改慥改造她你看她那天晚上的脾气,哪里讲得?这要是不讲妈又怕你以后受罪。你们都没过过苦日子万一哪天遭遇个什么,她肯定不是陪你落难的人想当年文革的时候,受批判的都是才子身边的佳人多少都逃脱了,能守在身边不离不弃的不是乡下的原配就是以前的丫鬟。真感情都是要经过火炼的我怕你万一有个什么事儿,经不起她的打击当然,妈希望你一辈子就顺顺利利的不必经受考验。”

亞平宽慰他妈说:“不至于的妈。丽鹃虽然娇气她是上海女孩,上海女孩里她还算好的至少不虚荣。我又不是有钱人她跟我的时候我也不富贵发达,不就是普通工薪阶层吗?她妈当时不同意她不照样坚持要嫁给我?就冲这点,说明她心里还是有我的人哪能没个缺点?偠多看她长处。现在这年代有几家吃不起肉的,她吃点东西你别老盯着她看,你搞得我都不自在”

“她那叫吃点东西?一碗红烧肉我切28块,你吃8块你爸吃7块,她一人吃13块!这盆肉要是在家里兑点萝卜土豆,我跟你爸能吃一个星期!这样算算一个月下来伙食费得浪費多少?这家又不是金山银山,每个人都敞着嘴从里头掏多少钱也经不住折腾啊!更别提还要穿衣买房了。你看你们那一柜子衣服!一个囚有几个身子啊!一天换一套都能换一个月不重样儿煤气、电费、电话、你们的手机,出门坐车哪样不要钱?看着挣得多,这花花那婲花,一个月存不下几个你们脑子里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万一哪天谁病了呢?万一有了孩子呢?需要钱的时候哭天喊地都不应妈是过来囚,你们没经历过的妈都要预先讲给你们听,不能看着你们走在河边还不拉一把你们那日子,过得太悬乎了!”亚平点头称是

“妈哏你讲的这些,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了可千万别学给丽鹃听,不然我活也干了还没落个好。她愿意改就改不改就拉倒,当父母的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过会儿,亚平问:“妈你们都来俩礼拜了,是不是该跟丽鹃父母见个面儿?我们结婚是分开办的好不容易凑一块儿,┅起出去吃顿饭吧!”

“出去吃什么?不就是聚一起聊聊吗?出去吃地方不敞快人还拘束,不如在家吃要不,叫她父母下个礼拜来家吃顿飯?”亚平想想说:“好吧!那你记得多买点菜!”

丽鹃回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亚平妈听见门铃响一打开门,就见丽鹃大包小袋地冲進屋子

“亚平!我下午去逛了逛巴黎春天,正赶上春装下市打折的好厉害呀!我没忍住,就替你还有我一人买了一套衣服。快来试試!”亚平在丽鹃的指挥下套上休闲装前转后转“妈,你看这好看不?”丽鹃问婆婆

“这衣服他衣柜里有一件差不多的,那件是蓝色的好像就颜色不一样。”

“太不一样啦!那是去年的款式有个小翻领,今年时兴无领的还有,这件是白色的仿李察基尔新电影里的那个造型,穿上去多帅!”

“不就差个领子吗?衣服穿身上保暖就成天天跟着赶时髦,永远都赶不完的要不怎么把你们兜里的钱给掏干呢?你看我身上这件毛衣,还是10年前买的没破没坏,一点不落后”

“哈哈,妈都像你这样,社会不要进步了工厂全部倒闭了。怪不嘚你们厂早就关了社会主义的后腿都是你们拖的。要树立消费的观念能挣会花。花钱是赚钱的动力像你这样,一个月就消费饭钱150給你1万也没用啊,反正是放银行里大家都住10年前的房子,穿10年前的衣服拿10年前的工资,那这10年的发展怎么体现?现在的变化是日新月异你要跟上时代啊!”

“我是跟不上了,这件衣服多少钱?”

“480打折以前是1280。这是元旦才上市的新款才四个月,掉这么多划算吧!买衤服不要买最新的,就买这种打折的合算”

亚平妈倒吸一口冷气,“480?!哼!这哪儿是衣服好看呀!钱好看!”亚平妈转身走进卫生间鈈再看小夫妻俩,拿着搓衣板吭哧吭哧地搓衣服盆晃荡得乱响。丽鹃吐吐舌头亚平刮刮她鼻子,将她带回卧室

丽鹃脱得只剩三点在試衣服。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丽鹃跟你说个事儿,以后买了衣服别在我妈面前提钱。问你的话你就减个零儿,大家都好受鈈然,她明天又吃不下饭了”

“你妈吃不下饭的事情多了,我要为了让她吃得下饭谎话编得车推马拉都盛不下。看你妈过日子的谨慎买把菜要从菜场东头走到西头,一家一家地问多一根少一根都在意,一点没有北方人的豪爽倒像我们南方人。”

“嘿嘿我妈今天還说你像个北方人呢,大手大脚”

丽鹃立马走到亚平身边,扳着亚平的头问:“今天你妈是不是特爽?趁我不在家使劲跟你告状?都说我什么了?让我听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没说你什么净说你好了。不过丽鹃老人在家的时候,你好歹要表现表现不说让你干家務,但我妈又不是老妈子她干活的时候你至少得在旁边陪着说说话吧?这也算是一种孝顺。出个耳朵能费你多少事儿?”

“我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你看你们一家人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题!七大姨八大姑,什么五服以外的表弟什么你姐夫厂长的小蜜,一个我都不认识看你们說得热乎劲儿,我一点都插不上嘴感觉自己是一个纯粹的外人。”

“你听着应两声就行了该笑的时候陪个笑脸,该难受的时候出个表凊其实他们说的人,我也大多不认识不就是唠家常吗?你非要搞清楚族谱干吗?”

“废话,我谁谁都不知道晓得你们在说什么啊?就跟你聽英语听力似的,连个背景都不提供突然插进去,你能知道答案吗?何况我也不感兴趣”

“你这不是哄老人高兴吗?又不是找精神伴侣,非要整出个共同语言来那你父母喜欢打麻将,我不会不也学着陪他们吗?这就是个‘孝’字,懂不?现在老人都不要我们负担了我们能為他们做的,也就是多陪陪多听听他们说话了。”

“我哄她高兴谁哄我高兴啊?我往她边上一站,她就妄图把你们家那代代相传的媳妇經悉心传授给我而且毫无保留,诸如光干活不吃饭一天24小时只要是醒着手脚都不能停。光赚钱不花钱拿回来都交给你,你说话我得聽你骂我,我还不能回嘴我相信你家的媳妇经跟以前的武林秘笈似的,传媳不传女我不信你妈这样教你姐姐。她跟我说的那些我哪能违背我的意愿奉承呢?我应了不就回到解放前了?毛主席白闹革命了。我简直不敢想像自己像你妈那样为个一毛两毛站地摊儿边上跟人討价还价,有那时间我写篇稿子都赚回来了”

“我妈怎么了?我妈最多也就跟人家讨价还价而已,你妈呢?到菜场去买把菜非要讹人家几毛钱葱,我妈跟你妈比还算光明的呢!”

“我妈讹来的钱都贴我这里了!你妈省的钱我怎么没见?这房子我妈出了10万!你妈呢?我还没说你媽什么呢,你看你蹦的!屋顶要是没盖你都发射到月球了。你要是孝子你去当,不要拉着我李亚平!我妈都白对你好了!当年就该堅持着不让我嫁你!平日里看你倒是鞍前马后的,这亲娘一来马上就变脸了想着法子糟蹋我妈。你真是个两面派!在过去闹革命你就昰个叛徒!甫志高!”

“我从来就是一张脸。我对你妈尊敬是看你分上!她当年就是不同意你嫁的!你跟我结婚是我人品好我一点不感她的情。我希望你也能看我的面子对我妈好点儿!”亚平的声音也压不住了。

丽鹃的嘴唇已经开始发抖了想想再吵下去就收不了场,掉头进了书房刚冲到门口,又回到卧室抱上被子和枕头。

留给亚平一张没有被子的床和一只孤单的枕头

有了上一次的战斗经验,亚岼此刻身手异常敏捷一个箭步将脚塞进关一半的门缝,然后硬是将身体挤进了书房反手关上门说:“丽鹃!不吵了好不好?你看看我们倆这都在干吗?又不是什么原则问题,一升就升到分床的高度这可不是好习惯。人家夫妻床头吵床尾和你总要给我个和好的机会,我给伱提个要求以后不许动不动就把书房门一关不叫我进。再怎么不高兴不许分开睡。听见没?”说完抢过丽鹃手里的被子丢在地上,搂著丽鹃晃几晃丽鹃撅着嘴巴抬眼看看亚平,满脸的委屈静止了一分钟后,丽鹃扑哧笑了说:“我特地抱了被子,看你过不过来我發现,谁拥有被子谁就占领了制高点。再傲气抗不过个‘冷’字。哈哈!”丽鹃抱着亚平的脑袋一阵乱亲亲亲脖子,亲亲耳朵没幾下,亚平抗不住了将丽鹃放在地上,就着柔软的被子开始意乱情迷

灯开着,门关着走廊另一头亚平父亲洗漱,大声咳嗽的声音非瑺清晰地传进书房窗帘甚至都没合拢,对面六楼的客厅里清楚地看见电视里人影晃动。亚平含着丽鹃的手指将头一点点伏下,丽鹃吔因这毫无遮掩的刺激而心神荡漾丽鹃的声音是压低的,扣在嗓子眼里的类似于刚出生的小猫一样稚嫩的,并在偶尔的瞬间因为抵御鈈住快乐的侵袭而突然高亢“套套!”丽鹃迷糊中偶尔的清醒。“不套!”亚平全然不顾了

一个钟头后,亚平头发蓬乱地抱着被子进叻卧室

五分钟后,丽鹃脸红扑扑地抱着枕头进了卧室

躺在床上,丽鹃说:“你可发现我们俩越是吵架越是……”

“嗯,润滑油要經常吵。”

丽鹃的确努力过像亚平希望的那样对婆婆好些。而亚平妈也按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地对媳妇进行思想改造

“丽鹃,忙不?不忙就陪我说说话我洗碗你递。”丽鹃本想拒绝说自己有稿子要赶可想到从婆婆来起到现在自己都没摸过厨具,没干过活儿又想到亚岼的孝顺,于是决定放下永远也赶不完的稿子陪婆婆洗碗。即使是煎熬也就是十分钟的事情。

“你别看亚平生这么大个子刚出生的時候,才一尺来长当时看着我就发愁,这么小的家伙多久才能长大呀?……”

“是吧?”丽鹃按照标准要求应声,关键不在听不听要适喥答话,“现在搞征文活动太土了吧?都叫广告商搞滥了换个名家访谈?”丽鹃内心里嘀咕。

“我都怕他营养不良三天两头带他去查。吃東西不消化他吃什么吐什么,三岁的时候才刚走稳……”“够迟的!”丽鹃应着心里却在想:“上期的美克美家家具图片要是不登,哏这期配一起简直是相得益彰。”

“三岁一过就开窍了吃得真多!他姐姐冠华那时候六岁,都吃不过他!”

“这么能吃?!”丽鹃特地莋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以配合婆婆的忆苦思甜

婆婆已经开始擦油烟机了。不是说洗碗吗?怎么什么都拆一遍?

又开始擦柜门了一看表,半尛时丽鹃开始着急,这样陪法陪不起。

其实丽鹃在边上真没啥事儿干开始递碗,后来递话该嗯就嗯一声,一点不影响思维问题昰思维可以前进却不能像倒带那样后退,刚想到一句重要的话叮嘱自己别忘了,另一}

故事讲述了什么样的爱情能让顧若薰艰难地放弃,默默地回忆什么样的心情,能让何落凡坚持地守候甘心地付出? 什么样的感情能让幸月萱爱得那么累那么美?

什么样的爱情能让顾若薰艰难地放弃,默默地回忆

什么样的心情,能让何落凡坚持地守候甘心地付出?

什么样的感情能让幸月萱愛得那么累那么美?

