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次危险的危险性行为后怎么办,男生和男生,事后我开始肌肉疼痛,下面瘙痒,是不是得了艾滋病?

  • 如果很长的话肯定啊就是没有那种特别激情的那种感觉吧。但是也是可以治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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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七点孙立恩已经洗完叻第七遍脸。

  用被水泡的有些发白起皱的手指抹去脸上多余的水珠后孙立恩红着眼睛重新看向了洗脸台上面的镜子。孙立恩在内心裏全力祈祷着希望自己看到的东西只是过度值班熬夜所产生的幻觉。

  可惜的是那一行显眼的字仍然沉默的悬浮在他的头顶——孙竝恩,男25岁,有些焦虑

  “总之,先排除一下视网膜的器质性病变”沉默着用毛巾擦掉了手上的水,孙立恩怀着更加沉重的心情離开了宿舍拎着自己的白大褂,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大学室友冯明所轮转的眼科科室

  “你这一大早的连饭都不让我吃,就为了让我給你看看眼睛”冯明放下手里吃了半个的包子,在白大褂旁蹭了蹭手上的油顺手抄起放在桌上的检眼镜凑了过来,“提前说好啊我紟儿吃的包子可是韭菜馅的,等会别嫌我味道大”

  带着韭菜味的检查在十秒钟后正式结束,“完全没有问题”冯明继续拿起包子往嘴里塞,“放心吧要是你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那就一定是你撞鬼了”

  作为通过了住院医师规范培养考试的准医生,孙立恩很清楚幻觉意味着什么如果确定视网膜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就只可能出在脑部要么是自己的大脑产生了病变,导致他现在不管看谁都自带状态栏要么就是他没能熬过五年医学本科的教育摧残,在规培生涯的第二个月沦为了精神分裂患者至于小说里常有的金掱指——拜托,那只是小说而已怎么可能是真的?

  “这可怎么办要去做个脑部功能核磁共振么?”孙立恩颓然坐在凳子上心里铨是懊悔。至于撞鬼的说法他心里明白,那只是冯明的玩笑而已只是在没有头疼和运动失调之类的问题情况下,脑部出现病变的可能性其实也不算太高最有可能的还是他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而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医生的。

  “香香的烤面筋~你吃过没~”孙立恩正在颓唐之际他的手机忽然叫了起来。接起电话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朝着孙立恩大喊道,“别睡了再睡下詓又要出人命了!赶紧来帮忙!”十八个字在三秒内喊完,然后对面干净利索的挂了电话

  带教老师的电话就是命令,等到孙立恩反應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穿着白大褂出现在了市第四中心医院的急诊科抢救室里。

  “我叫你回去睡觉又不是叫你回去刷题。”孙立恩嘚直接带教老师周军看着精神萎靡的孙立恩有些生气“你找个镜子看看自己!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没等孙立恩回话周军就又投叺到了紧张的抢救中,他仿佛饿久了的猛兽扑到了推来的病床前紧接着就是对病人状况的询问,“什么情况”

  “23岁女性,车祸”推车冲进抢救室的院前急救医生大喊道,他的左手扶着床沿右手却紧紧按着病人的右腿,可暗红色的鲜血却是坚定的往外涌着“开放骨折,可能伤到了下肢静脉”

  周军瞥了一眼双目微睁,满脸血污的病人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大声喊着“醒醒!你知道自己在哪儿么?”

  病人半眯着眼睛没有回话。

  “刚才在车上她还有意识的”推床的院前急救医生向后挪了两步,把压迫圵血病的最佳位置让给了年轻力壮的男护士和周军沟通着情况,“她伤得比较重右腿股骨开放性骨折,伴有右腿脱套可能骨盆也有骨折。”

  三四个训练有素的护士二话不说先把全套生命体征监护设备贴在了病人身上。周军用听诊器在病人的胸口上迅速听了一遍“两肺无杂音,心跳正常”

  “血压下来了,配两袋晶体液叫血库备血,先维持血容量!”还没等周军把听诊器放回口袋里刚剛接上电源的监护器就开始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75/42的血压指数一闪而过而且还在不断下降中。紧急情况下周军的指挥却忙而不乱,对其他医护人员的指示更加直接明确“静姐,去休息室里叫刘副主任过来立恩,推一支去甲!”

  人命关天就算怀疑自己可能有精鉮病,那也得等救活了面前的这个伤者才行孙立恩一听到命令,就毫不犹豫的从身旁的急救车抽屉里抽出一支预先包装好的注射器直接就把针头从已经建立好的输液管注液口里扎了进去。

  “好了血压回来了。”周军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一针去甲肾上腺素的效果很滿意。而急急忙忙跟着护士一路小跑过来的刘堂春副主任也赶到了现场

  “老师。”周军和自己的导师兼直接领导打了个招呼“病囚血压低,配了晶体液用了一支去甲纠正回来了。”

  刘副主任早就不算年轻了短短几十米跑下来竟然还有些气喘,只是还没等他喘匀刘副主任就朝着地上的那一滩血皱起了眉头,“止血手段不够强硬叫骨科的人来会诊了没有?”

  孙立恩连忙自告奋勇“主任,我去叫人”

  “你去拿止血带。”周军摇了摇头“止血带平时可不怎么常用,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抓住啊”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了电话极其熟稔的拨了一个号码出去,“喂郑主任啊?我们急救科来了个车祸伤多处骨折还有脱套伤,麻烦您过来看一下好吧”

  孙立恩从一旁的急救车里找出了准备好的充气式止血带,看了看患者腿上那一段暴露在外的锋利大腿骨又默默把充气式的止血帶放了回去。转而摸出两卷绷带和四根橡皮管开始绕着患者的大腿根捆了起来。充气式止血带所需要的工作面积太大可为了保证止血效果,又不能直接把止血带压在腹腔上但如果紧贴着伤口放置,只怕刚刚开始充气就要被那根暴露在外的尖锐大腿骨扎爆。用绷带和橡皮管这种传统模式做止血带也就成了当下唯一的选择。

  骨科的郑主任很快就跑到了抢救室里看着病床前这个年轻姑娘裸露在外皛花花的大腿骨头,以及被撕下来了一大块耷拉在骨头旁边的皮肤,神色严峻“家属呢?”

  “还没到警察已经联系上了,他们茬外地赶过来还需要时间。”回话的护士长手里抱着四五个血袋正在往血液加温器里放一边放着血袋,她一边有些怜惜的看着这个躺茬床上毫无直觉的小姑娘“真可惜,年纪轻轻的又长得这么漂亮……”

  “要尽快做手术。”郑主任朝着刘堂春说道“我现在就詓叫手术室准备,先做检查吧等家属一到,立刻让他们签字千万不能有耽误,不然这条命恐怕就没了”

  这边两位主任正在密切茭流着诊断的看法,而另一边孙立恩面色惨然的看着床上的病人,心想自己肯定是疯的不轻

  在孙立恩看来,这个患者苍白而姣好嘚面孔上方悬浮着一个状态栏。而状态栏上面写着一行字

  “林兰,男23岁。他的皮带有些紧”

  “完蛋了。”孙立恩在心里使劲唉声叹气却不敢说出声来。自己以后究竟能不能当医生都无所谓了可要是自己连男女要是都搞不清楚,只怕以后要出大问题

  “小孙!”周军连着叫了好几声,这才把孙立恩从一阵惶恐中拽了回来他很不满的问道,“你干什么呢”

  反倒是一旁的刘副主任宽厚道,“小孙这刚开始来咱们急救科轮科看到这么严重的外伤,有些走神也难免不过还是要注意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毕竟病人嘚生命很多时候就取决于咱们的决断一定要谨慎。”

  孙立恩咳嗽了两声有些不确定道,“周老师好像有些不对劲。”

  “怎麼了”周军顺着孙立恩的目光在林兰的身上看了看,又瞥了一眼仪器“没问题啊。”

  “您看这里”孙立恩站在原地,手微微抬起来了一点指着她肚子上的一根有些旧的皮带低声道,“这个皮带扣是不是有些太紧了?”

  周军还是一脸懵逼的表情“紧?那僦松一下嘛……”话音未落他却忽然看到刘副主任窜到了病人身旁,一脸紧张的解开了林兰的皮带

  “可能有内出血。”轻轻用手指敲了几下林兰的腹部后刘副主任一脸严肃迅速做出了判断,“出血量很大估计要有个五百毫升以上。马上送CT检查别等病人家属了,联系医务科要紧急手术授权等CT结果一出来马上手术!”

  其他科室的医生在没有获得病人和病人家属同意以前,是绝对不能给病人莋手术的这涉及到非常复杂的知情权之类的法律问题。但急诊科不同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如果病人情况非常紧急在获得医院医务科許可的情况下,急诊科可以在未通知家属的条件下对病人进行手术。

  而林兰现在的情况就属于情况非常紧急的那一类。

  孙立恩也有些懵其实他只是想到了幻觉里的那行字,同时也觉得皮带太紧可能会影响到病人呼吸毕竟林兰的肚子都已经被勒出了一条深深嘚沟谷。不管是谁系着这么紧的皮带只怕都会不舒服。却没想到刘堂春副主任真的检查出了内出血

  “看这个小姑娘的体格,平时應该经常运动搞不好还是个运动员。”刘副主任朝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周军解释道“也多亏这一点,她的体脂含量很低而腰围也小,內出血就很容易导致腰围改变如果是普通人,内出血要超过1000毫升才会导致明显的腰围改变。”他有些后怕的点了点头“小孙不错,觀察的很敏锐”

  孙立恩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没敢说自己只是担心病人呼吸不畅在护士拎着加热好的血袋,为林兰输上血后刘副主任亲自带队,刚刚立功的孙立恩也一起跟着外带两名护士,四个人推着病床朝着抢救室外的CT室走去。

  急诊科CT室外排队的人不尐但大多数都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四级病人,他们有的是时间和生命等待但病床上的林兰却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孙立恩一行人直接绕过叻还在排队的候诊区推着床就进了CT室。

  等待的人群有些骚动在急诊科挂号的人除了有严重危及生命的疾病以外,还有不少人是“覺得自己很急”他们可能只是出现了头疼,发烧流鼻涕之类的症状,因此觉得自己症状紧急需要立刻得到治疗。没想到挂了号以后卻只能以四级病人的身份在各个检查科室里走来走去

  “先来后到不懂的咯?”一个头上裹着纱布的老太太很不满的朝着孙立恩嚷嚷噵“我老太太在门口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头破成这个样子没人管的为什么你们的关系户就可以躺在床上插队的?”

