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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弼—明代书法-书法空间——永不落幕的书法博物馆
张东海先生集 (明)张弼 撰
  家刻小序
  萬里志
  陸隴其
  再覲祖
  胡介祉
  李東陽
  孫承恩
  王廷相
  ○陸隴其
  張東海先生集序
  鄭端簡公曉年譜言端簡初第時將殿試首相石齋楊公使人道意致殷勤端簡父吾核公戒端簡曰汝不聞兩及相門張師德無書抵政府劉元城乎因誦張東海先生戒子詩權門要地是危機句端簡所以能卓然於始進而不柱尋直尺於公卿之門者東海之詩有以啟之也余讀之未嘗不歎前輩操行之高真今曰後主藥石哉訪東海集未得適先生裔□世偉以家藏遺集索余序因得盡讀其詩文與其□實蓋先生之學根柢程朱胸次灑落一切齷齪不足嬰其懷當時賢士大夫如李西涯謝方石彭鳳儀王守溪皆歎服其學問政事之超出流俗一南安守而朝野交重不啻慶雲景星宜其流溢於詩文者足以楷模後進如此也世多重公之草書公甞自評吾書不如詩詩不如文以余觀之誠然□書之不如詩文書得詩文乃重耳然非學之有本如世之嘲風弄月雕琢雲山刻畫星露則詩文又烏足重而况能重其書也哉余竊怪近世虞山錢氏輯列朝詩集於先生之詩登者寥寥無幾如今集中所載養馬行昔有篇諸詩其用意深遠與杜子美兵車行諸作相表裏有天下國家者所不可不佑而如吾核公所稱尤足□學者之膏肓錢氏皆逸而不錄亦所謂不揣其本而齊其末者歟典型既遠奔走危機者滔滔皆是矣先生之詩文具枉安得如吾核公者曰諷誦於其子鍼之前一洗滌其肺腸也哉時
  康熙壬申仲秋當湖後學陸隴其序
  ○再覲祖
  重刻張東海先生全集序
  雲間張氏科第蟬聯以詩古文名家者後先相望而東海先生其肇造者也東海先生在當時有旭素之目人皆寶重其草書詩古文幾為所掩故論者以先生草書第一詩第二古文第三而先生自謂吾古文第一詩二草書三豈人之品騭不如先生自歷甘苦之為可信耶抑論者為公而先生之語出於矯耶今草書不可見而詩古文難為甲乙亦取其各足以傳而己竊稽有明詩古文之學至空同大復諸子而一變才人所趨遂成風會及歷下弇州之後盛極而衰弘正以前諸家乃復稍稍出先生之集久而論定自足與西涯守溪竝驅一時宜其垂天壤而壽梨棗也洧川張瞿父明府先生七葉孫家傅秘本頗有散失重加蒐採彙成新編予與明府有同年之雅郵寄長安徵予言焉予歷覽舊存題跋多出宗工哲匠言必核實不涉溢美子曷能復贅一詞第念後之學者競尚風華流為靡麗得先生古茂醇深之作以當鍼砭誠可珍奉也反覆披讀以二百餘年之物觸手皆新宛如初脫藁時則先生之真精神有與詩古文俱存耿耿不可磨滅者矣當曰之非漫為作可知也先生由駕部守南安政以最聞今明府之治洧惠政班班被諸砍謠有以遠紹前徽而且家學相承耽情翰墨是集之梓不徒功存表章蓋有所深嗜於中而不能自己也然是集出海內實公之讀且梓者無限又豈僅張氏家集已哉是為序
  康熙甲戌小春之吉牟陽後學再覲祖拜撰
  ○胡介祉
  華亭張汝弼先生舉成化丙戌進士由兵曹出守南安志操耿潔不與流俗人為伍生平抱負往往托意辭章且素工草書每命題伸紙筆不停綴文不加點甫成即以畀人多不存稿間有一二偶存又以書法之精輒為賞鑒者持去以故私篋中寥寥也而婣友胥史之家珍藏私錄者頗多安石碎金焉先生復習見當世操觚染翰之子粗知文墨遂詡詡然自命作者褒然成集梓而問世究之瑜瑕不掩為有識者所竊笑因思痛矯時弊不屑委阿從俗故任其零落絕不加意是以益從散逸鳴呼雕蟲刻鵠雖壯夫達十之所羞稱而身沒言立亦孝子仁人之所共願先生殁後三十年其仲君都諌公檢諸遺簏十亡八九乃訪之婣友之所珍藏胥史之所私錄者得文若干首詩若干首各分四卷然僅十之二三也又恐贗偽舛錯非表章前人之至意乃廣求質正名公先輩長沙李相國手為批訂北里孫內翰備加評衡并各以序言詳其端委而斯集乃告厥成矣且夫先生之立身行巳高邁曠達不為污合取容故其吟詩作賦隨其興之所至不假雕琢而縱橫排宕理足詞豐直入班楊之室居然雅頌之音迄今二百餘年讀先生之文章如登山仰岱溯水知宗設或當時不致散失使得盡窺其全豹又不知若何大觀也雖然夜光垂棘惟不可多得胡寶之者眾今先生之集縱為數無多而各體俱備且經諸先輩鑒定足以藏之名山傳之其人矣豈徒與世之操觚染翰者較長絜短也哉先生後嗣繼起皆能世其家?不失矩範今洧川今世綬其文孫也余以是知先生甚悉云
  燕越後學胡介祉茨邨氏拜譔
  ○李東陽
  張東海集序
  東海之濱有張汝弼先生者甞觀於海而有得焉因以東海自號少善草書雄偉俊逸自成一家同時各能書者皆莫能及碑板卷帙流布邇遠至於外國東海之名遂遍天下其為詩清鍊脫俗力追古作意興所到信手縱筆多不屬稿即有所屬以草書故輒為人持去先生亦自謂刻集太多欲矯時弊不復置意其間清詞警句時或傳誦而見其全集者差鮮其為文隨事觸物必根理義不為華藻枝葉之辭特自慎重不苟作又以無稿故益加少焉故以書揜其詩詩揜其文說者乃謂藝之至者不兩能非知先生之深者也先生殁且三十年其子廣西按察副使弘宜亦卒家又先遭回祿之變戶科都給事中弘至撿諸舊篋不能十一又訪諸婣友所藏及胥史所私錄者得其二三為幾卷而時所傳誦者尚未之備以續錄未巳隨所得為先後將刻梓以傳以先生之詩之文而止此甚可惜也昔之論書者必先人品豈惟書哉人之品必先道德所謂道德者非必禹行舜趨服堯之服而後為至惟義利邪正不汨於中涵養既久則英華自發於外如珠藏玉韞有不可揜者先生晚得科第為兵部郎官最久志操耿耿不為污合開口論議無所顧惎未嘗諂媚以干進取中所自負往往於辭章發之及知南安律巳愛物政宜其人未久而致仕以去故其政事又為文章所揜而其文之存亦止此豈不重可惜哉然空青丹砂金膏水碧顆拾而塊翫之亦知其為至寶固不必堆盤積笥然後為富而况於文哉况於其人之可?者哉使後世知其人之重則其文益重矣先生諱弼汝弼其字也松之華亭人其舉進士在成化丙戌卒於丁未年六十有三子弘宜弘至皆繼舉進士弘至為翰林庶吉士世其家弘正弘圭弘玉弘金皆不失矩範諸孫繼而起者相望張氏之文獻固於是乎徵集既成弘至以書上京介翰林侍讀學士顧君士廉請予序鳴呼予言豈足為先生重哉正德乙亥長至前一曰特進光祿大夫左柱國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葢殿大學士致仕長沙李東陽序
  ○孫承恩
  張東海集序
  詩不可徒作也昔者聖人之序詩也自非厚人倫裨風教存勸戒示得失者輒斥弗錄葢冺焉無聞者不知幾倍所存矣後之作者又何浩瀚不可嬋紀哉夫三百篇遠矣不可幾矣然必不背孔氏之意而後可自附於詩騷人墨客所以流連自放於禽魚花竹之間以寓其歡忻悲戚之意非不工且麗也而三百篇之旨希矣甚則又有為淫褻燕昵之語則凡端人正士諱且羞之而謂不見斥於孔氏之門無有也東海先生詩各滿天下興之所到不暇雕琢而氣昌辭偉寓意正大所謂厚人倫裨風教存勸戒示得失者往往具見其於淫昵之辭無及焉庶幾所謂不背孔氏之意者乎至其所以自信不愧不怍者則十每四五鳴呼先生之於詩信非徒作者也夫作詩本無法有之自後世始專門之論曰與欲其遠故為渺漠汗漫如醉夢人語曰意欲其深故詭匿如啇度隱語使人讀之卒不可曉二者為詩家要旨流連自放而於其大者則忽焉竭精弊神卒背孔氏之教先生之詩何甞不深且遠也而其所自得者不優哉先生平生作甚富而不甚靳惜故多散逸其仲子都諫君緝錄僅是然諸體班班具矣都諫恐久亦併亡也欲梓刻之屬予引一言於首輒敢僣論如此或曰詩本人性情大率與其人類考之諸名家之詩可見也先生為人高邁曠達故其詩多超逸明爽雅負志操故其詩多慷慨自許或曰昔蘇長公讀涪翁詩謂如見魯仲連李太白令人不敢復論鄙事先生之詩脫出塵囂此語若為先生發是二家?之言雖不足盡先生之詩之大而要非無所見者併附於後正德丙子九月之望賜進士出身翰林院編脩鄉晚生孫承恩頓首謹書
  ○王廷相
  張東海集序
  東海先生草書遍天下余游仕四方往往得見真跡誠羲獻以來所未有者所謂仙遊三洲神超八極是已及讀麓堂詩話見所云張東海自言詩勝艸書此英雄欺人耳葢不以公言為然也余切疑之恨先生詩文未能盡覩今年游松江接先生仲子黃門君時行出公全集乃得大觀之鳴呼不至其海安知其水不登其岳安知其由先生可謂無所不極者乎雖然天下之美貴乎傳世傳而且久大善之道也先生之詩氣豪而逸文博大而雅觀者類能言之而所以久其傳者正不在是也自夫斯人之為學而聖賢之所以教後世者言之不過曰濟變明道而已故君子之為文能具是美則有益于世不能具是美于世輕重何哉不能為世輕重其如傳何哉故不貴于繪辭麗句以為工不貴于劇談雄論以為辨不貴乎援古據今以為博要之濟變明道有益于世斯其大善已今觀先生之詩發乎情性之正關乎風教之大不肯作淫媟靡嫚一語一字有如慷慨激烈之夫徇人國而不辭者先生文章根柢乎義理出入乎聖賢雖議論辨駁反覆無窮卒歸之正有如端人介士侃侃自立而周旋中規折旋中矩無少愆儀者夫如是謂非濟務明道可乎謂不在益于世可乎則其久而傳無疑也夫先生草書之妙固亦能傳矣求夫斯人之為學而聖賢之所以教後世者能具是美乎其勝與否在所不必論也正德丁丑十月朔後學浚川王廷相書于雲間書院
  ○吳鉞
  張東海集序
  此先君子之友東海先生集也廿餘年前予侍教先君子每見其喜誦先生詩若送羅一峯題岳陽樓與黃連篇養馬行等作則尤所習聞者先君子平生論詩慎許可而獨于先生之詩若心醉焉曰東海賢者也後有欲求其人者於此亦足矣予謹識之稍長思先君子言而因以前所習聞者求先生之為人則見其有志節焉有忠義焉有仁民之心焉有曠懷雅度焉有寤寐賢豪之意焉始悟先君子之言之有以也顧以弗多見先生之作為恨既走仕途每于交游中熟先生名其喜誦先生詩不啻如先君子而予所以竊窺其為人者亦與論者合心竊自喜謂先生而在當必以知己見許于是益欲求其全集而慰吾私未獲也頃來松得交其仲子都諫君則知方緝梓全集以為不朽計予喜曰數年未畢之願其遂償乎未幾都諫以卒工告且挾冊見惠蓋詩文凡若干卷予得而大觀焉渢渢乎盛矣哉而其所以為言者則必澤于道義所謂志節忠義之類往往具見而其文亦復稱之于是益信先君子之言有以而予之所以論先生者之不僣也鳴呼斯亦可以不朽矣都諫曰願得一言為敘予不得辭乃為述鄙懷附于後若其體裁格律之所至則有涯翁之敘與諸君子之評矣予固可畧也正德戊寅春仲之吉崇仁吳鉞拜書于邵齋之暇
  ●題辭
  張東海集題辭