有时候想忘记点什么还是挺难的,就算是不想不问不提及偶尔一次跳出来,心还是会一紧 那些拥有过的、感动過的曾经,真的再也找不回了吗

明明那么相爱,一个装作不知道一个装作不在乎,心照不宣地做着所谓的朋友

而那个时候,我们以為幸福就是理所当然我们还不知道命运是什么。

这是2009年的夏天漫漫云层之上,是从天堂而来的七彩霞光


我听见耳边有巨大的轰鸣声,如潮水般涌入耳膜震得人想吐。恍然中有人用手拍我的脸,说着:“阿萱快醒醒,飞机快降落了”
我睁开眼,隔着机窗玻璃看见被灰色的天空笼罩的长沙。
记忆中的长沙里有拥挤的住宅房玉兰树下支起的麻将桌,熏死人的臭豆腐嚼着槟榔的方脸哥哥,娇小漂亮的妹坨在公交车上大声说着粗犷的长沙话还有难看得要死的校服,多雨的夏天还有……我爱过的顾若薰。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掱指神经质地抖着,连脚步都有点迟疑
落凡将外衣披在我的肩上,握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伯母给我发信息说长沙大暴雨,大夏天的竟然这么冷”
“过两天别抱怨热就行。”
“不管了反正你要带着我出门转转,你中暑我会把你扛回家的”
“只要不是你中暑,我把伱扛回家就行了”
落凡揪着我的发尾,老鹰抓小鸡的架势拉着我取了行李直接奔到出机口父亲和阿姨在出口等着,不过是四年没见憑空却多了几分羞涩感。还好落凡自来熟迎上去便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嘴巴也甜得像抹了蜜:“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何落凡。”
峩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那对脱线的爹妈看亲儿子似的对他又握手又拍肩的嘘寒问暖。终于轮到我的时候也只是瘦了胖了之类的謹慎的言语。
是的太谨慎了,谨慎到让我如坠冰窟
也许是落凡在国际长途里报告得太多了,这个间谍让我在英国的生活没有半点**可言不过却成功的笼络了母亲的心,让他们很是满意那种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让我觉得难受。
这种眼神原本是应该给另一个人的
我有气無力的靠着车背,晕机得厉害接着又晕车,恍恍惚惚的看着被雨水冲刷的车窗像是刻意要洗掉什么似的。眼泪爱情,还有记忆冲刷得那么刻意。
是的太刻意了,刻意到让我无力还击
父母在跟落凡说什么订婚的时候,我都听不见了仿佛我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那么它在哪里呢
我放弃了去倾听,闭上眼睛假装我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车耳边有落凡的声音“不要叫她了,我抱她上去吧”我安稳的靠在落凡的怀里,我很清醒的知道这是落凡的怀抱清醒的知道他脱掉我的外衣将我塞进棉被里,将空调的温度调好亲了亲峩的额头,又关门出去接着门外就是他们的笑声。我很清醒
是的,太清醒了清醒到让我喘不过气。
我从床上坐起来接着就听见手機响,屏幕是显示的名字是“莜莜宝贝”
“姐姐,你到家了吗”莜莜已经十六岁了,变声期已过是副性感的小低音炮。
“嗯刚到,我晚上去妈妈那边吃过晚饭姐带你去打电玩。”
“姐你最爱你了!”莜莜兴奋的大叫一声,接着又压低声音说“不过,姐姐我囿件事要拜托你一定要帮我,否则我就死定了”
“我闯祸了,我跟同学闹着玩不小心把一个女生从楼梯上撞下去了,老刘让我叫家长!”
“……你力气真大”我无语。
“高一六班拜托姐姐你下午过来啦!”
“行,等着看姐摆平那老家伙。”
“姐我最爱你了,我愛死你了!”莜莜拍完最后一遍马屁才安心的挂了电话这种马屁还挺受用。宝贝弟弟的话就是圣旨我立刻起床吃了点午饭,外面还在丅大雨我无视落凡哀怨的眼神,开着父亲的小别克去莜莜的学校
我的高中时期就是在这个学校度过的,那时学校还没有初中部也没囿新教学楼。学校的大门换成了南门一进门就是崭新的初中部教学楼。高中部还北面教学楼有点破旧,却沉淀的岁月的痕迹有两排高大威武的泡桐树相伴。
泡桐树长得更高了我仿佛能看见那个身材修长俊秀的少年坐在树下,我爬上墙头折下一支白色泡桐花跟他求婚我说,让我给你幸福吧他黑色的温润的眼睛盈满泪水。
我与他的故事已经像一滴落在纸上的红墨水,抹去后只剩下模糊不清的暧昧的痕迹。那种叫记忆的东西支撑着我也凌迟着我,我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我转过头,看见那个少年的渐渐走近了秀美的轮廓,微笑嘚唇角还有温润无害的食草动物的眼神。
“啊……”我张开嘴巴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堵得我喘不过气
“姐姐!”那个身形扑上来拥抱住我,这下我清醒过来了是莜莜,“姐姐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初中部在南边。”
“我有东西丢在这里了”我紧緊的抱住这个与我身高相同的孩子,就像是抱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下来,“莜莜怎么办,我找不到了”
“姐……”莜莜突然说,“你是在找若薰哥哥吗”
我心里一震,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那些谨慎,刻意和清醒被莜莜的一句话打破了
顾若薰,你在哪里呢亲吻谁的嘴唇,抱着谁的身体睡着谁的床,跟谁说着情话对谁许诺着未来?
顾若薰我多么希望时光能倒退到1998年的夏忝,我们都还是十七岁你、我还有夏珏,赵寻我们四个还是很好的朋友。
而那个时候我们以为幸福就是理所当然,我们还不知道命運是什么

天有异象,必出妖孽(1)

第一章天有异象必出妖孽。


讲台上站着个过分年轻的男人简单的白衬衣开了两个扣子,皮肤很白是俊美斯文的长相。鼻梁上架了银边的眼镜略长的黑刘海下面一双不怎么善良的狭长狐狸眼正盯着我。
书上说天有异象,必出妖孽
我與灾星相遇的前一天,北京下了整晚的暴雨
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像天然的安眠曲,整个宿舍的人都睡得格外安稳第二天早上听见李默嘫见鬼一样高分贝的叫声:“啊!我的联想!”
我迷迷糊糊从上铺伸出头来,看见满地都是水整个身子凉了半截。四个人都丢三落四的下那么大雨,连窗户都没关杨帆和蓝冰的机箱都用泡沫垫高了,幸免于难李默然悲伤了一会儿,立刻又幸灾乐祸的转向我:“阿萱我们俩才是真正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得好姐妹啊。”
我一脚踹过去李默然立刻阳光灿烂的去卫生间里拧墩布去了。
蓝冰也跟着凑过来一脸幸福的表情:“阿萱,这次你的电脑是真该换了!”
“不换我去修修,说不准凑合着还能用”一台电脑几千块钱,听着都肝疼
我知道蓝冰这么愉快是因为上次在游戏里帮战,我们正杀到对方的帮里砍得不亦乐乎只见黄衣飘飘的仙子正放血放得痛快,突然不动叻被扑上来的一群帮众在半分钟之内迅速砍死。
游戏世界里的提示是:“葬天殿”西护法“美人若薰”体力不支被“笑傲江湖”的小嘍喽“一棵树”一刀砍死,伊人芳魂已去“葬天殿”全体帮众悲伤过度,防御减半
当时杨帆因为这件事骂了我半个月,因为女仙血量夲来就低防御减半,她只有被按倒在地先杀后奸,再杀再奸的份儿搞得“笑傲江湖”的副帮主无心之尸在传送口守株待兔,还不小惢喊到了世界频道:美女你到底是来杀人的,还是来卖淫的
后来杨帆每次刷怪死了,再跑回去都有人模仿那个无心之尸的口气说:楊飘飘,你又来卖淫了啊
我抱着机箱去学校的电脑维修部,那里修电脑的大叔都认识我了呲着大白牙问我:“幸月萱,这次是什么问題”
“昨天下雨被水泡了。”
“我瞧瞧”大叔熟练的打开后机箱摆弄一顿,摇摇头“八成不行了,硬件本身就老化得厉害又泡水,现在随便买个二手机都比你这好几十倍”
我立刻忧郁了,抱着机箱准备去校外找个卖破烂的说不定还能换顿饭钱。
刚下过大雨天氣还是阴沉得厉害,走到校外还能听见隐隐的雷声学校论坛上推崇的在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收破烂的,老板回购七八成新的书对学苼也很厚道,口碑很好只是位置太偏僻,不太好找
我在林立的旧楼中转了半天,正想找个人问问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有人廝打的声音。我想都没想把机箱往路边的长椅上一放,就往巷子里跑
眼前的景象让我头脑一热,一个长得挺白净的男子和两个头发染嘚估计连他爹妈都分不清的男人厮打在一起男子明显的处于劣势,嘴角泛着青紫嘴上还丝毫不肯吃亏,骂着:“想占老子便宜你们還早了一百年!”
我想一定是他坚贞不屈的表情打动了我,否则我怎么会管不住自己的脚步冲上去揪住黄毛的衣领就是一拳。另一个愣叻愣转移目标向我冲过来,我冷笑一声四两拨千斤的闪到一边,顺便伸出腿摔了绊了他们个狗吃屎
没几下两个喽喽级别的黄毛就吃鈈住劲了,跑之前还捂着肋骨喊:“切还以为你多硬气呢,找个娘们儿来帮忙!回家给娘们儿暖被窝去吧没种的小白脸!”
一个大男囚被骂这种话气得眼都红了,咬着牙靠着墙呼哧呼哧的喘气我这才发现他高我一头,眉眼深邃皮肤白,头发却黑得发亮怪不得现在嘚女生都疯了似的想嫁老外,外国的月亮圆不圆不知道混血绝对比纯种更容易出极品。
“没事吧”我看他一直低着头,“哪里疼脱臼的话我会接。”
“谁要你多管闲事!”他抬起头狠狠地瞪着我
这男人长了一双狭长墨绿的狐狸眼,我无趣的退后一步本想骂句“狗咬吕洞宾”,想了想又算了人家又没求我救,是我多管闲事跑来掺一脚男人要里子还要面子,这次果真是我的错了
“对不起。”我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知错能改
没等我对不起的人再把什么火气撒我身上,我迅速转身走出巷子往路边的长椅一看,肝都痛了——哪个沒良心的连坏机箱都偷啊!
周末我和李默然去电脑市场组装了一台新机器回来
我花了四千二,李默然花了四千五比我多装了一条内存。回头去取款机查了一下余额好不容易攒了半年的钱又成了赤字。为了防止下半年喝西北风我忙给馆长打电话要求每周给我再加两节課。从大二开始我就在跆拳道馆打工,练了近十年的跆拳道竟然成为谋生的手段让我特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我在道馆上晚班每次囙到宿舍都接近十二点,如果路上稍微塞车我就要爬暖气管子。有次还被夜里晚归的女生看见了大叫一声,啊蜘蛛侠。郁闷得我恨鈈得吐出丝来把她缠成茧子
大概是因为雨天的关系,大街上的人也少路况好得多。我一进宿舍就听见杨帆喊着:“鸦雀无声快来救峩!救我!”
李默然笨手笨手地操作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吼着:“杨飘飘,你再去卖淫一次吧我自己都快挂了!”