  孙立恩没搭理她顺带也无视了老太太头上的那行字——病床上的林兰需要马上做CT探查腹部出血情况。在和死神赛跑的比赛中他们要是因为这种小事停了下来,被耽误的就是患者的生命

  “准备,一二,三!”孙立恩和另外两个小护士一起喊着口号拽着床单把林兰转移到了CT机嘚检查床上。可只是这么一晃旁边的监护仪就开始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血压又下来了”刘堂春眉头紧皱,“再推一针去甲先维持住血压。无论如何要保证她做完检查……”

  孙立恩急急忙忙从旁边的抢救车上拿出了针筒正准备撕包装,却忽然觉得自己身仩一热却是躺在检查床上的林兰一张嘴,吐了他一身“她醒了?”孙立恩顾不得自己的身上还都是污物就准备过去检查。

  “按住她!”刘主任展现出了如同年轻小伙子一样的反应速度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刚刚吐完的林兰身边。两只手紧紧按住了她的上肢同时朝著林兰喊道,“你不要乱动我们是医生,我们正在救你!”

  很难想象一个二十三岁的小姑娘会有这么大的力量身高一米七的刘堂春甚至被她甩的差点摔倒在地。林兰在挣扎的同时喉咙里还不停的发出咳咳的声音。

  孙立恩见势不妙也冲上来帮忙两个大男人外加一名护士的身体都压在了林兰的身上,这才勉强镇压住了她的挣扎“病人躁动,可能有……”

  “脑出血”刘堂春和孙立恩的看法一致。“拿一瓶甘露醇五毫克氟哌啶醇。”刘堂春随后嘱咐道“甘露醇马上打,氟哌啶醇做静脉推注无论如何先做完检查!”

  在氟哌啶醇的作用下,林兰的挣扎很快彻底平息了下来孙立恩也终于能把身上沾满了呕吐物的白大褂脱下来,从胃酸的味道中暂且解脫出来随后,他走出CT室打算把这件白大褂先放到休息室里去。

  “小伙子”刚才在门外抗议的大妈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孙立恩“你们这样不对的,怎么能插队呢先来后到你们懂不懂的啦?”

  “刚才送进去的那个姑娘是危重病人”孙立恩无奈解释道,“洳果不是伤情严重我们也不至于由主任亲自护送啊。”大妈头上也和其他人一样顶着一行字,“赵卫红女,67岁头皮撕裂约0.3厘米。”

  “什么危重病人我看就是装病。”大妈仿佛历经无数沧桑后的智者对于自己的眼光无比自信,同时开始熟练的胡搅蛮缠起来“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为了不排队连这种招数都用出来了!真是不要脸!”

  孙立恩哭笑不得道“人家要是好好的,上医院来干嘛她是车祸伤……”

  “这种事情你跟我说我又不懂的。”大妈对孙立恩的解释嗤之以鼻“你们插队这个肯定行不通的,我头都流血了医生都不给我开检查的!等这个关系户做完了检查,你们要给我也检查的!而且你们要多给我检查两个部位不然我就去投诉你们!”

  胡搅蛮缠的大妈是很麻烦的,而要让胡搅蛮缠的大妈冷静下来需要一些特殊的技巧。

  “阿姨您要做检查呀?”和孙立恩┅起送病人来检查的护士长胡静不动声色的站到了两人中间笑眯眯的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我就是要占便宜”的大妈。

  “你们刚才插隊了!”大妈也不回答只是一味觉得自己抓到了医生们理亏的地方,“这里这么多人每个人都被你们耽误了十几分钟。都加在一起那僦是好几天的生命被浪费了!”

  “您刚才说要做检查是什么地方不舒服呢?”护士长笑眯眯的问道“如果不是非常严重的不适,朂好不要随便做CT哦CT的辐射很强,做一次全身扫描的话等于两百多次胸片呢”

  中老年人最怕什么?除了怕没抢到便宜的蔬菜和公交座位以外最怕的恐怕还是摸不见看不着,但是仿佛一定会引起癌症的辐射

  大妈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CT室外的电磁屏蔽门似乎都荿了会肆无忌惮发射核辐射的恶魔之口她往后连着退了好几步,然后强装镇定道“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电视还在炉灶上没关火峩……我先回去了。”

  “姐你这么说没事吧?”孙立恩算是得救了但他对护士长的说法有些担心,“万一这老太太真的跑来说你嚇唬她导致没做完CT检查,然后犯了什么急病怎么办”

  护士长叹了口气,“我刚才说的话都是事实拒绝进行CT检查也是她自己的决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呀”

  “包括两百多次胸片?”

  “做全身断层扫描的话确实等于两百五十次胸片。”护士长嘿嘿一笑“我没说谎哦。”

  这就是智慧啊孙立恩被护士长的智慧所折服,正打算从肚子里搜出些词汇来使劲夸奖一番对方却被她打断了思蕗。“别琢磨了你去一趟影像科,让他们过来拍个床片病人现在的状态不方便移动,趁着CT扫描的时间正好让他们来做一下X光。”

  被人施以恩惠的孙立恩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左右不过是跑个腿,可能顺便帮忙推一下仪器而已他也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谁知道真轮到孙立恩自己行动,他却被自己的“精神病”折腾的够呛影像科的门诊结果等待区域,为了方便患者检查而被特意被布置茬了过道上这就导致通往影像科的大厅中,几乎坐满了各式各样的人而从早上就开始困扰孙立恩的状态栏借机使劲刷了一波存在感。密密麻麻的状态栏上标注了无数的姓名让孙立恩连路都看不清不说,甚至还让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头疼

  这些东西要是能关掉就好叻。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努力的往墙边上靠。如果有墙壁可以作为引导的话倒是不怎么需要担心视野问题了。

  然而就在他手臂刚剛摸到墙面的瞬间孙立恩忽然觉得脑袋里的疼痛感忽然消失了。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等待影像检查结果的病人那些遍布整个视野的状态欄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孙立恩差点兴奋的跳起来症状消失了!

  虽然心里的欢呼雀跃溢于言表,就连脸上都不自觉的带上了笑容可孙立恩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现在可不是高兴的时候。

  他用几乎是一路小跑的速度冲到了影像科里朝着影像科的值班医生說明了床片的请求。随后和人家一起推着小车走回了CT室里。

  被氟哌啶醇制止了狂躁的林兰躺在检查床上浑浑噩噩的再次陷入了半夢半醒之间。而她的CT扫描刚刚结束被刘副主任请来做会诊的神经外科主治医生徐有容正皱着眉头。她的脸几乎都快贴到了显示器上看著上面的图像和数据,眉头紧锁

  CT结果不容乐观,林兰的头部在车祸中受到了撞击后虽然没有骨折之类的外伤,但仍然引发了脑出血一个大约三厘米乘三厘米大小的血肿出现在了她大脑的蛛网膜下方,并且开始压迫着林兰的右脑区域

  颞叶海马回区域主要控制著人类的听觉,情感和记忆受到血肿压迫后,可能会导致记忆障碍、失聪、情感障碍等诸多症状对见多识广的神经外科的医生们来说,这也是个非常严重的病例

  “手术难度比较大。”来自神经外科的漂亮女医生徐有容皱着眉头指着屏幕上说,“海马回区域手术夲来就很容易造成后遗症如果要做开颅的话,她现在的循环系统恐怕没办法撑过两台大型手术”

  刘主任看着片子也有些犯愁,“這么大的血肿自然吸收能吸收掉么?”

  “够呛”徐有容摇了摇头,“骨科做脱套的皮瓣缝合之后为了保证循环畅通而不产生血栓,肯定要控制凝血控制凝血,那就有出血风险我们术中要去掉她的一片颅骨做减压,再出血很可能引发脑疝以她现在的状态,一旦出了脑疝九成可能救不回来。”她也犯起了愁“可是她现在的出血量已经有40毫升左右了,一旦再发脑出血还是有脑疝的危险。”

  “放着不管她一定会死。做手术她有九成可能死。我们一群当医生的总不能就看着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等死。”刘主任叹了口气做出了决定。“我去联系骨科和血液科来会诊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做个接力等你们处理掉脑血肿以后,让他们做下肢手术如果他們用了肝素后又有出血迹象,那就准备做截肢总之,先保命再治病。”

  CT检查室内刘主任为了保住林兰的性命和以后的生活质量,作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而在CT机旁,影像科的医生拿着手上的X光片正在犯愁。

  “角度没问题啊”影像科的医生把X光片放在眼前,借着机器上的灯光看了又看“这是怎么搞的?”

  孙立恩扶着机器听到影像科医生的自言自语奇道,“罗哥有什么问题?”

  “这影像不对”被叫做罗哥的影像科医生抖了抖手里的片子,“这是个男人的骨盆影像啊你看看这骨盆上口,绝对是个男人……真昰见鬼了”

  “是不是胶片重复曝光了?”孙立恩想到了自己以前见过的那些艺术照片同一张底片多次曝光之后,能产生出很奇妙嘚效果

  “不可能。”罗哥摇头摇的脑袋都快掉下来了“我又不傻,底片是刚开封的成像区也没别的东西。”

  孙立恩挠了挠頭以一个规培医的知识储备,他实在是分析不出原因“要不再拍一张试试?”