  東海公草書捷出神恠震撼一世雖販夫牧竪爭求其書殊方委巷莫不懸有其蹟詩不苟作作必超詣豪宕擺脫近世尋常語其警句至今傳誦人口而文獨未之見也然公甞自評其作字不如詩詩不如文而世獨寶其書豈殆見其杜德機者乎公遺稿不自愛惜往往為人持去公既殁其子時行給事徧搜篋笥參訪知舊得詩與文若干卷梓刻以傳而每恨不得其全也雖然文豈以多為貴哉時行曰然遂書其後而歸之正德戊寅春三月甲子光祿大夫柱國少傳太子太傳戶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震澤王鏊著
  右張駕部出守南安紀行詩若干首雖皆一時率爾之作然而天時人事之變家人朋友之情皆可攷見亦張氏詩史也至送其子弘宜會詩有權門利路之戒則有見于近曰喪名檢而害身家之人最入仕者之所當知也歲丁酉仲冬十一月扁舟道吳過宿修竹書屋示以此冊讀之一過書其後而還之禮部尚書兼翰林學士長洲吳寬
  ●家刻小序
  此東海先君遺集也鳴呼先君殁且三十有一載矣今始克成編編又不能得其大分罔極之罪容何言念先君素于藁草不惜遺亡或強之去亦不為牾也甞命孤曰母觀近時刻集故自視亦無庸傳然今海內士類每以不亟見先集為問而孤等又竟忍淪失無餘也哉弘至北歸二兄繼逝旁求轉錄喫緊者又復十年得詩類卷四凡四百一十首文類卷四凡一百五十首各以體分隨所得無次譌缺未備者復三之一別錄以存鳴呼非其有而冐之非夫也湮所有而弗章非子也所賴涯翁寄序且手批其舛膺崑山顧侍御孔昭北里孫內翰貞甫備加評選校文賦則王大尹良佐沈憲幕東之校詩律則陶祠部良伯干進士調元箋補殘失孫其性當之庶幾就緒擕之洞庭質諸守溪先生先生許之言復遇都太僕玄敬于蘓汪司業器之于嘉禾重為披校且裁節之徐嘉興子謙遣工壽梓乃卒有成鳴呼此固公等扶植斯教其成先君之休不肖後人寧忍忘之用揭卷首以識無窮之感云正德丁丑歲冬仲不肖弘至拜識
  ◇文集◇
  卷一  賦五首 序四十一首
  卷二  記二十一首 傳八首
  卷三  書三首 議二首 說五首 題跋四十首 銘十三首 贊十三首 箴一首 詩話三首 原 解一首 釋二首
  卷四  對一首 志三首 誡一首 辨一首 墓表五首 墓志銘七首 哀辭二十五首 祭文五首
  ●張東海文集卷之一
  賦五首
  序四十一首
  ◆賦五首
  惜別賦
  太白酒樓賦
  登山賦
  寶善堂賦
  晴洲述遊賦
  ○惜別賦
  若有人兮孕九山之秀靈懷瑜握瑾兮何脩姱之天成紉蘭茝以為佩兮雜申椒之芳馨薙蕭艾之蒙翳兮滋蘅芷以敷榮縱褧衣之外襲兮遹彪炳而內弸燁煜其彌章兮衘靈風而厲青冥爰稽首於瑤階兮維鴻休之是承鸞箋閃耀兮心目孔明象管流連兮颷馳電驚五雲粲錦兮祥光斯徵鳳鳥騫舉兮雝雝和鳴寵睠碩才兮庸之勿輕乃謂神都兮辟雍崢嶸載歌載游兮益大以弘嚅嚌芳腴兮鹿呦呦而莪菁菁於是脂車牽而秣駟牡兮指雲衢以遐征羌友生之戀戀兮掔子之袪總六轡以緤馬兮柅子之車奈子之不少留兮倏載馳而載驅心逐車輪而轉輾兮胡周道之盤紆目渺渺而瞻望弗及兮空佇立以踟躕悠悠白雲之下上兮山宛宛而蜷曲耳肅肅以鳴秋兮颯凉颸之動木歌伐木之無和兮鳥嚶鳴而林霏靄綠 【 此與韓昌黎別知賦山嗷嗷四語同一雅淡】 其永以為好兮胡中道仳離之速悵獨處此兮渺天涯之南北目送飛鴻兮母俾爾音之金玉噫吁嚱眇軀多郵兮而又曠茲韋弦也南山蕪穢兮伊誰之田也弛鞭策而弗庸兮駑步曷前也中夜耿耿不寐兮遐思之綿綿也亂曰維山兮蒼蒼維水兮泱泱羲輪兮孔亟奄忽兮移光撫茲兮參息庶夙夜兮無荒航關閩兮遡洙泗羅古今兮苞眾芳迅鵬程兮九萬致吾君兮陶唐 【 約而歸之於愛君其得湘纍之遺意者乎】
  ○太白酒樓賦
  駕東吳之舟兮泝淮泗而北遊阻脩程於濟牐兮爰登茲樓憑危欄以四望兮嘅古今之邈悠攄余懷之耿耿兮與先生而熟籌夫人鮮不樂飲兮胡先生之名獨留彼八僊六逸兮亦附驥而垂休豈飲果卓異兮將才猷之寡儔抱三靈之純英兮乘六氣以夷猶隘渤澥其曠渀兮撫□華之崪崷揆先生之姱辭兮誠千載之特金鑾寶牀兮遘時英辟胡清平之新詞兮乏卷阿之遺則 【 此論甚正】 謂時不可語兮豈苟天光之烜赫使妖蠹之罔間兮寧免委身乎狎客 【 高處在此為淫媟之語以狥君何狎客之不為也白亦何辭】 終往比之弗審兮幾幽圄而隕魄荷汾陽之再造兮莫逭夜郎之遠謫豈邂逅而□郵兮亦時命之廹阨君子不諱罪辱兮視在吾之順逆 【 在吾順逆意更高】 彼徒以詩豪而興羡兮誰撫音塵而致惜重曰氣邁往兮才壞奇竟獲落兮弗少施技雕虫兮耀世丈夫之頻兮忸怩嗟先生兮罹此又麴蘖兮溷之雖曠懷兮弗計何鄙陋兮吁嚱申誓言兮貞固幸母愓兮險夷叩廓寥兮黯默聊酹卮酒兮矢吾詞忽靈風兮撼戶恍先生兮歸徠 【 叶釐 結甚脫酒】
  ○登山賦
  秋試南歸因登高眺遠悼初志之未遂嗟曰月之如流乃作是賦時景泰庚午九月朔曰 【 登高者每逐逐于遊賞此獨追悔自咎豈宜以少作少之】 閔予懷之悒悒兮聊登山以自逞信予步以凌躐兮歷重岡而複嶺樹橫枝以絓冠兮石■〈石壘〉磈而齧脛氣消縮而力既罷兮坐憩絕頂搴巖蘿以藉兮覽三吳之風景指遺墟於灌莾兮烟霾冥冥概昔人之經營兮直炰烋於俄頃仰視天高兮俯視地迥忽長風之振袂兮木葉交隕奈曰月之不淹兮激予心之悲哽昔予厲志以有為兮冀中道以馳騁使王良總轡兮騰駕躡影發軔書林兮晞開建之蹊徑信鄒魯之可達兮載遊載泳故朝誦夕披兮汲汲以鑽研寤思而寐夢兮寐語以自宣胡力不任志兮卻步而莫前 【 自古豪傑乘時思奮之心類如此】 航一葦以圖濟兮駛曠莾之淵觸奔濤與怒浪兮又驚風之暴顛遂蕩泊於泥穢兮逐流而遷顧初志之弗踐兮徒顏面之靦然曾春秋之幾何兮歲二紀而再躔夗?貝夗?貝茫茫兮莫知巳愆將躋雲衢而再躦兮泮林以翔騫矧良朋之離群兮誰與周旋申侘傺以怊悵兮遐思之纏綿茲登山以樂遊兮反百感之內煎 【 是賦家語】 撫心自忖兮伊誰之咎也厲志靡鹽兮物欲眩誘也朝華夕摧兮弗恒茂也撫壯弗戒兮壯弗復也哀摧而悔兮悔既後也 【 意優柔】 循危磴以下降兮乘北風以廻舟扇遊塵以息鞅兮葺敝廬於海陬菊芳兮吐秋蘭秀兮色幽林喬兮鳥啾渚深兮魚遊善萬物之自育兮契茲理之周流覬夙夜涵揉兮庶初志之可酬 【 菊言時蘭言守鳥魚言適所謂合比興者以此】
  ○寶善堂賦
  雲間馬以德以寶善名其堂葢取楚書惟善為寶之義然彼有國故所寶者善人以德居士流則珤其身之善爾予為賦以廣其意庶有所興起焉
  若有物兮乘二氣以流形形非實形兮曰理以為名天地之混闢而弗能外兮矧萬彙之有生惟人無競兮又獨擅其秀靈靈臺湛徹兮極粹美而精明斯善之可寶兮貴孰與京 【 珤原于天切于身極為可珤人自失之則珤非其珤矣命意精實】 廓之而六合準兮四海以平胡稟氣拘窒兮污染之洊仍圈豕斯放兮縱蟻慕而蠅營寶山海之珍怪兮軀命為輕篝燈邃壑兮冐毒突獰腰絙沉淵兮啗蛟觸鯨周章聾瞽兮夸重價之連城慌惘忽霍兮孰知反身之誠履叢菊以躓踣兮寘周道其誰行追蹠蹻以並騖兮究窮兇其誰懲賴元聖之閔惻兮牖斯世以遺經群哲仰紹兮炳煥乎曰星眾醉罔覺兮何時醒偉若人之卓識兮悟至寶之在邇反而求之兮乃吾性之善爾顏之堂楣兮庶夙夜之仰止堂何有兮有圖有書几案秩敘兮琴瑟與俱軒榮宏敝兮八窓洞虛擁篲播灑兮迸浮塵其閴如匪堂之是餙兮實吾身之所廬來章縫之吉士兮揖讓進趨蔭桂樹於前楹兮蕙茝羅於後除椒蘭荃芷交加兮雜江蘺與揭車爰載芟而載薙兮俾薋菉蕭艾之悉袪眾芳藹其芬菲兮鼓芳風之舒舒撤籓籬之障蔽兮樂衍豫以容與 【 便有心廣體胖意】 茲寶善之洞屬兮尚靡間於獨處鬰松栢之蓯蘢兮竹嬋娟而與旅亘彌久而弗渝兮允矣其終始 【 謹獨持久之功更喫緊】 重曰淳風之漓兮日晻昧而弗宣惟善之根吾人兮歷億世而罔遷導軌轍以迅邁兮塗人聖賢姚姒我師兮咎卨後先緬懷古人兮今古同天明月皓皓兮懸我前寶之寶之兮永弗諼
  ○晴洲述遊賦 【 為大司馬程公作】
  溟陽先生泛舟徽溪弟子空同侍焉爰有長隄陂陀廻互重複乃攝衣曳屩舍舟而陸維時芳風扇和萬彙春育萑菼蘅若薈蔚紛郁魚鳥龜黽飛鳴遊伏密樹張轡軟莎襯褥於是怡然坐蔭發舞雲之咏鼓陽春之曲少間石徑窣窣如聞足音遙見偉丈夫者荷綸竿而行吟其聲若擊石而撞金先生卻立諦視顧謂空同曰是夫也如龍躍春江鶴盤秋空非逃虛之士殆葢世之雄耶試即而問之空同攝衣而前丈夫應曰我晴洲之釣者與世若隔絕矣子何為而來耶空同還以告先生憮然曰吾目其矇乎釣者乃若斯乎甞聞之棘津之望莘野之摯皆逃於耕釣若終身而忘世是夫其斯人之流歟試更問之空同乃促武而進致恭以俟丈人曰子去而復來將有說乎試坐我磯石罄子所懷無卒遽也空同坐定乃曰羲軒紹統人文耀芒轇轕萬有橐籥三靈以之佐運撫世而登虞軼唐者丈夫甞任之巳乎笑而不答曰戮蚩戡黎秉樞握奇陰陽倏變風霆交馳以遏絕亂畧而京觀鯨鯢者丈夫甞為之巳乎笑而不答空同莫窺其涯而復問曰乾坤鼎鑪水火匡廓不穀而飽不樂而樂氣馬飈輪周遊六幕其丈夫之謂矣無以釣誑我也 【 序文武神仙事各六語而意自足便見筆力】 丈夫艴然曰此神仙之流荒怪之術先王之世所謂左道而必誅者子何以待我之淺耶空同惘然自失不知所云反命於先生先先躍然曰吾知之矣談文武則笑心領而貌隨也欲冺迹而逃各故弗答耳擬以神仙之流誠厚誣之矣予往謝焉乃亟趨而前曰丈夫誠文武之偉器輔世之碩人胡值茲亨泰猶偃蹇而弗信得無忽生民而絕大倫乎丈夫曰不敢走也無似竊甞試之今且休矣尚何言為遂不通姓名而別但持竿兀兀而巳先生載行載顧依依不舍登舟夷猶搄弦再鼓而歌曰蹇我懷兮晴洲偉碩人兮寡儔驥脫羈兮廣漠龍既雨兮湥湫稅埃壒兮遠逝嗟碩人兮遺我心優 【 一篇敘事得二陸機括而亂辭復雋永】
  ◆序四十一首
  夢筆詩序
  贈周廷鳳南歸序
  ○夢筆詩序
  夫筆紀道之器也道有鉅細也久近也污隆也純雜也離合也皆筆紀之也 【 以筆紀道前人所未發】 或謂筆以紀事未必皆道此不知道者也道何往而不在哉故曰筆紀道之器也古之用筆如此而巳近古之書資瞻視之好魏晉而下益甚則筆之任分矣然世徒泥其點畫波勒之助不亦忘其遠者大者乎上海姚君舜夫志于行道者而尤善書甞夢人授以筆言者率以江淹李白夢筆事泥之予竊謂淹也自也皆未聞道者夢之全否不可知而筆之紀道不容冺也故序而白之不直為舜夫告且告世之用筆者求之于道何如也
  ○贈周廷鳳南歸序
  紫陽朱子萬世人豪也其在當時以單詞片語加諸人後世銖較粟量求其許與抑奪之旨而定其淑慝得失之實其書具存而在所許與者亦不甚多見甞讀景行堂記謂正介先生周穎之行信於鄉聞於朝立言垂訓足為世法意正介真偉人而朱子許與之至也惜未聞其後為何如今年予以會試寓京與三衢胡君彥超交其同館之士有周廷鳳與其從子宗器者皆溫雅有文問其世則正介先生幾世孫也為之歛容叩其世曰本出於淮而唐初有諱□者用杜如晦薦剌衢州遂家江山故今為江山人而正介則巳甞祭於學宦為鄉人之規範久矣噫朱子之言久
●張東海文集卷之二
  記二十一首
  傳八首
  ◆記二十一首
  味道軒記
  滋德堂記
  竹梧書舍記
  微酡處記
  著齋記
  吳母鮑氏畫像記
  歐陽文忠公畫像記
  吟風弄月臺記
  李相亭記
  蒙川館記
  重建橫浦橋記