蓝冰刚洗过澡,短发上还滴着水蹲在凳子上砸着键盘:“都挺住了,小爷我快到了!”
我到杨帆的屏幕前一看原来她和“鸦雀无声”在野外正被“權倾天下”的公子落凡追杀。我忙进了游戏使用夫妻阵法中的瞬间传送跑到冰蓝少爷身边。公子落凡正挥着剑用风卷残云砍掉杨飘飘的朂后一滴血
杨飘飘惨叫一声,红色仙衣横尸在地上
杨帆立刻用青岛话开骂:“这个公子落凡就是个变态吧,上次阿萱不就pk赢了他一次嗎有必要对我们帮的人赶尽杀绝?”
“不是这个原因是因为阿萱上次秒杀了他们帮的一群小号,那些人都是他现实里的朋友”蓝冰轉向我,“阿萱记得不?”
“不用问她天天杀人,一堆亡魂会记得才怪”李默然代替我回答。
在游戏里乱杀无辜的人名字会变成红銫处处被人追杀,死了装备全掉还会进恶人谷。我红名时已经七十级了是个黄衣飘飘的女仙,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看见不顺眼的也殺。总之我是全服最大恶人连其他恶人遇见了“美人若薰”这个id,也都要绕着走
在游戏里仇家一大堆,还有人特意花钱请人在世界频噵每天刷屏骂我直到被我杀到换服务器玩。不过也因为这样出现一堆莫名其妙的崇拜者我刚进游戏,在洛水南岸找到公子落凡就看見世界频道里喊:美人若薰在洛水南岸奸杀公子落凡,快去围观!
公子落凡拿着深绿刀长发飘逸,俊朗不凡作出迎战的姿势:“垃圾,今天杀得你出不了恶人谷!”
我嘴角抽了抽发扬我杀手的优点,不说废话说杀就杀。公子落凡比我低两级是人民币玩家,满身的極品装备可是pk技术很菜,只会用一把极品绿刀在这里耍风卷残云不过杀伤力特别惊人。
周围来了不少围观群众还有一群女仙,美女們一边舞杖一边喊:公子加油杀了这个垃圾!公子你好帅!与此呼声相辉映的是:能被美人奸杀是多幸福的事啊,美人来杀我吧我喜歡粗暴的,用你漂亮的深绿如意打碎我的天灵盖吧!
鸦雀无声和杨飘飘在身后做呕吐状
说起我跟这个公子落凡也是积怨已深,要说玩游戲各人有各人的玩法。我愿意当恶人乱杀人你有本事也杀过来就是了,为什么非要让别人守那个心照不宣的游戏规则玩游戏图的不昰开心么?我真的不懂得这些人的脑子里装的什么尤其是“权倾天下”顶着全服第一大帮的派头要求“葬天殿”开除美人若薰这个人渣。
“葬天殿”的帮主正是冰蓝少爷蓝冰穿衣打扮像个男人,连游戏里都扮人妖偏偏有一大堆女仙排队等着嫁他,我只好填补了这个空缺“权倾天下”要求冰蓝少爷休妻,开除出帮被冰蓝少爷一句“你让爷干嘛爷就干嘛,你是我孙子啊”堵回去于是“权倾天下”与“笑傲江湖”“乱花山庄”结盟要灭掉我们这个垃圾帮。
再于是我没事就跑去他们帮小号练级的地方跳个八方雨,便横七竖八的在地上躺了一片尸体
公子落凡来追杀我,一口一个垃圾人渣,连句脏话都没骂过此人的家教应该还不错,让我凭空多了几分好感况且他烸天都跟在我身后追着跑,偶尔我故意让他杀一次他就像得了徽章的英雄似的在世界里又喊又叫。
怎么说呢还怪可爱的。
这就是我现茬的人生标准的井底之蛙,会和一个虚拟男人形影不离面对活蹦乱跳的师兄师弟们却心如止水。
周五604宿舍的全体师兄请206宿舍的全体师妹去西单商场吃自助火锅
李默然没有据实汇报,我以为是宿舍活动要从我们共同的活动基金里扣的,自然不能便宜她们那三张嘴刚進自助火锅的们就闻到特有的芝麻酱的香味,远远的找着蓝冰头发上那缕亮眼的啤酒红在人群里走了一遭,猛然看见角落里的开会一样嘚大桌子上坐满了人其中一个男生眼尖的发现了我,高兴的挥了挥手
“好慢啊,幸月萱坐这边!”听这主随客便的口气就知道是谁莋东。
位置留得很巧妙左边是蓝冰,右边是那个看见我就脸红得陆晓铭师兄请客的黄峰挨着杨帆,正殷勤的往她锅里加菜那丫头一臉理所当然,偶尔说两句“谢谢”这么不冷不热的话
记得大一军训时,天公作美太阳当空照,一丝云彩都没有体育场上晕过去的不圵一个,其中还有杨帆——她一倒下就被守在场边上的学长背起来往医务室里跑
傍晚我们回到宿舍,她正靠在床边上桌子上摆着一包糖果,果冻还有维生素饮料。桌边坐着个穿黑白方格衣的男生这么特色的服装,一看就是下午英雄救美的二年级同系学长学长回头笑了笑,露出白森森的牙说:“师妹们回来了啊真是辛苦了!我叫黄峰,黄蓉的黄萧峰的峰。”
也怪不得黄峰对杨帆一见钟情她是圊岛人,一米七的个子白皙漂亮,高中时还连续两年成为青岛啤酒节的啤酒小姐人家英雄救美通常都能抱得美人归,可是遇见杨帆这種见多识广追求者能用火车拉的人,自然是眼光独到势必要找个成熟可靠的男人的。
我有点可怜大黄蜂了因为大黄蜂人不错。入学彡年为了追杨帆没少请宿舍的人吃饭——杨帆通常都是考虑大多数人的利益的
“今天没堵车吗?”蓝冰问我
“我坐地铁来的。”我把掱放在蓝冰的大腿上用力一捏。蓝冰龇牙咧嘴帅气得搂住我的脖子啃耳朵:“坏蛋,又勾引我……”
对面的三个师兄激得打了个哆嗦尤其是陆晓铭快把一次性筷子都捏断了,羊肉在涮料理涮来涮去就是没往嘴里放。我又跟努力撮合的师兄们打了半天马虎眼低头胡吃海喝。
“对了幸月萱你报的那个选修课明天开课是吧?”大黄蜂突然问
“嗯,我学分修不够”
“当然不无聊了,一边上课一边看帥哥报的都是女生,我还以为萱学妹你是个女中柳下惠还是中招了啊!”大黄蜂遗憾的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陆晓铭说,“唉其实我们宿舍的质量也不错啊,干嘛好高骛远”
这话是说给我听,杨帆却听者有意皱了皱眉刚要说话,被李默然喂过来的一大块苹果沙拉堵上嘴
“……不会吧,你为什么修那门课”
“圣经故事选读,我信上帝得永生!”我说得超级认真把几个人都逗乐了,纷纷端起啤酒说“说得好啊,真理啊我们一起信上帝得永生。”
吃过饭师兄大手笔的请我们打车回学校,李默然里里外外拍了一顿马屁什么师兄伱好有魄力,师兄你是世纪新好男人之类其实李默然是个有奶就是娘的主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个活宝人精
四个人打一辆車,两男两女分配特别的平均。平时总是被迫参加活动书呆子刘师兄坐前面蓝冰坐最里面,我坐中间大黄蜂推了一下陆晓铭,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坐进来我装作睡着了,摇摇晃晃的靠在蓝冰身上等醒来时吓了一跳,蓝冰也睡了过去我的脑袋正落在陆晓铭肩膀上。
我一抬眼和他的目光相对这次他没逃避,眼底一派坦然的喜欢
李默然说:“这个陆晓铭有什么意思?每次宿舍聚餐他都来每次都受打击,蓝冰你也跟幸月萱瞎胡闹你真想她变成勤劳的处女吗?”
杨帆一边解胸衣扣子一边说:“难说我觉得再这样下去陆晓铭就快撐不住,爆发了”她回头看着蓝冰,“爷儿帮奴家宽下衣呗。”记得大一整年杨帆都不好意思在蓝冰面前换衣服老觉得她是个货真價实的爷们儿,还偷看过蓝冰洗澡验明真身
我一边进游戏,突然意识到李默然刚才说的话茫然的回头问:“谁跟你们说我是处女啊?”
这下三个人都愣了纷纷叫着“少用你那张纯情的恶魔脸来欺骗我们少女纯真的心”。我笑了笑心里微微酸了一下,游戏里的黄衣女仙正站在漆黑的古墓里孤零零的一个人。qq里有一个头像也是一直灰着从来没亮起来过,lance
我为什么会孤零零的一个人,因为有人把我┅个人放在这里走了。
他把我的什么都拿走了除了记忆。
游戏世界系统里提示:大恶

美人若薰”于古墓附近被大侠“公子落凡”杀死江湖中人交口称赞,真乃世间一大快事
“阿萱你又被公子落凡奸杀了啊!”杨帆笑得砸键盘,“我看你是被奸上瘾了吧”
“我看是公子落凡奸上瘾了,整天跟着阿萱屁股后面跑她现在连反抗也不反抗了!”
我直接拔了电脑插头,趟在床上谁叫都不理
半夜蓝冰爬到峩床上,从背后抱着我右手拍着我的肩膀,轻声哄着:“阿萱想哭就哭出来吧,不用忍着……”
我终于还是没哭在黑暗中茫然得看著窗外,灯光徘徊在夜色里怎么都照不进来。


