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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汉水去游泳
在襄阳，不喜欢汉水是不可能的。喜欢汉水的人各有自己喜欢的地方，比如我，喜欢站在古城墙上看江，城墙便是堤岸，岸下江流无声，便有逝者如斯的联想。再扭头向上游看去，岘
在襄阳，不喜欢汉水是不可能的。喜欢汉水的人各有自己喜欢的地方，比如我，喜欢站在古城墙上看江，城墙便是堤岸，岸下江流无声，便有逝者如斯的联想。再扭头向上游看去，岘山，以及更远的武当山嵯峨的群峰，藏着汉水的来路，不免又有了更旷远的遐思。来 自 西 陆 军 事 http://www.xilu.com四季轮回，汉水呈现不同的面貌。春天有江畔的春草与繁花，秋季最好看的则是红叶半落的江树。冬季的汉水空阔辽远，弥补着人们对绿色的渴望，仿佛眼前青绿的汉水便是归去的春天的行宫。到了夏季，暑气逼人，跳入汉水的流波里去畅游，那才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多年以来，每年夏季我都到汉水去游泳，一直游到初秋天凉的时候才罢。游够了，在柔软的沙滩上或坐或站，让身上的清水慢慢滴落，浸湿脚下的沙窝，让斜阳照暖泡凉的身子。有人爱用热沙埋住身体；年轻人则在沙滩上踢球。球飞来飞去，喧哗也同样飞来飞去。襄阳的汉水刚刚从丛山深崖走出，水永远是凉的，一条江其实就是一泓山泉。你跳下汉水，用手掌，用脚底板，用每一寸肌肤，或者用每一个毛孔去感觉那份爽快的凉，最初的冷噤过后，慢慢地，你远离了炎夏。水的手掌贴着你的肌肤轻柔地抚摩过去，抚摩过去。你若是善游的好手，你就到中流去，那里有急流，水裹紧了你，形成一种张力，一种颤动，一种连续不断的顽强的冲击。你体验到江的生命正如你的生命一样。当你停止搏击，采取仰泳姿势的时候，紧张就消失了，身子被水托起，漂在水上，皮肤享受着水的弹性、凉爽和柔软的滑动。这时候你会以为自己是在高空飘浮，托着你的是涨满力量的空中之风—你成了一只鸟，或者风筝。身边是小渔船，渔夫手中的桨片便是两只鸟翼，在绿水上怡然地翕张。鱼鸥跟着小船飞到头顶，细长的双翅展开，像一个大写的W。这些江上的精灵，大多数时候是借风滑翔，在空中凝然不动，突然间又俯冲下来，擦过水面，唧的一声，又返回空中，嘴里早叼了一条小鱼。白鹭则是孤独的隐士，瘦长的影子映在高空的浮云之下，目标似乎极遥远，你不明白它要到哪里去寻找真理，你觉得它是自寻烦恼，远不如你这样静静地躺在汉水上，享受这一份宁静与安恬多好。前些年水位没有抬高，浴场不在鱼梁洲，而在樊城石堤下，岸下有一片三四里的细沙滩。堤上是米公祠，宋代大书法家米芾的故宅，牌楼式的大门，朱梁青瓦，古银杏高耸出墙。在江中游泳的时候，目光越过石堤，便看见了那牌楼和那银杏。仰泳的时候，躺在水面上，闲闲地看过去，南岸乌黑的城墙和黯赭色的临汉门城楼浮在汉水上；而城的上方是连绵起伏的层峦，淡淡的，静卧蓝天下。那山是著名的岘山，山中曾经藏着许多的古寺，留有许多古人的诗。你在汉水上看它，它一点也不高大，一幅柔柔弱弱的样子；但你知道往山里走还很深，一个人的时候会迷路，会因孤独而恐惧。因为仰泳，这一切景色统统倒过来，颠覆了平时的视觉体验，天成了水，而水成了天，天与水之间夹着山，夹着城，夹着石堤—堤上正行走着如蚁的车和人呢，但是没有声音。仰躺在汉水上，即使单单看那片天也是一幅大美的图画。它的广阔深邃只有在这样的视角下才能够充分感觉。什么城廓，什么人间，统统退远了，只有湛蓝的天覆盖了大地，连接了宇宙。看着天空，一颗心舒张开来，仿佛与天宇一样的广阔无垠了。陶渊明《与子俨等疏》云：“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羲皇上人”。宋代苏舜钦《暑中杂咏》诗云：“北轩凉吹开疏竹，卧看青天行白云”。他们的诗很美了，但比较起来境界都小了，视界都窄了，如果他们卧到这开阔的汉水之上，仰望蓝天，看那堆叠峭立的白云危峰，又将写出怎样的好诗来？游泳场没有爱情是不可想象的，游泳场上也是展示青年男女人体之美的最佳场所。那是比T形台更丰富更有诗情画意的自然大展台，青春之美如鲜花绽放，生命的活力烂然四射。中年人虽然不再有张扬的爱情，却有欣赏的权力，他们用一半的心赞美生命，用另一半心咀嚼人生的四季历程，心情难免复杂，外表看起来却仍然平静。平素从铁桥走过，居高临下地看江，会觉得汉水更像一个宁静的湖，不像是能够淹没什么的样子。但是，当你将身子潜入江水下，眼睛与水面取平，便会看见层层的波浪，波浪上又是层层的涟漪，无穷无尽地在眼前展开，摇荡，漂逝，再生……你才知道汉水是一个巨大的生命活体，吐着看不见的气息。有时候暴雨将至，疾风骤起，如果你仍在水中，眼前一时间惊涛万叠，巨浪起伏，这一个巨大的生命显示出令人吃惊的气势和力量。那是汉水的另一种面目。年年夏季，我都到汉水去游泳，从六月留连到九月。天气凉下来，秋风（微博）吹老了岸下的野草，我才无限留恋地爬上岸，坐在沙滩上，眼睛瞅着秋意渐浓的江水，默默地同她作暂时告别。
标签：汉水石堤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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