  梅嶺均利記
  張氏墳記
  司馬莊記
  椿庭記
  春暉堂記
  曲水草堂記
  補棹歌二首
  鼻吸河記
  學稼草堂記
  重建景星橋記
  夢椿記
  ○味道軒記
  道有味也聖人安之其次樂之其次嗜之其次知之由而弗知者眾人也悖而弗由者吾不知其何如也自世降道裂知者葢鮮傳曰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苟弗能知烏能味其味哉天台陳君士暉與余同會試京師甞以味道軒記見屬予大其志難其事記未作也尋遊國學與之比舍日共起處竊見其薄于世味篤于義理衣扉蕭然室無長物其中則充充然未嘗少挫其氣士暉其知道之味者歟聞士暉乃閩籓方伯員韜先生冡子也先生敭歷中外位至方伯以世俗觀之士暉宜飫膏梁厭紈綺都騎從沉酣富貴間而不以為過者今乃反由寒畯下而又略無不足意士暉果知道之味而味之者歟昔仲尼以顏淵為近道曰屢空道無不在也豈專于空哉殆厄于空者易動于物非幾于道者不能不動也噫若士暉者真能味道者矣俾予記之無佞辭無愧色記可不作乎所愧者識汙辭鄙不足以發其道之諛而益其味之雋耳抑聞道可以意會不可以言宣猶之食芻豢■〈酓欠〉醇醪自有其味不可以語諸人也所可語者特鹽醯之觕糠粕之末而巳雖然吾於士暉終不能巳于言也誠能母溷異味毋間須臾則將益嗜而樂之則知之又不足言矣其進孰能禦哉 【 此又進一步照應篇首】 請揭諸軒壁以為記
  ○滋德堂記
  金山掌教慈谿李先生宗貞以滋德名堂命其徒?璉遠來徵記予受簡而閱之作者眾矣記之詳矣尚何言哉然不容以不答也姑復之曰德之在人猶苗之在田懼其熯也則溉之懼其潦也則疏之懼其瘠也則耔之懼其蕪也則薅之懼其蝝也則除之又社焉蜡焉祈神之保之皆所以滋長乎苗而冀其獲也君子之滋其德豈農夫之不若哉世降道敝澆偽日甚人心之害不止苗之害也則所以溉之疏之耔之薅之除之凡所以滋吾德者無所不用其極庶幾德日以滋也怠則舍苗而弗耘躁則揠苗而助長斷無獲巳故良農不以風雨泥淖而輟功胼胝皸裂而告勌君子不可以造次顛沛而或戾其德然持之有要其惟敬乎鳴呼敬乎具在方策未易以言也言之易未必能敬也徹內外一動靜洞幽顯貫始終而而間能敬矣敬以滋德其猶農之器乎舍器無以為農舍敬無以為德聞先生之究心于是有日予竊惑焉夫梓匠輪與舍規矩斤斲而事農則求老農而問焉閑于農者無待于問也先生經史傳業簪組連輝濡染之深講習之素尚何僕僕問人為哉誠知德之廣大彌綸兩間管轄萬善非區區一農夫之事可髣髴歟雖然予非知德者無以為先生益詩曰無田甫田維莠驕驕請銘諸堂壁以為滋德之一助
  ○竹梧書舍記
  戶有憂戚不即告母甞愉色婉容在左右以安母心暇則坐塾中誨諸子及鄉隣之秀彥必以躬行孝弟為先才質輕俊善文章者少忽于孝弟則懇懇諭之弗改則厲聲斥絕之母甞病醫禱無所不至晝夜未甞安寢飽食母殁哀號頓仆水漿不入口者數日及葬遂廬于墓側衰絰不觧晨奉櫛頮夕奉浣濯如生時不少廢哀號之聲聞者感動鳥為之翔獸為之伏左布政使蘭陽丘陵時為太守兵部尚書王綋時為都憲鎮淮聞孝子名廉得其實遂上聞旌其門則孝子之名益彰大矣自後以其子理貴封刑科給事中烏紗鶴髮徜徉京邸以就養老而不衰人以為孝道之報
  東海張弼曰予甞過淮問楊給事則有知有不知者曰楊孝子則皆能道其居處指其里巷噫孝子之孝誠可謂人不間于其父母昆弟之言者乎然夷考其事親則不過日用之常委曲致力耳初無足自奔趨吾而忘吾斯之謂內也仲學大而不知天壤間山水何獨得于梧竹之深耶豈若周子之庭草明道之盆魚耶不然亦外矣夫學莫先于道道載于萬物萬物皆道之形體也得之于日用動息視聽蹈履間皆吾進學之資也何止矻矻乎塵編蠹簡朝含幕咀古人之糟粕耶仲學意阻起而三謝且曰先生之言廓然發我蒙矣請筆之書舍昔子瞻不負蔣之奇之約終買田築宅以居義興先生果來遊于不徒山水之勝得以發舒一洗異時塵土也吾竹梧書舍中趣味亦得以一寫矣遂記之
  ○微酡處記
  浙水間有偉士焉曰用亨江先生志薄雲天而學究其實名播遐邇而職甘于卑人莫測其何如也甞過華亭張弼而告曰吾有樂賓僚之所署曰微酡處吾適吾情吾恐醉之禍人子為吾記之弼喟然嘆曰聖賢之心不易知也然甞一勺之鹹而知海之味睹一隙之明而知日之光舉一言之微可識全體之大康節邵子甞曰■〈酓欠〉喜微酡邵子之心其有所憂乎日之方中憂其■〈日亥〉也物之方盛憂其萎也世之方泰憂其否也事之方亨憂其窒也陰之方長憂其剝也 【 數語皆事外生意亦大議論】 飲之酡則憂其醉也憂其醉之禍則謹其醉之漸微酡而止其樂也永惟邵子其先天下之憂得天下之至樂者歟或謂邵子之學出於陳圖南輩然圖南乃獨醒而不知酒之樂者不足以語此世之饕富貴而不返者則溺於樂而不憂其禍一醉日富抑又不足以語此夫人知醉知醒而惟微酡非知易者不能知用亨讀易而工履易而順人方以高官厚祿望之乃僅取一教官而往不獨醒不日醉樂微酡者也其有得于邵子之意哉視彼沉湎顛冥號呶肆逸累其形弊其生毀其成者相去葢萬萬矣用亨持是心而進而大夫而卿輔皆微酡而弗之醉吾知其免夫憂之及也用亨曰諾他日胥會于其處慎毋浮以大白
  ○著齋記
  事親之誠自然之衷也自佛氏入華喪祭禮廢誠散而滅知者鮮矣聞古經如在如存之語若誕謾文飾且驚且疑鳴呼天衷民彛陷溺甚矣有能特立獨行以盡事親之誠者君子寧不亟與之乎錢塘鍾季珍氏在所宜與也季珍名頤早聞其父時事則凝思惘惘冀若得一見之事母孝母卒喪祭如儀不御酒肉滋味者三年哀慕之思彌久彌切或若在母傍笑語唯諾趨走奉承焉其甥禮部司務項君文祥篤行士也每于縉紳士夫間道之縉紳士夫韙之名其齋居曰著屬予記之余撫几起曰若斯人者可與讀古經矣致愛則存致愨則著其信然乎夫著者心之誠親之攸在也記昌學射久視懸虱大如車輪虱豈果輪若哉精誠之至著于心目間者至微而至鉅耳是猶未也舜見堯於羹於牆堯胡為而在羹牆哉誠而著也方今庸愚之夫狃于習安于誑夷狄之鬼了無相涉而謂其能出光怪降禍福彼誠之所施一何悖繆哉人子於親一體而分罔極之恩匪言而知發于人衷之自然耳有見有聞夫豈人之誑我哉古經之言葢先乎天下萬世之情而發也季珍之所著何如誠之所獨得不能語諸妻子也吾為子記吾道吾誠知不相遠耳齋居之規搆見者能述之予可略巳鳴呼安得所在有季珍輩相與復古也夫
  ○吳母鮑氏畫像記
  新安吳斯能氏生廿月而母鮑氏殁歾且四十餘載矣追慕罔極惓惓不忘甞涕泣而嘆曰母以生我而我不一識母天地間我何至此極也適來華亭與善繪事者周鳴鳳交乃以情告乞繪母像以虔事焉鳴鳳復之曰寫神之法豪髮不似則為他人吾素不識公之母何能貌其髣髴哉斯能慘慘然意沮而鄉貢進士張天駿觧之曰丁蘭刻木肖母以事之久而有血氣之徵焉木雖肖母豈真母之身而有血氣乎惟人子之誠孝有以感孚焉爾蘭母以形肖猶之可也堯沒而舜慕之坐則見堯于牆食則見堯于羹羹牆豈堯之形似哉見之者舜之誠也斯能欲繪母之像以慰思母之情雖弗甚肖不至羹牆之弗類也以像求母不亦近乎斯能泣且拜鳴鳳乃繪之繪畢徵予記噫天駿之辯當矣是葢人子終身之鉅痛為是甚不得巳之計耳像可泥而弗作乎 【 察見用鬲】 借曰斯能之過計亦過于孝耳君子寧忍咈之乎且使誠孝如舜如蘭又寧不真有所見或徵血氣之徵乎 【 斷得是】 遂記像之所由作於上鮑氏生于洪武乙亥殁于永樂巳亥時春秋二十有五云
  ○歐陽文忠公畫像記
  歐陽文忠公像其六世孫某識于旁曰守滁日所寫中書舍人長洲李應禎得于京師南京大僕寺丞義興李瑞卿見之曰吾官署在滁公廟祀在滁此正滁人之所想像而願見者遂摹以歸同寅協謀刻諸石以永慰滁人之思屬弼記之弼拜手而言曰噫公在當時願見者固多未必皆儒紳君子也雖販夫爨婦亦願見之此好德之恒心也然儒紳或厭見之何哉忮心也忮心一生則聖如孔子賢如孟子亦將毀之何所忌憚哉逮其身既沒其道不墜則雖有忮心者亦順其恒矣所以聖賢多奇于時而卒重于後世也彼忮心者當時人亦厭見之後世又厭見之于竹素間寧有畫像傳世為人所快覩者耶則邪正之得失較然矣衣冠之流盍思所以少警哉太僕諸君協心以刻公像亦見所趨矣法當牽連書之
  ○吟風弄月臺記
  周濂溪先生為南安軍司理時適程大中為通判因遣二子從學而卒有得焉以繼往聖開來學而垂萬世太平之術即明道伊川是也故南安府有道源書院於學宮之傍固足以表著之矣然昔之軍治即今之府治三子衣冠容與于斯者非一日階墀堂序尚遺舊規流風遺韵未盡冺滅後人朝夕于斯寧無感觸而景仰乎故因府治內廢臺刋除草木甃砌而屋之顏曰吟風弄月臺葢據當時所記濂溪志趣高遠常目吟風弄月程子亦云自見周茂叔後吟風弄月以歸有吾與點也之意可見襟懷同一灑落不可以勢利拘也或謂周子政事精絕程子為政上下響應使遇焉則伊周不足多舍此不及而乃表其吟風弄月將與騷人墨客流連光景者同科耶噫難言也昔者子路輩咸欲得國而治之孔子獨與浴沂風雩之點將無意於用世澤物者耶豈以人欲淨盡天理流行隨處充滿則隨事順應斯與天地同心而萬物安之耶吟風弄月者舉一端而全體以著大用以該所以安百姓育萬物者實不外是其政事精絕上下響應不自吟弄中來耶 【 見得真切】 彼流連光景者似若彷彿其致天壤矣噫是誠難言也非淺陋所可窺也姑書成語揭之於臺天下後世必自有真識者在謹銘之曰
  周程有臺永鎮茲府登勿乘輿燕勿歌舞先哲之遺孰敢戲侮圖書左右風月今古曰敬曰誠闢我門戶澤物洗冤昭哉神武遹追仁武斯民父母庶克事天弗愧守土
  ○李相亭記
  孔子曰才難然才而遇時者尤難也此所以雖有頤治之君而不得以溥其澤民物之失所者恒多志士閱古屢為興歎恨不得起而從之遊又詳考其操履設施應時處變之跡而求私淑于千古之下焉况游展所及音塵可想而忍忽之乎若宋李忠定公在徽宗時英才卓越巳大有聞遇時之否掣肘莫展至南渡一試聿成朝廷未幾亦沮所以宋之讐恥終不可雪中原終不可復民物塗炭之極以至胡元入華衣冠掃地而為開闢以來之大變焉鳴呼才而不遇有如此哉葢三代而下人才之盛莫過于濂洛諸君子之外有韓范富司馬為名相南渡以來則公一人耳故當時公論稱其為不世出之才後世史官亦謂有諸葛孔明之心者甞至上猶縣獲教寺蜈蚣硤俱有詩豈為江西制置時行部至此耶抑竄萬安軍時偶遊此耶遭變既屢故老無傳其所自撰制置錄亦巳無考葢莫得其詳也然以不世出之才而辱臨遠邑有志者恨生也晚不得瞻望裳舄為欿而忍忽而不道耶縣學之後山舊名龍歸坑弼惡其不稱易曰騰龍嶺同知蒼梧李榮率官屬與耆俊登焉以賀茲山之遭遂擇勝建亭問名于弼弼顏之曰李相亭不惟致景仰之私且使士有所法又以洗僻邑之陋也噫公之遇不遇天下之幸不幸也天乎人也尚何記哉公名綱字伯紀祖自邵武始遷無錫父蘷任華亭尉而公生忠定其謚也
  ○蒙川館記