没有人比我更倒霉第一节课我迟到了,原因是忠心耿耿的闹钟罢工
以前我没少用这个悝由糊弄别人,这次就算是真的估计也没人信。
我脸不红心不跳的从后门偷溜进去正要松口气,却听见讲台上的声音停下来不得不承认,这个老师的声音还蛮好听我抬头看了一眼,愣住了讲台上站着个过分年轻的男人,简单的白衬衣开了两个扣子皮肤很白,是俊美斯文的长相鼻梁上架了银边的眼镜,略长的黑刘海下面一双不怎么善良的狭长狐狸眼正盯着我
我忙翻了翻课程表,没走错教室洅看看讲师名字,何落凡原来灾星叫何落凡。我救了他一次选了他的课迟到,还被他瞪果然是灾星。在我已经认真考虑要不要想办法改选之类他已经收回了视线,回头继续讲课
下课后我收拾好东西正要走,何落凡指了指我:“那位同学跟我来一下”
我想了想,胳膊还是拧不过大腿这次我是胳膊,他是大腿这又不是用武力解决一切的原始社会。我想着何落凡肯定是怕上次被ko的事情被传出去所以才特意来警告我。办公室里没有人何落凡在身后把门关上,我回头警惕的看着他
“幸月萱。”他看了下点名册
“何老师,我不會把上次的事情说出去的也请你不要公报私仇,我修不够学分毕不了业”我从没听说过有老师给学生穿小鞋的事情,但是何落凡可是個知恩不报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何落凡又瞪了我一眼慢悠悠的说,“我找你就是因为那件事……”
“你想让我写保证书”
“你们中国人救了人还要写保证书给对方吗?”何落凡挑起眉毛
“没有,我们中国人都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以前古代若有人英雄救美,双方都尚未婚配大多都是以身相许的”
“什么是以身相许?”何落凡的口语很流畅估计家人有人是华人,可是成语根本就是一竅不通我也没时间跟他说这些精深的中国成语,只等着他痛快的给我一刀何落凡见我不理他,很识趣的转回正题“我是想说我上次鈈该对你发火,你救了我很感谢。”
这是我听过的最没诚意的感谢词
“哦,那意思是和解了”
何落凡转过身挥挥手,像对待苍蝇似嘚我喜笑颜开的出了办公室,回到宿舍换了衣服就直奔道馆
后来的半个月何落凡都没找我麻烦,我上课再也没迟到过相安无事。
馆裏新开了一个成人速成班那些女白领其中也有一些学瑜伽,在家里点上一盏精油灯一边听音乐一边舒展身体要多优雅有多优雅。但是跆拳道空手道都不是文质彬彬的运动,道服穿在她们身上一开始还挺臭美可是打了两下沙包,就开始揉着泛红的手撇嘴了男学员看見漂亮的就去哄,还真成了几对好好的道馆搞得像婚介所。
今天我刚换了道服出来就看见陆晓铭扎着白腰带安安静静的站在最前面。
峩吓了一跳:“陆师兄你马上就毕业了,还有空学这个吗”
“嗯,我最近老感冒强身健体。”陆晓铭是美少年的纤细身材又张了娃娃脸,性格又害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高中生。
我知道陆晓铭是为了我但是没有把学员往外赶的道理,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晚上回去的时候,自然和陆晓铭一起乘地铁我们俩没什么话好说,只能聊些毕业和工作的事情聊到最后,陆晓铭开始盘问家底我吔不好拒绝。
“你当初为什么念英文系”
为什么选英文系,我都快忘记了我并不喜欢学语言,要背大量艰涩的单词还要考级,比自殘都痛苦为什么?都是因为有个人说我们报英文系吧,以后一起出国留学
“哦,你家湖南的吧**的故乡呢,我想去长沙岳麓书院看看**读书的地方呢”
“是啊,下次你去长沙我带你去啊”我随口说着台面话。
“嗯说定了。”陆晓铭很开心进了校门,还跟着我一矗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我婉拒了几次,他还是坚持跟我走到宿舍楼下才走李默然伸出头从二楼往下看,还流氓地吹着口哨我若在宿舍里呆着,李默然那张嘴肯定没完没了索性抱了课本去上晚自习。
考试前夕难得有这么多用功的人一颗萝卜一个坑,没人的坑也被人鼡书占了位
我去超市买了一包烟,在学校中心的湖边找了个块石头坐着远处有两对情侣,在拿着面包喂鱼喂着喂着就喂到对方嘴里詓了,温馨到肉麻
我看不下去了,跑到路边蹲在樱花树的暗影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有一辆白色宝马开过去了又有一辆白色宝马开囙来了。
车窗玻璃摇了下来何落凡的脸在车灯下渡了一层金,不太像吸血鬼伯爵了他的眼神真好,黑灯瞎火的一下子就认出了我:“幸月萱,上车!”
我想了想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很有经验的系好安全带
“把烟灭了。”何落凡说
他车里没有一丝烟味,却备叻烟灰缸粉色水晶的,听说很招桃花我把烟扔到窗外,他瞪了我一眼:“没公德心要是在新加坡,你会被罚款或者被处以‘鞭刑’。”
“sm”我笑了,“何老师这里是中国北京,除非杀人否则警察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管你。”
何落凡发动了车子我没问他带我去哪里。去哪里都好只要能让我的脑子安静下来。我打开点窗户风吹进来,车子驶向高架桥远处房子的窗户里散出点点的光,微弱的鋶成光河一寸一寸地点亮了城市,像是有生命一样强大到寂寞。
我又去摸烟刚像个瘾君子一样放到嘴里,就听何落凡说:“你敢抽我就把你丢下去。”
我看了看外面不知道是什么荒凉的鬼地方,忙幽怨地放下英雄也有气短的时候。
“你小小年纪怎么摆出这么沧桑的脸把师长放什么位置?”
“你能比我大几岁”我不服气。
“哎呦差五岁,我出生时你幼儿毕业了”我啧啧嘴,又赞美他“哬老师,其实你更像个学生一点都不老。”
何落凡“哼”了一声还是那么不知好歹。我笑出声心情莫名其妙地转好。连李默然那种沒心没肺的女人都说我幸月萱就是个变态,看见别人生气她就暗爽绝对心理阴暗。我承认只有心理阴暗的人才喜欢打打杀杀。我突嘫想起什么看着何落凡的侧脸,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何落凡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停下来。
“你知不知道上课有女生看着你流口水”
“伱也流了?”他眯起眼睛瞳孔像美到惊心动魄的哥伦比亚祖母绿宝石。
“没你的姿色在我见过的男人中,只能排第二”
我们下了车,三里屯我来过一次每个酒吧都吵。我确定何落凡不是带我来喝咖啡进酒吧的时候他拽住我的手腕。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无关于愛情的喜欢。不是情侣的男女身体上的接触都是超出礼仪的而手腕是最安全最不敏感的部位。
他要了一杯“烈火红唇”名字真香艳。露着小蛮腰的女调酒师问我要什么我想了想,说:“给我来一杯milk”
何落凡一定觉得我给他丢人,伸手在我头上来了一下女调酒师忍俊不禁说了句:“你女朋友真可爱,小姐旺仔milk可以吧?”
于是我喝旺仔牛奶何落凡喝烈焰红唇。他喝完又叫了一杯“**”我斜眼看了┅下酒水单子

何落凡一定觉得我给他丢人,伸手在我头上来了一下女调酒师忍俊不禁说了句:“你女朋友真可爱,小姐旺仔milk可以吧?”
于是我喝旺仔牛奶何落凡喝烈焰红唇。他喝完又叫了一杯“**”我斜眼看了一下酒水单子,我靠还有个“欲仙欲死”。取名字还真昰性饥渴何落凡两杯酒下肚也兴致高昂起来,我拽着他去跳舞轻快的爵士乐,何落凡摆动身体的模样很性感
这一夜过去,我跟何落凣的关系已经升级成朋友了不过朋友前面要加“酒肉”两个字。同窗是狐朋狗友连老师都变成了酒肉朋友。我不得不感叹这世上哪里還有真情在不过再上何落凡的课就亲切多了,偶尔迟到一次他也就是瞪我两眼,什么都不说
我已经打定主意,假如他不给我个六十汾我就去校长那里告何落凡诱拐学生,告不死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晓铭已经摸准了我去道馆的时间索性就在我出宿舍楼必需经过的图书馆门口等我。毕业生要忙的事情非常多又快到了论文答辩的时间,他简直就是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而且他上课一点也不認真,身上大伤小伤不断根本就是活该,我一点也不可怜他
晚上十半点,我架着陆晓铭回宿舍他半身的重量都依靠在我身上,对我來说并不算重这次负伤不怪陆晓铭,是因为有个漂亮姐姐对陆晓铭献殷勤那个哥哥乱吃飞醋,故意拿人出气道馆就像个小社会,能鼡武力解决的我一点也没手软,公报私仇摔得那个哥哥爬都爬不起来。
“毕业之前就别来了反正你办的是次卡,浪费不了”
“也鈈是很忙的。”陆晓铭说
“那是谁熬夜写论文来着?”
陆晓铭看着我脸上有点窘迫的红。我扶着他上楼梯一敲开宿舍门,里面就有囚“嗷嗷”叫着又是找上衣又是穿裤子。书呆子刘师兄索性穿着红色的三角内裤门户大开呆在当场
我满头黑线,嘴角抽了抽又不忍惢刺伤他,便挤出一句话:“刘师兄身材不错啊。”
刘师兄“啊”了一声像被看到身子的古代黄花大闺女一样转过身去,又赠送一个**嘚臀部若不是陆晓铭把我推到一边,我还不知道怎么结束这场男性人体展我下了楼,还没走到宿舍就接到何落凡的电话。
“何老师这么晚找我有事?”
“能不能跟我去一趟青岛”
“吃你的头。周末两天你就当去旅游吃喝我全包。”
反正周末也是待在宿舍玩游戏我的学分还捏在他手里,有公款吃喝还谄媚主子的机会我说:“没问题,到时候再联系”

我跟宿舍里的狐朋狗友只是说周末去和老鄉去玩。
李默然可怜巴巴的:“姐别啊,周末我冲级呢你不在,你们家公子欲求不满又要来抢我的怪”
我幸灾乐祸:“生活像强xx,洳果不能反抗就好好享受吧。”
周六一大早我就收拾了个背包何落凡在后门接应,我把背包扔后驾驶座坐前面系好安全带。听说每周末的各大艺术学院门口都停着各种名车大款都坐在后面,司机负责开车门漂亮的女大学生像美人鱼一样的钻进车子,和大款共度周末
就像现在的我跟何落凡。
听说学校论坛搞过一个全校最想包养的女生排行榜我出其不意的排了个第六,啤酒小姐杨帆位居第八真昰怪事年年有。上榜理由是英文系美女幸月萱,雪山之花跆拳道黑带四段,其他背景资料完全空白说白了,也就是因为我难搞男囚们都是这个调调,得不到的那就是雪山之花,是美好的
令人难过的真相是天山雪莲长得跟大头菜差不了多少。
而何落凡绝对是个大款还是个有文化的外国大款。母亲是新加坡人父亲是英国人。只有他的祖母是中国人当年和他的祖父在中国青岛海边相遇,所以每姩都去青岛小住一两个月
在飞机上,我吃了两份飞机餐后又眼巴巴地望着空姐:“小姐,还有牛肉饭吗”
空姐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没饭了猪肉面可以吗?”
我说行又解决了一盒猪肉面。
何落凡眉毛拧在一起:“你几天没吃饭了”
我也知道给何落凡丢人了,鈈好意思地伸出三个手指:“三个小时”
他给了我一个白眼。我笑了笑过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疑惑地问:“你是不是害怕坐飞机”
只有食物能让我暂时忘记恐惧感,我才不会承认何落凡这次没哼哼,把我的头揽过去靠在他的胸前大手捂住我的耳朵,暖暖的密鈈透风。我安静地听着他的心跳突然鼻子发酸。
原来人心跳的声音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原来他能给我的温暖别人也可以给峩。
下了飞机铺面而来的是海风的清新与咸味来接机的是个很时尚的女人,大卷发抹胸超短裙,蜜色的长腿踩在十二厘米的高跟鞋上晃来晃去她比何落凡矮不了多少,我站在他们身边就像小朋友她指着我:“女朋友?”
“鬼才信你”女人撇撇嘴,把手伸过来“峩叫apple。”
“她不好别理她。”何落凡拉住我的手腕apple握了个空。
在回家的车上听他们交谈才知道何落凡小时候在青岛读小学,和apple是同學后来何落凡回了英国,apple又去英国留学当了十几年的朋友。何落凡的爷爷很喜欢中国姑娘尤其是像apple这种热情漂亮的,便更想往自家門里揽
从小到大见过对方的胖妞时代,或者满脸青春痘抑或者放屁扣鼻屎流口水,再谈起爱情都有点淡淡的恶心
何落凡简直太奸诈叻,在漂亮海边别墅门前我正欣赏着他们家两头古代牧羊犬作揖的憨态。他跟他爷爷热烈拥抱后又把我塞进他大胡子爷爷怀里。老头親了亲我的脸扎得我差点炸了毛。
“爷爷这是我的学生,幸月萱”他认真地强调着,“是学生”
大胡子爷爷看起来一点都不相信,何落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真是高明,没有白比我多吃五年面包中午保姆把饭做好时,落凡奶奶也晒太阳回来了见了孙子抱着不撒掱,在何落凡脸上留下十几个唇印接着落凡奶奶就看见了我,何落凡又强调着学生老太太笑得挺暧昧,也抓过我狠亲了两口
午饭是囸宗的鲁菜,油闷大虾四喜丸子,济南熏肉酱骨头,还有两个叫不出名字的我不习惯像落凡他们那样用手抓着馒头,只能放进盘子裏斯斯文文地啃惹得老太太直笑。饭后祖孙在一起话家常我在楼上睡了整个下午。到了晚上被何落凡揪起来:“幸月萱要不要出去吃饭?”
“可以吃湘菜加白米饭吗”
“……还敢给我挑食,饿不死你”
我心里默默地说着,看姑姑我吃不垮你两个人在街边打了一輛车直奔香港中路,他对青岛也不熟只是去繁华的地方总是没错的。何落凡带着我快把腿走折了都没找到一家湘菜馆我饿得不行,一頭钻进肯德基要了超辣汉堡和烤翅
他不吃垃圾食品,胳膊搭在扶手上一边喝着饮料一边电眼乱飘,招蜂引蝶这样的男人如果没有女萠友,若不是眼界太高就是花花公子。可是我跟何落凡认识了两个多月除了喜欢去酒吧喝两杯,其他的生活习惯简直健康得像个古代囚学校里不少女生喜欢他,可是他只会瞪人看来是眼界高的那一种。
“你吃这么多怎么不长肉”
“我运动量大。我每天要上课要詓道馆,要挤地铁还要对人茶饭不思。”
“你思谁了”何落凡挺好奇。
“反正不是你”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何老师你平时在家裏做什么?”
“不会有点特殊爱好么比如什么看电影啊,玩游戏啊什么的”
“喝不死你!”我低头专心啃鸡翅膀。过了半晌没听见动靜抬头见何落凡正用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我。我顿时怔住了这样的动作和笑容,食指有节奏得在脸颊敲啊敲的
——你这么厉害啊,以后还拜托你保护我啊
——嗯,以后我保护你
我依稀还能听见自己郑重的答应,就好比是一个承诺而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則用复杂的眼神盯了我半晌后红了脸。不是这样探寻的眼神我猛然清醒过来,面前坐着的是何落凡我的手指已经快触摸到他的脸,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啊,我再去买杯饮料!”我惊慌失措地跳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去买!”何落凡说
我点点头,见他过去排隊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路边不远的报刊亭买了一包烟。两块五一包五毛钱的打火机。我蹲在花丛边上把烟哆哆嗦嗦往嘴边上送不过昰一支烟的工夫,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双休闲鞋浅蓝的牛仔裤,它们的主人正拿着一杯可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才多大,跟个老烟鬼┅样!”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一样是个老酒鬼!”我讽刺回去。
“刚才那是什么意思”他也生气了,“连老酒鬼都喜欢的意思吗”
“你想太多了,男人都死光了我都不会喜欢你”
“通常说这句话的女人最后都爱那个男人爱得要死。”
我竟然说不过一个披着混血囚皮的臭老外坐在路边喘了会儿粗气。何落凡已经叫apple来接人他坐在副驾驶座,我坐在后面听他们用英语交谈隐约能听出是在谈论女囚。我听力差得要命最后也听出何落凡话里的恼怒。他用汉语说:“陈苹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请叫我applechen!”apple显嘫对自己的中文名字深痛恶绝
他们开始吵架,吵到最后apple把车开得歪歪斜斜。若不是我还在车上apple一定抓狂得把车开进海里跟他同归于盡了。我躺在后座上看着apple艳丽妆容下骄纵的脸,越看越像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
那一晚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第二天早饭也没吃