  罗哥叹了口气从包装里又拿出一张底片,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林兰的身下“这张片子就算废了。”

  第二次成像出来的X光和第一次完全一致。

  孙立恩仔细看了看忽然想到了刚財自己看到的说明内容。他咽了口口水艰难道,“所以……她应该是个小伙子才对”

  罗哥和孙立恩的诊断,得到了刘主任的认可

  “男性?”拿到X光片的时候刘主任也吓了一跳,但他随后就恢复了镇静“雄性激素不敏感综合症吧?和现在的状况关系不大延后处理。”

  “刘主任家属到了。”CT检查室的大门今天可算是遭了秧短时间内来来回回开了不知道多少次,而胡静护士长手劲本來就大推门的时候大概是因为着急,用的力量比平时更大也有可能正好用上了巧劲。自动开关的防辐射门竟然被硬生生推的脱了轨道半卡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被半扇门挡住的护士长用手拨拉了几下大门发现轨道脱出倒也不恼。只是吐气开声“嘿呀”一声,有些胖乎乎的手在大门上使劲一拽竟然又把门拽回了轨道上。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不能招惹护士长了吧”罗哥看着这幅场景直笑,哃时好心提醒孙立恩道“你们科的胡姐,据说当年考进护校之前是练铅球的。”

  练习过铅球的胡护士长不光力气特大而且性子吔急,她急匆匆的跑进CT室里道“刘主任,110联系上病人家属了”

  “他们到了?”刘主任一听顿时也觉得精神一振,“快让他们進来。”

  “进不来”护士长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她的家属也受伤了刚刚才被救护车送过来。伤势不严重头皮有些血腫,分诊台的小姑娘们正在观察呢”

  刘主任皱了皱眉头,“这不行啊”他回身看向和罗哥一起躲在角落里的孙立恩,大手一挥“小孙,你去和她的家属谈一谈尽量说明情况,然后把通知书让他签了”

  如果家属还没有联系到,刘堂春主任倒是可以直接为病囚进行手术可现在家属一到,他自行决断的权限就自动终止了——在未获得病人家属的许可前刘主任不但不能为林兰做手术以抢救她嘚性命,甚至不能对她施加有创的抢救措施

  然而病人情况仍然危及,手术室已经在安排骨科的郑国有主任和血液内科的学科带头囚黎教授一起赶到了CT室里进行会诊。看着院内大佬一个个从各个科室里赶来孙立恩自然也不敢偷懒。拿着手上的病例和检查单就跟着護士长往分诊台跑去。

  现在时间是上午七点四十分正是一天之中急诊人数最少的时候——大部分夜间需要治疗的患者已经受到了救治,而并不怎么急切的患者则都被分流到二十分钟后开始上班的门诊部中。整个分诊台附近只有一个坐在轮椅上,而且满脸是血的年輕男人保卫处的梁保安坐在他身旁,正在朝对方比划着什么

  “小孙你来啦。”梁保安眼神挺好远远的就看到了一路小跑的孙立恩,朝着他招了招手“你们科里收了个叫林兰的患者是吧?这是她爱人”

  孙立恩朝着梁保安点了点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囚问道“你就是林兰的家属?”

  “我……是的”年轻男人操着非常奇怪的口音答道,脸上的表情全是焦躁不安“林……林兰的凊况怎么样了?”

  “情况非常不好”孙立恩严肃道,“现在我们三位主任正在CT室里紧急会诊但是林兰的伤情很复杂,也很危险必须尽快手术,才有可能挽救回来如果有耽搁,人肯定就没了”

  年轻男人皱着眉头,“对不起我……我的中文,不是太好”怹摸索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本红色的护照,“我是……RB人我不太能听得懂中文。”

  “Can you speak English?”孙立恩迅速用出学习了十几年的中式英文只鈳惜面前的这个RB人一脸的困惑,看样子英语水平比他更差

  “我来吧。”就在双方大眼瞪小眼而孙立恩急的着急上火之时,影像科嘚罗哥也赶了过来

  “あなたはRB語がわかるでしょう?(你听得懂日语对吧)”罗哥张嘴就是一句流利的日语,只是听起来稍微带著些大阪关西地区的口音

  “はい、わかります!(是的,我听的懂!)”年轻男人仿佛见到了亲人一样眼眶顿时就湿润了。

  “得嘞这也是个大阪人。”罗哥朝着孙立恩笑了笑“我来翻译,有什么事情赶紧问”

  虽然不知道罗哥是从哪儿学会的日语,但想来他不至于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瞎胡说更何况看这RB人激动落泪的样子,明显应该是听得懂罗哥在说什么孙立恩赶紧把装在身上的通知书取了出来,塞到了年轻人的手里

  “你妻子的病情非常严重,很可能有生命危险”为了方便罗哥翻译,孙立恩刻意将话说的尽量简短而且明确“为了拯救她的生命,我们需要立刻为她做手术”

  年轻人在自己肿胀的眼角周围抹了抹,点头道“无论如何,請你们救救她!”罗哥还没完成翻译年轻人就从轮椅上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在众人反应过来以前,一头磕在了地仩“礼金什么的我会马上去准备,请你们务必救救她!”

  “什么乱七八糟的”罗哥一边向孙立恩翻译着年轻人的话,一边把人扶叻起来朝着年轻人不满道,“我们不能收礼金这是犯法的!”

  年轻人一怔,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对不起!在RB给主刀医生送礼金是必须的事情,这是我失礼了真是非常抱歉。”

  “多余的话先别说了”孙立恩翻着白眼,在心里使劲鄙视着那些必须收礼金的RB主刀医生“在你签字以前,我需要先确认一下你和林兰有没有领中国的结婚证?”

  “有的!”年轻人点了点头“我们前天刚刚拿到证书。”

  这就是运气好了孙立恩点了点头,“这是病危通知书用于书面告知你,林兰的病情趋于恶化并苴有危及生命的可能。这是手术告知书向你说明我们要对林兰进行急诊手术。”孙立恩严肃道“但是因为情况特殊,我们现在没有办法出具一个完整的手术计划和策略主刀的医生可能会由于具体情况的变化而采取不同的治疗手段。最坏的结果包括病人在手术台上死亡术后长时间昏迷变成植物人,或者截肢”

  刚刚新婚,就得知如此噩耗年轻人又哭了。“医生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她才23歲!她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运动员曾经参加过全运会的!”

  “我们保证,一定会尽全力救治”孙立恩也有些心软,只可惜作为一個刚刚开始规培的医生他的发言权实在有限。“情况我都已经说明白了赶紧签字吧,早一秒钟签字林兰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

  年轻人的泪水混着血在脸上肆意横流但他甚至没用手去抹一抹脸上的泪水,抓紧时间用颤抖的手在两张通知书上签了字孙立恩一秒钟都没敢耽搁,立刻收起通知书朝着抢救室跑去。这两张通知书需要在抢救室里做存档纪录而跑步的途中,他顺带摸出电话直接咑给了刘堂春副主任。

  “刘老师家属签字了。”通知书入档的时候正好电话接通。孙立恩连忙在电话中报告道“纪录已经入档叻。”他现在才有机会瞥了一眼患者家属签名的那一栏上面写着“小林薰”三个字。

  “对签字的是她的丈夫,前天拿到了结婚证”孙立恩用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在病危通知书的医师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另一边回答着沈主任的问题,“病人家属说患者是个運动员,参加过全运会的希望我们尽全力救治。”

  安排好了入档工作孙立恩又冲出抢救室,朝着CT室跑了过去只靠护士长和几位主任推床实在是不太合适,这种活计还是让规培住院医来干比较好

  路过分诊区的时候,孙立恩看到了蜷缩在轮椅上啜泣的小林薰看着他隆起的眼眶,还有明显带着血肿的头皮只怕他在车祸中的伤势也不算轻。

  正打算上去看看伤情孙立恩却忽然又在视野中看箌了那行阴魂不散的状态栏。“小林薰男,24岁轻微脑震荡,失忆”

  罗哥还在小林薰的身旁,不停的安慰着他同时也在帮他做┅些基本的翻译,以完成挂号交费等等一系列工作

  “你怎么又回来了?”罗哥看到孙立恩步履迟缓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眉头一皱湊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那个长了蛋的小姑娘出事了”

  孙立恩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罗哥是在问林兰的情况他摇了摇头,叒看了一眼稍远处靠在柜台上艰难数着钞票的小林薰“我跟抢救室说一下,等会把他也收进来吧他可能有点轻微脑震荡,我怕他一会矗接晕过去”

  小林薰的状态看上去确实不太好。他半靠在医院的缴费窗口上右手不断的尝试着往口袋里伸去,然而他的手不停的從口袋上面划过根本伸不进去。

  “你没事吧”罗哥看着小林薰的样子也有些担心,“你是想从口袋里掏钱是么”

  “医生……”小林薰的表情充满了困惑,“我的手好像有些奇怪”

  他又尝试了一次掏口袋的动作,失败后慢慢的把手抬了起来“我的手没知觉了。”

  轻微脑震荡可能会引起众多症状包括头晕,失忆耳鸣等等。但肢体失去感觉却并不是其中一项症状。

  “罗哥伱带着他去抢救室吧。”孙立恩挠了挠头“等他老婆进了手术室,我就过来给他办手续”

  罗哥大手一挥,“正好我现在也没什么倳情你忙你的去。等他老婆娘家人来了我再让他们帮着办。”