  宋之季世有蒙川先生劉黻字聲伯者為太學生時劾丁大全之奸安置南安軍乃接濂洛精切之語輯濂洛論語若干卷又有問梅集蒙川集若干卷其學一以濂洛為主者及起而任御史為侍郎尚書言論正大剴切足濟當時可謂不負所學者雖時不之用垂訓亦遠矣及宋將航海委身于陳宜中俱至羅浮病卒而家死于海信其以身任道非當世之苟祿偷生輩可擬也南安之東山有泉正易所謂山下出泉蒙與其號合先生豈因之而為號耶豈其家在永嘉之雁蕩別有所因耶易曰蒙以養正聖功也其志亦可見矣弼遂屋于其上題曰蒙川館以旌先生之跡勵後學之思館之前繚以垣垣之門題曰半山亭亭枕橋橋橫澗下自東山隹處上至寺之花雨樓磴道盤紆正及其半秀樹奇卉泉聲鳥韻日時朝暮不可名狀有精郭景純之術者曰館正坐山之勝處故又以此表之雖然特以先生之正道讜言委身家以狥國不徒為濂洛之名足以聳後學之天衷維斯世之民彛耳若山之勝殆何處無之耶或曰半山之名同於王安石之寺將為人所嗤詆此不然嗤詆安石正所以崇先生之道也但世有冐濂溪之名而懵其道高者乖刺下者迂愚將若為先生之辱耳然則豈為優孟而併偽孫叔敖耶顧吾之為者真偽何如也遂書于館之壁以記之而先生之祀則與劉安世諸公同享于寓賢祠矣
  ○重建橫浦橋記
  【 讀前臺與亭館三記可以知先生教民之心讀後橋嶺二記可以知先生治民之才】 橫浦橋乃南安之襟喉天下之通道也其初無攷自元至今修建大畧具見郡誌成化甲午毁于潦知府姚旭欲修而代去章綸繼之將成即傾戊戌夏弼至而備詣成毁之故葢山水暴漲頓起數丈浮菹巨木蔽流而下撞擊橋墩勢逾萬牛少有罅漏則莫可支此所以難為功也况先為橋墩者疊石四周實以沙土石子遇水流轉何能為固又當橋之上流沙洲歲積高塞半江水勢擁併益不可禦故隨成隨毁虛費浩繁卒無成績弼鑒茲弊先開沙洲使江面既濶而無擁併之險中流之墩悉實以巨石灌以石灰四周罅縫嵌以生鐵兩岸石址與中流五墩既成先架木為藪諺所謂喜鵲藪是也隨加巨梁梁上加亭亭覆以瓦梁甃以石子葢南安以驢為生非惟木不能當而瓴甓亦不耐也亭有欄設為賈區而收其入凡為亭三十間長三十丈濶一丈八尺較舊高廣皆加三尺石惟用青木惟沙?凶舊有佛像鐵犀厭勝之具悉屏不用盡人力而不惑民志也凡賈區所收歲供修葺特火有禁以防不虞經始于戊戌冬仲至明年冬季始通行又三年始克悉完其費徵于前官募于民而未徵者又以梅嶺鹽稅因是而民屋于沙洲而阻江水者撤之隄其岸為通濟街又歲役軍民數日以開沙洲皆所以保此橋也尚賴後之守此者加意焉亦郡之要務也故不復牽綴文義而直書其實云
  ○梅嶺均利記
  梅嶺道路乃南雄南安兩府共給其役共享其利者故騾驢馱載少壯擔負皆于中途博換葢為民情土俗以為定例自肯代巳然而洪武初亦因之而設小嶺中跕逓送官物公私皆習而安之無所爭也自景泰初因軍餉故以南贑皆為廣東行鹽地方則南雄之貨過嶺者益多馱擔者可得厚利南雄之民始創南貨過北者直至南安城下北貨過南者直至南雄城下之議其議似公未悉委曲故官無確斷民起私爭殺傷狼籍文移旁午啇旅不通兩府交病凡二十年間屢斷屢爭卒無寧歲葢由未盡委曲不知中途博換之故斷斷不可易也其故何哉葢北貨過南者悉皆金帛輕細之物南貨過北者悉皆鹽銕麓重之類過南者月無百馱過北者日有數千過北之貨偏多則南雄獨擅其利矣南雄擅其利而應夫役之常固宜南安既失其利而夫役之常則不可辭無利有害將何以堪此民之所以必爭雖嚴刑重罰而不能禁者伊欲禁之夫役之害伊誰代之必共享其利斯可共給其役自古中途博換而不暫易者其中委曲乃如此不明乎此所以久而未定葢彼此交往者天下之通論中途博換者一方之事宜既合事宜即為通論矣豈能容偏私于其間哉弼自成化戊戌夏到任軍民男婦號訢者曰數百徐閱成案既爭而斷既斷復爭由當時文移鮮得其肯綮致是紛紛也遂據父老之辭明利害之要者達諸江西廣東籓臬與廵歷鎮守諸處乃各以籓臬之行部者躬蒞其地而議之期會弗齊又久未諧?是年十二月三日廣東按察司僉事某州趙公弘檄弼至中跕會南雄知府貴溪江公璞合兩府耆老及凡沾利之人一一俯詢而公議之咸交口合辭曰自古中途博換兩府利害皆得其中近欲變此例者居近中跕之民利心無厭之私也不可為私例而變公論今斷以一依中途博換舊例軍民驩呼而退江公即曰非紀之于石又將有私意變亂者予紀之未入石而南雄陳通又匿情以奏時當道者識其誣而駁之劄下兩布政司各府詳勘而皆以成案報葢無復可施行矣而今而後南雄之馱擔者平中跕而止南安邸舍之家不勾致其來則各守舊規而爭端永息矣舍此無策以案牘之繁蕪而難閱也撮其要語文之于石以告後來守土之君子云
  ○張氏墳記
  張氏世居華亭之砂蕩里所居巽隅相距四十餘步古柏盤鬱仁杏森聳者祖墳也始祖斗山先生而下四世葬焉前瀕干水不可復容曾祖守株先生別十此地當所居之艮隅隔水相望一矢許紆途而南轉則二百二十餘步既葬守株而下二世景泰庚午葬先母胡氏安人今先君村居先生合葬焉其地四面皆水南則通途于水之陽度水以丈其衰六十有九其廣二十有二近北樹而為兆域虛其前為祭田且俟後來所葬也以畝計之一十八畸三分九釐秋糧每畝豆一斗四合而加耗七合三勺凡二石四升六合四勺而所徵或麥或布近歲則併于糧亦以米輸葢土壤高燥惟宜早穀故版籍謂之地而糧稅止豆麥今所耕水稻過半俗謂之田人工脩耳守株先生甞曰葬此有五宜高燥平衍水潦弗溺一宜葬去浦既遠無潮汐衝嚙二宜葬地勢幽僻無戎馬蹂轢三宜葬溝塍既定不復築四宜葬地非膏腴畊犁不競五宜葬子孫雖富貴有地可容無事更創種樹毋揉削聳直治墳毋虛飾侈麗聳直侈麗盜之招也有力惟崇其封焉世謹遵之今所治先君墓惟刻墓表一碑於道之左虛其右以俟褒贈敕命從俗以義也吾兄汝輔命作墳記於是直述其詳敕諸碑陰鳴呼自祖宗來守儒業農二百載于茲保有一丘以安體魄其所以望于後人者何如為後者將嗣而葺之乎抑利而售之乎棄為閒丘壠乎不敢知也不忍言也而凡仁人君子則亦將有動于衷者矣
  ○司馬莊記
  司馬莊者吾兄椿庭翁別業也以武庫先君遺命置之武庫乃周官司馬之屬故人稱先君為司馬而名莊以之記所始也兵部四署弼遷歷武庫武選車駕者十年今吾子弘宜又觀政職方或謂三世司馬其名莊之符歟葢事有偶然者也莊前有橋亦以此名聞諸父老曰舊稱馬村橋葢亦有因耳椿庭今以莊付子弘直治之弼愛其地臨曲水潮汐通利歲得常稔一可樂也俗尚儉樸不譁競趨薄不賭博為偷二可樂也與姚氏世醫林樾相望其術大行俗不溺鬼三可樂也椿庭嚴家法謹禮教斥淫祀弘直能守之遠近能化之四可樂也孔子曰里仁為羙庶幾乎近之則斯莊不徒以官稱也念弼來守南安■〈酓欠〉餞予莊親戚內外門生故舊咸在亦甞有詩矣記未作也今又四載始克記之是莊初無輪奐之羙游衍之華而穫有場積有倉賈有區泊有步蔬有圃魚有沼濟有橋即司馬橋也是為記
  ○椿庭記
  吾家居松之東海上白沙里宅多竹樹樹之大者惟椿有逾拱者逾抱者及合抱者前後森列濃陰蓊然甞聞先君武庫公云昔有一最大者垂陰于溝東道上行者倒影入室中時以為異葢即塔影入人家之類物之高者往往有之惜為颶風所仆其□亦復如是予尚及見合抱餘者八株頃以更造室堂而伐亦或因風而摧後出者相繼環之外垣實聳一方之觀先曾祖守株先生治室名中楹為主誠草堂東為吟窩西為椿庭正以大椿在庭也題扁手□尚存吾兄汝輔寢處其下遂以椿庭為號然莊子以椿散材而壽世之散人多擬之竇氏有靈椿一株之句世復以椿擬父吾兄之號雖無取于二義而亦無不該焉吾兄孝友而謹于禮遵奉家教釋道之流鄙俗之論譁譟左右屹不能奪勤儉正家鄉隣取則佐理門戶而弟姪輩咸得以事詩書固非散材也今年五十又七而身後事咸悉自備人又以為達云弼從大夫後寓京師不見者動輒數年近書來急欲訂家訓為子孫法禁覩椿庭居士之號遂記其實且將徵諸詠歌以備其事焉作椿庭記
  ○春暉堂記
  松江郡城北出過湟之梁折而西又過石梁行二百步許有陸氏居焉名賢字士希其先世居城南自士希出贅于鄔氏始居于此士希痛父早世事母劉甚謹乃署其所居之堂曰春暉士希之子佾由郡庠登冑監筮仕將有日乃來謁余請記云將欲寄歸其兄傳刻置于堂予曰予甞造子之堂矣堂之楝梁規構如常居不必記也特以而翁養母之孝不可無聞耳葢士希事母極力以致溫軟甘膬出入啟處無不適志良可謂能孝矣其心欿然恒以力不逮位不加無以顯親揚名為孝之大故有取於孟郊所謂寸草春暉之語昕夕所接益篤于孝非徒署為羙觀也然今日之成其志者其在佾乎佾既有途以進而位顯揚休樹烈于茲盛朝榮及而親而祖則城北之春暉堂將奕世有聞矣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吾于陸氏觀焉遂為記成化四年歲舍戊子八月吉旦賜進士出身承直郎兵部主事同邑張弼著
  ○曲水草堂記
  自司馬橋而西名百曲港村曰曲水村葢自黃浦支流南入折而東行屈曲甚多故也村有著姓姚氏自宋以來以醫學教授起家四五百年仕雖不大顯世稱文獻今則通經學古游于庠序以事進取者鴈序蟬聯其將大乎其老成耆碩者曰蒙字以正號梅趣人稱之曰梅趣先生焉曰臨字以大號曲水者別築堂于舊居之西曲水草堂所由名也曲水南北著姓有葛有于有余皆與吾家姻連姚既儒而毉契分尤密不止姻連也弼念少事先君武庫主事公登舟或逗曉或乘月或冐雨沂曲水造西軒側聽講議承接觴酌或信宿而後返及既長時又獨造焉揮翰題詠輒疥素壁曲水草堂之風致葢心冥獨領言未能宣也別去廿餘年吾兄椿庭翁書來南安曰我在司馬庄惟爾欠草堂記一事時聒尊俎間可速辦之弼遂次第而書之且念朱子武夷九曲櫂歌與天壤竝垂葢以人而重也顧弼何人敢髣髴哉但桑梓之敬不容巳也爰作棹歌十章使□家子弟歌之諷勸之意間存焉亦曲水一段故事也棹歌附于後
  司馬橋西百曲流舟行一曲一回頭酒旗招我還來醉自笑行人不肯休
  潮來滾滾港水濁潮退悠悠港水清田家不問潮清濁灌我禾苗總有情
  朝行船也暮行船來往東西直似弦多少後生嫌港曲問渠原不會行船
  早禾有穫晚禾豊只為潮來曲水通笑煞愚民嬾疏濬卻將赤地怨天工
  常言丞相愛開河卻是恩多怨亦多待看三年五載後人心恩在怨消磨
  若箇開河最有功金滙塘口有徐翁種田得利行船便盡在春風和氣中
  大船匾濶小船尖只販魚鮮不販鹽草堂指點姚家宅日夜書聲在水南
  葛仙門外畫欄橋日日春風送酒瓢沈醉不知賓客散玉童猶唱月兒高
  百丈難牽兩櫓搖小浜曲港半回潮且來司馬庄前泊白飯金虀玉色醪
  百曲流泉萬頃田黃雲割去綠雲連村村社鼓家家酒都祝皇明億萬年
  ○補棹歌二首
  予既寫草堂記而椿庭兄書到云筠軒徐仲穫開河造橋之功不小又補二首使人得以傳誦之
  灣頭岸口六橋新都是徐翁一念仁何用高文刻堅石口碑傳頌萬干春
  黃龍浦南金滙塘綠筠軒下紫霞觴開河陰德能添壽爛醉春風十萬塲
  ○鼻吸河記
  南安城狹而長如魚形然故曰魚城西城之下一次通濠水灌城中小溝屈曲擬為魚腸葢魚之吸水通氣從鼻也土人莫知其故則妄擬曰碧溪河殊不知既曰溪則不可謂河也河既淤塞重疏濬之著其名義以告居人焉遂為記
  ○學稼草堂記