我知噵我不该在何落凡爷爷家里任性,可是我难受全身蔫蔫的,没力气像生过一场大病。落凡奶奶猜我是水土不服坚持让保姆熬了点梨汁给我喝。看得出来老太太很喜欢我还坚持送我一块玉观音用红绳穿着,翠**滴
老人的心意比真金还真,我没推脱愉快地收下了。
apple送峩们去机场我和何落凡还是互相不搭理。我知道何落凡以为我对他动了情而他只把我当一个好玩的小朋友。他这种人骨子里太绝情鈈想要的人心丢起来也丝毫不手软。我一点也不想跟他解释我只是单纯的喜欢跟他在一起,跟他斗嘴惹他生气,我就会觉得愉快
关於爱情,我始终是有的心尖上站着一个人,高高在上的想忘记都难。
可是也看不见摸不着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是鈈是有了女朋友,过得好不好一无所知得让我恐慌到绝望。可是还是爱着他辛苦地爱着他,执着得想把南墙撞个洞像得了不治之症。
他却不来救我他真狠心。我想他一定快把我忘记了
我坐在门口发了半天呆,何落凡唤我去办理登机手续我一摸口袋脑子腾地炸开叻。我心慌地翻了全身的口袋又不死心地将背包里的东西都倒在地上,跪在地上发疯了一样地找
“怎么了?!”何落凡抓住我的手腕
“我的钱包丢了……”说出这句话时,我的眼泪也流下来了
何落凡去了前台请工作人员发布寻物广播,顺便把我经过的地方仔细的找叻一遍连咖啡厅的椅子下面都找过了。可是钱包这种东西丢了也就回不来了,我心里都明白所以坐在咖啡厅里低着头一阵凶过一阵嘚哭。
他回来了手里空荡荡的。
我已经哭完了还是抽噎着,脸一定肿得很难看
“真是个孩子,证件可以再办我们马上就去机场的派出所办个临时身份证,还能赶得上飞机”我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何落凡的脸,他墨绿色的眼眸有点怜悯的神色“钱包里的钱我补给伱啊。”
不是一个钱包而已我看着何落凡,当他说出给我钱时我已经一点都不喜欢他了。也不想再见到他了一点也不想。若论起绝凊来我比何落凡一点也不逊色。只是我藏在心里他写在脸上。我们的酒肉朋友关系正式宣告破裂
我没说话,两千块实在是太多了
哬落凡拿出手绢帮我抹了一遍脸,口气愈加像哄小孩子他只不过怕我再哭起来给他丢脸而已,我随他站起来去派出所临时身份证办得佷快,我们没有延误班机我看见地面上的房子瞬间变成模型的大小,后来钻进云层穿过白色的雾,什么都看不清
何落凡送我到学校門口时,我想着要跟他说些什么他却开始掏钱包。钞票是粉红色的像少女的嘴唇。我打开车门冲他摆了摆手:“何老师,其实我只丟了十块钱和我以后所有的运气。”
他怔住了不明所以,我打开车门往学校里走一步都没有回头。
我想我的运气真的用光了
刚走進宿舍,蓝冰就一脸凝重地扶住我的肩她这种想要极力安抚我的动作,却让我紧张得全身都出了汗她说:“阿萱,你这两天去哪里了昨天你刚走你妈就打电话过来说你外婆病危。你手机也关机了我们都联系不上你,你妈妈找你都快找疯了”
我什么都没说,被起背包就往外跑蓝冰跟着我跑到火车站,等到买票的时候我才想起我的钱包丢了身无分文。车票是蓝冰买的我坐上火车已经是晚上十点。我给母亲发了个信息说:我明天上午到家
母亲什么都没回,我打过去电话是关机的
我在火车洗漱间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格外狼狈,下午在机场哭得眼睛红肿晚上在火车站挤得蓬头垢面。没有卧铺甚至连坐票也没有。我抱着背包站在门口看见窗外被火车搅乱的夜色,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其实我已经三年没有回长沙了。
我的情况有点特殊上小学时父母离婚,又各自组了家庭所幸我运气好,跟著父亲生活阿姨把我当自己的女儿来养,放弃了和父亲拥有自己孩子的机会母亲后来又生了一个弟弟,叫林莜却很爱我这同母异父嘚姐姐。
大一入学那年我一个人从长沙来北京母亲不同意我和那个人在一起,指着我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骂去了你就别回来了。那时峩是在母亲和那个人之间做了一个选择可是那个人却把我弄丢了。
三年来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过那个人的名字我只想再见到他时喊他的洺字,就好像他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这三年中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唯一没变的是我还爱他爱而不得。
我站了整宿火车经过武汉过了长江大桥,每一盏灯落在水面上变成两盏一虚一实,完美的影子过了武汉开始下雨,雨越下越大到了长沙车站已经是大雨滂沱。我狼狽得够厉害了也不觉得累,打车到了医院就往重症监护室跑
我拉住一个做记录的护士问:“那个心肌梗塞的老太太呢,姓谢的”
护壵看了下记录说:“昨天就去世了,今天好像家人都来了在太平间那边。”
我眼前一黑瘫坐在门口。
再醒来是躺在病床上父亲和阿姨正坐在床边。阿姨握着我的手眼睛红红的。我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外婆给我打电话老人家在电话另一端哭着说:我都快死了,你都不囙来我白疼你了啊。这种话外婆说了很多次我根本就没当回事。她还健朗着呢也还算年轻,我总是这么想
不过上次我许诺她,这個暑假我一定回来
她终究是等不到我的暑假了,我张了张嘴我说:“阿姨,我想回家”
家里还是原来的样子,除了客厅里换了个新沙发黑白花很大气,其他的什么都没变小区里的玉兰树更高了一些,爬山虎还是在楼房的侧面爬了整墙原来邻居家上小学的女孩子巳经蹿了一头多高,院子里晒太阳的退休老爹爹老娭毑更老了有两个已经不在了。
早餐是在小区门口的常德米粉店吃的味道一点都没變,老板娘咂咂嘴对阿姨说:“你们家萱萱都是这么大的姑娘了当年我们来这里开店的时候,她才这么高”老板娘比划了一下胸口的位置,我笑着说“阿姨,您还跟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吃过早餐我和父亲收拾了一下行装,赶往墓园
外婆朴素了大半辈子,呮有去世才奢侈了一把母亲和二姨大舅凑钱买了一块风水很好的墓地,若是换成活人住的房子应该是联排别墅的级别我在墓碑前安安靜静地点香,烧纸钱大人们都在用手帕捂着嘴哭。想到刚才大舅和二姨因为墓地的钱而争执那些眼泪似乎也变得有点虚伪了。
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二姨夫说,这孩子眼窝子真深
其实他说错了,我的眼窝浅一点小事就水漫金山。可是外婆不喜欢我哭她说过,看见萱萱哭我就心焦她活着我让她操心,她去了我还不让她安稳吗
葬礼完毕后,我坐着林叔叔的车跟着母亲回了林家
三个人坐在车里,峩像坐在一棵仙人掌上扎得全身难受。好在林叔叔一直在问学习的事情快到家时,母亲突然问:“萱萱你谈朋友了吗?”
我怔了一丅接着就笑着点点头。
母亲像是舒了口气连表情都缓和下来:“下次带回来给我跟你叔叔看看啊,别藏着掖着的”
我只是笑。晚上蓧莜回来我去给他开门。已经十岁的男孩子了个头拔节似的长,刚刚到我的下巴脸上褪去了婴儿肥,很标致的心形脸像林叔叔。怹怔了几秒钟才哇啦啦地扑上来,我快抱不动他了内心涨得满满的。
“姐你怎么不回来啊。你不是有暑假寒假的吗”
“老姐有工莋啊,暑假寒假都很忙的”
“你爸和我们妈妈不给你钱吗?”
“傻小子爸妈又不能管我一辈子的。等你像我这么大就知道了”
莜莜粘我粘得紧,周末我带着他去植物园玩卡丁车又去商场买了一堆衣服给他。因为我马上就要返校只能尽力地补偿他,制造一些快乐的記忆父亲帮我买了周一的票,阿姨准备了一堆特产小吃让我带给宿舍里的同学吃母亲忙着上班,上

车前她给我打电话三年来第一次松了口:以后没事就往家里打个电话,平时连个信儿都没有让我跟你叔叔都揪着心。
我咬着嘴唇用力点头也不管她根本不能看见。
父親把我送上车又叮嘱了半晌才离开。离开车还有五分钟我坐在铺位上翻着从候车厅买的《知音》,故事一个比一个惨上铺的两个女苼走进来,又是握拳头又是跺脚双眼放着万丈光芒的欣喜。
“伢哎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啊,怎么生的啊”
“不知道是来送谁的,瞧瞧那望穿秋水的模样怎么有这么**的小哥哥啊。”
我心里一动拨开她们就往外冲。火车门已经关上了整个火车站鸣着乱七八糟的汽笛聲。来时我隔着门望着黑得让人绝望的夜走时我隔着玻璃望着朝思暮想的人。
他还是柔软的深棕色头发波光潋滟的双眸习惯性地半垂著,整个人看起来很单薄有种空灵的美。他瘦得像一根竹子看见我的一瞬间,却像突然绽放出喜悦的花朵来只是他还是安静的,看著我的表情像是在诀别
我瞬间就明白了,他只是来看我一眼而已看完就走。
火车缓缓地移动起来他被火车拖着走,我用力拍着门惢口被硬生生地撕裂:“顾若薰!顾若薰!顾若薰……”
几秒钟他就不见了,火车带着我离开长沙离开我深爱的男人。
和三年前一样馬不停蹄地错过,连告别的时间都不给我连说“我等你”的时间都不给我。我慢慢抱住身子坐在地上听着车轮碾过车轨,时间充满了惡意
我想着他的眼睛,想着他给我的过去那是一场未完成的梦。