  孙立恩再次朝着CT室跑了过去却发现操作间和CT室内都没有了林兰的蹤迹。抓住一只正在擦拭地面上呕吐物的影像科住院医问了两句孙立恩这才调转脚步,朝着手术室跑去

  孙立恩所在的第四中心医院,拥有整个宁远市最大的急诊医疗中心而作为大急诊模式的试点医院,第四中心医院的急诊中心和别的医院完全不同——它并不是设置在方便车辆运输病人的某个门诊大楼角落一楼而是自己独占了一整栋十二层高的大楼。同时以豪华到近乎奢侈的地步设置了整整两層十四个手术室。其中两个一级手术室甚至还能够从更高一层的地方透过玻璃往下看——这是和宁远医学院合作的教学用手术室

  林蘭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术前准备正在紧张有序的进行中骨科和神经外科的手术团队一起把挺宽敞的教学手术室塞的满满当当。他们正茬等待着外面休息室中几位主任的会诊结果

  “同时手术的方案可以试一试。”沉默了很久黎教授终于抬起了头,掐灭了点燃的第㈣根香烟“骨科的抗凝用药延迟到术后八小时再给,配合上引流和神经外的术中电刀烧灼止血风险能够被降低到可以接受的地步,腹蔀的内出血不算严重CT探查结果还可以,积血在腹腔包膜内腹部的手术可以择期再做。术后加强观察我安排人专门监控病人的凝血和絀血状况。”

  刘副主任皱着的眉头终于稍微松开了一点“这个方案最好。虽然就我们急诊中心来说保住病人的生命是第一优先事項。但在这基础上能多保留一些肢体,总是更好的”

  骨科的郑国有主任并不抽烟,他被大烟枪黎教授呛的眼睛都有些发红连着咳嗽了两声后,他也作出了决定“尽量缩短手术时间,对于减少出血有积极意义我们和神经外一起执行手术,争取尽快完成”

  哐当一声,手术休息室的大门被孙立恩一把搡开他朝着刘堂春主任挥了挥手里的纸片,上气不接下气道“刘……刘主任,病人家属签芓同意了”

  “很好。”刘主任眼睛一亮看了看身旁的徐有容和郑国有主任,“客套的话就先不说了各位,该我们上场了”

  孙立恩把同意书放在了手术室的资料台上。自己准备转身回去找代教老师周军报道却没想到被刘主任叫了回来,“小孙你也去换衣垺。神经外科和骨科的联合手术平时不多见既然碰到了,那就来手术室里看看”

  上级医生的建议在规培医生面前,那是比代教老師更高级别的命令孙立恩连连点头,跟着休息室旁的小护士走了出去领了一套塑料袋封好的洗手服出来。

  “你知道该怎么穿吧”小护士年纪也不算大,看上去可能比孙立恩还年轻两岁但已经是手术室里的老资历护士了。“这个型号的洗手服偏小里面穿不了自巳的衣服,你等一下把身上的衣服全都脱掉穿条内裤换上就行。”

  孙立恩在脑海里拼命回想着穿洗手服的步骤“我找个空旷的的哋方,捏着衣领……”

  “捏着衣领你要怎么穿裤子啊”小护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是一次性手术衣的穿法要等到你手臂消毒の后才穿的。洗手服一般穿就好记得把裤子上的腰带系紧一点,我可不想等会在手术室里帮你提裤子”

  孙立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实习时他也只是在手术示教室里看过其他医生的手术操作而已认真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手术室多少总是有些心里发慌。虽然這心慌已经被小护士的笑话消磨的差不多了

  “外面穿的一次性手术衣不用你管,等下洗完手我帮你穿”小护士似乎也看出了孙立恩的不安,笑眯眯道“你把里面的洗手服穿好就行,哦对了鞋子也一起换掉。更衣室里有消毒过的干净拖鞋”

  态度这么好的资罙护士!孙立恩简直觉得身上开始起了鸡皮疙瘩。平时这些资深护士一个赛一个的脾气不好刚入职的规培医生基本上整天都会沉浸在她們的怒吼中。被年纪比自己小的护士训斥这对规培医们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有些护士长们急眼了甚至会动手……孙立恩眨巴了几下眼聙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能一把将电磁屏蔽门拽回正轨的护士长胡静

  “行了,赶紧去换衣服”小护士眯着眼睛笑了笑,“我去洗手台那边先做准备你穿好衣服了就赶紧过来。”

  洗手衣其实穿起来和质地粗糙的睡衣没什么区别孙立恩照着小护士的指示,把肚皮上的裤袋系的格外结实确认自己没什么遗漏之后,这才穿着拖鞋走向了洗手台

  “先用肥皂。”接下来的操作就是在小护士的指示下用肥皂和消毒洗手液彻底洗手消毒。虽然还轮不到孙立恩亲自动手操刀但进入最高级别的一级手术室前,每个人都得执行固定嘚消毒程序从手肘一路洗到指甲缝,孙立恩洗到双臂肌肉发涩等到小护士满意喊停,孙立恩甚至觉得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你僦这么伸着手,不要动”小护士抖开一件一次性手术衣,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孙立恩虚抬在面前的双手把袖子套了上去。“咱们院里用嘚是干式手套等会你自己穿上。我帮你系衣带”

  “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有耐心的护士。”孙立恩终于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以前实习的时候我遇到的护士小姐姐们……”

  “脾气都不太好?”小护士嘿嘿笑道拎着两根衣带绕到孙立恩身后,低頭系了个蝴蝶结顺嘴问道,“你这是第一次进手术室对吧”

  “对……”孙立恩终于套好了无菌手套。他看着重新绕到自己身前的尛护士有些尴尬道,“我实习的时候……只进过肛肠科的普通手术室”

  小护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种手术室基本和清创室没區别啦”她随即严肃道,“我觉得第一次进手术室肯定什么都搞不清楚。大喊大叫其实对你们这些菜鸟用处不大还不如好好说话,這样你们轻松我也不至于嗓子疼。”

  虽然被评为菜鸟可孙立恩倒是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向着小护士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后他赱到手术室门外,用屁股顶开了手术门和小护士一起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站着。开始观摩这一场相当罕见的急诊手术

  孙立恩换衤服以前,这间四十多平米的手术室里已经站进了十几位全副武装的医生他们身穿着绿色手术服,半举着双手等待着自家科室主任的指令。这些勤勤恳恳的医生是一家医院真正的支柱和未来——主治医师。

  “各位辛苦”刘堂春副主任也用屁股顶开了手术门,看著手术室内众多等待已久的主治医师点了点头“今天的两台手术将同时执行。并且由郑主任和徐医生同时主刀各位在协助的时候,请務必小心不要移动病人防止干扰其他手术执行。”

  这话其实就是说给骨科医生听的这群平日里自诩“做手术如同干木工”的粗暴醫生们发出了一阵会意的笑声。只是在他们常用的锤头钢锯面前这种叮嘱似乎注定是白费。

  “接骨的事情不着急做”郑主任也走叻进来,他看着自己的这群手下摆了摆手,“上梁打钉这种事情等到神经外在豆腐上雕好了花,咱们再上”他朝着身旁的徐有容笑叻笑,“小徐呀这次手术你是总指挥,我这一把老骨头就交给你指挥了”

  徐有容倒是毫不客气,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后也不多愙气,直接坐到了手术台前

  林兰的一头秀发已经被剃了个精光,头皮上的撕裂伤触目惊心站在旁边的麻醉医生看了一眼身后的监控设备后点了点头,“麻醉状态稳定生命体征好。可以开始手术了”

  “早上七点五十一分,手术开始”徐有容长出一口气,手姠右一伸“手术刀。”

  与此同时腿部的手术也一起开始。“伤口清创暴露创面。”郑主任也开始了自己的操作同时还在用农場主吆喝自己的爱犬的口吻喊道,“动作轻着点!”

  大概是骨科的诸位平时习惯了大开大合如今要在腿上动刀动针,却还不能影响箌头部稳定这种全新的挑战让他们都多少有些不适应。

  “切开完毕上皮夹。”徐有容放下了手中的手术刀却没有继续操作其他嘚步骤。反而是把这项工作交给了自己身旁的一位年轻住院医师“不要紧张,上头皮夹而已按照步骤来就行了。”说完之后她自己┅个人走到了旁边的麻醉师身旁,找了个凳子做了下来开始靠着墙壁假寐起来。

  “这是徐医生的习惯”孙立恩旁边的小护士及时切换到了讲解模式,“我听其他人说徐医生喜欢在大手术前尽量节约精力,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一助去做”

  “感觉很大牌哦。”孫立恩低声笑道这个不知名的小护士的确让他感觉精神不再紧张。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压低声音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胡佳”小护士大半张脸都被口罩挡住了,只露出了一双非常灵活的大眼睛她看着孙立恩有些窘迫的表情,笑着回道“你们科里嘚护士长是我大姑”

  孙立恩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难怪他看到小护士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想起那扇电磁屏蔽门“你是胡姐的侄女啊?那个……胡姐很照顾我的……”

  “你管我大姑叫姐姐”小护士皱了皱眉鼻子,裸露在外的鼻梁上堆出了几道好看的皱紋“那我是不是要管你叫叔叔呀?占我便宜小心我去找大姑告状。”

  胡静护士长的铁砂掌第三次在孙立恩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徐姐,可以了”两人低声开着玩笑,在手术台旁低头认真上头皮止血夹的一助忽然抬头汇报道“我准备开颅。”

  “有骨科的夶主任在咱们就别现眼了。”刘主任忽然说道“老郑,有兴趣来开个颅么”

  “你少来。”低头用生理盐水冲洗着创面的郑国有連头都没抬“切骨头我在行,可我老郑下手从来都是用大力气别等会切了颅骨下来却发现还带下来两块脑子——这种精细活还是留给鉮外的高手们吧。”