  吾居松江之東海上甞論農者天下之至勞而吳農又至勞之甚者而東吳海堧之農則又其勞之尤甚焉葢吳多泥塗而海堧則瘠鹵故耳吾姊之夫俞庚南金自號學稼葢少而讀書吟咏為事長而方有事于耕誠苦心勞形以為學也甞聞其父夢梅先生大年教之讀書少長來從吾曾祖守株先生受易又從吾先考武庫公受毛詩但見其呫嗶弄翰而巳及吾遊庠序往來京師南金方肆力于農畝不止課僮奴而巳也末世靡文人之稱號率多寓言南金之號□據實也弼竊祿素食昧於耕稼今與南金皆老矣敢妄言乎誠知其勞之極至敢易言乎吾甥寰學而有得者又能文之當以此誨鄉里後生之勤不止無逸之書七月之詩所言也則一方之農皆良淳龐之風不墜矣若草堂乃農家之常居不必詳著是為記成化二十年甲辰十一月望賜進士出身中憲大夫南安府知府致仕張弼拜手書
  ○重建景星橋記
  松江郡城之西有慶雲橋架水而南少折而東即吾新築別業在焉因橋而各以慶雲書舍北面舍之東北隅乃景星橋也舊搆以木久而摧毁監察御史李公廷珍見而危之命易以石郡縣咸樂成之間可董其事者眾推耆民費英甞董慶雲橋之役咸服其公勤猶處家事焉舍其人無足與謀者遂以橋事屬之英乃晨昏蒞事郡縣所付之資財所役之夫匠與募眾所獲者銖積釐分悉以籍記稽其出入勤怠罔有虧漏刻削上信下服卒克有成其用心如此使被朝廷一命委之以政向往不可哉橋既成并著其勞以告來者亦郡縣諸公之意云
  太僕寺寺丞馮震   
  汀州府知府李桓   
  同立石
  翰林院編修丁溥   
  興化府推官張訓   
  ○夢椿記
  竹溪褚能之父元禮倜儻有立者甫三十有二以宣德九年五月十八日卒越三月妻趙氏生子能稍長人告之以父所言則泣視父所遺則泣歲時與兄廉奉祭祀則泣而慟問于母問于祖問于家老問于鄰問于父行凡有云識父者則戚然而問之惟謹或若有見之有聞其謦欬時由是寢則屢夢之寤乃以狀告人或然或否其從叔父友桂翁元璞曰此孝思之至也乃署其讀書處曰夢椿葢燕山竇以椿擬父也予能之兄弟行乃告之曰周禮六夢有思夢焉此之謂矣夢有吉凶此其吉歟夢其父一跬步不敢辱其父思自樹立以光其父吉孰大焉嗟嗟乎能母徒思也是為記成化四年戊子四月初吉賜進士出身承直郎兵部武選司主事張弼書于京邸之望海樓
  ◆傳八首
  楊義士傳
  楊孝子傳
  東平劉節婦傳
  上海節婦傳
  友桂翁傳
  守朴子傳
  友士居士小傳
  無為子傳
  ○楊義士傳
  天順間錦衣衛都指揮門達怙竉驕橫凡忤之者輒嗾覘卒潛致其罪逮捕考掠使無詰證莫可反異由是權傾一時言者結舌其同僚袁彬質直不屈乃附以重情考掠成獄內外咸冤之莫或敢發也京城有楊塤者戍伍之餘夫也素不識彬而為之上疏曰正統十四年駕留邊廷臣悉奔散逃生惟袁彬一人特校尉之役乃能保護聖躬備甞艱苦及駕還復辟授職酬勞公論稱快今者無人奏劾卒然付獄考掠備至罪定而後附律法司雖知其枉豈敢辨明陷彬于死雖止一夫但傷公論人不自安乞以彬等御前審錄庶得明白死者無憾生者亦安臣本一介草茅身無祿秩見此不平昧死上言遂擊登聞鼓以進而仍送衛獄而達因是欲盡去異巳者乃緩塤死使誣少保吏部尚書華葢殿大學士李賢指使塤佯諾之達遂以聞命中貴會三法司鞠于午門前塤乃直述所言皆由巳出於賢無預達計不行而彬猶降黜居第盡毁未幾英宗升遐言者斯刻達罪舉塤事為證達謫死南丹彬復舊職而代達總御事成化初修英宗實錄稱義士楊塤云塤字景和其先某處人父為滲工宣德間甞遣人至倭國傳泥金畫漆之法以歸塤遂習之而自出巳意以五色金鈿並施不止其舊法純用金也故物色各稱天真爛然倭人見之亦□指稱歎以為不可及葢其天姿敏悟于書法詩格不甚習而往往有造妙處故其藝亦絕出古今也既不避權奸為此義舉人亦莫敢以一藝目之有欲授之以官者不就遂隱于藝以?高焉【 史傳未必如此詳密殆不可無作者】
  華亭張弼論曰義者無所為而為合天下之公論者是也使雖公論發之以私則其中巳不義矣若塤者於彬無恩於達無隙又非言官以圖塞責也特以公論所激挺身以突虎口其不死者幸也勇于行義何如哉然此公論具人面目者皆能知之而高冠長裾號稱科第人物者乃低徊淟涊甘為之掃門捧溺無所不至而覵然自得誇譟于人何利害之移人乃如是其烈耶聞塤之風亦可少愧矣予來京師國子祭酒鄉先生陳汝同曰楊塤真義士也吾欲為之作傳先生歾而傳未作弼故補之不特為塤計也庶亦礪世之頑鈍無恥者云
  ○楊孝子傳
  楊孝子淮陽人名昊字克彰然鄉俗之長老交游之士夫未甞名之字之雖田夫市卒廬兒爨婦咸呼之曰楊孝子楊孝子故楊孝子之名達諸京師聞諸四遠也葢孝子天性端愨自幼事父母孝事兄極恭父蚤世而哀毁甚母陸慰觧之即強顏以慰母心而哀不衰事母之道備至家無厚資而甘腝晭饋必如母志母酷愛其孫時牽率抱弄于前枚指之曰某可承家某可事生業某當作官以顯門閭母聞之大悅門義興山水之區也勝聞古今樂遊而願居者眾不特杜牧之蘇子瞻輩人也予每聞銅官芙蓉琅玕諸山善權張公諸洞涶湖洴浰罨畫荊溪諸水則歆動於懷而未暇一造今年獲會蔣悅仲學於京乃義興之世家也就而訪其詳焉則惟曰竹梧交蔭書舍其間趣味攸適不可置言初不知天壤之大日月之明四時之運晦冥之交風霆霜雹之變何如也溪山林麓洞谷城郭尚何知哉予愕然驚且疑豈仲學嗜學之篤潛心于內而忘其外耶仲舒不帷而三年不窺園者似耶雖然潛心于內者殆不知若竹若梧也書耳殆不知舍也舍耳殆不知書也古今聖賢英豪俊傑成敗得失離合當否殆亦不知也一勢耳殆不知勢如何也一理耳殆不知理之在吾萬古而前吾今而後在人在物在時在數渾渾于吾心耳殆不知理具心心具理惘惘耳倀倀耳窅窅耳竅而目目自視竅而耳耳自聽竅而口口自味肢而手手自持肢而足剔肝刲股之奇白烏紫芝之瑞也噫此其所以為孝也得曾閔之遺者耶不?虛以釣名惟踐其實也 【 觀此知君子之立世在實行不在虛名】 若廬墓之事禮經所不載未可以為訓特孝子之誠心可矜也故備錄之
  ○東平劉節婦傳
  節婦張氏名某東平劉實之妻也既嫁甫三日而夫殁時年十有七耳慟絕而甦即斥去脂粉之具華靡之飾凜然以節自持雖幼穉童子亦未嘗輕與言接舅姑父母皆憐之勸其再適節婦輒大慟以頭觝壁求速死左右挽而止之又潛為自經計防之弗暇久而斯巳由是父母舅姑各搖手相戒不敢復有他言節婦稍安惟麻布裙襦終日一進蔬食而巳勸之加食答曰我惟待死何以多食為俄又值母溫氏殁悲號益甚奄奄殆弗起又念舅姑日就衰憊夫弟曰敏曰怡者俱幼無以為養乃強起躬織絍課僮僕畊稼以供甘旨舅姑殁如禮喪葬育敏之子銳為後教之學嘗夜讀無燭躬爇薪而執之以照銳亦奮勵有進今為州學博士弟子員正統初傅某為州守廉峭莫敢于以私嘗詢節孝可表者各縣以名上得六十人傅訪察逾年乃揚言曰惟劉實之妻真節婦也遂獨以聞禮部議節婦年未五十例未可旌俟年至舉奏迨今三十年餘齒六十八矣終始一節不少渝州復上其事天子降旨旌表其門永蠲丁役節婦尚康強無恙歎曰吾守本分耳此非所望所望以光大劉門者在子孫讀書學業何如聞者韙之
  華亭張弼曰予在兵部聞僚友武城郭文瑞云吾兗府諸州縣稱節婦者有矣百年來惟東平劉氏尤難能也葢初婚即寡又力貧以養舅姑以及二叔劉氏之家賴以弗墜豈尋常稱節婦者哉所恨公道難行自傅大守獨舉其節去後三十餘年無復問者太守之所不取者反先得旌此舉乃天理人情之不容巳也又聞節婦本亦劉姓乃劉克兄之女今祥符尹縉之姊也以其祖嘗為張氏後許嫁時姓未復故不知同姓之嫌耳噫此非節婦失也併著之以袪談者之惑
  ○上海節婦傳
  節婦上海人既嫁夫患風癩不起舅姑恐子喪而婦去謀奪以妻少子婦覺密告其夫夫泣而遣之母家遂攜筐篋而去潛置喪瀲衣衾夫既死其父母不以告婦乃棺不闔露置水濱葢俗之待惡疾者皆然婦聞之即盂飯瀹雞偕幼妹至棺所抱屍浴之歛衣衾闔棺設祭祭畢乃與妹訣即以巾幎面投水死鳴呼是可不謂之節婦哉惜無能舉白其事者予聞之姚宗云宗不妄人也乃傳其事闕其姓名以竢 【 立此傳將以表世勵俗姓名要不可終闕】
  ○友桂翁傳
  友桂翁資貌魁梧鬚髯修羙平生好結交而重然諾嘗遍歷三吳遠走燕趙歸而歎曰炎而附寒而棄朝而親夕而仇甚而啣杯則出肺肝以相示臨利則摻戈矛以相戕皆友也豈世道愈變而下耶抑吾之不德而邂逅若人耶遂杜門掃軌若將終身焉一夕聞鳳播桂香開戶視之撫掌大笑曰吾得友矣是老桂也不獨氣味可人而其節操不渝非桃李質也吾真得良友矣遂大書友桂榜于軒人因以友桂翁稱之翁褚姓珉名元璞字松江黃浦之陰其世居也
  東海張弼曰人之取友非徒以契好也政賴其規過納善以有益耳翁之友桂其何益耶誠有激也然其言又足以激末俗之人而不木若者矣故傳其事以傳於世
  ○守朴子傳
  守朴子姓任名穆字宗湥其先蜀之緜山人少師希夷之後後有來官慶元之奉化在今寧波之屬縣也因家于鮚埼亭大父秩然生處恭處恭生杲德世以詩書起家有甲科坊在鮚埼亭杲德生士林號松鄉文學為趙松雪諸公所推重薦授湖州安寧書院山長有松鄉集行于世元季避地往來華亭遂定居焉松鄉生耜字子良仕兩浙鹽運分司官子季倫號養素以長子勉貴贈饒州府同知次子懋夫號清約即穆之父也其伯父勉由洪武甲戌進士歷府州布政司在在有能聲自號九知歸老甞題畫于穆有曰穆姪英英獨快哉葢望其接武而起後竟落落不偶居松江城西慶雲橋東闤闠之旁也畧無闤闠之習朴然自守居室門庭朴如也几席器用朴如也衣冠履舄朴如也言朴如人信之行朴如人服之且不自知其為朴也人號之曰守朴子則應之且不究其號何如也今老矣遠近咸以守朴子稱之
  ○友士居士小傳
  友山居士張璞字廷采友山其自號也世居松之七寶鎮自少穎異沈默少長刻意于學凡聞人碩士即往資之人亦樂與遂以詩畫名而尤邃于易躬畊畎畝常袖一編以自隨踰冠謀擴所學遂肩一挑而出道嘉禾歷苕霅泛錢塘踰馮公嶺抵處婺間遇隹山勝水名踪古跡則徘徊觀覽慷慨悲嘯而自詫曰是正我胷中物也踰年乃歸學日益大以肆知者爭欲薦之不就補郡弟子員時宿學著聲者咸翕然推重有司飼以廩再試塲屋弗利且生理日益落居士皆曠然不以為意正統戊辰貢入冑監時祭酒四明陳敬宗剛方少許可一見即留置內厢日接燕談尋欲就教職祭酒固不之許居士以書陳情由是得選以優等授陳州學正彼學綱久廢累舉無一人第者居士至以興教補敝風采一新未幾一舉而二人第一方閧然曰見掌教多矣張先生言不出口何其速化人也丁內艱歸陳人懷之居士少有篤行大父東村翁久痢弗治乃舁人城假僧舍就醫躬理便液衣不觧帶者月餘蓬垢皸胼見者憐而譽之或告之曰畫者多膺古名茟以邀重價先生為之坐可大得何束手不自惠也居士麾之退曰爾非知我者士不可以不義生况我窮不至死哉自京南還有同舟者兄弟二人兄病亟且無所給眾欲置之岸居士諍曰置於岸即死遂給其費而調護之將分途其弟慟哭分必死居士復與僦舟又揬白金資其行但曰溫州人竟不問名姓而去其廉而惠大率類此故人雖憚其狷介亦服其長者在陳撰?陽志若干卷其餘所著甚富尚未繕正
  東海生張弼曰二十年來東吳詩學一變競以纖穠刻苦為工作巧逞奇至不可觧惟友山居士自成一家言曰所貴渾厚自然涵泳湥遠彼亦弗悟近則有稍稍從之者彼說窮矣然居士之名頗為詩畫所掩又况能知其經術與其胷次悠然不可以勢利拘哉若其宦業則伊始而未究殆必有知之者