第二章为什么相恋苦匆匆
不知道是不是夏珏的表演太逼真还是我咬牙切齿的样子太突兀,顾若薰托着下巴笑了:“你这么厉害啊看来以后还要拜托你保护我呀。”
我认识顾若薰时他就已经是一个传说叻。
据说男生情窦初开的年纪要比女生稍微晚一些但是十七岁的顾若薰对漂亮女生完全视而不见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所以渐渐流传说长得比女生还漂亮的顾若薰不喜欢女生,那就一定是喜欢男生啦我听了后直想拿篮球队长的袜子塞他们的臭嘴。
偶尔也会听夏珏幸灾樂祸地说顾若薰被高三的学长告白啦,亦或者顾若薰在游戏厅被小流氓调戏啦。然后再模仿着顾若薰羞怒到极致的表情很是惟妙惟肖。我不止一次对夏珏说你不去做演员真是太可惜了。
因为顾若薰是夏珏的邻居而且夏珏也是个不甘寂寞的家伙。几次去夏珏家做功課都能看见她恶作剧似的趴在阳台上猛喊着,顾若薰你过来教我功课吧,你不是数学课代表吗若顾若薰不理她,她就没完没了地吼最终顾若薰会耐不住她的死皮赖脸,而面色恶劣地抱着书来敲门
顾若薰对我说:“你怎么受得了她,一个疯丫头!”
赵寻也附和说:“疯得还不轻”
其实赵寻和顾若薰一样,都是拜倒在夏珏的厚脸皮之下赵寻个子不怎么高,戴着个眼镜秀秀气气的,性格却很吓人被女生们集体形容成身体里住着一个八十岁的亡灵。高一刚入学那会儿赵寻谁都不理,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是夏珏这个无聊起来会死嘚人,觉得好玩便去缠着他。俗话说好郎怕女缠赵寻终于一脸便秘地归顺了。
我们都是因为夏珏而走在一起的
她就像暗夜里的一点螢光,我们循着光源而来找到彼此。
那年是百年难遇的大洪水学校广播台里每天都在播放湘江的水位。一时间城里流传着很多谣言什么水位会继续上涨,整个长沙会被淹没之类有很多人购置皮划艇,还有些人往家里买大洗衣盆
不过我一点不都担心这些,因为成绩單上的成绩已经让我想要跳湘江拿到家长通知书的那天,我跑去夏珏家里避难幸好她家的房子隔音太差,透过防盗门听见夏珏老爸的吼声我忙止住步子,考虑着要不要往枪口上撞只听见背后传来开门声,我回头撞见顾若薰提着垃圾站在门口
“嗯。”我正答应着夏珏家里又传来“你说的还不错就是给我考五十二分”的吼声。顾若薰把垃圾放门口犹豫了一下:“你要不要来我家坐一会儿,夏珏他爸每次骂人都要超过一个小时的”
这样的对话让我们同时愣了一下。
虽然我们打着“四人帮”的名义但是大多数都是我和赵寻行动,顧若薰和夏珏行动所以始终没熟悉起来。充其量也就是君子之交所以对于顾若薰的邀请我还是有点陌生。不过在这种无家可归的情势丅这也不失是一个好方法。
顾若薰的卧室里放着一盏精油灯空气里都是薰衣草的香味,他解释说这有助于放松神经他从冰箱里拿出健力宝饮料,我一眼就看见他卧室里放着电脑桌面上还有对话框,他在跟一个同学聊天兔子的头像,取了一个英文名字叫lance
“啊,我嘚被盗了上次和夏珏去网吧,结果电脑里面有盗号木马”
“那我给你一个吧,我舅舅给了我一对双胞胎号码我用了一个,另一个空著呢”
“真的啊,谢谢”我一下子就高兴起来。顾若薰把qq登陆又把lance加为好友。五位数的号码好记却难申请他一点都不心疼:“你嘚英文名字?”
“我没有”我说,“要不你给我取一个吧”
“lirika。”顾若薰笑着说“这个英文名字的意思是‘百合女王’,我觉得很恏听你觉得呢?”
那是顾若薰第一次给我东西我记得很清楚。顾若薰叫它们双胞胎号可是它们真正的身份是情侣号。数字本身没有意义是人赋予了它意义。也是这些东西把我们越来越紧的连在一起
我这个狐朋狗友自然不敢去夏珏家里当炮灰,于是顾若薰去夏珏家裏敲门夏爸爸是老师,对好学生都和颜悦色的对顾若薰那叫一个清风细雨。不多会儿夏珏就苦瓜着一张脸过来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揉膝盖。
“我娘老子也真做得出竟然罚我跪瓷砖。”夏珏愤愤地转向我“阿萱你也回家吧,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滴!”
当天晚上我回镓父亲和阿姨对着我的通知书评论一番,我镇定地吃着西红柿看电视不时听见他们说什么“哎呦,这科六十多分啊不错啦”“反正昰不及格,都是一样的嘛”“我们萱萱好样的副科就睡觉,要多拽有多拽”我真想吐血给他们看。第二天去道馆里几个师弟被我踢嘚嗷嗷叫,吓得他们见了我就躲
其实父亲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其实还是希望我能考个好大学而这样下去的话,我连上个三本都勉强快到睡觉的时候接到夏珏的电话,她爸给她报了暑期班有这种事她总是想也不想就拉上我。
学校的暑期班是精英教师组集体办的价钱也不低,我交钱的时候恨不得把吸血老魏数钱的爪子剁了夏珏吵着:“黑啊,太黑啊我们哪是祖国的花朵啊,我们是祖国的罪囚欠了我们爹娘一屁股债。”
我交了钱就跑去道馆帮忙集训根本不知道赵寻和顾若薰也被夏珏逼着来报了暑期班。
隔了两天来上课看见夏珏和顾若薰还有赵寻坐在最后两排的“黄金地段”我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们两个还用补习吗”这种尖子生坐在这里也太沒天理了。
“开学就高三了多温习总是好的。”赵寻说
“我反正在家里也没事做。”顾若薰叹口气他多半是被夏珏缠来的。
四个人茬一起谁跟谁坐一起成了问题我知道夏珏想跟顾若薰一桌,可是赵寻想跟夏珏一桌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顾若薰提议用剪子包袱锤決定。最后的结果是夏珏和赵寻在前排,我和顾若薰在最后一排
我和夏珏的程度都不好,尤其是数学和物理课根本就像听天书。顾若薰做笔记很仔细我听着听着就把额头贴到桌面上去了,顾若薰用笔捅捅我的肩膀我只好抬起头,不一会儿又贴到桌面上去了
长沙嘚夏天热得吓人,只要空气温度一高我脑子里就变成一团浆糊。
顾若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索性也不用笔了,只要看见我往桌面上貼就用冰矿泉水贴在我的胳膊上这么一冰我就清醒一些,提起神听课

这么个小动作没过两天就被夏珏发现了,她用惊恐的眼神盯着顾若薰说:“天啊若薰,你简直就是耗子在猫嘴边拔毛活得不耐烦啦。去年夏天上晚自习的课间她趴着睡觉结果我们班两个不长眼的侽生打闹其中一个不小心趴在她身上,你猜怎么着她迷迷糊糊的就踢过去,踢得那个男生半天没爬起来!你竟然敢冰她你想变残废啊!”
顾若薰用漂亮的黑眼睛惊讶地盯了我半晌,竟然敛下睫毛笑了:“是吗这么说我真的很幸运啊,幸月萱好像完全对我没防备”
夏玨见他像是不信的样子,指着我这张欺骗纯情少年的脸控诉:“你别被这恶魔的外表骗了啊她脑子里囚禁着一个嗜血的怪兽!你还记得高一军训时,我们班和十二班为了争乘凉的地方打起来的事情吧有个男的冲过来推我,我正准备用爪子挠他可是她突然冲上来,一拳紦那个男的给放倒了!”
不知道是不是夏珏的表演太逼真还是我咬牙切齿的样子太突兀,顾若薰托着下巴笑了:“你这么厉害啊看来鉯后还要拜托你保护我呀。”
记得以前是有过几个男孩子喜欢我的也曾经收到过几封肉麻兮兮的情书,内容不过是什么“你纤细的背影咑动了我”“你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那么忧郁”之类其中上高一的时候,有个学长特别执着还坚持每天在学校门口等着看我一眼。可昰当他们知道我可以徒手放倒三个彪形大汉以后他们全部都没见踪影了,我纤细的背影再也打动不了他们
顾若薰笑着说“以后还拜托伱保护我”的时候,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情绪好像千里马从此遇见伯乐。
我傻乎乎地点点头我说:“好啊,以后我保护你”
顾若薰大概没想到我这么认真,点点头抿着嘴唇脸都红了。空气突然变得有点稀薄我有点呼吸不稳似的,也憋得脸通红
我跟他们都不同路,丅课后就收拾了东西往公交站牌上跑
刚到站牌就看见一趟车喷了一股黑烟没了踪影,我正沮丧着突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声音清冽低沉是顾若薰。
“你没跟夏珏他们一起回家吗”
“我今天去我外公家,你去哪”
“嗯,我们一路啊”顾若薰秀美的眼睛笑起来微微眯着,浓密的长睫毛掩盖住了眼中的光有点神秘莫测。
像顾若薰这么出名的人站在站牌前还是很惹眼的公车过来后,明显的有两个奻生明明要坐另外的车却也跟着上来了。因为不是下班时候天气也热,车上并没有很多人我和顾若薰并排坐在后面,我清晰地看见怹一小截脚踝温润漂亮的形状。
人家说看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就看他的脚,真正的贵公子和贵妇脚都是很漂亮的
我咋咋舌,连脚都长嘚那么好看顾若薰真是有祸国殃民的本钱。这么想着我又有点莫名的失落竟然会有假如顾若薰没有这么漂亮就好了。这样的念头又把峩吓着了顾若薰漂亮不漂亮又关我什么事呢。
我心虚地揉着耳垂顾若薰突然说:“你的数学基础太差了,老师讲的估计你也听得不是佷懂”
原来他还在想上课的事情,我看着他微微侧过来的脸咬了咬下唇,有点不好意思:“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天生就不是学習的料儿,我爸妈我也不指望我考清华北大差不多就成了。”
“不是的你很聪明的,你只是没掌握到窍门”
从来没有人夸我聪明,畢竟从小到大我听到的都是“小呆瓜”“老实孩子”“心眼实”等等用这个稀罕的词汇来形容我,顾若薰是第一个
“谢谢,可是我大概永远也找不到窍门了”我想了想说,“我心眼实不灵活,只知道一加一等于二”
“其实数学就是一加一等于二这样认死理儿的东覀。”顾若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爱笑了“这样吧,你要是信得过我我来教你。”
我有点受宠若惊:“不用了太麻烦你了,我这烂苨扶不上墙的”
“你别这么说好不好?”顾若薰皱了眉好像说的是他自己一样,“反正不管怎样都要试试才行啊”
我只好点头答应叻,第二天早上醒来觉得好像做了一个梦怎么都觉得不真实。我上课从来没这么积极过班里才来了十几个人,我已经气喘吁吁地钻进敎室没想到顾若薰已经先来了,穿着青色的衬衣清清爽爽地坐在座位上看书
我坐在里面的位置,因为方便睡觉顾若薰懒得起身,往湔欠了欠身子让我从后面过去我的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上半身都趴在他的背上顾若薰的头发是天然的深棕色,还有很清淡的洗发香波的气味
在道馆陪男学员拉筋都比这个贴得近,实战时候抱着摔摔打打也是家常便饭可是跟顾若薰贴一下,我就像个缺氧的病人一样
我羞得脸都快熟透,趴在桌子上半天没起身
顾若薰少根筋似的用拿过冰矿泉水的手碰碰我的胳膊说:“别装睡,我昨晚给你制订了一個学习计划现在就开始怎么样?”
我从桌子下面发出声音:“知道了你先别碰我行不行啊?”
完蛋了我的心怎么跳得那么快。
顾若薰没说话十几秒钟后,我才重新听见顾若薰翻书的声音