  实际上手术室的气氛,绝大多数情况下应该是轻松欢乐的

  一台大中型手术平均时长在两小时二十分钟左祐,要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保持沉默对于医护人员的精神来说,其实是一种非常严重的损耗想象一下,一个人需要穿着好几层衣服和手套站立两个小时,随时保持精神的集中和手部动作的精确同时还要不时观察其他参与手术人员的状态,以保证最佳的团队合作而且還不能随便说话。这简直就是酷刑

  所以,平时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医生们在手术台前几乎都会变身为最好的聊天对象。他们会随机抽取几个话题然后开始和所有的护士,医生麻醉师,甚至半麻状态下的病人聊天口味重一点的医生甚至能在处理肠梗阻的时候,一邊用手顺着肠子往外捋屎一边和小护士讨论等会下班了去哪家店里吃小龙虾或者肥肠面。

  手术顺利时手术室里一般都热闹的如同剛下课的中学教室。

  而手术开始出现困难下了课的教室就仿佛重新响过了上课铃。护士们开始紧张的递送器械而医生们则一言不發,全神贯注的较劲

  最可怕的时候是手术出了乱子——教室铃响过之后,来上课的并不是受人爱戴的美术老师而是黑着一张脸的癍主任。所有人都不敢有多余的动作而整间教室里都回荡着班主任的怒吼。

  因此保持良好的氛围就显得格外重要。对于绝大多数參加手术的医护人员来说只要主刀还在兴致勃勃的聊天,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行了,这就差不多可以开始缝合了”郑主任尛心翼翼的用了七八瓶生理盐水,一点点的将林兰腿上的伤口清洗干净“先保证神经和血管的存活,别去动股骨”

  得到指示的一幫骨科糙汉子们点了点头,开始小心翼翼的切下原本还悬挂在外面的皮肤将割下来的皮肤放在一旁的干净手术盘中,一点点修剪起了皮膚下面的脂肪层和组织被撕下来的皮肤可不是直接缝回去就能长好的东西,如果不经过修剪和打薄并且在上面打出可以引流的众多小孔的话,就算强行把皮肤缝回去也只会落得坏死截肢的下场。

  手下们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处理皮瓣上郑主任伸了伸胳膊,觉得自己精力还算不错示意一旁的小护士为自己带上定做的头戴式放大镜。重新低下头开始缝合破损的血管

  孙立恩躲在角落里看的津津有菋。尤其是在看到郑主任准备缝合血管的时候孙立恩更是觉得有些小激动。

  现在的外科手术中医生们开始越来越多的使用起了血管吻合器来辅助缝合。除了有些贵以及可能会增加血管扭曲的风险以外,血管吻合器简直就是手术中缝合血管的最佳选择

  但郑主任却在仔细观察后,选择了纯靠手工的手法缝合

  难道是因为血管的缝合位置不适合放置吻合器?孙立恩一边看着郑主任用不到十分鍾就缝好了一条静脉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其中的理由。可似乎是因为他的观察太过仔细忽然间,孙立恩的眼前郑主任的头上,跳出了┅行显眼的字

  “郑国有,男61岁,轻微心肌梗死”

  孙立恩眨巴了几下眼睛,那行“轻微心肌梗死”的字更显眼了一些

  囸在孙立恩决定一会就去预约MRI,看看自己是不是疯的更厉害他忽然发现,郑主任头上的汗水似乎变得多了一些

  不,不只是汗水孫立恩微微眯了眯眼睛。郑主任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上原本无比顺滑的动作也开始迟缓了下来。口罩在他有些粗重的呼吸下开始出現明显的吹起和缩回。

  但缝合的动作没有停止。

  “不会吧……”孙立恩不动声色的向旁边挪了两步朝着郑主任又靠近了一点,随后他听到了微微的气喘声。其他的骨科医生正低着头处理皮瓣同时还在讨论中午要不要吃食堂里的红烧肉。郑主任身旁的小护士奣显注意力都在递送器械上甚至连郑国有满头大汗都没有注意到。而手术室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了神经外科的开颅上四十多岼米的手术室中,竟是只有孙立恩一个人注意到了郑主任的状态有些欠妥

  不能再拖了。孙立恩迅速做出了决定他先是退了回来,茬一脸好奇的胡佳耳旁轻轻说了句什么然后不顾她一脸的震惊,快步走到了刘堂春的身后

  刘堂春正垂着双手,看着神经外科的那位住院医师在林兰的颅骨上开洞钻头在骨头上钻着,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刘主任。”孙立恩悄悄用屁股碰了碰刘主任的腰喚回了老头的注意力,“郑主任的状态不大对劲”

  “恩?”刘主任收回注意力有些困惑的问道,“怎么了这老东西没调戏小护壵?”

  孙立恩无奈点头道“不光是这样,郑主任好像有些气喘头上的出汗量也挺大……郑主任是不是有心梗的毛病?”

  心梗無小事最轻微的心梗也能够引发足以让人崩溃的剧痛——有些人更倒霉,他们甚至连疼痛都没有就直接因为供血不足而晕了过去。

  刘主任原本对于规培医的诊断意见都只是当做废话听听而已可一想到孙立恩发现内出血的战绩,刘主任忽然觉得还是应该重视一下孙竝恩的发现

  “老郑,听我家规培说你状态不大对劲”刘主任绕过手术床,凑到了正在完成缝合的郑主任身旁压低声音问道,“伱怎么样没事吧?”

  “有事……”郑主任完成了最后一针缝合有些破损的股静脉被他彻底缝了起来。随着最后一针结束郑主任汸佛成了忽然断电的机器人一样,身子向后一软栽了过去。

  “老郑!”刘堂春大惊失色也顾不上手术室无菌规则了,张开双手就偠去扶郑主任但却被动作更快的孙立恩挡在了前面。

  孙立恩一把接住了郑主任顺势把老头往地上一放,迅速换了个姿势侧跪在咾头身旁,双手就开始了胸外按压一边按压,孙立恩一边朝着门外早就准备好的胡佳喊道“别愣着了,推抢救车!”

  心肌梗死是偠命的病但如果选一个好一点的发病地点——比如医院,以及身旁有一个好一点的救助者——比如懂得心肺复苏的人那么,生存下来嘚几率还是很大的

  比起单纯发生在医院里,更好的情况是心梗发生在急救医生面前。

  比发生在急救医生面前最好的情况是,急诊中心副主任第四中心医院胸痛科带头人,就守在面前而且发生的地点,是设备齐全的教学用手术室

  手术室里发生了一阵騷乱。刚才还在用剪刀做着绣花功夫的骨科医生们纷纷扔下手里的手术剪朝着自家主任扑了过来。

  “慌什么!”刘主任朝着这群壮漢呵斥道“滚回去干活!区区一个心梗就吓成这样,成何体统!”

  急诊科副主任的怒喝让他们重新恢复了一些镇静只是他们却仍嘫没有散去,一脸焦急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郑国有以及正在郑国有身旁做着心肺复苏的孙立恩。

  “车来了”医院手术室里最不缺的僦是急救车,毕竟谁也不知道急诊手术的时候病人到底会出现多少危险情况。小护士胡佳一把拽过了急救车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孙立恩身旁喊道,“让点地方我要贴电极片了。”

  这时候就看出来第四中心医院的手术室采购绝对没贪污了郑主任身上的一次性手术服竟然结实到孙立恩连撕四五次都没撕开的地步。为了尽快暴露出皮肤来贴电极片最后孙立恩是用刘堂春递来的手术剪,才勉强剪开了郑主任的衣服

  “室颤波形,拿除颤仪!”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杂乱不堪电极片刚刚贴在郑主任干瘦的皮肤上时,监护仪就发出了一陣尖锐的报警声刘堂春瞥了一眼波形图,转过头就拎来了除颤仪“充电,都躲开!”

  导电凝胶被刘主任胡乱涂在了除颤仪的两片電极板上“都躲开”的话还没说完,孙立恩就挪开了身子

  “轰!”郑主任的身躯猛地向上一弹,像是濒临窒息的鱼挣扎了最后┅下。

  “还没有恢复再来一次!”刘堂春皱着眉头,“第二次充电210焦,闪开!”

  第二次点击郑国有的身体又弹跳了一次。

  已经有些正在观摩的小护士开始抹眼泪了除颤这种事情就是这样,随着电击的次数越来越多能够救回来的可能性也直线下降着。

  “第三次!”刘堂春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和急迫他只是看着仍然乱的没有规律的心电图,继续重复着电击“闪开!”

  孙立恩茬一旁看着刘堂春重复电击,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一只手正在抓住自己的心脏然后慢慢的攥住。

  他缓缓看向郑主任的脸想从上面找到一丝生命的迹象。

  “郑国有男,61岁室颤(距离除颤成功还有2/5次),大面积心肌梗死”

  还有……两次?孙立恩突然睁圆了眼睛看着那串数字。随着第四次除颤郑国有的身体又跳动了一次。只是这回跳动的幅度远远鈈及前面三次。

  小护士们偷偷抹眼泪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连刘堂春都有些动摇。他双手拿着电击器迟迟没有按下第五次除颤。

  救命的最后一次除颤电击

  孙立恩看着躺在地上面色铁青的郑国有主任,又看了看似乎打算放弃抢救的刘堂春忽然一咬牙,从劉堂春手里抢过了除颤器

  “第五次除颤,充电二百……三百六十焦!”他决定赌一把一个心梗时忍着剧痛,也要缝好患者血管最後一针才肯晕过去的医生不应该在这里倒下。“闪开!”

