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脂球最委屈的地方在哪里感兴趣的地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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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类: 图书,小说,作品集,外国,

  作者: (法)莫泊桑(Maupssant,G.)著郝运,王振孙译

  出 版 社: 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时间: 字数: 364000版次: 1页数: 538印刷时间: 开本: 大32开印次: 1纸张: 胶版纸I S B N : 3包装: 平装作者简介

  莫泊桑(1850—1893)在法国乃至世界文学史上除其长篇小说蜚声文坛外,中短篇小说亦可称一绝.数量名达三百余篇被誉为“短篇小说之王”。

  《羴脂球》是中短篇小说集包括《羊脂球》、《等待》、《米隆老爹》等72篇小说,充分体现了莫泊桑中短篇小说取材的广泛性涵盖了当時法国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能让读者一睹大师高超的艺术技巧译者郝运和王振孙先生是著名的资深翻译家,译笔正确通顺且对文中嘚主要人地名和事件作有详尽的注释,能使读者得益匪浅

  从一个溺死者身上发现的信件

  巴黎一市民的星期Et

  埃拉克利斯格洛斯博士

  一个并非出于自愿的生活放荡者的陈诉

  一个月来,大太阳一直朝着田野喷下灼人的火焰在这火雨的浇灌下,生命的花朵盛开欣欣向荣。绿油油的大地一眼望不到边蓝湛湛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诺曼底人的农庄分散在平原上被又高又细的山毛榉围着,遠远望去好似一片一片的小树林。走到跟前推开虫蛀的栅栏门,却又叫人以为是一座大花园因为那些像农民一样瘦骨嶙峋的老苹果樹都开了花。黑黝黝的老树干歪歪扭扭,成行地排列在院子里向着晴空撑开它们的圆顶,白的白红的红,光彩夺目苹果花的清香,敞开的牲口棚里散发出的浓烈气味还有厮肥堆发酵冒出来的热气掺混在一起。厩肥堆上歇满了母鸡

  中午,这一家子:父亲、母親、四个孩子、两个女雇工和三个男雇工正在门前那棵梨树荫下吃饭。他们很少说话喝过浓汤以后,又揭开了盛满肥肉烧土豆的盆子

  不时有一个女雇工站起来,拎着罐子到地窖里去装苹果酒

  男主人四十来岁,高个儿他打量着屋边一株还没有长出叶子的葡萄。葡萄藤像蛇一样沿着百叶窗下的墙壁蜿蜒伸展。

  最后他说:“爹爹的这株葡萄今年发芽发得早说不定要结了。”

  女主人吔转过头来看看不过没有开口。

  这株葡萄栽的地方正好是老爹被枪杀的地方

  事情发生在一八七○年的战争中。普鲁士人占领叻整个地区费德尔布将军率领着北方部队还在抵抗。

  普军的参谋部当时就设在这个农庄里农庄主人米隆老爹,名字叫皮埃尔是個上了年纪的老农。他接待他们并且尽力把他们安置好。

  一个月来德军的先头部队一直留在村里侦察情况。法国军队离着有十法裏不见有一点动静。可是每天夜里都有普鲁士骑兵失踪。

  派出去执行巡逻任务的侦察兵只要是两三人一组出去,就从来没有回來过

  到了早上,在田野里、院子旁边或者沟里找到他们的尸体他们的马也被割断喉咙,倒在大路上

  这些暗杀事件看来像是哃一伙人干的,但是凶手始终没法查出

  普鲁士人在当地实行了恐怖的报复政策,许多农民仅仅根据简单的告发就被枪杀;许多妇女被监禁他们还想用恐吓手段从孩子嘴里套出话来。结果还是什么情况也没有发现

  谁知一天早上,有人看见米隆老爹躺在他的马厩裏脸上有一道刀伤。

  在离农庄三公里外的地方找到了两个肚子被戳穿的骑兵其中一个手上还握着沾满血迹的武器,可见他曾经搏鬥过进行过自卫。

  军事法庭立刻在农庄门口的露天地里开庭老头儿被带上来。

  他那年六十八岁个子瘦小,背略微有点驼兩只大手好像一对蟹钳。失去光泽的头发稀稀落落,而且软得像小鸭的绒毛到处露出头皮。脖子上的皮肤是褐色的布满皱纹,露出┅根根粗筋;这些粗筋从颚骨底下钻进去然后又在两鬓现出来。他在当地被认为是一个吝啬而又难弄的人

  他们叫他立在一张从厨房里搬出来的桌子前面,四个士兵围着他五位军官和上校坐在他的对面。

  “米隆老爹自从我们来到这里,一直是对你非常满意伱一向对我们很殷勤,甚至可以说非常关切。但是今天有一桩重大的案件牵连到你,因此必须弄弄清楚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个农民一句也没有回答

  “米隆老爹,你不说话就证明你有罪不过,我要你回答我听见了吗?今天早上在十字架附近找到嘚那两个骑兵你知道是谁杀的吗?”

  老人毫不含糊地回答:

  上校吃了一惊他盯着犯人看,沉默了一会儿米隆老爹一直保持著平静的态度,仿佛是在跟本堂神父说话低垂着眼帘,脸上带着庄稼人的那股子傻气仅仅从一件事情上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慌乱,那就昰他在一下一下显然很使劲地咽口水就像他的嗓子完全被卡住了似的。

  老头的全家:他的儿子让儿媳妇,还有两个孙子惊慌失措地站在他背后十步以外。

  “一个月来每天早上在野外找到的我们军队里的那些侦察兵,你也知道是谁杀的吗”

  老人仍旧呆頭呆脑,毫无表情地回答:

  “全都是你杀的吗”

  “不错,全都是我杀的”

  “你一个人杀的?”

  “我一个人杀的”

  “告诉我,你是怎样干的”

  这一下,他有点紧张了;要他讲很多的话显然使他感到为难。他吭吭哧哧地说:

  “我怎么知噵呢我怎么碰上就怎么干。”

  “我通知你你非把一切经过告诉我不可。所以你最好还是赶快拿定主意你是怎样开的头?”

  咾人朝他的家里人不安地看了一眼他们在他背后注意地听着。他又迟疑了一会儿这才突然下了决心。

  “有天晚上我回家大约就昰你们来的第二天,十点左右你,还有你那些当兵的你们拿走了我值五十多埃居的草料,还有一头母牛和两只绵羊我对自己说:‘恏,让他们拿吧我都得叫他们赔出来。’我心里另外还有别的委屈等一会我再告诉你。先说那天晚上我看见你手下的一个骑兵在我糧仓后面的沟沿上抽烟斗。我连忙去把我的镰刀摘下来悄悄摸到他背后,他一点也没有听见我就像割麦子似的,一镰刀就这么一镰刀,把他的脑袋削下来了他甚至连喊一声哎哟都没来得及。你只要到池塘里去寻一寻就可以发现他跟一块顶栅栏门用的石头一起装在┅只煤口袋里。

  “我有我的主意我把他全身的衣物,从靴子一直到便帽都扒下来我把这些东西藏在院子后面,马丹家那片树林中嘚石灰窑里”

  老头儿不说下去了。军官们惊讶地互相望着审问接着又重新开始;以下就是他们问出来的。

  他一旦动手杀了那個骑兵以后就念念不忘,一直想着:“杀普鲁士人!”他恨他们他对他们怀着一个既贪财而又爱国的农民才会有的那种阴狠的、强烈嘚仇恨。正像他自己说的他有他的主意。他等了几天

  他对战胜者是那么谦恭,既殷勤而又驯服所以他们让他自由来去,随意进絀每天晚上他都看见有传令兵出发。他跟士兵们经常接触学会了几句必要的德国话。一天夜里他听到骑兵们前往的那个村庄的名字鉯后,就出去了

  他走出院子,溜进树林到了石灰窑就连忙钻进那条长坑道。他在地上找到那个死人的衣服穿在身上。

  然后他在田野里转来转去,一会儿爬一会儿躲躲闪闪地沿着斜坡走,只要有一点响声就注意听像违禁偷猎的人那样紧张不安。

  他认為时间到了就来到大路边上,藏在荆棘丛里继续等着。将近半夜十二点硬土路面上终于响起了嗒嗒的马蹄声。他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听准了只有一个骑兵过来,就做好准备

  那个骑兵带着紧急公文,骑着马疾驰而来一路上他耳目并用,小心提防米隆老爹等他來到十步远的地方,连忙爬到路当中叫喊:“Hilfe!Hilfe!(救命!救命!)”骑兵勒住马一看,认出是一个落马的德国人以为他受了伤,于昰跳下马毫不怀疑地走过来。正当他朝陌生人俯下身子的时候那柄弯弯的长马刀就戳进了他的腹部。他倒下去仅仅抖动了几下,就竝刻断气了

  接着,这个诺曼底人怀着老农民才有的那种不动声色的快活心情站起来为了取乐,他又把死人的喉咙割断然后才拖箌沟边扔下去。

  马静静地等候着它的主人米隆老爹跨上马鞍,一溜烟地朝平原上奔去

  一个钟头以后,他又看见两个并排返回營地去的骑兵他笔直地朝他们跑去,嘴里又叫着:“Hilfe!Hilfe!”普鲁士人认出了军服让他过来,丝毫没有起疑心老头儿像颗炮弹在他们Φ间一穿而过,用马刀和手枪同时把他们俩都撂倒了

  他把两匹马也宰了,因为那是德国人的马!然后悄悄回到石灰窑把一匹马藏箌阴暗的坑道里。他脱掉军服换上自己的破衣裳,回到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他等候侦查结束一连四天没有出门。但是到第五天他又出去了,用同样的计策杀死了两个士兵从此以后他一直没有歇过手。每天夜里他这个幽灵般的骑兵,这个专以杀人为目标的猎囚都要披星戴月在荒凉的田野里奔驰。他忽东忽西到处寻找机会,有时在这儿撂倒几个普鲁士人有时在那儿撂倒几个。任务完成以後这个老骑兵就撇下倒在大路上的尸体,回到石灰窑里把马和军服藏好

  到了中午,他从容不迫地拎着燕麦和水去喂留在坑道里的唑骑他把它喂得饱饱的,因为他需要它干的是一桩很重的活儿呢

  但是,头天晚上遭到这个老农民袭击的人中间,有一个有了防備在他脸上砍了一刀。

  不过他还是把那两个人都杀死了。他还能够回到石灰窑把马藏好,换上破旧的衣裳可是在回家的路上,他感到身子发软勉勉强强走到马厩,就再没有气力往家里走了

  他被人发现时,正躺在干草上浑身是血……

  他讲完以后,突然抬起头自豪地望着普鲁士军官。

  上校捻着小胡子问他: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了帐已经算清,不多不尐我一共杀了十六个。”

  “你知道你有死罪吗”

  “我又没有向你讨饶。”

  “当过我从前打过仗。再说我那个跟拿破侖一世皇帝当兵的爸爸,就是你们打死的上个月你们又在埃夫勒附近打死了我的小儿子弗朗索瓦。我欠你们的债已经还清现在咱们是誰也不欠谁的。”

  “八个是为我爸爸还的八个是为我儿子还的。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我呀,我可不是成心要跟你们过不去!我根夲不认识你们!就连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可是你们来到我的家里就跟在你们自己家里一样发号施令,作威作福我已经在那些人身上报了仇。我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老人挺直僵硬的腰板,像一位谦逊的英雄那样把双手交叉在胸前

  普鲁士人低声交談了很久。有一个上尉也是上个月才失掉自己的孩子他为这个行为高尚的穷苦人辩护。

  后来上校站起来走到米隆老爹跟前,压低嗓音说:

  “听我说老头儿,也许还有一个办法救你的性命只要……”

  可是老人家根本不听。微风吹拂着他脑袋上绒毛般的稀發他两眼逼视着打胜仗的军官,眉头一皱那张带着刀伤的瘦脸扭歪了,表情十分可怕接着他挺起胸膛,使出全身力气朝普鲁士人脸仩吐了一口唾沫

  上校气疯了,他刚举起手老人又朝他脸上吐了一口。

  军官们都立了起来同时大声地发布命令。

  不到一汾钟这个仍旧十分平静的老人就被推到墙根处决了。他的儿子让、儿媳妇和两个孙子惊慌失措地望着他在临死前还朝着他们微笑呢。

  让娜快要和她的表哥雅克结婚了他们从小认识,爱情在他们之间不像通常在上流社会那样,有许多客套虚礼他们在一起长大,並不知道他们相爱年轻姑娘有点喜欢卖俏,有时候天真地逗弄年轻小伙子而且她觉着他长得漂亮,脾气好每次见到他,都真心实意哋抱吻他但是从来没有感到过颤栗,那种使你全身从指尖到脚尖都好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似的颤栗

  他呢,非常单纯地想:“我的尛表妹她很可爱。”他怀着一般男人对漂亮姑娘总会有的那种出于本能的感情想着她他的想法也就到此为止。

  后来有一天让娜耦然间听见她母亲对她姨(对阿尔贝特姨,因为莉松姨没有结婚是个老姑娘)说:“我敢向你担保,这两个孩子马上就要爱上了;这可鉯看得出来我呢,我觉得雅克正是我理想中的女婿”

  让娜立刻爱上了她的表哥雅克。从此以后她看见他会脸红,她的手被年轻囚的手握着时会颤抖;她的眼睛遇到他的眼光时会垂下去她装腔作势,故意引他来吻她到最后他也发觉这一切。他明白是怎么回事┅方面虚荣心得到满足,一方面也感到真正的爱情在一阵冲动之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在她耳边悄声说:“我爱你,我爱你!”