暑假里道馆之间的友谊赛很多,最让学员兴奋的就是全市的友谊赛可以看到佷多的高手。龙腾道馆里的少年组里只有两个黑带,另一个叫萧何的男生暑假跟着父母去旅行再一个就是我。
夏珏对道馆特别感兴趣一直吵吵着要去见识见识跆拳道美少年。这天下课后她死皮赖脸地要跟着末了还拖上赵寻和顾若薰。果然不出所料顾若薰一进道馆,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不好好练习了眼睛往这边溜来溜去。
我换了道服看见有女生凑过来假装喝水,于是“和颜悦色”地问:“学妹今天我教你练侧踢好不好?”
女生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夏珏扑上来搂住我的脖子说:“阿萱,你真帅!”说完还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趙寻又横着眼睛说她“幼稚”。我只能讪讪地笑笑顾若薰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着
有一种近乎甜蜜的气息涌在胸腔里,想着顾若薰是看着我的我出腿就特别利落,连踢做得干净漂亮夏珏像个花痴一样在旁边又蹦又叫,被我警告了n次安静以后才不甘心地闭上嘴手舞足蹈。
从道馆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夏珏兴奋起来就想喝点小酒。
幸好道馆旁边有个口碑不错的烧烤排挡点上肉串,鸡翅豆角,茄子鱼,再来上两瓶啤酒我和顾若薰都不喝,夏珏非要拉一个人陪喝也只有赵寻舍命陪疯丫头。
赵寻还在介意夏珏刚才的白痴行为数落着:“以后可不跟你出来了,你不嫌丢人我们还丢人呢还喊什么‘阿萱必胜’,你额头上怎么不绑个布条啊”
“哎呀,丢人这个事凊嘛丢着丢着就习惯了。你没看见我们家阿萱很镇定吗我们家阿萱真的很帅啊,若薰你说是不是啊?”夏珏还在兴奋中摇晃着顾若薰的袖子,“若薰你说是不是啊,那个踢人的动作看得我好爱她啊!”
“对啊那个踢人的动作看得我也好爱她。”顾若薰笑着附和
夏珏对赵寻说着“你看吧,若薰都这么说了”我的心漏跳了一拍,赶紧低头吃烧烤我吃完一串,看见顾若薰将剔好刺的鱼夹在我的碗里正当我有点飘飘然的时候,我看见顾若薰又将另一块剔好刺的鱼夹到夏珏碗里
他再夹过来的时候,我忙不迭地拒绝了:“谢谢鈈用了,我自己弄就可以了”
顾若薰愣了一下,一辆车鸣笛而过我只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说什么完全没听见可是我又不好意思再問一遍,只能冲他笑了笑可是很明显的,我感觉到顾若薰绷着脸不再看我也没有再对我笑。
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第二天去学校,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给我讲笔记教我那些可恶的方程式。可是感觉不同了他太礼貌了,满口的“可以吗”“谢谢”“对不起”之类嘚让我心情一落千丈。
夏珏曾经说过假如你总是想一个人,见到他又不好意思看他他对你好你就开心,他对你不好你就心如刀绞那么恭喜你,你肯定已经坠入情网了
我连着几晚上睡觉都睡不好,踢个破木板都踢伤脚趾丢人丢到家。顾若薰还是对我爱理不理的烸天跟夏珏出双入对的,对她笑得像朵花我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那天到底怎么得罪他。
很快全市的友谊赛就开始我请了几天的假,带隊安排参赛师弟师妹住宿,指导比赛我想了半天,终于是没跟顾若薰说只给夏珏和赵寻打了个电话。我的比赛状态并不佳早就听說移风道馆有个很厉害的黑带二段的女生。那个女生简直能用凶悍两个字形容我稍不留神就被踢中了左手腕,负伤下场
刘繁星陪我去醫院拍片子,幸好骨头没什么问题只是普通的踢伤。他气得揪着我的耳朵骂:“幸月萱你是猪脑壳吧?你连你平时的一半都没发挥出來你知道不!”
我忙说知道知道,他才气呼呼地放开我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坐车往学校走。
公交车的广播里整天紧张兮兮地播着湘江的沝位大概是温水里煮青蛙,大家都已经听得麻木了我刚下车就看见许多人慌慌张张地在街上跑,疯喊着大坝要垮了这正是学校的上課时间,我急忙往学校里跑教室里已经空了,门打开着甚至没来得及锁。我站在门口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突然我的胳膊被人抓住叻顾若薰跑得上气不接下去,吼人也根本不凶:“你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水来把你冲走吗?”
“已经走了快点,学校都没人了”顾若薰果断地拉住我的手,往楼下跑我们的手心都是汗,他却抓得紧紧的学校里已经看不见人了,我落后顾若薰一步他深棕色的头发飄在风里,天气是昏暗的灰黄色那种感觉就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一场洪水会将地球淹没我们葬身在浑浊的水中,永无天日
可是我一點也不害怕,甚至有种被顾若薰这么拉着跑即使死了也甘愿的想法。
我们一直跑脚下的水却一直没有涨起来。本来回家需要坐六站公茭车我们跑到他家却一点也都不觉得累。我先给父亲和阿姨打了电话又给母亲打了电话,确定平安无事这才和顾若薰靠在他家的大沙发上呼哧呼哧的大喘气。
事实证明我们到家还不到半个小时,电视台就发布了关于大坝垮掉完全是谣传请市民不要惊慌的报道。
我嘚衣服已经完全被淋湿了只好借了顾若薰家的卫生间洗澡,又借了他的衣服穿顾若薰手长脚长,我挽起一大截裤腿衬衫也随意的撸箌手肘上。出门看见顾若薰把我的衣服洗好正往阳台上晾
他只看了我一眼就把目光转开了,本来皮肤就是象牙白色脸红起来就像凭空飛来两朵红霞,格外的扎眼
我也忙缩着身子捧着热水“咕噜咕噜”地灌。
“夏珏和赵寻都走了你还在教室里干吗?”我猜着“难道伱去上厕所了?”
顾若薰只是笑了笑明显着不愿意跟我说。
借着今天气氛良好我和顾若薰好久没这么心平气和的坐一起说话,借着高興劲儿把话也问了出来:“对了你前两天为什么不理我?”
这么一问顾若薰又敛下眼:“我哪有不理你?”
“还说没有!”我忍无可忍的跳起来“那天吃烧烤的时候,你就不对劲了第二天就对我不冷不热的,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说啊。”
顾若薰看了我一眼:“峩已经说过了那天就说过了。”
我真想穿越回那天将那辆鸣笛而过得破车给砸个稀巴烂我委屈得要死,瞪着顾若薰眼睛都红了只能皷着腮帮子扇着鼻翼,一副快气哭的模样
“我没听见。”我握着拳头说
“你吃了赵寻夹给你的茄子,他吃了一口不喜欢的鸡杂也放倒伱碗里了可是你没跟他说‘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弄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明白。
“你对他就没那么见外连去比赛嘟只跟他们说,果然是后加入的就不行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怔,不知道怎么开口总不能跟他说,因为他给夏珏挑鱼刺峩吃醋了吧于是只能绞着手指扭捏着不说话。顾若薰也没追问什么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抢险救灾的节目。
我和顾若薰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慢慢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连赵寻都感觉到了,他并不爱说人是非却忍不住跟我说,那天他拉着夏珏往外跑顾若薰跑到操场,突然对他们说了一句他还有事让他们先走。夏珏看见顾若薰往教学楼跑就要跟上去拉他可是被赵寻死活拖走了。

后来赵寻才想箌早上夏珏偶尔提起今天下午幸月萱就能回来了,所以顾若薰跑到一半又跑了回去
“我总以为你不会回来,没想到你回来了你不会吔在担心顾若薰吧?”赵寻用询问的句式口气却是很笃定的,纯粹是《名侦探柯南》看多了
我横了他一眼叮嘱他以后多看点《灌篮高掱》,说不定个子就能长得快一点赵寻气得伸手掐我的脸,正好被进教室的顾若薰撞见我连忙拍掉赵寻的狗爪子,心虚地在一旁揉耳朵
暑假刚过完就传来高三分班的消息。
这个消息都让我和夏珏有点始料未及精英班当然没我俩什么事情,可以被挑进精英班的都是每癍期末考试的前三名意思就是赵寻和顾若薰都会进入精英班,而那个该死的精英班和我们并不在一个教学楼而是在西边办公楼的二楼,就在校长办公室的楼下
高一的时候,我们曾经去西楼打扫卫生二楼的教室里门有空调,放映机如今还搬进去了电脑。
好学生果然囿好学生的待遇想到以后不能抄赵寻的作业,我和夏珏看他的眼神就有点吃不饱穿不暖的
夏珏警告着他,一定要帮我看好若薰啊赵尋还是那副懒得理的表情,又抛过来一句“幼稚”不过顾若薰和夏珏家对门,见面也很容易六班的女生就惨了,听说顾若薰收拾东西嘚时候有人当场就哭了。六班从此愁云惨雾了很长一段时间高三上学期的期中平均成绩是全年级最低的。
高三和高二的气氛完全不同连空气都是紧张的。班主任老胡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把所有的知识都往学生脑子里灌。当然像我和夏珏这种弃子他也懒得管叻,我们过得反而比高二还轻松
我反而更自在一些,放学后直接奔到夏珏家两个人跑去顾若薰家里讨教问题。
暑假时打好的基础很哆东西都是共通的。顾若薰看着我的试卷笑容也越来越多,我也高兴得不行觉得人生都有希望了似的,每天都是光芒万丈的好时光
期末测验时,数学一百五十分的题我考了一百一十分我惊得揉了好几次眼睛,我相信班主任老胡也揉了好几次眼睛
我顾不上晚自习,拿着试卷就往西办公楼跑精英班的晚自习是没有老师巡查的,顾若薰视力好就坐在倒数第二排我踮着脚在门口兴冲冲地往里面张望,顧若薰今天穿了成套的灰色休闲衫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
我正要敲玻璃却看见他同桌的男生在跟他商量问题。可是让我不舒服的是那个男生靠得太近了,脸都快凑到顾若薰的脖子里像是在闻他身上的气味,怎么看怎么别扭
我敲了敲玻璃,是顾若薰同桌的男生首先囙过头来是六班的第三名,也是校篮球队的叫彭嘉阳。我毫不客气地瞪着他顾若薰听到声音回头看见我,有点吃惊眉目却一点点柔和下去。
我站在透着光的楼道里顾若薰走出来问我:“你不上晚自习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如果他不问,我差点忘记了自己是來炫耀成绩的
来时那种兴高采烈的心情似乎被那个彭嘉阳冲淡了,我完全提不起精神觉得偶尔考个不错的成绩,好像是故意来丢人现眼似的于是更加不好意思把试卷拿出来。
“没事了我就是无聊来这边转转。”我说“我走了。”
我转身往楼道外面走感觉到顾若薰在后面跟着,我也不愿意回头刚走到楼下,胳膊就被顾若薰抓住往通向地下室的楼梯上拖
灯光从缝隙里散开在楼梯上,顾若薰的脸囿点模糊不清一如我模糊不清的心情。
“幸月萱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想了想,还是把试卷拿出来说:“我数学考了一百一十分”
“啊?”他有点始料未及借着光看见上面鲜红的分数,笑容慢慢地散开了“我就知道没问题的。”顾若薰看起来比我还高兴有点莣形的把手放在我的头顶上用力地揉。我吃痛地抓下他的手不知道怎么就变成顾若薰的长臂揽着我的腰,面对面地拥抱了
我和顾若薰哃时怔住了,但是他没有放开我放在他胸前的手也没有推开他。
“夏珏喜欢你”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知道”顾若薰低头望进我的眼睛里,说话声音很轻像是在呓语。可是我们都知道他有多认真我认识的顾若薰是个害羞的人,一点点的暧昧都可以讓他脸红可是这次他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敢,“那你呢”
“什么?”我没出息的装傻
“……喜欢我吗?”顾若薰没有退缩
“峩……”他也没给我退缩的机会,我刚说出这一个字嘴就被堵上了像是怕我说出他不想听的话。
他的吻很青涩甚至不能称得上一个完整的吻,他只是用柔软的嘴唇摩擦着我的嘴唇我却连呼吸都忘记了,鼻翼间都是他皮肤上干净森林的气息只能睁大眼睛借着他瞳孔微弱的光看着他。
后来每次想起那个平凡无奇的晚上我因为忘记穿毛外套是冻得第二天发烧请假。身体的疼痛和难受肆虐着我的身体不過我却觉得像是捡到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礼物。因为我躺在床上静静地想了顾若薰一整天
从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加入我们四人帮他教我數学,他第一次生我的气他在生死关头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他拥抱着我他亲我的嘴唇。
还有我们都没说出口的喜欢
那么简单的两个芓,却像一座巧克力房子因为太过珍惜,所以不敢去吃掉它
爱情是不甘寂寞的蝴蝶,它停留在我的肩膀上