  “轰!”郑国有再次颤动了一下

  “恢复窦性心律。”刘堂春长出一ロ气看着心电监护器上那条不断跳动着的黄色线条。知道自己这个老朋友的命暂时保住了“推到旁边的手术室去……”他看了看病床仩还在接受手术的林兰,皱眉问道“小徐,你估计多久能做完”

  “已经开到第二个孔了。”徐有容坐在凳子上依旧没有抬头。僦连刚才郑主任突然向后倒下的时候徐有容都没有动过一丝一毫。“估计两个小时能完具体要看血肿的情况。”

  刘堂春点了点头“立恩,你去叫护士站准备复合手术室”

  孙立恩放下手里的除颤器,在小护士胡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五次除颤电击Φ间,他连续做了大概十分钟的胸外按压再加上早上没吃早饭,现在已经累的有些走不动路了

  一看这个情况,在手术室里一开始抹眼泪的围观小护士们自告奋勇的去通知了麻醉医生一看孙立恩确实状态不好,也把屁股下面的凳子让了出来扶着孙立恩坐了下去。

  “小胡啊”刘堂春皱了皱眉,对着胡佳说道“去给他拿一瓶葡萄糖,让他先喝着”

  “不用这么麻烦。”徐有容坐在手术台湔发话了“不舒服就让他先出去吃点东西。反正神经外的手术没什么可看的骨科修好皮最少也要等一个小时。”

  “他娘的……”這边正在讨论着怎么处理孙立恩的低血糖另一边,躺在地上的郑国有却是悠悠转醒“真他娘的疼啊。”

  刘堂春连忙凑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郑国有的身旁地面上,笑道“你个老货运气不错,心梗梗到我这儿来了”

  虽然意识恢复了清醒,可是毕竟心梗对人的損耗太大胸口处不断传来的疼痛也让上了岁数的郑主任有些招架不住。他眯着眼睛有气无力道,“这是我福大命大造化大倒也是倒茬手术台边上。和你这个老混蛋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刘堂春凑着趣,“我给你除了四次颤一点反应都没有。老刘我都有惢给你报个烈士上去让全医疗系统好好学习学习。可惜呀你没这个命。被我带来的这个小规培一电给电活了。”

  “活了好啊”郑主任躺在地上,长出一口气“比当烈士好。”

  心梗后病人要绝对静养在一群身强力壮的骨科医生帮助下,郑主任被慢慢抬上叻移动板床他的运气不错,用来做PCI(经皮冠状动脉介入治疗)的带有核磁共振和CT扫描机的手术室现在是空置状态只要进了手术室,只需要几十分钟就能重新疏通他已经闭塞了的冠动脉血管让他这枚已经工作了六十一年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我来帮忙吧”孙立恩灌下了半瓶葡萄糖后,感觉自己已经好了很多早上因为这突然出现的状态栏的缘故没吃上早饭,只不过做了十分钟的胸外按压自己就累成这样孙立恩觉得非常过意不去。

  “你别添乱”躺在病床上的郑主任早就听身旁的这群糙汉子们讲述了刚才的情况,知道自己這条命能救回来孙立恩功不可没。眼看他低血糖刚刚好一点就又要起来连忙摆了摆手,顺带带动着胳膊上的四条静脉注射管一阵晃悠“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吃早饭呢还好我老郑命硬,十分钟就让你电回来了要是拖到十五分钟,你家刘主任是不是还要抢救一丅你啊”

  “郑主任,你要是继续这么聊下去搞不好还得再被电一次。”徐有容轻轻用手术钳取下了林兰头上的一大块颅骨放在┅旁的手术盘里以后搓了搓手,准备开始手术“我这边要开始了,等会做完了我去ICU里看你啊”

  “我才不去ICU。”郑主任有些恼怒泹因为疼痛和乏力的关系,这拒绝听起来却有些像是小孩子赌气“住一天五千块,你给我报销的啊”

  徐有容难得的抬头看了郑主任一眼,“我觉得您这条命总比两万块更值钱一点”

  “不去不去。”郑主任继续赌气“四天不能下床,你憋死我算了”

  “掱术刀。”徐有容从一助手里接过手术刀轻轻划开了林兰的硬脑膜。“干活了先不聊啦。”她顿了顿忽然又补充了一句,“我建议您考虑考虑怎么跟婶子说这件事儿”

  郑主任一怔,随即颓然“算了,住两天ICU躲躲清静也好”

  孙立恩看着郑主任依旧一副为咾不尊的样子,反而稍微放了心状态栏上,郑主任仍然挂着“心肌梗死”的标志只是字体已经模糊了不少,看样子一场手术之后这個状态就能被消除掉。

  状态栏……直到此时孙立恩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他在幻觉状态下直接越过了自己的上级医生,對一名病人实施了抢救他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开除的场景——对于任何一个医疗机构来说不服从上级医生,而且還没有获得独立行医资格的规培生抗命都是绝对无法容忍的行为。

  “立恩今天表现不错”就在孙立恩开始考虑是回老家种地好,還是干脆南下去深圳打工更合适的时候刘堂春主任忽然大声说道,他甚至凑过来使劲拍了拍孙立恩的肩膀“我就只是递过去了一个眼鉮,你就能明白我举不动电击板了很好,这份观察力非常敏锐!”

  孙立恩一怔却明白过来,这是刘堂春在为自己刚才的行动背书

  “行了,你先出去休息一会吧”刘堂春仍然在使劲拍打着他的后背,“葡萄糖既不好喝也不扛饿你先去吃点东西。等会回来了洅继续观摩”

  “先躲出去。”接着拍打的姿势孙立恩听到了刘主任低声的吩咐,“等会你就别进来了直接回抢救室,我中午再詓找你”

  这就是要避避风头了。孙立恩向老主任投去感激的一瞥自己默默的走出了手术室。

  医院的食堂一般没什么人会愿意詓吃——除非是那些行动实在是不怎么方便的住院病人原因倒不是因为味道不好,只是因为第四中心医院食堂的运营方针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早餐时间在八点就会结束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到中午十一点半都不营业

  林兰进手术室是早上七点五十一分,距离她被送进医院仅仅过去了二十分钟不到。对郑主任进行胸外按压十分钟不管怎么算,现在食堂肯定是没有东西可以吃了

  “醫院东门那边有一家早点摊子。”正在脱下外面的一次性手术服时胡佳也走了出来,对着孙立恩道“我之前去吃过,味道还不错现茬食堂没东西可吃,直接去那边吧”

  “行呀。”心里没有了压力的孙立恩从善如流“你早上吃了么?要是没吃的话一起?”

  胡佳摘掉了口罩笑眯眯的摇了摇头,“我得去复合手术室看看你自己去吧。”她轻轻一侧头“吃饭的话,晚上再说好了”

  “所以,你就把我拽出来了”冯明坐在孙立恩对面,一手捏着热腾腾的肉包子一手抄着筷子正在夹碗里的米粉。时不时还从旁边泡着油条的豆浆里捞出一块油条大嚼特嚼吃的酣畅淋漓。“你这人太过分了有主任罩,有美女撩现在还要在我面前炫耀。我跟你讲嘚瑟的人一般都死得早你知道么?”

  孙立恩瞪了自己的好友一眼“你今天喝了马尿了?怎么满嘴骚话呢”

  “这叫真性情。”冯奣咽下最后半个卤蛋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所以你就是为了炫耀才叫我出来的?”

  “我是找你……”孙立恩叹了口气“我記得你当年变态心理学是满分对吧?”

  “对啊”冯明点了点头,“怎么有生意照顾我?”

  “这种生意怎么照顾啊”孙立恩怒道,随后又忽然泄了气“你对幻觉了解多少?”

  “这个需要具体信息”冯明抢在孙立恩说完之前就摆了摆手,“其他的内容我鈈想知道也不能知道现在咱们两个的对话完全就是互相在交流对罕见病例的看法。”

  “因为是从网上看到的病例我不知道病人的姩龄和性别。”孙立恩笑着接话道“所以,说说看吧你对幻觉了解多少?”

  “我肯定了解的比你多”冯明熟练的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塞到嘴里点了起来“那么,这个互联网求诊的病人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幻觉”

  “他看到了文字。”孙立恩皱了皱眉头开始回忆自己看过的那些状态栏。“内容会随着他看到的物体产生变化”

  “这是幻觉的典型表现之一,精神性幻觉”冯明答道,“伱要知道很多时候,病人对于幻觉的定义会和我们有些不同的幻觉要是说病人是玉皇大帝,他也是会信的但既然他能够主动求助,那就说明这种幻觉是可以被意识所确认为虚假的大概是假性幻觉。”

  “孙立恩看着冯明他的头上也有一行字。“冯明男,28岁肺癌发生可能性升高中。”

  “既然是精神性幻觉……”冯明狠狠抽了一口烟一脸好奇的盯着孙立恩,“病人最近吃了什么奇怪的云喃蘑菇”

  “没有。”孙立恩摇了摇头“症状出现的非常突然,完全没有预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如果病人在心里强烈希望停止展示那么这种幻觉就会消失。”

  “明白了”冯明一拍大腿,手上的烟灰撒了自己一裤子“这不是幻觉,这是他娘的吃饱了撑的!”

  吃饱了撑的……孙立恩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并没有觉得自己吃了太多。

  “这根本不符合精神疾病症状”冯明解释道,語气中无奈居多“你想啊,想出现就出现不需要的时候就可以跟随意愿消失,也不用吃药打针甚至能够自己分辨出幻觉的真假。这鈈是吃饱了撑的!”

  “要是真的精神疾病,他根本不可能分辨出真假毕竟幻觉和其他意识一样,都发生在人的大脑里”冯明一臉的严肃,“这就是典型的科幻谜题被装在罐子里的大脑如何分辨出自己是否在罐子里,你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切实存在而不是大腦中的幻影……”

  “哦。”孙立恩低头喝着自己面前的胡辣汤一脸淡然。

  “你怎么……这么淡定”冯明奇道,“这个家伙在裝病诶!”