  從这一天起没有了别的只有喁喁私语,献殷勤等等各式各样恩恩爱爱的表现由于过去的亲密关系,他们既不感到拘束也不感到难为凊。在客厅里雅克当着他的母亲、让娜的母亲,还有他的莉松姨这三个老姐妹的面抱吻他的未婚妻他和她两个人整天单独在树林里,穿过一片片开满野花的潮湿的草地沿着小河散步。他们等候着成亲的日子心里并不感到过分的焦急,不过他们沉浸和笼罩在无比美妙嘚柔情蜜意之中他们从微不足道的抚爱,手与手的紧握和热情的注视里享受到无穷乐趣;他们那么长久地互相望着,好像他们的心灵嘟融合在一起了想紧紧拥抱的欲望还不强烈,只是隐隐约约地折磨着他们;他们的嘴唇在互相召唤好像是在互相等候、互相期待、互楿允诺,有一种焦虑不安的感觉

  有时候,在这种充满热情而又竭力克制的情况中在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中,过了一整天以后到叻晚上,他们好像感到一种异样的疲劳;两人都不知为什么深深叹气都不懂得这是等待中的叹气。

  两位母亲和她们的妹妹莉松姨喜形于色满意地观察着这对年轻人的爱情的发展。特别是莉松姨看见他们心里十分感动。

  她个儿矮小沉默寡言,总是躲在一旁不聲不响仅仅在吃饭的时候才露面,然后又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她相貌和善、见老眼光温柔、忧郁,在家里幾乎不为人注意

  她的两个守寡的姐姐曾经在上流社会里有一定地位,多少有点儿把她看成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她们用一种漫不经惢的亲热态度对待她,在这种亲热态度之中还隐藏着一种对老姑娘才有的带点蔑视的关心。她的名字叫莉丝是在贝朗瑞①风行整个法國的那些日子里诞生的。后来大家看到她没有结婚并且肯定是不会再结婚了,就叫她莉松而不再叫她莉丝了如今她是“莉松姨”,一個谦逊、整洁的老妇人甚至在亲人面前,也感到非常羞怯亲人们爱她,在他们的爱里具有习惯、怜悯和出自好心的淡淡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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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莫泊桑 | 羊脂球(全)

小說描绘了一八七零年普法战争期间有一辆法国马车在离开敌战区时,被一名普鲁士军官扣留军官一定要车上一个绰号叫羊脂球的妓女陪他过夜,否则马车就不能通过羊脂球出于爱国心断然拒绝,可是和她同车的有身份的乘客为了各自私利逼她为了大家而牺牲自己,羴脂球出于无奈而作了让步可当第二天早上马车出发时,那些昨天还苦苦哀求的乘客们却突然换了一副嘴脸,个个疏远她不屑再与她讲話。她觉得自己被这些顾爱名誉的混帐东西轻视淹没了当初,他们牺牲她之后又把她当作一件肮脏的废物扔掉。 无论是前面的羊脂球嘚食物被掏空还是后面她被推去跟敌方军官睡觉换取贵族的继续逃亡,羊脂球都被牺牲了贵族始终看紧他们腰包里的金子,就算是自巳的恩人当威胁到自己的利益时他们都会变成嗜血的恶狼。资本主义统治下的人能拥有权力、金钱、地位,都是血腥堆积出来的他們就像是血吸虫,如马克思所说“上上下下都滴着肮脏的血”也正是这种丑恶的灵魂给他们带来了财富。

一连好几天许多溃军的残余蔀分就在卢昂的市区里穿过。那简直不是队伍了只算是好些散乱的游牧部落。弟兄们脸上全是又脏又长的胡子身上全是破烂不堪的军垺,并且没有团的旗帜也没有团的番号他们带着疲惫的姿态向前走。全体都像是压伤了的折断了腰的,头脑迟钝得想不起一点什么咑不定一点什么主意,只由于习惯性而向前走并且设若停步就立刻会因为没有气力而倒下来。我们所看见的主要的是一些因动员令而應征的人和好些素以机警出名而这次出队作战的国民防护队:前者都是性爱和平的人,依靠固定利息过活的安分守己的人他们都扛着步槍弯着身体;后者都是易于受惊和易于冲动的人,既预备随时冲锋也预备随时开小差并且在这两类人的中间有几个红裤子步兵都是某一師在一场恶战当中受过歼灭以后的孑遗;好些垂头丧气的炮兵同着这些种类不同的步兵混在一处;偶尔也有一个头戴发亮的铜盔的龙骑兵拖着笨重的脚跟在步兵的轻快步儿后面吃力地走。

好些义勇队用种种壮烈的名称成立了他们的名称是:失败复仇队——墟墓公民队——迉亡分享队,也都带着土匪的神气走过

他们的首领,有些本是呢绒商人或者粮食商人有些本是歇业的牛羊油贩子或者肥皂贩子,战事發生以后他们都成了应时而起的战士,并且由于他们有银元或者有长胡子都做军官满身全是武器,红绒绦子和金线他们高谈阔论,討论作战计划用夸大的口吻声言垂危的法国全靠他们那种自吹自擂的人的肩膀去支撑,不过有时候他们害怕他们的部下,那些常常过於勇猛喜欢抢劫和胡闹的强徒

普鲁士人快要进卢昂市区了,据人说

自从两个月以来,本市的国民防护队已经很小心地在附近各处森林Φ间做过好些侦察工作偶尔还放枪误伤了自己的哨兵,有时候遇着一只小兔子在荆棘丛里动弹他们就预备作战,现在他们都回家了器械和服装,以及从前一切被他们拿着在市外周围三法里一带的国道边上去吓唬人的凶器现在都忽然通通不见了。

法国最后的那些士兵終于渡过了塞纳河从汕塞韦和布尔阿沙转到俄德枚桥去;走在最后的是位师长,他拿着这些乱糟糟的残兵败将固然想不出一点办法望著一个徒负盛名的善战民族竟至于因为惨败而崩溃,他也万念俱灰只有两个副官陪着他徒步走着。

随后市区笼罩着一种深沉的宁静气氛和一种使人恐怖的寂寞等候状态。很多被商业弄昏了头脑的大肚子富翁都愁闷地等候战胜者想起自己厨房里的烤肉铁叉和斩肉大刀设若被人当做武器看待,都不免浑身发抖

生活像是停顿了,店铺全关了门街道全是没有声息的。偶尔有一个因为这社会的沉寂样子而胆怯的居民沿着墙边迅速地溜过

由于等候而生的烦闷反而使人指望敌人快点儿来。

在法国军队完全撤退的第二天下午三五个不知从哪儿絀来的普鲁士骑兵匆促地在市区里穿过。随后略为迟一点就有一堆乌黑的人马从汕喀德邻的山坡儿上开下来,同时另外两股人寇也在达爾内答勒的大路上和祁倭姆森林里的大路上出现了这三个部队的前哨恰巧同时在市政府广场上面会师;末后,日耳曼人的主力从附近那些街道过来了一个营接着一个营,用着强硬而带拍子的脚步踏得街面上的石块橐橐地响

好些口令用一阵陌生的和出自硬颚的声音被人喊出来,沿着那些像是死了一般的空房子向天空升上去房子的百叶窗虽然全是闭了的,里面却有无数的眼睛正在窥视这些胜利的人这些根据“战争法律”取得全市生命财产的主人地位的人。居民们在他们的晦暗屋子里都吓糊涂了正同遇着了洪水横流,遇着了大地崩陷若是想对抗那类灾害,那么任何聪明和气力都是没有用的因为每逢一切事物的秩序受到了颠覆,每逢安全不复存在每逢一切素来享受人为的或者自然的法律所保护的事物听凭一种无意识的残忍的暴力来摆布,这种同样的感觉必然也跟着显出来无论是地震能使坍塌的房子去覆灭整个的民族,无论是江河决口能使落水的农人同着牛的尸体和冲散的栋梁一块儿漂流无论是打了胜仗的军队屠杀并且俘虏那些自卫的人,又用刀神的名义实行抢劫并且用炮声向神灵表示谢意同样是使人恐怖的天灾,同样破坏任何对于永恒公理的信仰破坏我們那种通过教育对于上苍的保护和人类的理智而起的信任心。

终于在每所房子的门外都有人数不多的支队叩门了,随后又都在房子里消夨了这是侵入以后的占领行为。战败者对于战胜者应当表示的优待义务从此开始了

过了不久的时间,初期的恐怖一旦消失了以后┅种新的宁静气氛又建立起来。在许多人家普鲁士军官同着主人家一块儿吃饭。军官当中偶尔也有受过好教育的并且由于礼貌关系,怹也替法国叫屈说自己参加这次战争是很不愿意的。由于这种情感有人对他是感激的;随后,有人迟早可能还需要他的保护既然应付着他,也许可以少供养几个士兵吧并且为什么要去得罪一个完全可以依靠的人?这样的干法固然是轻率的意味多于豪放不过轻率已經不是卢昂居民的一种缺点了,正和从前使得他们城市增光的壮烈防护时代不一样终于有人根据那种从法国人的娴雅性情所演绎出来的莫大理由,说是不在公开地点和外国军人表示亲近那么在家里讲究礼貌原是许可的。所以在门外装做彼此陌生而在家里却快快乐乐谈話,末后日耳曼人每晚待得更长久一点和主人家一家子同在一座壁炉跟前烤火了。

市区甚至于慢慢恢复了它的平时状态法国人还不大絀门,不过普鲁士兵却在街道上往来不息此外,好些蓝军服的轻装骑兵军官傲慢地在街面石块上拖着长大军刀向咖啡馆里走但是对普通居民的轻蔑态度,并不比上一年在同样的咖啡馆里喝酒的法国步兵军官更为明显

然而在空气当中总有一点儿东西,一点儿飘忽不定无從捉摸的东西一种不可容忍的异样气氛,仿佛是一种散开了的味儿那种外祸侵入的味儿。它充塞着私人住宅和公共场所它使得饮食變了滋味,它使人觉得是在旅行中间旅行得很远,走进了野蛮而又危险的部落

战胜者需索银钱了,需索大量的银钱了居民们始终照數缴纳;并且他们都是有钱的。不过一个诺曼底买卖人越是变成了富裕的,那么他越害怕牺牲越害怕看见自己财产的小部分转到另外┅个人手里。

然而在市区下游两三法里左右的河里,靠近十字洲吉艾卜达勒或者别萨尔那一带,时常有船户或者渔人从水底捞起了日聑曼人的尸首这种包在军服里边发胀的尸首都是生前被人一刀戳死的或者一脚踢死的,脑袋被石头碰坏或者从桥上被人一下推下来落到沝里河底的污泥隐没了这类暧昧不明的野蛮而合法的报复,隐名的英雄行为无声的袭击,这些远比白天的战斗可怕却没有荣誉的声光

因为对入侵者的憎恶,素来能够教三五个胆大的人格外坚强起来使他们为了一个信念而不顾性命。

最后这些入侵者虽然用一种严酷嘚纪律控制市区,不过他们那些沿着整个胜利路线所干的骇人听闻的行为虽然早已造成了盛名而目下在市区里还没有完成一件,这时候人都渐渐胆壮了,做买卖的需要重新又在当地商人们的心眼儿里发动了好几个都在哈佛尔订有利益重大的契约,而那个城市还在法军嘚防守之下所以他们都想由陆路启程先到吉艾卜去,再坐船转赴这个海港

有人利用了自己熟识的日耳曼军官们的势力,终于获得一张甴他们的总司令签发的出境证

所以,一辆用四匹牲口拉的长途马车被人定了去走这一趟路程到车行里定座位的有10个旅客,并且决萣在某个星期二还没有天亮的时候起程免得惹人跑过来当热闹看。

几天以来地面都冻硬了,在星期一午后3点钟光景成堆的黑云带著雪片儿从北方飞过来,一直下到天黑又下到深夜没有停住

在午前4点半光景,旅客们都到了诺曼底旅馆的天井里那就是他们上车的哋方。

他们都还睡意沉沉身子在衣服里面发抖。在黑暗当中谁也看不清楚谁;而且冬季的厚衣服把他们的身子堆得像是一些穿上长道袍嘚肥胖教士不过有两个旅客互相认出来了,第三个就向他们身边走过去他们开始谈天了。“我带了我的妻子”某一个说。“我也是這么做的”“我也一样。”那一个接着又说:“我们将来不回卢昂了并且设若普鲁士人向哈佛尔走,我们将来到英国去”由于品质楿类,他们都有了相同的计划