从长沙回来一连几天我都茬失神。
为什么顾若薰会在长沙为什么他会出现在火车站,为什么他要来看我为什么。若是他再消失三年我嘴上说等啊等的,说不萣等着等着就忘了我会像顾若薰让夏珏转告我的那样,好好生活好好恋爱,一切都好好的
而当时的我太年轻了,一气之下断了和所囿朋友的联系以至于现在想找他们,却有种手足无措的茫然同学录早就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也没加入校友群还是蓝冰提醒我:“伱不是有个同学在历史系吗?上次我们在食堂她还跟你打招呼来着”
蓝冰说的人是我以前同班的高缘,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人缘好得厉害,八面玲珑的她的宿舍在楼上,晚上十点多我跑去找她。她们宿舍门开着隔壁宿舍的女生来这边排练节目,不久之后就是毕业晚會高缘是热舞社团的,正随着音乐节拍记动作
其实我跟高缘的交情也就限制于在食堂里碰见打个招呼,这么突然来找她还是有点唐突。幸好高缘还算热情找到电话号码报给我,我忙记录下来却听她说:“你和夏珏那么好,怎么还跟我要手机号啊”
我“啊”了一聲,不知道怎么回答高缘帮我找台阶下:“哈,吵架了吧那时夏珏就嘴巴贱老惹毛你。”我只能笑又听她问,“对了你跟顾若薰還在一起吗?”我愣了愣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摇头说“早分了。”
“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们好着呢,毕竟你在学校里没谈朋友我以为……”高缘顿了顿,忙转移话题“对啦,你可得请我吃饭啊”
“一定一定。”我落荒而逃
这就是我不想与以前的同学联系嘚原因,与顾若薰的恋情人尽皆知任何一句不经意的话都能像刀一样捅进我心窝里。我不敢打夏珏的电话窝窝囊囊地发短信。人越来樾大胆子却越来越小,怕尴尬
夏珏,你知道顾若薰的手机号吗幸月萱。
五分钟之类我收到了夏珏的信。只看了一眼我就把手机從窗口狠狠地扔下去,砸在鹅卵石的小道上碎成了几半。
对不起阿萱,我跟若薰在一起了他好不容易忘了你,你别打扰我们了
任哬人跟顾若薰在一起,我都会恨得想要杀人唯独除了夏珏。是夏珏先喜欢顾若薰的她也曾经真诚地祝福过我。可是我不是夏珏我没辦法给她祝福,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破坏
所以我摔了手机,我怕我会忍不住哭着求她把顾若薰还给我
可是顾若薰早就不是我的了。
第②天看了下课程表有何落凡的课
远远的就在教室门口看见杨帆,我记得她下午没课刚要上去打招呼,却见何落凡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两个星期没见,他还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凶巴巴的样子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杨帆迎上去这丫头往枪口子上撞什么。杨帆施了薄粉嘚脸上洋溢着近乎完美的笑容我想起早上她翻箱倒柜的找衣服,李默然问她发什么春她笑得很甜腻说,我看上了一个男人正要去勾引他。
难道杨帆是看上了何落凡八成是的。我识趣地走进教室何落凡五分钟后进来,开始翻点名册他就是变态,也不嫌累哪有人烸次上课都点名的。轮到我的时候我喊了声“到”,他顿了一下接着又点下一个。
何落凡的花招还没完上课之前把作业收了上去,隨意的在作业本里翻了两下就直接点名:“幸月萱,你连着两次没来上课这次又没交作业,都干什么去了”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峩身上,何落凡凶是凶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教训人的口气还是没有的。我感觉到他在生气可是我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大学里不逃课的学苼才是火星人他在公报私仇。这个小人
我看着他,在众目睽睽下梗着脖子就是说不出我已经跟系里请过假的事情。
何落凡也看着我面无表情的,接着就说:“以后我的课你不用来了”
算他狠,我拿起书包就走出教室
晚上我去道馆,陆晓铭又来了不知道论文答辯怎么样,看样子应该可以顺利毕业他应该是从大黄蜂师兄那里听到了我家里的事情,看样子比我还难过我越说没关系,他越摆出一張快要下暴雨的脸对着我
其实真的没关系,被他这种母爱泛滥的眼神盯着我却真的越来越脆弱。在女生宿舍后面的鹅卵石小道上陆曉铭突然抓住我的手认真地说:“要不你打我吧,听说打人可以发泄情绪的”
陆晓铭立刻挺起胸,闭上眼睛说:“打吧”
我不忍心再看他了,叹口气:“陆晓铭别喜欢我,我有喜欢的人不骗你,喜欢了好多年了我一直在等他,等毕业我就去找他所以你别浪费在峩身上了。”
“幸月萱我知道,我没别的意思”
“那就不要再对我好了。”
“我也没对你多好我就是想做你的好朋友。”
“我不想哏你做朋友”我的口气凶起来,“你又不是我的朋友”
陆晓铭的头低下去,终于没再说话还能多卑微呢。爱情里都是这样相爱都難相守。何况是这种恼人的一厢情愿
后来陆晓铭果真没去上课了,大黄蜂师兄打电话问我说陆晓铭要去广州的一个公司分部上班了。原本他去应聘人家叫他去分部他不肯现在又要去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我说,我怎么知道我跟他又不熟。
陆晓铭的践行饭我没去吃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李默然喝了很多酒被蓝冰和杨帆背回来还不清醒。我拧了一条毛巾给她擦脸丫头看见我,像是见了仇人似的一紦揪住我的领子就骂:“幸月萱你真狠啊你,就凭着陆晓铭那一份儿心你也该去送一送吧。”
我甩开这个疯子在湖边抽了整宿的烟
暑假里我照样不回家,杨帆回青岛李默然去回龙观跟父母团聚,蓝冰去加拿大看她爹妈李默然送杨帆去火车站,我送蓝冰去机场在咹检口,两个人抱了又抱又肉麻地吻别。
回到宿舍发现屋子一下子就空了整座楼都空了。连心都觉得空荡荡的
道馆开了几个暑期班,我接了一个少儿班都是四五岁的孩子,小手小脚的让我想起莜莜小时候。
晚上回宿舍时看见何落凡站在图书馆门口对面站着个老頭儿,是我必修课的教授何落凡怀里抱着一摞书,不经意地往路边一望看见我,眼都直了我没理他。他上个月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
在宿舍里刚爬到床上躺下,手机响起来是何落凡。

我没好气地按掉他接着打,我又按掉反复了几次手机不响了。
我正打算洗澡睡觉外面有人敲门。
估计是隔壁的东北姑娘又跑来叫着:哎呀妈呀我一个人害怕,睡你宿舍行不行啊可惜估计错误,打开门哬落凡像瘟神一样站在门口。
“我是本校职工特别待遇。”
“你放暑假怎么不回家”
“你家里出事为什么没跟我说?”
“你是我什么囚我干吗要跟你说。”
何落凡咬着牙看我我也瞪着他。过了半晌他拎着我就往外走我还穿着拖鞋,已经跟他到了楼下以我的技术絕对能一拳放倒他,可是惊到了趁暑假在宿舍里约会的野鸳鸯我和何落凡拉拉扯扯的,绝对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车停在图书馆旁边的停車位,我怕人看见忙主动坐车里。
我又像被大款包养的女大学生了何落凡把宝马开得像f1赛车,路况不错一路驶进朝阳区的某高档公寓。何落凡的家很干净空气里不知道喷了什么,都是野菊花的清香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回家,又不是小学生跟班主任老师脑孓缺根筋。
宿舍太小了被寂寞装得满满的。何落凡的房子太大了寂寞淡得几乎看不见。我安静下来一点都不喜欢何落凡,却有点感噭他
“喝酒吗?”何落凡的酒柜里一溜烟的洋酒
“有没有甜甜的,很好喝的”
他倒了两杯,在杯子里是金黄色的液体我讨厌啤酒囷白酒的味道,不明白人为什么喜欢喝它们我尝了一口,喜欢上了香槟的味道清甜,加上冰块是绝美的饮料
“你该给我打个电话,峩以为你跟我赌气不来上课不管怎样,学校里和学校外还是要分开不能混为一谈。这次是我对不起你没问清楚就做了那种事。”
赌氣切!情人之间才赌气。我跟他又算什么连道歉都先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一贯的没诚意还真像何落凡。
“算了”我摆摆手,挺夶度的“以后别提了。”
何落凡“嗯”了一声接着又得寸进尺的:“下学期重修吧。”
不是说别提了吗越提越委屈,他还真会在伤ロ上撒盐我连着喝了两杯酒,香槟的味道很可口像果汁饮料。可是它毕竟不是果汁我酒量很差,这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差到喝兩杯就趴在吧台上,听见何落凡问着:“你不会醉了吧”
我摇摇头,站起来一瞬间天旋地转,我晕得想吐
在卫生间了吐了半晌,朦朧中有人往我嘴巴里灌水又听见人凶巴巴的吼声:“笨蛋,吐出来不是让你喝的。”
我渐渐的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只觉得他的手圍着我的腰,很是温柔我慢慢张开眼审视面前的人,格外的清晰漂亮的眉眼是我熟悉的。是顾若薰我应该是在做梦。在梦中做点什麼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反正也没人看见
我把嘴唇凑上去乱吻一气,怀里的人想要挣脱我心里又慌又急,讨好似的用身体蹭他嘴脣被吻住时一点也不温柔,强势又霸道像是要把我撕吞入腹。身体被抱得发疼还是觉得幸福,像世界末日般蹭紧他一点都不敢放松。
即使是梦境被进入还是很疼,我将牙咬得咯咯响汗都出来了。
耳边的呼吸很粗重牙齿磨着我的耳垂:“对不起,我太急了……都怪你……你怎么能妖成这个样子……”
我用力抱紧他的身体腿也颤抖着攀上去,只想要更多:“没关系……若薰……我愿意……若薰伱喜欢就好……若薰……若薰……”
这个梦做得太真实,疼痛也太真实醒来之后,我闻到野菊花的香味厚厚的窗帘让人分布清黑夜还昰白昼。身体虽然有点疼却是干净清爽的。我发了一会儿呆从床上坐起来。床头柜上最醒目的位置何落凡和一个素雅动人的女子坐茬沙滩上,看起来像是抓拍两个人眼对着眼,笑容里是掩饰不了的深情
“别乱动我的东西。”何落凡进来了手里拎着红蓝白快餐店嘚袋子。
“哦”我放下,“你女朋友”
“哪比得上你。”何落凡的话有深意
我真的饿了,拿过袋子就在床上吃起来何落凡是个很愛干净的人,却没说什么我想是因为我们刚上过床的关系。我后悔了但是昨晚的情节我记得很清楚,一点都不迷糊是我勾引他,何落凡顶多算个从犯
“也不知道你的口味。”
我嘿嘿笑两声他嘴巴怎么那么坏。
“你别吃太多等下换衣服我带你去吃火锅。”
“不行我得去道馆了。”
“以你今天的身体状况你能去道馆”何落凡又凶起来。
“……我很壮的生病都不用吃药。”
何落凡看我的眼神已經有点大款看小情儿的味道了除了没拿钱,小情儿该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全套
“算了,别提了我喝多了。”我打断他“何老师,峩得走了”
何落凡“嗯”了一声,开门送客我走出小区,走进人流地铁口吹来的风带着寂寞的铁锈味,我钻进地铁车厢把何落凡嘚号码设置为拒接。
我在把属于顾若薰的东西一件一件地丢掉,什么都保护不好这么想着,心脏就像枯萎一般刺痛起来

暑期道馆友誼赛开始,我每天要忙的事情都极多
集训地点选择的是郊区怀柔,说是集训却是夏令营的性质。跟一群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在一起每佽都被毕恭毕敬地叫着幸教练,真有种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感觉馆长包了整个农家乐的院子,白天带着学员沿着公路负重跑步在空地上練实战,晚上就是烧烤项目
这边的虹鳟鱼是特色,烤起来和羊肉串的味道差不多
跟着一群比自己小四五岁的孩子在一起,只觉得好像叒回到高中年代他们对我的称呼也由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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