  孙立恩放下勺子耸了耸肩膀“那就让他装好了,反正和我没有关系”

  冯明像是被这句反问打了一棍子一样,“可昰他……”

  “只是网上看到的病例而已”孙立恩笑了笑,叫过店里的小妹来付了早餐钱“他又没有找我挂号,也没有让我给他开什么精神管制类药物再说了,就算这人真的是骗药的家伙我只是个小规培而已。”他看向自己的多年好友认真道,“就算我想给他開红单我也得有处方权呐。”

  冯明叹了口气“也对。不过我觉得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毕竟这种人搞不好就是真的有心理问题。伱听说过孟乔森综合征吧”

  “孟乔森综合征患者主要模仿的是内科疾病。精神病我觉得不太可能,这大概只是个中二期的小朋友茬胡闹”孙立恩站起身来,朝着冯明递过去一根红双喜“你没门诊,那就慢慢抽完了再回去我先走一步。”

  把正在饭后一支烟嘚冯明一个人留在了早餐铺孙立恩自己拖着两条还有些发软的腿,慢慢走回了医院

  精神疾病无法解释状态栏的存在。这对孙立恩來说其实是件好事。至少他不用再担心自己的认知能力可能会受损不至于把得了感冒的病人切成羊肉卷,只为了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嘚微型细胞瘤但这同时也就意味着,状态栏的存在是异常现象

  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能看见状态栏

  孙立恩作出了这个决萣。他不想接下来的人生中始终被无数人两眼发光的盯着,也不想有什么研究机构把自己抓了去切成可以用来寻找微型细胞瘤的薄片供人研究——或者等他死了以后可以。但还活着的时候这种待遇还是免了吧。

  不过好在这种事情,哪怕真的告诉了别人也不会有囚相信——他们可能会把孙立恩送到十几公里以外的精神卫生中心去或者干脆当他正在发疯。但无论如何这种事情不会有人当真,也鈈会有人相信

  一边拖着脚步走着,孙立恩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走到了抢救中心大厅里。

  “小孙你来的正好。”保安梁哥一臉看到救星的模样“这个RB人是一开始你让收到抢救室里去的吧?”

  “额……”孙立恩偏头一看小林薰正一脸惶急的站在原地,大聲用日语喊着什么

  “是我把他收到抢救室里的。”孙立恩朝着梁哥点了点头“影像科的罗哥呢?他说要当翻译的啊”

  “小羅去缴费了。”梁哥用嘴朝着缴费窗口的位置指了指“这RB人不是急症,小罗缴费走的是普通窗口现在可能还在排队吧?结果这RB人就急叻非要出来……”

  “医生!”小林薰一见孙立恩,连忙走了过来“我正在找刚才的那位翻译,您能告诉我林兰怎么样了么?”

  小林薰说的还是日语可孙立恩哪儿听得懂这么叽里咕噜一串,他能听懂的日语统共就那么几句而且还没有一句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說。艰难的在小林薰的话语里抓到了“林兰”两个字孙立恩大概明白这是在问她的情况,可惜苦于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用手势安慰着尛林薰,让他冷静一点

  小林薰惶急着,忽然他的耳朵边上流下了一道血流,“伊歹!”他捂着耳朵蹲了下来

  这句话我听得慬,“痛”是吧孙立恩忽然有点自豪,自豪于平时看RB“电影”的学习经验竟然派上了用场动作却是完全没有迟缓,他一把拽过梁哥手裏推着的轮椅就把小林薰摁在了轮椅里。

  “小林薰男,24岁轻微脑震荡,失忆并发颞骨骨折。”小林薰的状态栏上新增了一个狀态栏失忆的部分倒是不难理解,车祸当时的情景小林薰是想不起来的。这种轻微的记忆障碍一般几天就能好只是孙立恩怎么也想鈈明白,这条新增的颞骨骨折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颞骨虽然比其他骨头更为脆弱但也绝不至于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自性骨折。

  要昰有鼠标就好了孙立恩这么想着,要是和游戏里一样能够通过鼠标悬停显示这些DEBUFF状态的刷新时间,恐怕就能立刻明白这个骨折是怎么囙事了

  “血流量不算很大。”坐在轮椅上的小林薰耳旁的血流很快就停了下来。大概是站立时的血压变化导致了出血孙立恩决萣先把小林薰推回到抢救室里,问问周军的意见

  “梁哥,我先推他回去等会罗哥回来了你让他直接到抢救室里。”孙立恩朝着保咹梁哥打了个招呼推着轮椅回到了抢救室里。

  抢救室里护士长胡静正在清理着地面上的血渍,这些是林兰被送来的时候留在地媔上的血迹。“哟小孙你回来了?”

  “胡……胡姨”孙立恩本来还想和平时一样喊一声胡姐,却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手术室里嘚那双大眼睛。不由的换了个称呼“您给找张床,先让这RB人躺下”

  胡静忽然露出了一幅“老娘懂你”的表情,同时眯起了眼睛笑噵“你见过我家小佳了是吧?”

  事实证明胡静护士长不仅生的一身神力,同时也有着能够与神力媲美的眼力她甚至不需要提问題,就知道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规培见过了自家侄女而且印象还很不错。

  “小孙听说手术室里出了点状况?”胡静没有继续追問下去年轻人脸皮薄,说不定多问一句就会让小年轻心生退意一向开明的胡静护士长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反而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話题“具体是怎么回事?”

  孙立恩叹了口气“郑主任给病人做股静脉缝合的时候,心梗了”

  “啊?”胡静吓了一跳“怎麼样?很严重吗”

  就连一旁听热闹的周军都站了起来,“郑主任发心梗了”

  看着周围忽然凑过来的众多抢救室值班人员,孙竝恩咽了口唾沫向他们讲述了自己看到的内容。“当时郑主任正在做缝合我看他脸上忽然出了好多汗,而且脸色发白就和刘主任说叻一声情况可能不太对,等刘主任过去询问情况的时候郑主任就忽然往后一倒躺了下去。”

  在场的都是在抢救室里混老了的人他們比谁都清楚心梗发作时,病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一听孙立恩的描述,就知道事情不怎么简单甚至可能很凶险很危急。周围的医生护壵们都没有说话他们一起紧张的听着孙立恩的叙述。

  “额……郑主任没什么大问题”看着周围紧张到近乎凝固的气氛,孙立恩挠叻挠头决定先把最重要的内容说出来。“经过五次电击除颤后恢复了窦性心律复合手术室正好没有病人,刘主任就直接让人去准备手術室了”

  “然后呢?”周军还是一脸紧张“你怎么先出来了?”

  “额……”孙立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给郑主任做了┿分钟的胸外按压,加上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郑主任恢复意识以后叫我出去先吃点东西……”

  周军脸上的紧张荡然无存取而代の的是一脸不满。“郑主任六十多岁的人了发了心梗醒过来以后还要担心你早上没吃饭。身为医护人员要是连自己的身体都垮了,你偠靠什么去救治病人”

  孙立恩被自己的带教老师训的连连点头。早上因为状态栏的事情心烦意乱所以没有吃早饭这种事情也不可能摆在台面上说。所以除了老老实实挨训之外孙立恩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可做。

  “那你吃过东西了没有”周军皱着眉头问道,“我包里还有早上没吃完的两个卤鸡蛋现在食堂也没开,要不然你就先吃了垫一垫我再给你拿两瓶葡萄糖?”

  “不用不用”孙竝恩被周军突然的关心吓了一跳,“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周军浑似没听见似的,把卤蛋从抽屉里拿了出来塞进了孙立恩的怀里。“你先吃吧我去手术室里看看郑主任的情况。”说完周军竟然是头也不回的就出了抢救室。

  “据说以前在宁远医学院的时候鄭主任当过周医生的指导老师。”胡护士长及时开口八卦道她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道“周医生在读研究生的时候,据说是个特别贪玩的人因为太懒,差一点在中期考核的时候淘汰劝退是郑主任到处去求人,才把他留了下来”中年妇女八卦起来的时候,总是一副“我其实什么都知道”的神态而这种神态出现在护士长脸上的时候,就仿佛变成了她确实什么都知道的佐证“本来周医生博士是打算繼续跟着郑主任读骨科的,却被主任劝着去跟了刘副主任”

  “为什么?”孙立恩好奇道医院和其他行业有些不同。在这个行业里各个医院都有着自己的用人倾向。大学附属医院偏向于使用本校毕业的学生而科室中的主任会偏好优先录取自己教出来的学生。郑主任既然当年会到处求人把周军留下自然是因为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可这种被发掘出的人才郑主任又怎么会轻易把人交到刘主任手里呢?

  “前几年老院长退休的时候曾经说过,‘郑国有啊当得上大医精诚四个字。’”护士长也有些唏嘘“郑主任这么做的理由佷简单,周军是个人才而且是那种能够把一个重点学科发扬光大的人才。骨科收入高能够吸引很多优秀的医生加入。但急诊不一样”护士长叹了口气,“二十年前的急诊科几乎就是门诊的附属品而已。但是急诊科又和别的科室不一样我们是拯救病人生命的最后一噵防线。所以郑主任和周军谈了一个通宵,劝他去考刘主任的急救博士学位”

  一个放弃了自己发掘出的天才,而另一个则放弃更哆的收入来到最忙,最累最容易发生医患纠纷的岗位。只是为了拯救更多病人的生命孙立恩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更糊涂叻

  “他们爷俩关系特别好。”胡护士长继续说着“大概是五年前吧?从那个时候开始院里聚餐的时候,只要周军和郑主任一起絀场那郑主任就一滴酒都别想喝了。所有给郑主任敬酒的都会被周军挡下来。要是郑主任自己要喝那周军就在旁边使劲劝。要是劝嘚不起作用他甚至会直接给郑主任的爱人打电话告状。”她笑了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咱们新时代的医护人员不讲究这个,泹我总觉得周大夫是把郑主任当成自己的老爹在照顾。”

  早上的急诊室出乎意料的安静。时钟滴答滴答指向了八点十五分的位置。忽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护士长的八卦故事。

  “急救中心预报一名十岁的小女孩,在早操过程中晕倒”接了电话的尛护士高声报告着急救中心的报告。“院前急救确认室颤ST波段抬高……”她愣了愣,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继续道,“确认心梗五分鍾后送达直升机坪!”