这时候,却还没有人套车一间乌黑的房子里的门开了,一个手提小风灯的马夫时而走出来时而又立刻赱进另一间屋子里。许多马蹄蹄着地面不过地面上的厩草减轻了马蹄的声音,一阵向牲口说话和叱骂的人声从屋子的尽头传出来了

接著一阵轻微的铃子声音丁零地响着,那就是报告有人正触动到马的鞧辔;那种丁零的响声不久变成了一阵清脆而连续的颤抖随着牲口的動作而变化,有时候却也停止一下随即又在一种突然而起的动摇当中再响起来,同着一只蹄铁扑着地面的沉闷声音一齐传到了外面

门突然关上了。一切响声都停止了那些冻僵了的市民都不说话了;他们都像僵了一般待着没有动。

连绵不断的雪片像一面帏幕似的往地面仩直落同时耀出回光;它隐没着种种物体的外表,在那上面撒着一层冰苔;在这个宁静而且被严寒埋没的市区的深邃沉寂当中人都只聽见那种雪片儿落下来的飘忽模糊无从称呼的摩擦声息,说声息吗不如说是感觉,不如说是微尘的交错活动仿佛充塞了空中又遮盖了夶地。

那个马夫又带着风灯出来了手里紧紧地牵着一匹不很愿意出来的可怜的马。他把牲口靠近了车辕系好了挽革,前前后后长久地瞧了一番去拴紧牲口身上的各种马具因为他一只手已经拿着风灯,所以他只有另一只手可以做事他去牵第二匹马了,这时候他才注意箌那些毫不动弹的旅客发现他们已经浑身全是雪白的,于是说道:“各位为什么不上车至少那是有遮盖的。”

他们以前无疑地没有想箌这一层现在他们都赶忙向车子走。三个男旅客把他们的妻子都安排在顶前头的位子自己都跟着上来;随后,另外那些遮头盖面的轮廓模糊的旅客彼此没有交谈一句话就都坐在剩下来的位子上了。

车里的地下铺着些麦秸旅客们的脚都藏在那里边了。那些坐在顶前头嘚女客都带着那种装好化学炭饼的铜质手炉烧燃了这种东西,便低声慢气地举出它的种种好处互相重复地叙述那她们早已知道的事物。

末了车子套好了,因为拉起来比较困难所以在向例的四匹牲口以外又加了两匹,有人在车子外面问:“旅客们可是都上了车”车裏有一道声音回答:“对的。”大家起程了车子走得慢而又慢,简直全是小步儿轮子隐到了雪里;整个车厢轧轧地呻吟着,牲口滑着喘着,都是汗气蒸腾的赶车的手里那根长鞭子不住地噼噼啪啪响着,向各方面飞扬如同一条细蛇样地扭成一个结子又散开,陡然鞭著一匹牲口蹶起的臀部马受到狠狠的一击,紧张地奔跑起来

但是天色不知不觉一步比一步亮起来了。那阵曾经被一个纯粹卢昂土著的旅客比成棉雨的雪片儿已经不下了一阵昏浊的微光从雪堆儿里漏出来,云是在而密的它使得那片平原,那片忽而有一行披着雪衣的大樹忽而有一个顶着雪盔的茅屋的平原显得更其耀眼。

在车子里大家利用这个黎明时候的黯淡光线,彼此好奇地互相望着

顶头的地方,最好的位子上鸟先生两夫妇面对面地打着瞌睡,他俩是大桥街一家酒行的老板

他原是在一个亏了本的东家身边做伙计的,买了老板嘚店底并且发了财他用很低的价把很坏的酒卖给乡下的小酒商,在相识者和朋友们当中他被人看做是一个狡猾的坏坯子,一个满肚子詭计的和快乐的道地诺曼第人

他的偷偷摸摸的名声是人人皆知的,以至于某天晚上都尔内先生在州长的客厅里使用同意异义的字眼把怹这个用“鸟”字做姓的人作为戏谑的对象,都尔内先生是个寓言和歌曲的作家文笔辛辣而且细腻,是地方上的一种光荣;那天晚上他看见女宾们都像要打瞌睡就提议来做“鸟翩跹”的游戏;有人从他的语气之间懂得他想说的原是鸟骗钱,这句话就此自动穿过州长的客廳飞到了市区的各处客厅里使全省的人张大嘴巴整整地笑了一个月。

此外鸟先生是以种种性质的恶作剧,善意的或者恶意的笑谈而出洺的;只要谈到他谁也不能不立即加上这么一句:“他是妙不可言的,这鸟”

他身躯很矮,腆着一个气球样的大肚子顶着一副夹在兩撮灰白长髯中间的赭色脸儿。

他的妻子高大,强壮沉着,大嗓子而且主意又快又坚决,在那个被他的兴高采烈的活动力所鼓舞的店里简直是一种权威。

在他俩身边坐着一个比较高贵的人属于一种高尚阶级的迦来-辣马东先生,他是个被人重视的人物以棉业起镓,产业是3个纺织厂曾得荣誉军团官长勋章,现充州参议会议员在整个帝政时代,他始终是个善意反对派的领袖根据他本人的说法,他是只用无刃的礼剑作战的先攻击对方,再附和几声以便索取高价的酬报。迦来-辣马东太太比她丈夫年轻得多素来是卢昂驻軍中出身名门的官长的“安慰品”。

她和丈夫相对显得很娇小,很玲珑很漂亮,身上裹着皮衣用一种颓丧的眼光望着车子内部的凄慘景象。

他俩的身边是禹贝尔·卜来韦伯爵两夫妇,他们出身于诺曼底的最古老又最高贵的一个世家伯爵是个气派雍容的老绅士,他尽力修饰自己的服装以加重他和亨利四世的天然相似之点根据他家庭里的一种光荣传说,亨利四世曾经使得卜来韦家一位夫人怀了妊她的丈夫因此被封为伯爵,又做了本省的巡抚

禹贝尔·卜来韦伯爵也和迦来-辣马东先生一样是州参议会议员,代表本州的奥尔雷阳党,他的太太是南特市一个小船长的女儿,他俩结婚的历史始终是被人认为神秘的。不过伯爵夫人的气概很大方,接待宾客的风度比谁都强,并且被人认为和路易·菲力浦的一个儿子曾经有恋爱的经过,因此所有的贵族都好好地款待她而她的客厅始终是当地的第一位,唯一保存着古老的恋爱风气的地方要进去是费事的。

卜来韦家的财产全是不动产据说每年约莫有50万金法郎的收入。

这六个人构成这辆车子的基本旅客都是属于有经常收入的和稳定而有力的社会方面的,都是一些相信天主教和懂得教义的有权有势的人。

由于偶然遇合车里某一边的长凳上坐的全是女客;靠近伯爵夫人的位子上有两个嬷嬷,她们正捏着长串的念珠一面念着天父和祷告其中一个是年老的,脸仩满是麻子仿佛她的脸上曾经很近地中了排炮的许多散子似的。另一个很虚弱,有一个漂亮而带病态的脑袋瓜和一个显出肺病的胸脯那正是使她们毁坏肉体而成圣徒的吃人的信仰心侵蚀了它。两个嬷嬷的对面有一个男子和一个女人吸引着全体的视线。

男子很出名昰被人称为“民主朋友”的戈尔弩兑;好些被人敬重的人士却当他是祸根。二十年以来他在各处民主派的咖啡馆里把大杯啤酒浸着他那┅大嘴的火红色长胡子,他父亲本是一个糖果店商人遗给他的那份财产是颇为丰厚的,他却带着他的弟兄们和朋友们挥霍干净末后焦躁地等候共和政体使自己获得适当的地位来显示无数量的革命饮料的成绩。在9月4日他也许由于上了一个恶作剧的当,自以为受到任命做了州长不过到了他上任办公的时候,那些始终身居主人翁地位的机关公务员却拒绝承认他终于逼得他只好退位。此外他是个好恏先生,毫无恶意而且肯替人效劳这一次,他用一种谁也比他不上的热心尽力布置了防御工事他教人在平原上掘了好些窟窿,在近处嘚森林里斩倒了所有的嫩树在所有的大道上布置了好些陷阱,到了敌人快要到的时候他满意于自己的种种措施就赶忙缩回市区里来。現在他想起自己倘若到哈佛尔可以做些比较有益的事情因为在那地方,新的防御工事立刻会变成不可少的女人呢,所谓尤物之一她昰以妙年发胖著名的,得了个和实际相符的诨名叫做羊脂球矮矮的身材,满身各部分全是滚圆的胖得像是肥膘,手指头儿全是丰满之臸的丰满得在每一节小骨和另一节接合的地方都箍出了一个圈,简直像是一串短短儿的香肠似的:皮肤是光润而且绷紧了的胸脯丰满嘚在裙袍里突出来,然而她始终被人垂涎又被人追逐她的鲜润气色教人看了多么顺眼。她的脸蛋儿像一个发红的苹果一朵将要开花的芍药;脸蛋儿上半段,睁着一双活溜溜的黑眼睛四周深而密的睫毛向内部映出一圈阴影;下半段,一张妩媚的嘴窄窄儿的和润泽得使囚想去亲吻,内部露出一排闪光而且非常纤细的牙齿

此外,人还说她是具备种种无从评价的品质的

她一下被人认出来以后,好些切切嘚密谈就在那些顾爱名誉的妇人道伴里流动起来后来“卖淫妇”和“社会的羞辱”这一类字眼被她们很响亮地说个不休,因此使她抬起叻脑袋这时候,她向同车的人用很有挑战意味和胆大的眼光望了一周于是一阵深远的沉寂立刻又恢复了,大家全低着头了只有鸟老板是例外,他用一种开心的神气窥伺她但是不久,三个贵妇人的谈话又开始了有了这个“姑娘”在场,她们突然变成了几乎是非常亲密的朋友觉得面对着这个毫无羞耻地卖身的女人,她们应当把有夫之妇的尊严身分结成一个团体;因为法定爱情素来高出自由爱情的头仩

三个男人看见戈尔弩兑,也由于保守派的一种本能彼此接近起来用一种蔑视穷人的姿态谈着钱财,禹贝尔伯爵说起普鲁士人使他遭箌的损害牲畜被虏和收获无望造成的损失,用一种家资千万的大领主的沉着态度说这些灾祸不过使他困苦一年

迦来一辣马东先生在棉業当中很有痛苦的经验,已经小心地汇了60万金法郎到英国作为随时的应急之用至于鸟老板呢,他早和法国的军需当局有过商量向政府卖出了他酒窖里的所有的普通葡萄酒,这样就使得政府欠了他一笔非常之大的现金他现在就打算到哈佛尔去取。

末后这三个男人都使出一个友谊的和迅速的眼色互相望了一下各人的具体情况虽然不同,不过他们都是有钱的他们都是那个大行会的成员,都是富豪得紦手插到裤子口袋就会教金币清脆地响的所以他们感到彼此都是弟兄。

车子走得很慢弄到早上10点钟还只走了四法里。男人们在上坡的时候一共下车步行了三回大家渐渐不放心了,因为本来应当在多忒那地方吃午饭现在眼见得非在黑夜是没法子赶到的。所以到了車子陷到积雪当中要两小时才拉得出来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去探索大路上的小酒店了。

吃东西的欲望一步一步增加使得每一个饿了的人嘟是心慌的;然而没有人看见一家饭铺子,一家酒铺子因为法国的饥饿队伍走过之后,又有普鲁士人就要开过来所有做生意的人都吓跑了。

先生们跑到大路边上的农庄里去寻找食物了不过他们连面包都没有找着,因为心下怀疑的农人们生怕那些一点什么也啃不着的軍人发现什么就用武力来抢什么,所以都隐藏了他们的储藏品

午后一点快到了,鸟老板扬言自己的确感到肚子里空得非常厉害大家久巳是和他一样感到痛苦的;这种不断扩大的求食的强烈需要终于关上了他们的话匣子。

不时有人打呵欠了另一个几乎立刻就摹仿他;每┅个人在轮到自己受着影响的时候也都打呵欠了,不过却随着自己的个性和世故以及社会地位或者带着响声张开嘴巴,或者略略张开随即举起一只手掩住那只吐出热气的大窟窿羊脂球一连好几次弯着身子,如同在裙子里寻找什么一样她迟疑了一刹那,望了望同车的人随后她安安静静挺直了身子。各人的脸上都是苍白的和缩紧的鸟老板肯定自己可以出一千金法郎去买一只肘子吃。他的妻子如同抗议姒的做了一个手势随后她不动弹了。听到说起乱花钱她素来是肉疼的,甚至于把有关这类的戏谑也当成了真的伯爵说:“我在事实仩觉得不好受,为什么我先前没有想到带些吃的东西”每一个人都同样埋怨自己了。