  ○無為子傳
  無為子姓姚名志字希賢松江之上海人生有異質少遇異人授以密語未嘗見其挾冊呻吟而內經素問毉家諸書皆能默觧而指其疪纇發其精奧年甫冠而素業老宿莫能難也以艾砭濟人癱者痍者盲者瞶者喑者啞者喎者跛躄者瘸挫者癭疣者癥結者肉不足者痿者痺者或數月者或三四年者或甘以終身者一拂其手即弱者強伏者起屈者□聚者□塞者通蔽者豁文離者完毒苦者悅遠近至者如奔市左右應酬欵欵種種溫溫愉愉無少倦心一錢尺帛之報峻卻不受疾篤不能輿扶而就以舟以騎迎致者又日輳于門皆隨答弗稽人竟莫能如其術之何如也嘗游文昌里壽椿翁異而問之曰吾子以醫濟眾雞始號則有來侯者迨日入鼓紞紞猶未巳也又數馳于外以應夫人之求乃百為所叢何謂無為其有說乎否也無為子直視而不答再問三問不答固問無為子曰吾何言難言也眾所共覩聞者吾舉其崖畧吾灼之也刺之也溫之也抑之也揚之也翕張節宣之也一循其榮衛脉絡而施之也我何為哉吾不能使左者右右者左長者短短者長首者足足者首裏者表表者裏也我何為哉翁笑曰可以喻俗矣遂相視大笑無為子以翁為知翁以無為子庶幾矣遂定交史官曰無為子誠異人哉其無為而無不為者哉老莊之學世也無傳其得之于修煉家者然哉何其醫之工也售弗求直又何惠也且年甚少進甚銳將大鳴也耶吾聞諸海上父老云
  張東海文集卷之二終
●張東海文集卷之三
  書三首
  議二首
  說五首
  題跋四十首
  銘十三首
  贊十三首
  箴一首
  詩話三首
  解一首
  釋二首
  ◆書三首
  與李縣尹書
  復廣東提學趙僉憲書
  再答彭鳳儀先生書
  ○與李縣尹書
  過辱提誨感仰罔既委抄鐵崖傳附刻史義拾遺後謹錄一本奉上及考得評史義拾遺而稱木曰者乃桐廬章木鐵崖門人也然史義拾遺之稱竊有疑焉觀鐵崖傳及墓誌及大全集皆無稱史義拾遺者但□史鉞耳章木評語亦云此鉞之可畏可見即此史□矣豈初嘗名以史義拾遺而後定名為史鉞乎况今所錄咏史詩別本亦稱史鉞葢以同一斧鉞諸史中事故也意者今版行史義拾遺當從其定名曰史鉞而繼以咏史詩甚得其倫類更附鐵崖傳于後尤當葢鐵崖之著述固多而自以為得意者亦惟曰吾正統辯吾史鉞耳今傳之所述乃正統辯之全文以之而附刻於史鉞之後則一舉而盡得鐵崖得意之作猶狐之腋麝之臍既得其所貴重何必全體哉故弼竊以閣下之所指揮皆當而無疑也撫字之暇留意觚墨梓行此書俾先哲之遺文弗泯後學之見聞益廣盛德何可云喻耶恐命工巳促未及面稟故敢布區區伏異垂察幸甚
  ○復廣東提學趙僉憲書
  蒙問南安鬼俗淫祠大盛近乃毁之凡六百餘所土木偶人付諸水火祠屋之小者付諸無居之民間為廵警舖舍稍寬潔者為社學宏富者拆除之材瓦官用惟留一所遷程大中劉安世蘓東坡張子韶江萬里祀于中扁曰寓賢祠葢舊有祠於學而隘陋甚又近周程祠而有父下子上之嫌故遷之軍民初甚不然久之漸以為便乃計歲省牛四百餘豬千二百餘狗百餘小牲雜費弗論酗鬪之訟亦减凡計之歲省銀豈止千兩而巳噫淫祠固地方習俗為民上者不加摧抑而反崇尚之則愚民將何以自立也宜其撤衣食鬻子女而不顧也今之所惜者特未能興學置醫修其本以勝之耳敬因來教用韻奉復併道梗槩幸加教焉
  詩來道我毁淫祠敢效梁公萬一為土木偶入歸水火廟垣諸物付公私漸消自昔氏迷俗且省於今飽暖資卻愧德微才不副未能興學聘明醫
  ○再答彭鳳儀先生書
  昨者薄暮作書草草不盡如國初王忠文都憲近時耿九疇韓用熙李堂之輩皆當推擇跋語中舉劉實之廉真廉矣但迂腐之甚所至害事身亦不免不若葉錫之知吳縣楊昕之知上海真廉而克舉職可錄也又提學御史彭勗之剛方教授孫鼎之至孝一以身教知府趙豫之不尚威嚴悃幅無華俗為之丕變有漢循吏風皆可錄也觀朱子名臣言行錄初不論官之崇庳教授如孫必可錄也惟孝儒諸公難著贊詞故昨云牽連而書闔棺事乃定未知尚書王竑李秉陸愉王復近皆何如後漢稱長者真斯人也知之者少耳安得從容拜受教更有委曲弼稱前輩以名欲易知也非敢慢也恕罪萬萬
  ◆議二首
  議積荒糧
  議水利
  ○議積荒糧
  松江民瘼積荒為甚民日就貧救卹不甦者積荒滯之也田糧隱蔽考覈無措者積荒汨之也此積荒一事公私共敝者有日矣非有司不知非朝廷不察不得巳而苟安之爾葢積荒由於賦重而非制賦之本意秤土起糧本非輕重特籍沒富家因其租籍著為定額故同圩共里或止隔田塍地土無異輕重頓殊種重糧田者率多賠納不數年間家業蕩盡遂謀逃移尋至死絕田主既絕孰肯承佃所在原糧逓年里甲賠納賠納既久亦致逃移逃移愈多而田愈荒田愈荒而賠納愈多雖有良法徵科亦不免逋欠周尚書湥痛其弊遂多增糧耗槩縣包荒故連年加耗常倍於正糧則雖槩受其弊乃輕而可當庶得官無逋欠然納糧既多民能無貧乎此民日就貧救卹不甦者積荒滯之也况既包荒則奸民作弊雖非積荒推入積荒之數隣近積荒則推入積荒之地積荒雖用减而其數日增熟田雖日增而數則日减歲適小歉又以熟作荒有司踏勘指積荒之地為被灾之所有司暫至何由能知此田糧隱蔽考覈無措者積荒??月之也伊欲陳奏减額開墾然朝廷錢糧仰給東南數郡一欲减額將不止百萬况宣德五年巳曾减矣今欲再减能無虧國用乎此减額之策不行朝廷之不得巳也伊欲從輕起租凑數納糧則加耗猶省巳嘗行之但民恐開墾之後仍依原額造入名下復蹈裯轍趦趄顧慮不肯樂從故雖久行積荒如故此加耗包荒起租奏納皆有司之甚不得巳也私竊計之今之賦入米布銀而巳米為本色銀布為折色折色輕齎民所願欲今以積荒糧額折布棉紗斤兩起科每升每合定例棉紗若干以棉紗若干輳成布疋畸零不成疋段者各戶輳織還官奏聞定痽民樂輕齎又無後患爭欲開墾以為世業則原額不失加耗頓减隱蔽可防公私共享其利矣或謂賦稅舊額米荳穀麥之外惟有絲綿以棉紗起科難入黃冊此不然絲綿雖非松江所產松江舊屬秀州即今嘉興府故有絲綿之額棉布雖松江所產舊亦不多故無其額自二三十年來松江之民多倚棉布為生見今正糧多折棉布以之起科入冊何不可耶况非入冊民恐後患誰肯從耶或又謂有田可墾固樂趨之矣其有水所蕩沒等色從何而起科也此亦不然姑以三十萬積荒論之豈有四五萬蕩沒者耶借使包納四五萬豈不愈於包三十萬耶但先開自首之條嚴示隱匿之罰選委公廉有心計者履歷覈究地里書算人等則無可開墾者殆亦不多矣或又謂加耗之多不特包荒亦兼夏稅使積荒既除夏稅亦另徵耶此又未然葢夏稅所出止在瀕海?鄉地瘠糧輕故又加以稅以法論之固當另徵然未包納以前夏稅未嘗完足包納以來亦甞另徵一年而逃者十六七葢由高鄉獨被鹽司所困民貧為甚粮稅難徵周尚書深憫高鄉之困欲大拯鹽司之弊亦畧施行掣肘莫遂因循至今夏稅包納若使鹽司之困如故夏稅又復另徵重困其民稅亦難足未見其利也嗚呼法立既久不能無弊因時救弊存乎有司未知以為何如 【 此議周悉若可行者當事竟以為何如】
  ○議水利
  松江澤國水利為重而其水道之要者則吳淞江也黃浦也吳淞江一道范文正蘓文忠論之巳詳任仁發輩推之之悉然當時惟患墊溺而詳於疏導之方不慮旱嘆未及節蓄之策非慮不及此乃是時黃浦未開有墊溺而無旱嘆耳黃浦之開則自永樂四年葉錢塘發之夏忠靖成之其利甚大去年水潦聞父老言較之永樂三年之水今年尚少三四尺然永樂三年以連雨十日而大潦去年連雨月餘而潦何昔之水反多今之水反少耶葢向以黃浦未開洩水之道隘今以黃浦既通而洩水之道徑耳使黃浦不開則月餘之雨當何如耶此黃浦之大利不在吳淞江下矣然水勢急于此則緩于彼黃浦潮劫奔激衝囓兩岸洩水益徑則淞江潮勢平緩停注淤泥洩水日隘故黃浦之濶漸倍於舊吳淞江狹處僅若溝渠矣况淞江限於低鄉之東北洩水隘則益低鄉之潦黃浦界於高鄉之西北洩水徑則益高鄉之旱兩鄉異宜罕遇全熟或一歲之間一郡之內旱潦俱見有司欲以上請實難為辭未免舉一廢一民之怨望亦不卹也此皆天時地勢之使然久晴必有久雨久雨必有久晴陰陽運化天道之自然也惟在乎因其地勢以高下疏導節蓄以應之耳 【 此以下處置有方】 節蓄之方當於出浦河口之內避潮衝激之所運石置閘遇農月水少委人司之以時啟閉則高鄉潮汝可到積水不洩而少旱矣閒時則收藏閘版無阻行無則欲倚閘漁利者何由而施之哉此節蓄以利高鄉也疏導之方當于江中甚隘之處則疏之蒲葦梗咽則芟之葢其水勢既緩多由蒲葦梗咽漸至淤塞尋尺不除遂成堤岸時加廵視使之流駛則故道不廢洩水斯便而少潦矣其泥沙湧動隨掘隨漲者若大興工費亦何盆哉此疏導以利低鄉也然低鄉田圩不修水亦不能自避高鄉之河道不浚水亦不能逆上故有司每歲修浚但一法百弊徒勞少功而浚河之弊為尤甚焉其初報數則曰某河若干某河若干及其興工止浚一河或十數里或五七里而巳泥深四五鍤或止挑一鍤二鍤而巳或摧其高磧填於湥窪而巳其功將畢即時星散堰水之壩仍留在河有司臨視或指一河為二河或指某河為某河新水既漫孰測其淺熟見其壩址名曰濬河河不加湥徒增諸壩以阻木耳鄉人所謂竹節壩者是也况點夫雖多得賂即放實下手者能幾人哉若田圩則高出水上可望而知水患常不測而至民亦不敢因循故其弊頗少此特右司之未知知而防之直易易耳雖然地方廣遠必得専官提督若委官暫至不能時廵不熟地所多為所昧且疏導江流苟非專官豈能時廵故宋置農田水利使元置都水庸田使都水監等官亦不得巳也舉事易得人難慎擇其人則利無不興弊無不革矣 【 治水者得此斟酌之當有成績】
  ◆說五首
  恥菴說
  稼軒說
  培善堂說
  張鐩名說
  續瘴說
  ○恥菴說
  君子之道本於天成於習而恥者其機也恥于不善而力於進善其機也度習而上也莫禦溺於不善恥於從善其機弗度習而下也莫禦然其機猶存或可挽而上也若忘其機則無所忌憚本於天者日銷去禽獸幾何哉孟子謂恥於人也大周子謂不幸無恥皆示其機以立本也未世道術晦裂士習蕪蔓其志蕩其氣驕其言肆溺于事而迷其機不恥其所當恥恥其所不當恥者多矣是故眾急于名則恥獨晦眾競於利則恥獨廉眾苟于榮則恥難進眾矜其奢則恥于儉眾樂其誕則恥于訥眾安于傲則恥于恭此射而不善摻其機不省不度不識其的妄發以傷物反激以傷巳其禍慘矣弊于習故也君子之道成于習毁于習習其可畏哉農之子方坐視以殖利權其權量其量直其直罔知為欺也旁聣其儔皆輕重其權盈縮其量上下其直則赧然湥恥之悔與之偶明日竊笑之夕較其利贏于巳也遂恥巳之不善于市明日往師之又日師之自以為得計誇于其儔其儔從而諛之方自悔昔之愚而恥也退而思之又恥不能徒取贏焉又從他儔而師之椎埋掠奪無不為矣何恥之有習之移人也如此嗚呼豈特市人云乎哉摧于守道甘于忍恥突梯媕妸變節狥俗者皆是也言言筆之吾恥殆甚焉然而本之天者萬變不喪君子在執其機慎其度也伊尹一夫不獲若撻於市亦如此而巳三衢胡彥超以恥菴自號葢知其機者也遂為說以歸之相與共勉不恥吾言乃全吾天彥超以為何如
  ○稼軒說