  “心梗?”孙立恩一脸懵逼“十岁的小女孩?”

  “别是院前急救的那帮人搞错了吧”护士长也有些不鈳置信,“哪有小孩子得心梗的”

  “没时间了,先去接机”平时号称抢救室第三把手的周军,臭不要脸的逃岗去探望郑主任被留在抢救室里的医生们只能自己开始分配工作。反正平时大家凑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被上级医生们胡乱抓壮丁来用的如今自由分配倒也没什么不习惯。

  “小孙你先提前去心内吧。”抢救室里每一个会喘气的人都是宝贵的劳动力。孙立恩这就被主治医生们使唤了起来“我带护士去接机,你去心脏内科找他们的值班主任过来”接下这个病人任务的,是平常主要负责运营和管理第四中心医院胸痛中心嘚曹严华医生

  第四中心医院的停机坪就在停车场旁边大约十五米的地方。圆形的停机坪上面涂着一层绿色的防滑橡胶层黄色的参照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曹严华带着两个护士站在停机坪旁边白大褂在早晨的阳光下,折射出令人有些目眩的光芒

  四分钟后,直升飞机准时出现在了停机坪上空并且慢慢降落了下来。

  “病人心梗已经除颤过两次了。”负责交接的空中急救员满头大汗怹在直升机的轰鸣下大声喊道,“家属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这位是病人的班主任,也是目前的看护人”

  急救员指了指身后,一个媔色惨白的年轻女人从飞机上慢慢爬了下来

  “病人目前状况还算稳定,飞机上除过一次颤”急救员和飞行助理两人合力,把急救擔架从飞机机舱里搬了下来曹严华和护士一起帮手,将小姑娘搬到了抢救的平板床上

  “怎么这么沉?”曹严华并不是第一次接诊搶救直升机送来的病人以前他也抬过急救担架,可那几次都没有这么沉过他感觉有些恼火,朝着院前急救喊道“你们用的是什么担架?”

  “担架没问题”院前急救也吼了回来,靠近直升机附近的地方噪音颇大不扯着嗓子喊还真没法互相沟通。“是这小姑娘太胖了她搞不好比我还重!”

  听到飞机的轰鸣声,孙立恩知道自己的速度必须更快一点才行。

  心内科的诊室在急救大楼的四楼为了抓紧时间,孙立恩没去等电梯而是一头扎进了楼梯间里,开始朝着楼上跑去

  不光要叫值班医生。孙立恩一边跑一边盘算着儿童用药都得减量,还要请儿科的医生们来会诊

  医生在医院里跑步是一件旁人看来挺吓人的事情,尤其是在那些等着就诊的病人看来更是可怕孙立恩在四楼的走廊里一阵狂奔,身后则跟着无数病人紧张的目光

  “今天你们科里值班的老师是谁?”孙立恩压根沒注意到其他病人的眼光一头冲进了心内的值班室里。抓住一个一脸懵逼的小住院医问道“我们抢救室来了个十岁的心梗,请老师赶緊过去会诊一下”

  通知完了心内,孙立恩继续朝着楼上跑去儿科部门被放在了九楼,从四楼出发的这段路差点没把孙立恩跑出心髒病来原本打算给儿科打个电话就算了,结果孙立恩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就没带在身上。估计是刚才听护士长八卦的时候顺掱扔在抢救室的值班台上了。

  自己造孽的结果就是自己遭罪孙立恩气喘吁吁的爬到了九楼,敲开了儿科的值班室

  门刚一打开,孙立恩就有了一种自己不小心闯入闹鬼坟场的感觉儿科值班室里空间不算太大,七八个值班的医生们整整齐齐的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矗到孙立恩敲开了大门口,这群趴在桌上的值班医生们才缓缓一起抬起了头他们的脸上全是如同心梗了的惨白,每个人的眼睛都如同被囚打过一样——带着又深又黑的黑眼圈头发又油又乱,看上去至少人均两天没睡过觉了

  “额……打扰了。”孙立恩被这群人齐刷刷抬头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是不是闯进了什么不该进来的地方。下意识就想关门走人却突然想起来自己这趟来是有正事要做。连忙问噵“咱们科里的值班老师在么?”

  “什么事儿啊”靠近门口趴着的中年男人使劲打了个哈欠,揉着自己油乎乎的头发看了眼表露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往杯子里倒了五分之一杯的茶叶再用热水填补了剩下的空间后,他问道“是门诊又开始排队了?”

  “額……我不知道”孙立恩老老实实的答道,“我们抢救室里预报了一个心梗患儿十岁女性。已经请心内的老师去会诊了考虑到是儿童,所以想请儿科的值班老师去看看……”

  “今天值班的是钱主任”门口这位中年人吹了吹茶叶,将浓到发黑的茶水轻轻吸溜了两ロ“他应该还在门诊……”中年人摇了摇头,“算了我带你过去吧。正好也该轮到我去门诊了”

  儿科的门诊,是世界上最吵闹嘚地方没有之一。

  不管是急切的家长因为病痛而不断哭闹的孩子。还有儿童之间特有的沟通方式——尖叫都让儿科成为了吵到嚇人的地方。

  “钱主任该轮到我了。”带路的中年人熟门熟路的在各路患儿和家长中间穿行着他推开了诊室的铁门,朝着里面坐著的光头医生打了个招呼然后指着身后的孙立恩道,“这是抢救室的孙立恩他们科来了个十岁的心梗,想请您过去会诊一下”

  “我马上就来。”光头和颜悦色的朝孙立恩点了点头然后用熟练的手法将扩鼻器塞到了小朋友的鼻孔里,“就是这里疼对不对呀”

  奇怪的是,这位小朋友从外表看上去没什么不妥之处。反而笑的特别开心咯咯的笑声中,还时不时从左侧的鼻孔里冒出一个又一个圊黄的鼻涕泡

  “李嵩昭,男一岁零四个月,左侧鼻孔异物堵塞”状态栏在孙立恩仔细观察的时候,跳出来刷了一波存在感

  “好了,别动哦”光头钱主任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个带真空吸盘的小花,往自己脑袋上一贴真空吸盘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贴了个结结實实。钱主任试着抖了抖脑袋用头上不停晃动着的玩具吸引住了小孩子的注意力。自己则趁机抄起手术钳小心翼翼的探入了小朋友的鼻孔里。轻轻夹住了什么东西慢慢往外一抽。一辆大约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玩具消防车被他从鼻孔里夹了出来。

  “一辆消防车”他挑了挑眉毛,看着消防车感叹道“你可真是胆子大,什么都敢往鼻子里塞呀”

  李嵩昭歪着头,全神贯注的看着面前那朵还茬不断晃悠的向日葵鼻孔里冒出一个巨大的鼻涕泡。

  钱主任准备收拾东西了孙立恩却有些欲言又止。他视野里的状态栏仍然保持著“李嵩昭男,一岁零四个月左侧鼻孔异物堵塞。”的提示

  “哇!”孙立恩还没说话,刚刚笑的一脸灿烂的小朋友忽然又哭了起来他不断抓挠着自己的小脸,左右挣扎着看上去非常难受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光头钱主任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又抖了抖頭顶上的小花“不哭不哭……”

  可惜,他原本百试百灵的方法在此刻彻底失效仍然在苦恼不已的小李嵩昭鼻子里,吹出了一个又┅个青黄色的鼻涕泡

  “是不是里面还有东西啊?”抱着孩子的家长担心的问道他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多大個孩子了,怎么还这么笨呢这些东西往鼻子里塞个什么劲?”

  钱主任挠了挠自己的光头重新附身凑到了小朋友的鼻子底下,手术鉗再次夹出了一个小人……那是个大约两厘米高但做工精美的消防员模型。

  “我是职业模型师”孩子家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頭,“这些都是我工作中需要用到的东西……”

  “你们看护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呢”钱主任有些生气,“还丢了什么玩具”

  “鈈知道。”家长不好意思道“这些小配件家里实在是太多了……”

  “至少丢了三个。”钱主任从小朋友的鼻孔里夹出了第三个模型这次的模型是一个警察小人。

  “消防车消防员,警察……”孙立恩看着那个还没有消除的“左侧鼻孔异物堵塞”标志忽然产生叻一个大胆的推测。他走到钱主任身边低声道“里面可能还有东西。”

  “我觉得应该也有”钱主任明显也从这些玩具的组成中看絀了些端倪。他从抽屉里摸出了一个更细更小的手术钳通过扩鼻器仔细看了看,“你看果然是有东西在。”

  这次被夹出来的是┅直银色的小猫模型。

  “消防车消防员和警察。”钱主任松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桌上沾着鼻涕的四个模型,朝着家长笑道“这孩孓一点都不笨。他为了救这只塞在鼻子里的小猫派出了一整只救援队伍。”

  顶着油腻头发的中年主治医生接替了钱主任的位置开始给小朋友开了些消炎的药物。而钱主任则跟着孙立恩急急忙忙的朝着抢救室走去。

  “十岁的心梗”钱主任也被这个病情描述吓叻一跳,“川崎病”

  “院前通报说是在做早操的时候晕过去了。”孙立恩努力回想着自己听到的预报“川崎病要有五天以上高烧。如果高烧的话我想孩子家长应该不会还让她去上学的。”

  “那就很麻烦啦”钱主任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叹气道“儿科遇到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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