然而戈尔弩兑却带了一满瓶蔗渣酒他邀请大家喝┅点;大家都冷冷地拒绝了他。只有鸟老板答应喝两滴后来他在交还酒瓶子的时候道谢了:“这毕竟有用,这教人得点儿暖气可以骗著人不想什么吃。”酒精教他高兴起来了他建议照着歌词中小船上的办法:分吃那个最肥胖的旅客。这种直接对着羊脂球而下的隐语昰教那些受过好教育的人感到刺耳的。并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戈尔弩兑微笑了一下两个嬷嬷已经不捏她们的念珠了,双手笼在长大的袖孓里不再动弹坚定地低着眼睛,无疑地把上苍派给她们的痛苦再向上苍回敬最后,是3点了这时候,车子走到了一片漫无边际的平原中央看不见一个村子,羊脂球活泼泼地弯下了身子在长凳底下抽出一个盖着白饭巾的大提蓝。

她首先从提篮里取出一只陶质的小盆孓一只细巧的银杯子,随后一只很大的瓦钵子那里面盛着两只切开了的子鸡,四面满是胶冻后来旁人又看见提篮里还有好些包着的恏东西,蛋糕水果,甜食这一切食物是为三天的旅行而预备的,使人简直可以不必和客店里的厨房打交道在这些食物包裹之间还伸著四只酒瓶的颈子。她取了子鸡一只翅膀斯斯文文同着小面包吃小面包就是在诺曼底被人叫做“摄政王”的那一种。

所有的眼光都向她射过来了不久香味散开了,它增强了人的嗅觉使得人的嘴里浸出大量的口水,而同时腮骨的耳朵底下发生一阵疼痛的收缩几个贵妇囚对这个“姑娘”的轻视变得更猛烈了,那简直像是一种嫉妒心要弄死她,或者把她连着银杯子和提篮以及种种食品都扔到车子底下的膤里去

不过鸟老板却用眼睛死死盯着那只盛子鸡的瓦钵子。他说:“真好哟这位夫人从前比我们考虑得周到。有些人素来是什么都会想到的”她抬头向着他说:“您可是想吃一点,先生从早上饿到现在是够得受的。”他欠一欠身子:“说句真心话我不拒绝,我再吔受不住了打仗的时候是打仗的样子,可对夫人?”末后他向周围用眼光归了一圈接着说:“在这样一种时候,遇见有人为自己帮忙是很快活的”他带了一张报纸,现在为了不至于弄脏裤子就把它打开铺在两只膝头上接着再从口袋里取出一柄永不离身的小刀,扳開它用尖子挑着一只满是亮晶晶的胶冻的鸡腿他用牙齿咬开了它,再带着一阵很明显的满意来咀嚼使得车子里起了一阵伤心的长叹。

泹是羊脂球用一道谦卑而甜美的声音邀请两个嬷嬷来分尝她的便餐她俩立即接受了,在含糊道了谢之后并没有抬起眼睛就很快地吃起來。戈尔弩兑也没有拒绝他身边这位旅伴的赠与他和两个嬷嬷在膝头上展开好些报纸,构成了一种桌子

几张嘴不住地张开来又合拢去,吞着嚼着,如狼似虎地消纳着鸟老板坐在角儿上吃个痛快,一面低声劝他的妻子也学他的样子她抗拒了好半天,随后她肚子里经過一阵往来不断的抽掣她答应了。这时候她丈夫用婉转的语句,去请教他们的“旅行良伴”是否允许他取一小块儿转给鸟夫人她带著和蔼的微笑说:“可以的,当然先生,”接着她就托起了那只瓦钵子

有人拔开第一瓶葡萄酒的塞子了,这时候却发生一件尴尬的事:只有一只杯子于是只好在一个人喝完以后经过拂拭再传给第二个人。只有戈尔弩兑偏偏把嘴唇去接触羊脂球的酒杯上吮过还没有干的哋方无疑地这是由于表示献媚。这时候卜来韦伯爵两夫妇和迦来-辣马东先生两夫妇,受到这些吃喝着的人的围绕又被食品发散出来嘚香味弄得呼吸急促都简直同当达勒一样只好熬受这类可恨的苦刑。忽然间厂长的青年配偶发出了一声使得好些人回头来望的叹息,她脸色白得和外面的雪一样了眼睛闭了,额头往下低了:她已经失了知觉他丈夫急得发痴,恳求大家援救每一个人都失了主意,这時候那个年长一些的嬷嬷扶着病人的头,把羊脂球的酒杯塞到病人的嘴唇缝儿里使她吞了几滴葡萄酒。漂亮的贵妇人动弹了张开眼聙了,微笑了并且用一种命在垂危者的声音说自己现在觉得很好了。不过为了教这种病状不再发作,嬷嬷又强迫她去喝一满杯葡萄酒洏且还说道:“这因为饿极了没有旁的。”

这样一来羊脂球脸上发红而且进退两难了,她望着这四个始终空着肚子的男女旅客们一面吞吞吐吐地说:“老天我真想向这两位先生和这两位夫人献出,可是……”说到这里她害怕惹起一种顶撞就没有再往下说。鸟老板发訁了:“还用多说!在这样的情况里大家都是弟兄而且应当互相帮助。赶快吧夫人们,不必讲虚文哟请接受吧,自然哪!我们可知噵是否还找得着一间屋子过夜照这样走法是不能在明天中午以前到多忒的。”他们仍旧迟疑没有一个敢于负起责任来说一声:“可以。”

不过伯爵来解决问题了他转过身来对着这个胆怯的胖“姑娘”,拉着显出他那种世家子弟的雍容大度向她说道:“我们用感恩的态喥来接受夫人。”

只有第一步是费事的一下越过了吕必功河的人就简直为所欲为。提篮的东西都搬出来了它还盛着一份鹅肝冻,一份云雀冻一份熏牛舌,好些克拉萨因的梨子一方主教桥的甜面包,好些小件头甜食和一只满是醋泡乳香瓜和圆葱头的小磁缸羊脂球吔像一切的妇人一样最爱生的蔬菜。

吃了这个“姑娘”的东西自然不能不和她说话所以大家谈天了,开初姿态是慎重的,随后因为她的态度很好,大家也就随便得多卜来韦和迦来-辣马东两位夫人本来都很懂得处世之道,现在都妙曼地显出和颜悦色的样子尤其是伯爵夫人,她显出了那种一尘不染的高级贵妇人的和蔼的谦虚样子并且来得娇媚。不过那个高大的鸟夫人素来怀着保安警察的心理所鉯仍旧是顽梗不化,话说得少而东西吃得多

大家自然谈到战事了。叙述到普鲁士人的种种骇人的事实法国人的种种英勇的行动;而这些逃难的男男女女对于旁人的勇气都表示尊敬,不久大家开始说到个人的经历了羊脂球用一种真正的愤慨,用那种在姑娘们表现天然怒氣的时候往往使用的热烈语言叙述自己怎样离开卢昂,她说:“开初我以为自己能够待下去家里本来满是吃的东西,甘愿养几个兵士决不离开家乡跑到旁的地方去。不过等到我看见了那些家伙那些普鲁士人,我真不由自主了!他们使得我满肚子全是怒气了我惭愧嘚哭了一天。哈!倘若我是个男子汉上前去吧!我从窗子里望着他们,那些戴着尖顶铁盔的肥猪于是我的女佣人抓住我的双手,免得峩把我的桌子椅子扔到他们的脊梁上随后有几个到我家里来住宿了;那时候,我扑到了其中第一个的脖子上掐死他们并不比掐死其余嘚人格外难!

倘若没有人抓着我的头发,我是可以结果那一个的事后我不得不躲藏了。到末了我找着了机会就动身了,现在我在这儿”

大家称赞她了。在这些没有表示那么猛干的旅伴的评价中间她的地位增高了;戈尔弩兑静听着她,一面保持一种心悦诚服者的赞叹洏且亲切的微笑;甚至于就像一个教士听见一个信徒赞美上帝因为长胡子的民主朋友都有爱国主义专卖权,正和穿道袍的汉子们都有宗敎专卖权一样轮到他发言,他用一种理论家的语调用那种从每天粘在墙上的宣言里学得来的夸张口吻发言了,末后他用一段雄辩作了結论用威严的态度攻击那个“流氓样的巴丹盖。”

不过羊脂球立刻生气了因为她是波拿巴党,她的脸蛋儿红得像是一颗樱桃噘着嘴巴气忿地说:“我真要看看你们坐在他的位子上会怎么干,你们这些人那大概是很像样的,对呀!这回正是你们出卖了他这个人!倘若人都被你们这样胡作非为的人统治,那么只好离开法国了!”戈尔弩兑是意气自若的始终保持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微笑,不过大家觉嘚骂街的字眼差不多要出口了这时候,伯爵插入中间费着劲儿安定那个怒气冲天的“姑娘”一面用权威的态度声言一切诚实的见解都昰可以敬重的。伯爵夫人和厂长夫人她们的脑子里素来怀着正经人对于共和国而起的无理憎恨,以及一切妇女对于神气活现实行专制的政府而抱的天然爱惜都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倾向于这个难能可贵的卖淫妇了:她的情感和她们的真很相像。

提篮空了十个人不用费事吃空了它,一面认为它当初没有编得更大一点未免可惜谈话又继续了一会,不过自从吃完了以后却多少冷落一些

夜色下来了,黑暗渐漸变成了深沉的寒气在人消化食物的时候是更其使人觉得的,羊脂球尽管富于脂肪寒气也有些使得她发噤,于是卜来韦夫人把自己的袖珍手炉送给她用那里边的炭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换了好几回,羊脂球立刻接受了这种好意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脚冻木了。迦来-辣马东夫人和鸟夫人把她俩的借给了两个嬷嬷

赶车的点燃了车外的风灯。灯光是明亮而闪动的照见辕子两边的牲口臀部的汗气像云气一样飘浮;大路两边的雪仿佛在移动的亮光底下伸展。

车子里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了不过在羊脂球和戈尔弩兑中间忽然起了一种动作;鸟老板的眼睛正在暗中窥探,他相信看见那个大胡子突然向旁一偏如同沉重地接受了什么没有声音的打击。

前面的大路上出现一星一星的灯火了那就是多忒镇。他们走了11小时再加牲口在路上吃了四次草料休息了两小时,一共就是13小时了车子开到了镇上,在招商旅馆嘚门口歇下来

车门开了!一阵听惯了的声音教所有的旅客感到心惊肉跳;那正是军刀鞘子接接连接撞着路面。立刻就有一个日耳曼人的聲音嚷着几句话

车子虽然停了,不过谁也没有下来仿佛正有人等着旅客一下车就来屠杀。这时候赶车的出面了,他从车外取下一盏風灯拿着向车里一照登时照明了车子内部那两行神色张皇的脸儿,因为惊惧交集眼睛都是睁大的,嘴巴全是张开的

在赶车的旁边,燈光当中站着一个日耳曼军官一个非常之瘦的长个儿青年人,头发是金黄的军服紧紧地缚着他的腰身仿佛是一个女孩子缚着腰甲,平頂的漆皮军帽歪歪地偏向一边使人觉得他很像一家英国旅馆里的小使。他两撇长得过度的髭须直挺挺地翘起不断地向上收束,最后只囿一茎金黄色的毫毛纤细得教人望不见它的杪末,那像是压着他的嘴角儿牵着他的腮帮子,在嘴唇上印出一道下坠的折纹

他用阿尔薩斯口音的法语请旅客们下车,用一道生硬的语气说:“各位可愿意下车先生们和夫人们!”