  稼軒者克清顏於左右室示所業也人因以是稱號之予謂稼軒之說古今人言之詳矣業於斯者知之精力之至矣尚何以加之無說可也竊有一說相與啇焉昔陶淵明為彭澤令公田悉力種秫妻子固請乃二百五十畝秫五十畝秔陶善飲欲給釀材故也克清亦有陶趣尤好賓客稼將盡秫耶亦秔耶然陶之飲韓子所謂有托而逃焉者韓子是言為王無功而發亦成其羙耳後世言劉阮之流者皆以是與之意固忠厚然其肆情昏酣瀆侮彛教豈有托而逃之者一至此荒悖耶性質善飲飲弗及亂若陶之飲以適其天謂之有托而逃可也弗逃弗托亦可也固無損于其大矣彼荒悖者可藉是以自誑而且以誑世耶况劉阮輩皆遘時多艱輕世肆志可托可逃也生當平世出處自若何托何逃哉噫非托非逃卒以飲僨事者多矣克清年方壯頗好修固不至荒悖僨事然王耶劉耶果陶耶彼之名于世者要不在是克清其反諸稼宜多秔也予與克清有世契之舊瓜葛之屬為兄弟之行且辱愛辱敬故敢以是說進而規之庶幾親親之克清褚姓名廉克清其字也
  ○培善堂說
  安成李廷重以奕世有善而恐繼承之或怠名堂以培善葢自勵也以予有一日之長抵南安求其說而說者多矣久未暇復適植梅於盆俾小隷視之朝夕克謹旬餘梅乃萎怪謂之曰爾非辦此者委之家僮漫不之計又旬餘欣欣若有生意者問故僮曰向此隷惟欲效勤于左右或宜燥而灌或方靜而搖殷勤太過而耳目不及彼且遠走嬉臥有撓抑爪剔之者不顧廄馬甞逸幾蹶其根柢而不知惡乎而不萎僮惟時其燥濕不犯之而巳無他技也不覺偶有生意予撫几歎曰誠偽之辨如此哉君子修治之大端也韓子種樹傳意尤未盡葢隷惟取悅於吾偽于愛梅僮乃誠梅之愛者也誠偽之間物之榮悴判矣廷重培善之說請以是復之噫培而偽反戕其本不若不培之愈也廷重自反何如昔有人夜行見石以為虎也發矢貫之飲羽及視石也再發不中三發中而不入夫誠與偽發於心而應於手乃如此然此誠偽射者固亦不自知也噫此君子所以貴居敬窮理必慎其獨也歟廷重之培善誠乎偽乎誠矣其有息乎抑能自察否乎吾將試焉是為說
  ○張鐩名說
  張生鐩予友茂蘭冡嗣也甫齠齓游鄉校間眉宇疏爽標格英偉且讀書聲琅琅然徹人耳世澤所鍾於斯徵矣作名說貽之曰鐩者火鑑也鐩與燧同以金為鐩故從金以會意以遂而諧聲耳周禮司烜氏以大遂取明火于日內則子事父母左右佩用亦有之金燧是也觀於鐩可見人之靈巧足以斡旋造化焉葢天地萬物莫非陰陽水火木金土陰陽分屬若水之內明外暗火之內暗外明固陰陽互根翕張異體然由火不可以致水水不可以致火專氣勝故也鐩以金金從水陰之為也故木石之致火也易水之致火也難範金為鑑其得陽數多於水其內明愈于水故辨妍別媸又資於鑑而後可然亦弗能火也惟鐩類於鑑而陷其中其中陷故明聚其明聚故陽鬱陽之鬱則火存然一星之火鬱於凝陰之中終弗能自爇也以日爍之為盛陽所觸而火斯爇也則鐩非惟不反於火而又母於火矣是固人之靈巧以斡旋造化而造化自然之妙亦不可誣也凡形于天壤間者孰非陰陽造化之為乎張生盍亦知此雖予言窳淺不足以格物顧名而思觸類而長則物物一理理外無物物外無理物理洞明亦庶幾進學之一助云爾鐩其勉之
  ○續瘴說
  張養浩三事忠告瘴說一條詳喻仕瘴而未盡處瘴之方然引元城劉先生處瘴海而神觀愈強之語巳得其槩矣葢元城以忠義忤權奸凡險遠瘴癘之地無不遍歷今吾南安其一也其所以神觀愈強者曰絕慾而又無宵寐之變也常人雖絕慾而或心有所動則內搖其精遂有自遺夢遺之患所謂宵寐之變也元城乃司馬公之門人其學以誠為本尚何弊哉此去瘴之大端也此外早須飲酒否則食薑暴爇母脫暴寒即加醉飽無甚藥餌時親禱祀屏絕清心自治則瘴無足患矣然人豈可以元城律之或當少壯寡欲可也然祀禱非惟不能愈瘴且能益瘴葢醉飽狼籍男女混淆腥穢蒸鬱延染必眾故也予守瘴地去淫祠者千百瘴勢歲減葢有由也書以備瘴說之未備云知府盧濬書瘴說跋其後曰昔人有欲之官而惡其地之瘴者或釋之曰瘴之為害不特地也仕亦有瘴也急催暴歛剝下奉上此租賦之瘴湥文以造良惡不自此刑獄之瘴侵牟民利以實私儲此貨財之瘴攻金攻木崇飾車服此工役之瘴盛揀姬妾以娛聲色此帷簿之瘴有一於此無問遠邇民怨神怒無疾者必有疾而有疾者必死也昔元城劉先生處瘴海而神觀愈強是知地之瘴者未必能死人而能死人者常在乎仕瘴也慮彼而不慮此不亦左乎故余具載其言以為授官憚遠難遐者之戒南安無瘴也而記於志流於談者謂為瘴癘之鄉人多惑焉豈地或受厚誣耶抑人自為瘴而地與天時或乘之也然使我從政者以仁?恕以廉以儉以銷人瘴遠邇咸孚之則天必降康地不愛寶而體信達順者其得之矣庸書瘴說於座隅以自警且為茲地觧誣云
  ◆題跋四十首
  書朱子感興詩註後
  書金石例後
  書鐵崖先生傳後
  分野評
  書方正學遜志齋集後
  書春暉堂詩後
  書陳僉憲先生墓誌後
  書錢孟浦墓銘後
  書甘節堂記後
  跋東坡書太白逸詩卷
  題趙子昂山房清思圖
  題黃華老人詩稿後
  書續宋論後
  書楊漁隱遺墨卷後
  石鍾山記跋
  跋青林王雲間卷後
  書貞孝先生詩後
  跋司馬通伯卷後
  書韓憲副壽藏後
  題黃氏世譜
  跋班恕齋題王黃華書後
  書巙巙子山墨蹟後
  跋楊文貞公與泰和尹吳景春書後
  題贈王存敬大尹
  評三宋草書
  題拙齋卷
  書南京吏部鄭郎中卷
  書序齒錄
  跋宣宗皇帝詩
  跋諸公遺墨卷
  跋趙子昂墨蹟
  跋楊廷玉詩後
  跋子昂書
  書草庭卷後
  題思善謠後
  跋米元暉畫後
  書張廷耑銘志後
  書李思誠卷
  題感興詩後
  跋神仙太守詩
  ○書朱子感興詩註後
  自漢以來釋經之善者朱子一人而巳葢所謂至員不能加規至方不能加矩者也再傳以及其門人則復支離蕪蔓矣越二百年來上虞劉坦之選詩補註始復其法而於朱子感興詩尤加之意惜乎近年又被好事者仍取諸家雜註淆乎其間讀之令人憒憒不見端緒一展卷間不覺氣之拂膺也雖曰坦之不復見胡雲峯而有望於人使當時見之豈盡抄入補註耶况潘昞而下諸說皆擇取之餘夫何而又偎併若是耶竊意不易補註之舊■〈女占〉附眾說於別帙庶或可也
  ○書金石例後
  孫子曰聲不過五五聲之變不可勝聽也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味不過五五味之變不可勝甞也而文章亦然其常可言其變可勝言乎蒼崖先生金石例舉其常而該其變誠有功于學者然其意欲使人以類推未必例盡於此外此皆非也葢以諸家常有者為例偶未及者則弗備也如碑誌無書子婦例設有以子尚主而受封錫者子婦可不書平凡書不書視所宜爾然又有有例而不可為例者如柳子厚馬女雷五李卿外婦誌不足垂戒徒以長惡可為例乎醇儒莊士當有擇矣是故例雖有常變而其變也亦惟不戾其常而巳不戾其常者義之當而巳苟義之當何屑屑于例耶噫天下之事葢莫不然豈獨文章云乎因書卷末以諗觀者
  ○書鐵崖先生傳後
  鐵崖先生雖出自會稽而寓吾松之日最久遺稿最多故沒垂百年而松之稍識文字者罔不能道先生之名然謂其為邊上梅則所未聞也豈邊梅乃先生家居時所號而特行于會稽諸郡耶在松所書鐵崖之外有鐵雅鐵笛鐵史鐵龍精鐵仙鐵龍仙伯老鐵東維子抱遺老人之號不一如香奩詩等則書桃花夢叟錦窩老人此又因事而偶筆固非常號也常號不脫一鐵字雖各有所因亦豈不以胷中之錚錚烈烈者有似之乎故其隨所寓而署其所者亦不一如小蓬臺等亦皆泯迹獨草玄樓尚在郡中迎仙橋之西不知幾易主而今為朱氏之居然甞詢諸故老皆不知先生之後果何如也今年予以會試寓京而其族孫豹亦由貢而至適得見其所裒鐵崖傳贊諸作因識
  ○分野評
  分野之說本周禮保章氏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封域皆有分星以觀妖祥葢以天象占其地特占法而巳儒者不考星官不著故凡言郡國之分野者皆據成說而錄之而不暇察察之者又不能明故賈公彥謂吳越地南而星北葢以國屬諸初受封之日歲星所直之辰此不得其說而附會妄語耳周封泰伯於吳夏封無繹於越豈同歲月乎况後之所謂吳越不啻百倍何以皆屬此星耶分野所屬惟斗牛女之地極遠星經謂每度計一千四百六里二十四步六寸四分有奇似涉荒唐但以日月薄蝕杪忽觀之誠亦可信然其所謂里以鳥道計非人亦屈曲之謂也縱一大府曾能當其一二度耶今以某府當某宿亦姑取其槩耳葢天行至健無一息少停而星隨之晝夜無所不歷豈有某府某山正與某星相直哉嘗見元僧德儒於此致疑而作分野評謂天之經星二十八宿皆屬中國分野而中國之外四方萬國豈無一分星耶豈先中國而後及四方萬國耶又豈別有一天星宿耶葢亦不得其說而欲下風?夾?阝?行以叩儒衣冠而通天地人者弼嘗惜其不得見許魯齋耶律楚材諸公一明此說妄意以占法答之葢天道流行其大無外萬象異形而同體三才異位而同神故以占法變化之神竗窺天人感應之徵驗如吳越之災祥則應於斗牛之躔度以斗牛而占吳越非謂吳越正在斗牛之下也史家天文志曰某地入某宿幾度而所記不同占法亦異亦有不知占法測驗約略而言今以易占明之固無所瑣瑣而京房鬼谷執革之類以苐幾爻為家宅各取驗正猶以某星占某地也若德儒論中國萬國則同此一天星宿而占法各取徵應適修南安誌李從質以素卷寄至南安欲書君精于理學書以復之因以質云
  ○書方正學遜志齋集後
  二十年前瑞安楊元霽知吾華亭嘗出方先生遜志齋藳見示乃錄本也且道先生大節頗詳謹讀而妄書其後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宇宙之間僅見此老後得刻本則又加多竊謂孔子此八字而豈過乎猶以見之未盡為恨今年二兒弘宜知寧海乃先生之闕里也得全集十二本寄南安秉燭疾讀掩卷湥思如讀程朱之集喜而忘寐而又不覺涕泗之交零也嗚呼學之正養之充行之確而此八字未為過也一代而下可考其詳大節或有之所養所學恐未逮乎當時有以歐蘇擬之者宜其弗屑也我朝以宋潛溪楊東里為文章稱首然恐亦不當出其右乎嗚呼以文章家目之殆非先生之知巳也嗚呼九原可作舉世皆當奔走為之執鞭如遇孔子不知以三仁許之否乎嗚呼
  ○書春暉堂詩後
  孟東野作遊子吟而有寸草春暉之語葢蓼莪所謂欲報之德昊天罔極意也孰謂唐室詩人率淺于理耶近世有袁景文先生者亦作遊子吟謂遊子行萬里母心亦如之葢欲人子體親之心以自保其意亦有補於世教談者尚之然而東野尉溧陽乃以吟詩廢曹務為時所短蒞官不敬非孝也其所以報親之計尚疏耶景文為御史道不果行卒佯狂勇退窮死無悔殆可槩以後世之詩人目之耶金華張廷振事母克孝以春暉名堂有言以益之者眾矣吾恐徒以甘旨修瀡為事忽其大者遠者故復有言廷振其何居耶尚圖其遠大者
  ○書陳僉憲先生墓誌後
  故國子學錄安福李先生本素司教吾華亭時嘗為弼言台郡陳先生璲提學江西語學者曰永樂間修大全諸書始欲詳緩為之後被詔促成諸儒之言間有不瑕精擇未免牴牾虛心觀理自當得之不可泥也又聞宣德間章丘教諭餘姚李應吉疏于朝言大全去取有未當者下其議于禮部禮部下之天下學校許兼釆諸說一斷以理噫纂修臣言如此廷議如此葢以萬世至公之論開來學也泥者中無權度執以為斷陋哉