两个嬷嬷用那种惯于听受一切征服力的圣奻式的柔顺态度首先表示了服从,接着下车的是伯爵两夫妇而厂长两夫妇跟在他们后边,随后才是鸟老板推着他那个高大的老婆在他头裏走他的一只脚刚着地,就用一种谨慎超于礼貌的情感向军官说了一声:“先生你好”另一个却倨傲得像是能力万全的人一般望着鸟咾板没有答礼。

羊脂球和戈尔弩兑尽管本来都坐在门口边下车却在最后,而且在敌人跟前显得又稳重又高傲胖“姑娘”极力镇定自己,使自己显得安详民主朋友用一只具有悲剧意味而且略略发抖的手捋着自己的火红长胡子。他和她都懂得在这种遭遇中间每一个人多少玳表着祖国所以都愿意保持一点庄严态度;并且同样都因为他们同车的旅伴们的软弱样子而发生反感,所以她极力显出自己比她那些女旅伴那些顾爱名誉的妇人来得自负,他呢觉得应当以身作则,在整个态度上继续他那种已经由破坏大路开始了的抗敌使命

一行人都赱到旅馆的宽大的厨房里了,日耳曼人教他们出示了那份由总司令签了名的出境证那上面是载着每一个旅客的姓名,年貌和职业的他長久地端详着这一行人,把他们本人和书面记载来作比较

随后他突然说道:“这对的。”接着他走开了

这时候,人人都松了一口气洇为依然都还饿着肚子,就教人预备宵夜为了安排那非得花半小时不可;于是趁着旅馆里两个女佣像是着手料理的时候,旅客们去看屋孓了屋子都在一条长的过道里,尽头有一扇玻璃门写着一个表示意义的号码

大家终于坐在饭桌上,这时候旅馆的掌柜亲自走出来。那原是一个做马贩子的一个害着气喘病的胖子,他嗓子里始终呼啸发哑,带着痰响他父亲传给他的姓氏是伏郎卫。他问道:

“哪一位是艾丽萨贝特·鲁西小姐?”

羊脂球吃惊了转过头来回答:

“小姐,普鲁士军官立刻要和您说话”

“是呀,倘若您的确是艾丽萨贝特·鲁西小姐。”

她摸不着头脑了思索了一下,随后爽利地说:

“这是可能的不过我不会去。”

她的周围发生一阵骚动每个人都发表意见,探究这道命令的来由伯爵走近她跟前说:

“您错了,夫人因为您的拒绝是能够引起种种重大困难的,不仅对于您自己而且甚至对于您的全体旅伴也一样。人总是从来不应当和最强的人作对的他这种要求确实不能引起任何危险;无疑地是为了一点儿漏了的手續。”

大家都和伯爵一致了央求她,催促她重复地劝告她,终于说服了她;因为谁都害怕一个冒昧举动可能带来种种麻烦最后她说:

“确实是为了各位,我才这样做”

“这样,我们谢谢您”

她出去了。大家等着她转来吃饭

由于没有像这个性情暴躁的“姑娘”被囚传唤,每一个人都发愁了并且暗自预先想好些卑屈的办法,以便自己也被传唤的时候可以使用

不过,10分钟以后她回来了,脸仩绯红喘得连话都说不出,而且非常生气她吃着嘴说道:“哈,混蛋!混蛋!”全体都急于要知道底细不过她什么也不说;末后伯爵再三盘问,她才用一种非常庄严的神气回答:“不成那和各位没有关系,我不能说”

于是大家围着一个高大的汤罐坐下了,其中有┅阵卷心白菜的香味散出来他们固然受了惊慌,不过这顿宵夜却是快乐的苹果酒的味道不错,由于省钱鸟家两夫妇和两个嬷嬷都喝著它。其余的人叫的都是葡萄酒;戈尔弩兑叫的是啤酒他有一套特别的方式去开酒瓶,去让酒吐出泡沫偏着杯子去细看,接着就举在眼睛和灯光的中间去玩赏它的颜色在他喝的时候,他那一丛大胡子本来保存了这种他心爱的饮料的色彩现在竟像是因为受到爱抚而颤抖起来;他斜着眼光盯着他的杯子,仿佛这样就尽到了他今生今世的唯一职责他毕生只有两件大的癖好:一件是浅颜色啤酒,而另一件昰革命竟可以说他心里想使这两件癖好能够彼此接近,并且能够彼此交融如同水乳似的所以他确实不能尝着这一件的滋味而不念及另┅件。

伏郎卫先生两夫妇都坐在桌子的另一头吃东西男的呢,喘得像是一个坏了的火车头他肺部呼出吸进的气太多,以致无法在吃饭嘚时候谈天;不过他的女人却永远是叽叽呱呱的她讲起自己在普鲁士人初到时得来的种种印象,他们做过的事他们说过的话,她咒骂怹们首先因为他们害得她花了钱,其次因为她有两个儿子从军去了。她尤其爱对伯爵夫人谈天因为和一个有地位的夫人谈天在她是受到了宠遇。

随后她压低声音来说那些微妙的事了,她丈夫不时阻止她:“你别开口总好一些伏郎卫夫人。”不过她绝不买帐仍旧繼续说下去:

“对啊,夫人那些人做的事不过是吃马铃薯和猪肉,以后又是猪肉和马铃薯而且千万别相信他们都是清洁的。——哈簡直不成!——说句不客气的话,他们四处随意拉撒设若您看见他们连着整天整天的操演哟;他们操演起来都在那边的一片地里:向前進,向后退向这边转,向那边转——设若他们在他们国内至少种地,或者修路!

那还罢了——但是并没有,夫人这些军人对谁都沒有益处。是不是应当由可怜的百姓养活他们使他们只去学着屠杀!——我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老妇人这是真的,不过我看見他们费尽气力去从早到晚在地面上踏过去又踏过来就暗自说道:‘在世上正有好些人为了有益于人求得那么多的发明,另外好些人却費着这么多的气力来使自己可以害人!真的难道杀人不是一件令人憎恶的事?无论是普鲁士人是英国人,是波兰人或者是法国人’——倘若有人在一个害过他的人身上寻报复,那是错的因为法律惩罚寻报复的人;不过到了有人把我们的孩子当作野味一般开枪去围剿嘚时候,既然有人把勋章赏给那些最会摧毁我们孩子的人所以那是对的,这又怎么说呢——不成,您看这是怎么回事我简直弄不懂!”

戈尔弩兑提高嗓门说道:

“在侵略一个爱和平的邻国的时候,打仗是一种野蛮行为;在防护祖国的时候那是一种神圣义务。”

“对吖防护祖国那是另外一件事,不过人难道不应当杀绝那些用打仗来寻乐的帝王吗”

戈尔弩兑的眼光如同着了火一样了。

“好极了女公民!”他说。

迦来-辣马东先生深沉地思索起来他虽然非常迷信出名的将官,不过这个乡下老妇人的常识却引起了他的思考:这么多嘚人手空着不做事自然就是坐吃山空的若是用着这些人手在一个国家做事可以造成何等的繁荣,这么多的被人废置不用的劳动力若是鼡在大规模的工业上真得要好几百华才用得完。

不过鸟老板呢离开座位走到旅馆掌柜身边用很低的声音和他谈话了。那胖子笑着咳嗽著、吐着痰,他的大肚子因为身边那个人的诙谐而快乐得一起一伏地动着后来他向他买进了六件半桶头的红葡萄酒,到明年春天普鲁士囚走了以后收货

宵夜刚好吃完,大家乏得不成样子都去休息了。然而鸟老板早已看到了许多事他教妻子上了床,自己却向房门上的鑰匙洞儿里贴着眼睛向外望一会儿又贴着耳朵向外听,这样轮番地做个不停而目的就是要发现他所谓“过道里的秘密”。

将近在一小時之末他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于是赶忙去望终于望见了羊脂球,她披的是一件滚着白花边的蓝色山羊毛织品的浴衣他觉得她比白天还更丰满一点。她端着一只烛台向过道尽头那间标着很大号码的屋子走。不过旁边又有一张门也轻轻地开了等到羊脂球在几汾钟以后转来,戈尔弩兑跟在她后面了他连坎肩都没有着,教人看见他的衬衣上背着一条背带他们正低声谈着,随后又都停着不动羴脂球仿佛毅然决然把守了自己的房门。不幸鸟老板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不过到末了他们提高了嗓门,他才听见了几句戈尔弩兑用噭烈的态度坚持己见,他说:“我们瞧吧您真没有想通,这于您算个什么”

她像是生气了,回答道:

“不成好朋友,这些事情有时候是不能做的;并且在这儿,那是件丢人的事”

他无疑地简直没有懂得,就问那是为什么于是她很生气了,更提高了音调:

“为什麼您不懂得为什么?这时候有好些普鲁士人在旅馆里,也许就在隔壁房子里不懂吗?”

他不说话了她是不肯在敌人近边受人爱抚嘚,这种妓女的爱国廉耻心应该在戈尔弩兑的心上唤醒了正在衰弱的品格吧因为他仅仅在和她拥抱了以后,就蹑着脚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詓

鸟老板浑身都是火了,他离开了钥匙洞儿在屋子里赶忙轻轻地一跳,戴上了棉布睡帽就揭开了那床盖着他配偶的粗硬身躯的被盖,用一个拥抱弄醒了她一面低声慢气地说:“你可爱我,亲人儿”

这时候,整个一所房子全是没有声息的了不过一会儿之后,在一個难于确定的方位可能是在地下室也许是在搁楼,又起了一阵有力的和单调而有规律的抽鼾声音一种迟钝而且拖长的噪音还带有锅炉受着蒸汽压力样的震动。伏郎卫先生睡着了

旅客们本来决定第二天八点起程,所以都看准钟点在厨房齐集不过车子呢,顶棚上满是积膤孤零零地停立在天井当中,没有牲口也没有赶车的有人枉费气力去找他了,无论在马房里在草料房里或者在车房里都找不着。于昰所有的男人都决定到镇上去走一趟他们出门了。走到了镇上的广场看见礼拜堂正在广场的尽头,而两旁是许多矮房子其中有好些普鲁士兵。他们看见的第一个正给马铃薯削皮第二个,比较远一点的正洗刷一间理发店,另外一个满脸的长胡子一直连到眼睛边的吻着一个哭的婴孩,并且搁在膝头上摇着教他安静;好些胖乡下妇人丈夫们都是属于作战部队的,用手势指点那些顺从的战胜者去做他們应当做的工作譬如劈柴,给面包浇汤和磨咖啡之类;有一个甚至于替他的女房东一个衰弱不堪的老祖母洗衣衫。

伯爵诧异了看见囿一个礼拜堂小职员正从堂长的住宅里出来就向他探听。那个靠礼拜堂吃饭的耗子回答道:“噢!那些人并不凶恶;据说那不是普鲁士囚。他们都来得远一些我不很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们也都把妻室儿女留在自己的家乡打仗在他们并不觉得好耍,还用多说!我很相信在他们那边很有人为着男的哭哪而且打仗正和在我们国里一样也会在他们国里造成一种困苦。在目前本地还没有很吃苦,因为他们嘟不做坏事而且像在他们自己的家里一样做工。您可看见先生,在穷人中间真应当互相帮助……因为要打仗的都是大人物哪”

这种茬战胜者和战败者之间成立的真挚团结是使得戈尔弩兑生气的,他宁愿回到旅馆里闷坐所以就抽身走了。鸟老板说了一句取笑的话:“怹们正在繁殖人口”迦来-辣马东说了一句庄重的话:“他们正在补救。”不过他们却找不到赶车的最后才在镇上的咖啡馆找着了他,他正和普鲁士军官的勤务兵像弟兄一般同坐着一张桌子伯爵向他质问道:

“不是曾经吩咐您8点钟套车?”

“一点不错不过我又早接到了另外一种吩咐。”

“老天!普鲁士营长”

“我一点也不知道。请您去问他吧他们禁止我套车,我呢就不套。事情就是这样”

“可是他本人对您说的?”

“不是先生,这是旅馆掌柜照他的话吩咐的”

“昨天夜晚我正要睡的时候。”

三个人很担忧地回来了

怹们去找伏郎卫先生了,不过女佣人的答复是先生因为害着气喘病从来不在10点钟以前起床并且他明确地禁止旁人在10点钟以前唤醒他,除非是发生了火警

他们想去看普鲁士军官了,不过那是绝对办不到的虽然他本来就住在这旅馆里。为了民间的事他只允许伏郎卫先生向他说话。这样一来他们只好候着。女客回到各人的卧房去忙着做些琐碎的事。

尔弩兑在厨房里那座生着一炉好火的高大壁爐前面坐下了他教人从旅馆的咖啡座内搬来了一张小桌子,一罐啤酒于是他抽着他的烟斗,那东西在民主界中是几乎和他本人享受一種相等的尊敬的仿佛它为戈尔弩兑服务就是为祖国服务一般。那是一枝熏得很透的海泡石烟斗像它的主人翁的牙齿一样地黑,不过是馫喷喷的弯弯儿的,有光彩的和他的手很亲密,并且使得他的仪表更加神气末后,他不动作了眼睛有时候盯着壁炉里的火,有时候盯着那层盖在他酒杯上的泡沫;他每逢喝过了一口就吸着那些粘在髭须上的泡沫,同时得意地伸起几只瘦长的手指头儿去搔自己那些油腻的长头发。

鸟老板假借活动自己的腿子为名走出去向镇上卖酒的小商人抛出了一些酒。伯爵和厂长开始谈着政治他们预测法国嘚前途。一个相信要倚仗奥尔雷阳党另一个却相信一个陌生的救国者,一个在全盘失望的时候就会出现的英雄:一个改克阑个S焴茵·达克吧,也许?或者另外一个拿破仑一世吧?哈!倘若皇子不是这样年轻该有多好!戈尔弩兑一面静听这类的话一面用懂得命运之说者的样孓微笑他的烟斗使得厨房变成芬芳的了。

报过了10点伏郎卫先生出来了。很快就有人询问他;不过他只能一个字也不变动地把这样嘚话说了两三遍:“军官对我说过:“伏郎卫先生您要禁止明天有人替那些旅客套车。我不愿意他们没有我的吩咐就动身走现在您听見了。这就够了’”

这样一来,他们想去见普鲁士军官了伯爵教人把自己的名片送给他,迦来-辣马东把自己的姓名和一切头衔都添茬伯爵的名片上普鲁士人教人回答,说他允许这两位先生来和他说话不过要等他吃过午饭,这就是说在一点光景女旅客都出来了,夶家尽管心绪不安却多少吃了一点羊脂球仿佛生了病并且异样的心慌。

大家喝完咖啡了这时候,普鲁士军官的勤务兵来找那两位先生

鸟老板也和这两位结合在一起儿了,为了增加这种运动的声势他们又打算去拉戈尔弩兑同走,不过他高岸地声言自己从不愿和日耳曼囚发生任何关系末后他又叫了一罐啤酒就回到他的壁炉边去。

三个男人都上楼了被人引到了旅馆那间最讲究的屋子里,那正是军官接見他们的地方他躺在一张太师椅当中,双脚高高地翘在壁炉上嘴里吸着一枝磁烟锅儿的长烟斗,身上裹着一件颜色耀眼儿的睡衣——這东西无疑地是从什么庸俗的有产阶级放弃了的住宅里偷来的

他不站起,不和他们打招呼不望他们。他显出了那种属于得胜武夫的天苼下流派头的绝好活标本

一会儿,他终于用日耳曼人的口音说着法语问道:

“我们想要动身先生。”伯爵发言了

“我是否可以请教這种拒绝的原故?”

“先生我恭恭敬敬请您查照您的总司令发给我们的护照,那上面是允许我们动身到吉艾卜去的;我想不起我们做了點什么事情要受您的严格处置”

“我不愿意……没有旁的……你们可以下楼去。”

三个人鞠了躬就退出来了

午后的情况是凄惨的。这個日耳曼人的坏脾气谁也不懂一点,各种各样最异样的意念搅得他们头脑发昏了

全体都坐在厨房里,想出好些虚构的事争论不休他吔许要留住他们做人质——不过目的何在?

——或者拘留他们当俘虏吧或者多半还是问他们要一笔可观的赎票费吧?

想到这一层一阵驚慌教他们发狂了。那些最有钱的都是害怕得最厉害的他们有的是满盛着金币的钱包,他们似乎已经看见自身受到逼迫把那些钱交到這个倨傲的丘八的两只手里,以赎回自己的生命

于是他们挖空头脑去寻觅种种合乎情理的谎语。去隐蔽他们的财富去把自己装得贫穷,装得很贫穷

鸟老板拿下了自己那条金表链藏在衣袋里。下降的夜色增加了种种恐慌

灯点好了,这时候在吃饭以前还有两小时,鸟呔太就提议拿纸牌斗一局

“三十一点”那可是一种散心的事。大家同意了戈尔弩兑也来参加了,由于礼貌他事前弄熄了他的烟斗。

伯爵洗了牌来分了羊脂球举手就拿着了三十一点;不久,牌局的兴味压低了种种分心的畏惧

不过戈尔弩兑发现了鸟老板两口子结合着荇使欺骗。

正要快去吃饭的时候伏郎卫先生又露面了,他用那种带着痰响的嗓子高声说道:“普鲁士军官要人来问艾丽萨贝特·鲁西小姐是不是还没有改变她的主意。”

羊脂球站着不动脸色是很苍白的;随后突然变成了深红,她因为盛怒而呼吸迫促了迫促得教她失去叻说话的能力。

末了她才嚷着说:“您可以告诉这个普鲁士下流东西这个脏东西,这个死尸说我永远不愿意,您听清楚我永远不,詠远不永远不。”

于是羊脂球被人包围了被人询问了,被人央求了所有的人都指望她揭穿普鲁士军官请她谈话的秘密。

她开初是拒絕说明的;但是没有多久盛怒激动了她她叫唤道:“他要的?他要的他要的是和我睡觉!”谁也不觉得这句话刺耳,因为当时的公愤實在很活跃

戈尔弩兑猛烈地把酒杯向桌上一搁竟打破了它。那是大声斥责这个卑劣丘八的一种公愤一种怒潮,一种为了抵抗的全体结匼仿佛那丘八向她身上强迫的这种牺牲就是向每一个人要求一部分。

伯爵用厌弃的态度声言这些家伙的品行简直像古代的野蛮人特别昰那些妇人对于羊脂球都显示一种有力的和爱抚性的怜惜。

两个嬷嬷本来是只在吃饭的时候才出来的早就低着头什么也没有说。

第一阵憤怒平了那时候他们照旧吃了晚饭,不过话却说得不多;大家计划着

妇人们是早早退出的,男子们吸着雪茄一面组织另外一种比较具有赌博性的牌局,邀请了伏郎卫先生参加他们以为这样就便于巧妙地向掌柜询问怎样去制伏普鲁士军官。

不过掌柜只注意自己的牌什么话也不听,什么话也不回答反而不断地重复说道:“留心牌哟,先生们留心牌哟。”他的思虑紧张得连吐痰都忘了使得痰在胸脯里不时装上了好些延音符。

他的肺叶是呼啸的发得出气喘症的全部音阶,从那些低而深的音符数到小雄鸡勉强啼唱样的尖锐而发哑声喑都是无一不备的

他妻子被瞌睡困住的时候来找他了,他竟至于拒绝上楼去于是她独自走了,因为她是

“干早班的”素来和太阳一哃起身,而她丈夫却是

“干晚班的”素来准备和朋友们熬夜。他这时候向她叫唤:你要把我的蛋黄甜羹搁在火边”接着又来斗牌了。

夶家在看见无法从他那里打听到一点消息的时候就说是应当散了,每一个人都回到了床上

第三天,大家依然是起得早的心里始终抱著一种空泛的希望,想动身的欲望也更迫切因为在这个很可怕的乡村客店过日子实在令人恐慌。

糟糕!牲口全系在马房里赶车的始终杳无踪迹。由于无事可做他们绕着车子兜圈子了。

午饭是凄惨的仿佛有一种冷落气氛针对着羊脂球发生了,因为深夜的宁静原是引得起考虑的它已经略略变更了种种看法。

“姑娘”了:她没有秘密地去找普鲁士人如果找了,就可以使同伴们一起床都得到一个意外的驚喜

哪儿还有更简单的?并且谁会知道她只须对军官说自己原是可怜同伴们的悲叹,那就能够敷衍面子了

在她,那原是很不关重要嘚!

不过谁也还没有道出这类的意思

午后,他们正厌烦得要死伯爵就提议到镇外的附近各处去兜圈子。

每一个人都细心地着了衣裳於是这个小团体就出发了,只有戈尔弩兑是例外他宁愿待在火旁边。

至于两个嬷嬷她们的白天时间都是在礼拜堂里或者堂长家里度过嘚。

寒气一天比一天来得重了像针刺一样严酷地扎着鼻子和耳朵,人的脚变成很痛苦的了每走一步就要疼一下,后来走到了镇外田野简直是一片白茫茫的,在他们眼里真凄惨得非常怕人全体立刻转来了,心灵是冰凉的而心房是紧缩的

四个妇人走在头里,三个男人哏在后边略略隔开了几步。

忽然问道这个卖笑女人是否想教他们在这样一种怪地方还待些日子伯爵始终是文雅的,说旁人不能把一种這样难受的牺牲去强迫一个妇人而要她出于自愿。

迦来-辣马东先生注意于倘若法国军队像大家所怀疑的一样真从吉艾卜开过来反攻那么只能在多忒接触。

这种思虑使得另外两个不安了

“倘若我们步行去逃难。”鸟老板说伯爵耸着肩头说:“在这样的大雪里,您想這样办而且还带着我们的家眷?末后我们立刻就会被人来追不过10分钟就会被人赶到跟前,被人当俘虏一般牵着交给丘八们摆布”这话原是真理,谁也不发言了

几个贵妇人谈着时装,不过某一种的拘束力仿佛得使她们都是貌合神离的

在街尾上,普鲁士军官忽然露面了他在那种一望无际的积雪上面,映出身着军服的长个儿蜂腰的侧影叉开双膝向前走,这种动作是军人们所独有的他们极力防護那双仔细上了蜡的马靴不教它染上一点恶浊。

在几个贵妇人近边走过的时候他欠一欠身子,用一种轻蔑的神气望一望那几个男人他們呢,都保持着尊严简直不对他脱一脱帽子虽然鸟老板做了一个像是去揭帽子的手势。

羊脂球连耳朵都是绯红的了那三个有夫之妇认為这个丘八从前之对待这个

“姑娘”是很具有骑士意味的。现在她们偏偏在同着她散步的时候遇见他因此都感到了一阵大的屈辱。

这样┅来大家谈到他了,谈到他的姿势和面貌了迦来-辣马东夫人本认识很多军官而且能用识者的地位品评他们,这时候觉得这一个简直鈈坏她甚至可惜他不是法国人,否则他可以做一个很漂亮的轻装骑兵军官使得一切妇人一定因为他被弄得神魂颠倒。

一下回到了旅馆裏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甚至于遇到一些细微的事也说些尖酸的语句

晚饭是静默的和短促的,末后每一个人希望利用睡觉去消磨时间都上楼休息了。

第四天人人都带着疲倦的面目和焦躁的心情走下楼来。妇人们不大和羊脂球谈天了

一阵钟声传过来了。那是为了一場洗礼胖

“姑娘”本有一个孩子养在伊勿朵的农人家里,她每年看不见他一回并且从不对他记挂;不过现在想起这一个就要被人送去受洗的孩子,她心里对自己的那一个动了一种突然而起的热烈慈爱于是她坚决地要去参观这一场礼节。

她刚好出去大家互相使着眼色,随后就把椅子搬拢来因为都很觉得终于应当有个决定。

鸟老板动了灵感说道:他主张去向军官提议,只把羊脂球扣下来而让其余的囚都走

伏郎卫先生又负着这种使命上楼了,不过他几乎立刻又下来日耳曼人原是认识人的本质的,他把他撵出了房门

口称在他的欲朢没有满足的时候,他始终留着这班旅客

这样一来,鸟夫人的市井下流脾气爆发了:“然而我们不会老死在这儿既然和一切的男人那麼干,本是她的职业这个贱货的职业,我认为她并没有权力来选精择肥我现在请教一下:在卢昂她碰见谁就要谁,甚至于好些赶车的她也要!对呀夫人,州长的赶车的!我很知道他我,他到我店里买他喝的酒今天遇着要给我们解除困难,她倒要撒娇这个拖着鼻涕的家伙!

我呢,认为他很懂规矩这个军官。他也许旷了很久我们三个无疑都是可以被他赏识的。但是他并不那么做而满意于这个屬于公共的女人。他敬重有夫之妇哪您揣想一下吧,他是主人翁只须开口说一声“我要”。就可以用他的部下仗着蛮劲来抓我们”

其余两个妇人都轻轻地打了一个寒噤。漂亮的迦来-辣马东夫人的眼睛发光了她的脸色有点苍白了,如同觉得自己已经被军官用蛮劲抓住了

男人们本来都在另一旁说话,现在都走过来了气忿忿的鸟老板想把“这个贱东西”的手脚缚起来送给别人。不过伯爵出身于三代嘟做过大使的家庭并且具有外交家的外貌却主张用巧妙手腕:“应当教她自己决定。”他说

这样一来,他们发动阴谋了

妇人们交头接耳压低了声音,而且讨论得普遍每一个人发表了自己的见解,究竟那是很合身份的尤其是为了说出最不顺口的事情,这些贵妇人都找着了种种玲珑的转折种种巧妙的动人口吻。语言上戒备得真严一个局外的人可以一点也不懂。不过那层给上流妇人做掩护的薄薄的廉耻之感只蒙着表面所以她们在这种放纵的冒险之中都是心花怒放的,都是实在快活得发痴的都觉得正对她们的劲儿,把爱情和肉欲混在一块儿好像一个馋嘴的厨子正给另一个人烹调肉汤一样。

故事到末了真教人觉得滑稽快乐的心情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伯爵找着那些趣味略辛辣的诙谐不过叙述得非常之好只教人微笑。轮到了鸟老板他发挥了三五段比较生硬的猥亵之谈,大家都简直不以为刺耳;後来他妻子粗率地发表的意见取得了全体的认可她说:“既然那是这个‘姑娘’的职业,为什么她可以拒绝这一个比拒绝另一个厉害”和蔼的迦来-辣马东夫人仿佛想起自己若是处于羊脂球的地位,那么她拒绝这个军官可以不及拒绝旁的一个人厉害

他们如同对于一座被攻的炮台一般长久地预备包围的步骤。每一个人都接受了自己将要扮演的角色都接受了自己将要倚仗的论据,都接受了自己将要执行嘚动作他们决定如何去进攻,种种可用的诡谋和冲锋的奇袭去强迫这座有生命的堡垒在固有的阵地接待敌人。

然而戈尔弩兑是待在一旁的完全和这一次的事件无关。一种很深刻的注意使得大家的头脑都是紧张的以至于没有听见羊脂球正走进来。伯爵轻轻地嘘了一声所有的眼睛都重新抬起了。她在跟前了人们都突然不再发言,开初并且有某种尴尬心理阻止人向她说话伯爵夫人是比其余的妇人更熟悉于客厅式的两面作风的,她向羊脂球问道:“可有趣味那一场洗礼?”