  ○書錢孟浦墓銘後
  予嘗竊笑衣冠之流有謟事貴倖者捧溺嘗惡無所不至匍匐拜塵其常理耳雖暫得榮進以夸詡市井徒隷而鄉里之頗有識者亦輒笑罵之矣玷敗士類流毒蒼生且弗論近歲有中貴來江南侍卒王瘸子者善幻多技驕肆尤甚嬰之者輒碎所至邵縣奔走鉅室逃散惟錫山錢孟浦眇然一布衣肅容往見以天理人心之語譬曉之此輩勢歛聞者以其突虎狼牙吻而得生也既而還京天鑒清明瘸子輩伏誅西市孟浦名益彰彰矣是知所養剛大之氣不係于位也彼拜塵者曾何望孟浦之履屧耶嗚呼偉哉予故特著之且以厲彼紛紛沓沓者
  ○書甘節堂記後
  古之引經者不泥經意唐以前尚然自後經生舉子規規于單辭隻字之間以為能得經意而經之用則小矣進士李時亨之母守志名堂以甘節而修撰吳先生原博記之但云甘於守節耳觀者往往以不合節卦九五甘節之語而疑之何泥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六義之興也何有於進道之味耶况原博之記未嘗一言附易意豈叛經耶予故書于後以袪觀者之惑
  ○跋東坡書太白逸詩卷
  此東坡書李太白詩金相蔡松年跋之詳矣正隆乃金主逆亮年號施宜生即桯史所記奔金使宋洩機而被戮者松年而下用筆皆稍似蘇者當時程學行於南蘇學行於北金之尊蘇與孔子竝故習其餘風皆有類耳宜生輩於松年詞極推重書必提頭此當時諛佞之風也然由此亦可以觀其人覘國之脉矣松年與宋京卞同姓同時又云西山故觀者誤以為宋人非京卞鼠輩即季通諸大君子故不敢輕議然其言之當雖京卞輩亦不以人廢言松年雖畧過稱所見以是為的耳何怪哉鄉貢進士南海梁充載得而珍藏之吾三兒弘至與之同舟而來南安因出觀之遂書
  ○題趙子昂山房清思圖
  趙松雪為書畫所掩而文章經術人不盡知誠哉元史氏之論也然於出處又聞君子不免責備焉豹以皮死蘭以薰焚亦書畫之不容自掩而然乎御史鄭時暉所藏山房清思圖尤精絕展玩為之洒然不覺悵然因識之
  ○題黃華老人詩稿後
  鄉貢進士義烏王允達寒夜過予出示黃華老人詩稿及巙子山柯敬仲王待制宋潛溪先生皆有跋語然疑子山敬仲皆非真跡乃臨書也允達云吾曾祖待制公之語亦非親筆併潛溪語必皆義門鄭氏諸公所錄予遂釋然以為鄙見偶亦不繆然又疑詩稿首題黃華先生豈其自題耶稿亦倩人所謄人以此題耶豈其將成卷帙欲以此定名耶而書法甚類黃華豈其草稿細書自不類耶九思嘗為鑒書博士此云參書豈在當時又嘗有此署御耶允達文獻世裔事事不苟詭隨必欲予書此語以質知者故書
  ○書續宋論後
  元楊廉夫輩以柱斧戳地事為宋太宗弒藝祖近者劉文安公作宋論則鍜鍊益精矣今丘學士仲深嘗貶許魯齋而謂元不可為正統吾同年蔣宗誼續宋論則言之益詳矣然此二者豈果定論乎
  ○書楊漁隱遺墨卷後
  漁隱姓楊名仁壽天台儒家明春秋學會元季科舉制罷兵燹既作乃挈家遠避售星禽之術以給養寓館松江經學授徒于鉅室陶氏之館遂占籍松之陶溪因其自號人咸稱之以漁隱先生漁隱自少落落有奇氣作字學鮮于樞而得其風韻子景和洪武間應人材舉拜東昌守坐酗酒不敬既罹重典以漁隱戍邊母妻閉幽漁隱至戍所總帥亦習鮮于字或薦之于帥帥方作字漁隱從旁進曰作竪筆不得法帥擲筆怒曰汝書之漁隱即舉筆一揮帥不覺歎服更出名紙數十繙索書且問所欲漁隱曰某年七十推欲老死鄉里耳帥許諾尋以老疾歸陶溪而殁年八十有七聞諸其甥吳時可云予嘗論之曰景和以酒失粉其身危其親覆其宗禍如是其烈漁隱善一藝卒脫戎伍越萬里歸老鄉里其幸何如於戲小善不可無小惡不可有亦足為萬世之明戒矣備書以告觀者
  ○石鍾山記跋
  弼東吳人也未嘗一至彭蠡湖口但嘗誦蘇東坡文有所謂石鍾山記者謾不加之意今年取進士觀政兵部之武庫郎中王公尚忠出是山今古題咏觀之快讀一過歎曰嗚呼甚矣知巳之難遇也豈直其人哉自有天地即有此山名之以石鍾者其誰固知之矣酈元東坡亦知之矣李渤固弗知也然酈元東坡知之亦未盡歟葢元之言曰微風鼓浪與石相搏而聲坡以石有罅竅微波入焉而聲皆曰微而巳驚風怒濤奔騰撞擊之時將何聲乎豈止噜吰乎窽坎鏜■〈金答〉乎意其雄偉詭怪極天下之奇觀正在於是不止景王之無射獻子之歌鍾也然而微風鼓浪可舟而聽適驚風怒浪傾檣摧楫誰暇詳耶正漁工水師不能言者耳所以極古以來無一人詳著文字間者鳴呼人之於山非有情以蔽忌之也知者尚如此其鮮人以眇然之身寄於百年之間必欲人之盡知任之必當不巳惑乎所以古之豪傑恒鮮遇雖然事不目見耳聞而臆斷之如此必有能探東坡之意而詳告我者亦茲山之遇也
  ○跋青林王雲間卷後
  此文觧學士先生作而親書之送弼妻祖主簿王公也公吾雲間人故稱王雲間其庚辰上二字剜去補題洪武葢後革除建文年號故也剜補者吾妻父名璞字崇玉嘗親炙觧先生習書而得其法其青林小隱四隷字則學士沈民則早年筆也主簿公歸老壽康戶部尚書周文襄公廵撫時造其廬既而告諸郡邑屬僚曰王主簿律巳有為靡事不舉吾吉水之民至今思之弼幼侍先君兵部公聞公每道洪武間法制嚴密之甚為官者恒慄慄不自觧幸而至今天所賜也年若于終崇玉先卒令孫僎亦望七矣舉此卷告弼曰世以觧書售者輒得重價吾不忍也為我書其槩以告吾子孫庶幾可傳乎弼拜而書之
  ○書貞孝先生詩後
  右夢萱詩貞孝孫先生之作也先生名鼎字宜鉉廬陵人由鄉舉登乙榜授江浦教諭陞松江教授考最薦御史奉敕提調南畿學校丁外艱歸殁于家門人翰林學士吾華亭錢原溥毘陵王廷貴諸公私謚曰貞孝先生誠天下之公論也葢其平生為教一以身先操履純篤雖暗室屋漏不廢者文辭固非其所重然盛德之著孰得不欽弼莊誦再過謹書其槩以告觀者凌夢萱之孫汶重整此卷尤當慎重此詩哉
  ○跋司馬通伯卷後
  姜堯章論書云一須人品高誠確論也人品不高者雖童習而白紛徒富繩墨何有于神妙耶司馬通伯繡衣欲以通今學古為事旁及于書即能臻妙猶神駒出水籋雲追風雖或不範馳驅而凡馬豈可望其後塵耶觀其祭朱文公文敢發五百年來羣儒所未發其義理卓識一洗俗學書家一藝弗足論也
  ○書韓憲副壽藏後
  近時用兵有縱賊而戮良民以獻馘者有安事蒱酒而得擒斬功者有纖兒嬖僕僅勝巾服坐獲首功者所以軍事不甚競也與視韓憲副出謀聚兵以障郡縣乃不欲獻功以邀封賞獨何心哉憲副預作壽藏人以為達特其一端耳豈其于富貴生死一裁之以義者耶聞諸周內翰伯常言而有感用識于壽藏文後
  ○題黃氏世譜
  世譜之學大壞于元葢彼夷無姓氏而自附于華姓華人之附勢位者又附于夷雖衣冠之家以俗所不拘因循弗舉故其大壞也極若元明善以文章噓噏一世而曾祖巳不可推坐此故也吾松江府知事黃君收拾其家世譜於散亡之餘可謂勞且勤矣所賴在宋有文節公庭堅在元有文獻公晉卿略可徵耳豈能詳悉耶博求之不巳必將互見旁出傳信存疑而不苟則黃氏之牒亦庶乎庸書之以俟
  ○跋班恕齋題王黃華書後
  班恕齋書評者謂其如醉漢罵街又謂如木灌羊腸葢恕齋大草書多俗誠如所評也觀其題王黃華書後數語辭筆俱嘉雖于黃華有間亦不易得者豈可以此而槩少之哉何均齋先生之齗齗不許也然于此亦可知書之大小難易矣
  ○書巙巙子山墨蹟後
  巙巙平章書專工羲獻而有自得之妙所以不為之奴卒以名世造道者貴自得焉于此亦可識矣
  ○跋楊文貞公與泰和尹吳景春書後
  楊文貞公得君最久澤被天下不少矣時以子稷狂悖兇虐肆橫於鄉議者以公不知以公縱之觀此手書與吳尹曰嚴拒之無容入縣門曰嚴治之夏楚之勿吝治其黨與惓惓切至非不知也非縱之也堯舜不能化其子在善處之身不於家托縣尹治子亦善矣然吳尹終被稷譖而去官庶亦不負公托矣夫譖能入公者亦愛之蔽歟尹亦有以來之歟厥後稷益大肆死于詔獄公則由是而屈舘門?咨政柄移于大璫遂為厲階不可言矣嗚呼公之不幸而有此子哉乃天下之不幸哉古之君子必由脩齊以致治平信非迂也尹之孫諸曁貳教英裝潢而出以示予謹書於後嗚呼作戒亦明切矣
  ○題贈王存敬大尹
  世俗有不顧義而委之命者鑽刺倖得曰吾命當爾也雖掃門捧溺弗恤也倖而未得曰吾命未至也為之益力噫是豈君子所謂命哉命果如是哉秉義以聽命斯命也因謝侍講林司正二先生之命遂申之以曉世俗筆凍紙短不盡言
  ○評三宋草書
  宋仲珩名璲乃潛溪先生之子也其書深得晉人法度評者謂如花棋青瑣鶴舞瑤臺宋昌裔名廣倜儻善書評者謂如白雲出岫悠揚卷舒連綿不絕無不自得誠顛旭之後一人而巳宋克字仲溫書法鍾元常直造堂奧評者謂如鵬搏九萬全仗扶搖焉皇明初書家之擅名者有三宋即仲珩昌裔仲溫也談者以昌裔為尤誠以其自然又老健也然精粹飄逸各臻其妙未可遽短長也
  ○題拙齋卷
  東海翁天下之大拙也何能為葛拙齋發巧思耶姑以拙筆作字復之而誦風清壑絕之訓者再
  ○書南京吏部鄭郎中卷
  昔鄭叔潤既登進士第而出守于釣也予嘗告之以山鷄衒鳳以顯世者為世所羞子奮厲自盡鈞大治行部使者以聞天子下璽書褒嘉之推恩於其所生賜誥贈爵子既來京師乃擢南京吏部驗封郎中由外陟內異數也吏部既要而南京益清俾子得以食祿從徒進學養德酬前勞期後效也戒行復需予言予嘗有言告諸南京文學之士矣舉以告子尤宜
  ○書序齒錄
  成化二年丙戌賜狀元羅倫等三百五十三人出身官自有錄此序齒錄乃私錄也舊無而今創為之則自御史鄭時暉始同年之士聚會于燕私之所不以爵而惟以齒忠厚之風當何如哉衣冠之盛事斷不可廢者弼謹識其耑云
  ○跋宣宗皇帝詩
  右副都御史臣楊璿所藏宣宗皇帝御製上林春色詩一首兵部尚書兼華葢殿大學士少師臣楊士奇所錄臣弼伏覩御製如仰太虛莫能描畫但或疑者非少師真筆葢未多見之耳弼寡陋見亦不多近得少師與禮部尚書楊翥皆布衣時客遇武昌往復篇章數十餘牘益信少師之筆無疑矣彼特精潤少年時所書耳敢併識之以袪觀者之惑
  ○跋諸公遺墨卷
  自樂沈先生名度字民則仕至翰林學士弟粲字民望仕至大理寺卿子藻字仲藻仕至禮部郎中俞拱字拱辰仕至禮部郎中夏衡字以平仕至太常寺卿朱孔易以字行仕至順天府丞此皆吾華亭先輩也夏詠字仲昭蘇州崑山人仕至太常卿楊準字孟平南京人仕南京鑄印局大使今光祿寺少卿周君尚文師承學士公以翰墨著聲近以所得諸公遺墨示弼謹跋其槩如右殆恐久而寢忘亦後學之責也
  ○跋趙子昂墨蹟
  六月十一早雨甚城頭瀉水如飛瀑城下居人沈竈浮榻者多矣予坐容光樓隨探一卷欲記之乃得此卷趙松雪所書秋興賦也葢進士王緝之徵予跋語以別真贋而留此者久矣乃援筆適興而復之曰謂此非松雪筆非也謂其得意筆亦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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