胖“姑娘”依然是怀着感慨的她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到场嘚人的面貌和姿态以及礼拜堂本身的局面她接着又说:“有时候,祷告很有益处”

一直到夜饭为止,那些贵妇人都高高兴兴对她显出囷蔼的神情目的就是除了向她劝告以外再增加她的信任心和服从性。

一下坐到饭桌上大家都着手来做种种接近功夫。开初那是一阵有關于献身出力的泛泛议论有人举出了好些古代的例子:茹狄德和何洛斐伦,随后没来由地又提到了吕克蕾和塞克斯都斯以及克莱沃葩蒂使得敌军将领们经过她的床上以后全体都变成忠实的奴隶。这样一来一件虚构的历史又在这几个不学无术的家资百万的富翁的想象当Φ孵化出来了:罗马的女公民走到迦布埃城,教汉尼巴以及他的将佐士兵都在她们的怀里酣睡他们述及所有擒获了征服者的妇女们,说她们把自己的身体做一种战场做一种征服的方法,做一种武器她们用种种英雄式的爱抚战败了好些丑恶的或者可鄙的敌人,并且把自巳的贞操牺牲于复仇和献身报国

他们甚至于用遮遮掩掩的语句,谈起英国那个名门闺女使自己先去感染一种可怕的传染病再去传给拿破侖当时由于一阵陡然而起的衰弱,他在无可避免的约会时刻若有神助地躲过了

这一切都是用一种适当的和蕴藉的方式叙述的,有时候還故意装出一种极端费叹的姿态去激起竞争心

到末了,人都可以相信妇女们在人间的惟一任务就是一种个人的永久牺牲,一种对于强橫的武人的暴戾脾气不断委身的义务

两个嬷嬷都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完全坠入种种深邃的思念当中了羊脂球没有说话。

整个下半天人都听凭羊脂球去思索。不过本来一直称呼她做“夫人”现在却简单地称呼她做“小姐”了,谁也不很知道这是为着什么仿佛她从湔在评价当中爬到了某种地位,现在呢人都想把她从那种地位拉下一级似的,使她明白自己的地位是可羞的

到了夜饭开始的时候,伏郎卫先生又出现了口里重述着上一天那句老话:“普鲁士军官要人来问艾丽萨贝特·鲁西小姐是不是还没有改变她的主意。”

羊脂球干脆地回答:“没有,先生”

不过在饭桌上,同盟解体了鸟老板说了三五句使人不大注意的话。每一个人都搜索枯肠去发现新的例子嘫而却什么也找不着,这时候伯爵夫人也许忽然感到一阵泛泛的需要想对天主教尊敬一番,于是对那个年龄较大的嬷嬷问起圣徒们生活Φ的伟大事迹谁知有好多个圣徒做过的事,在我们看来都可以算是犯了重罪的行为;不过只要那都是为了上帝的光荣或者为了人类的幸鍢天主教会并不处罚而都赦免了这类的罪恶。这是一种很有力的论据伯爵夫人来利用它了。这样一来年老的嬷嬷对阴谋带了一种巨夶的支援,那或者由于一种默契一种任何披着道袍的人最拿手的暗献殷勤,或者简单地由于一种凑巧的聪明的效力一种可以受人利用嘚愚昧行为的效力。以前人都以为她是胆怯的,现在她显出她是胆大的、爱说话的、激烈的。这一个真没有被决疑论的暗中摸索搞糊塗她的主义像铁一般坚硬,她的信仰心从不迟疑她的良心毫没有顾虑。她认为亚伯拉罕的牺牲很简单因为她本人若是接着了来自上蒼的命令,可以立刻去杀父母并且在她的见解里,只要居心可嘉绝没有什么是可以使得主不快乐的。伯爵夫人利用她这来自望外的同謀者的神权如同根据这种道德公理做了一个注脚似的向她说道:“结局是判断方法的标准哪。”

“嬷嬷那么您认定上帝容许一切方法,而在动机纯洁的时候上帝是原谅行为的”

“谁能够怀疑这一层,夫人一个在自己认为可以谴责的行为,每每由于使它感受的思想而變成值得称赞的”

她俩这样继续谈下去,讨论上帝的种种意志预料他的种种决策,替他和好些真的不大和他有关的事拉上了关系这┅切议论都是含蓄的,巧妙的慎重的,不过这个戴着尖角风帽的圣女的每一句话都使那个出卖风情的女人的愤怒抵抗力受到了损伤。隨后谈话略略转换了方向,手挽念珠的女人谈到她会里的那些修道院谈到她的院长,谈到她本人又谈到她那矫小的同伴汕尼塞傅尔嬷嬤有人从哈佛尔找她们去看护各医院里的好几百个出天花的士兵。她描绘那些可怜的人详细说明他们的病状。而这时候她们在路上偏偏被这个普鲁士人的坏脾气扣住不教走所以有许多可能由她们救出来的法国士兵都难免死亡!看护军人原是她本人的专门技术,她曾经箌过克里米亚到过意大利,到过奥地利说起自己在那些地方的战场经历,她陡然一下表白自己是个听熟了铜鼓和喇叭的女修道士这類的修道士都像是为了追踪战场,为了在战役的漩涡当中收容伤员而生到世上的若是说到用一句话去控制那些不守纪律的老兵,她们的效力比一个官长的来得大这真是一个军队中的嬷嬷,她那张满是小窟窿的破了相的脸儿似乎是战争种种破坏力的一幅小影

没有一个人接在她后面说一句话了,效力像是好极了的饭一吃完,人都很快地就到楼上的卧房去了第五天早上直到颇晚的时候才下来。

午饭是吃嘚安静的对于上一天播下的种子,人都留着时间让它发芽和结实

伯爵夫人提议在午后去散步,于是伯爵按照商量好了的一样挽着羊脂浗的胳膊并且和她都落在其余那些人的后面走。

他对她说话的音调是亲切的有长辈意味的,略略带点轻蔑的正是爱摆架子的人对“姑娘们”说话所用的,他叫她做“我的好孩子”用自己的社会地位低头和她谈判,用自己的不可争的名望和她谈判他立刻透入了问题嘚中心:“所以,这样一种献殷勤的事情原是您在生活当中常常遇见的而您现在不愿接受,反而宁愿让我们留在这儿难道想教我们也潒您自己一样,来冒犯一切可以跟着普鲁士人的溃败而起的暴烈行动”

羊脂球一个字也不回答。

他用雍容的气概用理论上的推敲,用凊感去争取她的信心他知道保持“伯爵先生”的身分,一面在必要的时候却显出自己是讨欢心的会颂扬的,总而言之和蔼可亲的他熱烈地称赞她可以替他们去尽的力,表示他们对她的感戴随后他突然快快活活用“你”字称呼对她说话:“你知道,我的亲爱的那个普鲁士人将来可以夸口说自己尝着了一个漂亮姑娘,在他的国家里那真是不大找得着的”

羊脂球没有回答,并且赶到了头里和大家一块兒走

一回到旅馆,她就上楼到自己的卧房里去再也不出来

大家的记挂达于极点了。她将要怎么做倘若她要抵抗,多么糟糕!

晚饭的鈴子响了大家空自等着她,后来伏郎卫先生进来报告鲁西小姐不大舒服各位可以用饭。

大家都像是感到了威胁伯爵走到旅馆掌柜跟湔用很低的声音问:“可是妥当了?”对方回答:“是的”由于表示蕴藉,他什么话也没有告诉同伴们不过简单地对他们点头示意。

竝刻各人的胸脯里吐出一声表示舒服的长叹,各人的脸上显出一阵喜悦

鸟老板嚷道:“大吉大利!倘若旅馆里找得出香槟酒,我来请夶家喝”鸟夫人感到肉痛了,等到掌柜带着四瓶转来的时候

每一个人徒然都变成欢喜说话而且都是声音很大的了,一阵豪爽的愉乐充滿了大家的心

伯爵觉得迦来-辣马东夫人是娇媚的,厂长称赞伯爵夫人人都谈论得活泼愉快而且充满了有声有色的气氛。

鸟老板脸上忽然露出悬念的样子而且他举起两只胳膊高声叫唤道:“肃静!”人都不说话了,吃惊了几乎已经恐慌起来。

这时候他偏着耳朵一媔用双手教人不要响动,双眼望着天花板重新再来静听末后他用自自然然的声音变道:“请各位放心,一切都顺利”

大家都没有能够竝刻懂得他的意思,但是不久就露出一阵微笑了

过了一刻钟光景,他又做着相同的滑稽样子而且后来做了又做,他装模作样质问楼上嘚一个人同时给了他好些双关意味的劝告。

好些从掮客头脑当中想出来的双关意味的劝告有时候,他做出一阵发愁的样子来叹着气说:“可怜的女孩子”或者用一阵很生气的样子在牙缝当中含含糊糊地说,“普鲁士光棍你走!”有时候人都不再去想这件事,他就用┅道颤抖的声音接连好些次说道:“够了!够了!”末后他如同自言自语似的“只须我们还可以和她再见,什么也成所以指望这个无恥的家伙不把她置之死地!”

这类诙谐虽然都是属于低级趣味的,不过却使人感到轻松而且又不得罪谁因为忿怒素来倚赖环境为转移,洏在他们的周遭渐渐形成了的气氛是充满着猥亵思想的

吃到饭后的甜食了,几个妇人相互间说了好些聪明而审慎的隐语

眼睛都是发光嘚了,人都喝得不少伯爵开初本来保持着他那种大人物的沉着风仪,而且置身局外现在他找着一个很使人玩味的比方,说这真像好些漂流在北冰洋的人遇着冬尽春回找到一条向南走的路

鸟老板兴高采烈,手里举着一杯香槟站起来:“我为了我们获得解放饮一杯!”全體都站起了都向他喝采了。

那两个嬷嬷因为几个贵妇人的央求都答应把嘴唇放在这种从来没有试过的腾着泡沫的酒里沾一下。

她们高聲说这酒很像柠檬汽水然而它的味道究竟比汽水好得多。

鸟老板简单地提出了应景的意见

“这儿没有钢琴真不痛快,否则可以弹一首㈣人对舞的曲子”

戈尔弩兑一直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做一个手势并且像是沉没在一些很严肃的思想里,偶尔用一个气忿得很的动作捋著自己的长胡子如同想再拉长一点似的

末了,在12点光景人都快要分手的时候鸟老板正晃着身子摇摇摆摆,忽然拍着戈尔弩兑的肚孓一面结结巴巴向他说:“您并不开开玩笑今天晚上,您什么也不说吗公民?”但是戈尔弩兑突然抬起了脑袋用一阵亮得怕人的眼咣向全体扫视了一周,他说:“我说你们各位刚才都做了一件很可耻的事!”他说完站起来走到了门口又说一遍,“一件很可耻的事!”末了他走了

开初,这像是对他们泼了一头的凉水鸟老板吃了一惊呆呆地待着,不过随后他恢复了稳定态度突然弯着身子笑起来一媔重复地说:“他们都太大意了,老朋友他们都太大意了。”这时候人们都不懂得他的意思,于是他叙述了

“过道里的秘密”这样使大家重新哄堂地大笑了一阵。那些贵妇人快活得如同痴婆子似的

伯爵和迦来-辣马东先生连眼泪都笑出来。他们简直不能相信这样一件事

“怎样!您确有把握?他当初想……”

“我告诉各位那原是我亲自看见的”

“因为普鲁士人就住在旁边的屋子里。”

伯爵透不过氣来了实业家用双手捧着肚子。

“各位明白了所以今天晚上,他并不认为她是滑稽的简直一点也不。”

三个人又都再笑起来直笑嘚心里都不好受,都透不过气来

大家就是这样分手了。不过鸟夫人的格性是和荨麻样的到了两夫妇刚刚躺下去的时候,她向丈夫指出叻迦来-辣马东家那个娇小的坏东西在整个晚上一直假笑:“你得知道娘儿们到了心爱着军人时候,不管那是法国人或者普鲁士人在她们看来全是一样的。这是不是一种怜悯的意思我主上帝!”

整整的一夜,在过道的黑暗中间如同战栗似地传出一阵阵的轻微声息,那是仅仅教人察觉得到的像是一阵阵的呼吸声,一阵阵赤脚的触地声一阵阵无从捉摸的摩擦声。

人都显然是睡得很迟的因为有好些咣线从各处屋子门底下的缝儿里长久地漏到了外面。

香槟酒真有它的效力据人说,它是扰乱瞌睡的

第六天,冬天的明亮太阳把积雪照荿教人目眩的了

那辆终于套好了的长途马车在旅馆门外等着,一大群白的鸽子从它们的厚而密的羽毛里伸着脑袋亮出它们那种瞳孔乌嫼的玫瑰色眼睛,稳重地在六匹牲口的脚底下散步向着牲口撒下的热气腾腾的粪里边寻觅它们的营养物。

赶车的披上羊皮大衣坐在车孓头里的坐位上安闲地衔着烟斗,所有的人全是喜笑颜开的匆匆忙忙让人包好为了在剩下的路程上去用的食品。

人都只等候羊脂球来就開车她终于出现了。

她像是有点不安定不好意思,后来她胆怯地向她的旅伴们走过来旅伴们却在同一动作之下把身子偏向另一面,洳同都没有望见她似的

伯爵用尊严的神气搀着他妻子的胳膊,使她远远地避开那种不清洁的接触

“姑娘”觉得心下茫然,停着不前进叻随后集中了全部勇气,她才卑屈地轻轻道出一声 “早安夫人”,走到厂长夫人的近边那一个只用头部表示一个倨傲的招呼,同时還用一种失面子的人的眼光望着

大家都像是忙碌的,而且离开她远远站着仿佛她的裙子里带来了一种肮脏。

随后人都赶到了车子跟前她单独地到得最后,静悄悄地重新坐上了她在第一天路上坐过的那个位子

大家都像是看不见她,认不得她;不过鸟夫人远远地用怒眼朢着她同时用低声向她丈夫说:“幸而我不同她坐在一条长凳上。”

那辆笨重的马车摇晃起来旅行又开始了。

开初谁都不说话。羊脂球不敢抬起头来同时觉得自己对于同车的人怀着愤慨,觉得自己从前让步是受了委屈的是被普鲁士人的嘴唇弄脏了的,然而从前把她扔到普鲁士人怀抱里的却是这些同车旅伴的假仁假义的手段

但是伯爵夫人偏过头来望着迦来-辣马东夫人,不久就打破了那种令人难堪的沉寂

“我想您认得艾忒来尔夫人,可对”

“对呀,那是我女朋友当中的一个”

“真教人爱哟!是一个真正的出色人物,并且知識很高连手指头儿上都是艺术家的风度,唱得教人忘了忧愁又画得尽善尽美。”

厂长和伯爵谈着在车上玻璃的震动喧闹当中偶然飞絀来一两个名词:“息票——付款期限——票面超出额——期货。”

鸟老板偷了旅馆里的一副旧纸牌那是在那些揩得不干净的桌子上经過五六年的摩擦变成满是油腻的,现在他拿着这副牌和妻子斗着一种名叫

两个嬷嬷在腰带上提起那串垂着的长念珠一同在胸脯上划着十芓,并且她们的嘴唇陡然开始活泼地微动起来渐渐愈动愈快,催动她们的模糊喃喃声音如同为了一种祈祷的竞赛后来她们不时吻着一方金属圆牌,重新再划十字再动口念着她们那种迅速而且不断的模糊咒语。

戈尔弩兑坠入沉思了没有动弹。

在路上走过了三小时鸟咾板收起了纸牌,他说道:“饿了”

于是他妻子摸着了一个用绳子缚好的纸包,从中取出了一块冷的牛仔肉

她仔仔细细把它切成了一些齐整的薄片儿,两口子动手吃着

“我们是不是也照样做。”伯爵夫人说有人同意了,于是她解开了那些为了两家而预备的食品

那昰装在一只长形的陶质钵子里的,钵子的盖上塑着一只野兔表示那盖着的是一份野兔胶冻,一份美味的冷食看得见一些冻了的猪油透茬那种和其他肉末相混的棕色野味中间,像是许多雪白的溪涧

另外有一方用报纸裹着的漂亮的乳酪干,报纸上面印的

“琐闻”的大字标題还在它的腴润的表面上保留得清清楚楚

两个嬷嬷解开了一段滚圆的香肠,那东西的蒜味儿很重戈尔弩兑把两只手同时插进了披风的兩只大衣袋,从一只衣袋里取出了四个熟鸡蛋从另一只里取出了一段面包。

他剥去了蛋壳扔到脚底下的麦秸当中就这样拿着蛋吃,使嘚好些蛋黄末儿落在他那一大簇长胡子当中像是好些星星一般挂着

羊脂球在慌忙中起床的时候是什么也没有打算的,现在望着这些平平靜静吃东西的人她气极了,因为愤怒而呼吸迫促了开初,一阵骚动的暴怒使得她肌肉痉挛她张开了嘴预备把一阵升到嘴边的辱骂去斥责他们的行为,不过因为愤怒扼住了嗓子她简直不能够说话。

没有一个人望她没有一个人惦记她。她觉得自己被这些顾爱名誉的混帳东西的轻视淹没了当初,他们牺牲了她以后又把她当作一件肮脏的废物似的扔掉。于是她想起她那只满是美味的提篮那里面本来盛着两只胶冻鲜明的子鸡,好些点心好些梨子和四瓶波尔多的名产红葡萄酒,第一天通通被他们饕餮地吃喝得干干净净末后,她的愤慨如同一根过度紧张的琴弦中断了似的忽然下降了她觉得自己快要哭了。她使出了惊人的努力镇定了自己,如同孩子一般吞住自己的嗚咽但是眼泪出来了,润湿了她的眼睑边缘不久两点热泪从眼睛里往外流,慢慢地从颊部往下落好些流得更迅速一些的眼泪又跟着來了,像一滴滴从岩石当中滤出的水有规则地落到了她胸脯突出部分的曲线上。她直挺挺地坐着眼光是定着不动的,脸色是严肃而且蒼白的她一心希望不至于有人看见她。不过伯爵夫人偏偏瞧出来了用一个手势通知了丈夫。他耸着肩膀仿佛就是说:“您要怎么办這不是我的过错。”鸟夫人得胜似的冷笑了一声接着就低声慢气地说:“她哭自己的耻辱。”

两个嬷嬷把剩下的香肠用一张纸卷好了以後又开始来祷告了。

这时候戈尔弩兑正等着那四个鸡蛋在胃囊里消化,他向对面的长凳底下伸长着双腿仰着身子,叉着胳膊如同┅个人刚刚找着一件很滑稽的玩意儿一般因此微笑,末了他开始用口哨吹起了《马赛曲》

所有的脸儿都变得暗淡了。这首人民的军歌显嘫使得同车的人很不开心他们都变成神经质的了,受到刺激了并且如同猎犬听见了手摇风琴一般都像是快要狂吠了。戈尔弩兑看出了這种情况他的口哨就吹个不停了。甚至于有时候他还轻轻地哼着好些歌词:

至情,爱国的神圣的至情

你来领导支持我们的复仇之手,

自由我们十分宝贵的自由,

你带着你的防护者来战斗!

路上的雪冻成比较坚硬的车子走得比较快了,经过旅行中的好些惨淡的钟点在傍晚的时候颠簸晃动个不停,再后些时车子里变成了黑暗世界,一直走到吉艾卜为止戈尔弩兑始终用一种猛烈的不屈不挠态度吹著他这种复仇意味的单调口哨,强迫那些疲倦而且生气的头脑从头到尾地倾听他的歌唱去记忆每一句被他们注意节奏的歌词。

羊脂球始終哭着并且不时还有一声忍不住的呜咽,在两段歌词的间歇中间在黑暗世界里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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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法)莫泊桑(Maupssant,G.)著郝运,王振孙译

  出 版 社: 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时间: 字数: 364000版次: 1页数: 538印刷时间: 开本: 大32开印次: 1纸张: 胶版纸I S B N : 3包装: 平装作者简介

  莫泊桑(1850—1893)在法国乃至世界文学史上除其长篇小说蜚声文坛外,中短篇小说亦可称一绝.数量名达三百余篇被誉为“短篇小说之王”。

  《羴脂球》是中短篇小说集包括《羊脂球》、《等待》、《米隆老爹》等72篇小说,充分体现了莫泊桑中短篇小说取材的广泛性涵盖了当時法国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能让读者一睹大师高超的艺术技巧译者郝运和王振孙先生是著名的资深翻译家,译笔正确通顺且对文中嘚主要人地名和事件作有详尽的注释,能使读者得益匪浅

  从一个溺死者身上发现的信件

  巴黎一市民的星期Et

  埃拉克利斯格洛斯博士

  一个并非出于自愿的生活放荡者的陈诉

  一个月来,大太阳一直朝着田野喷下灼人的火焰在这火雨的浇灌下,生命的花朵盛开欣欣向荣。绿油油的大地一眼望不到边蓝湛湛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诺曼底人的农庄分散在平原上被又高又细的山毛榉围着,遠远望去好似一片一片的小树林。走到跟前推开虫蛀的栅栏门,却又叫人以为是一座大花园因为那些像农民一样瘦骨嶙峋的老苹果樹都开了花。黑黝黝的老树干歪歪扭扭,成行地排列在院子里向着晴空撑开它们的圆顶,白的白红的红,光彩夺目苹果花的清香,敞开的牲口棚里散发出的浓烈气味还有厮肥堆发酵冒出来的热气掺混在一起。厩肥堆上歇满了母鸡

  中午,这一家子:父亲、母親、四个孩子、两个女雇工和三个男雇工正在门前那棵梨树荫下吃饭。他们很少说话喝过浓汤以后,又揭开了盛满肥肉烧土豆的盆子

  不时有一个女雇工站起来,拎着罐子到地窖里去装苹果酒

  男主人四十来岁,高个儿他打量着屋边一株还没有长出叶子的葡萄。葡萄藤像蛇一样沿着百叶窗下的墙壁蜿蜒伸展。

  最后他说:“爹爹的这株葡萄今年发芽发得早说不定要结了。”

  女主人吔转过头来看看不过没有开口。

  这株葡萄栽的地方正好是老爹被枪杀的地方

  事情发生在一八七○年的战争中。普鲁士人占领叻整个地区费德尔布将军率领着北方部队还在抵抗。

  普军的参谋部当时就设在这个农庄里农庄主人米隆老爹,名字叫皮埃尔是個上了年纪的老农。他接待他们并且尽力把他们安置好。

  一个月来德军的先头部队一直留在村里侦察情况。法国军队离着有十法裏不见有一点动静。可是每天夜里都有普鲁士骑兵失踪。

  派出去执行巡逻任务的侦察兵只要是两三人一组出去,就从来没有回來过

  到了早上,在田野里、院子旁边或者沟里找到他们的尸体他们的马也被割断喉咙,倒在大路上

  这些暗杀事件看来像是哃一伙人干的,但是凶手始终没法查出

  普鲁士人在当地实行了恐怖的报复政策,许多农民仅仅根据简单的告发就被枪杀;许多妇女被监禁他们还想用恐吓手段从孩子嘴里套出话来。结果还是什么情况也没有发现

  谁知一天早上,有人看见米隆老爹躺在他的马厩裏脸上有一道刀伤。

  在离农庄三公里外的地方找到了两个肚子被戳穿的骑兵其中一个手上还握着沾满血迹的武器,可见他曾经搏鬥过进行过自卫。

  军事法庭立刻在农庄门口的露天地里开庭老头儿被带上来。

  他那年六十八岁个子瘦小,背略微有点驼兩只大手好像一对蟹钳。失去光泽的头发稀稀落落,而且软得像小鸭的绒毛到处露出头皮。脖子上的皮肤是褐色的布满皱纹,露出┅根根粗筋;这些粗筋从颚骨底下钻进去然后又在两鬓现出来。他在当地被认为是一个吝啬而又难弄的人

  他们叫他立在一张从厨房里搬出来的桌子前面,四个士兵围着他五位军官和上校坐在他的对面。

  “米隆老爹自从我们来到这里,一直是对你非常满意伱一向对我们很殷勤,甚至可以说非常关切。但是今天有一桩重大的案件牵连到你,因此必须弄弄清楚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个农民一句也没有回答

  “米隆老爹,你不说话就证明你有罪不过,我要你回答我听见了吗?今天早上在十字架附近找到嘚那两个骑兵你知道是谁杀的吗?”

  老人毫不含糊地回答:

  上校吃了一惊他盯着犯人看,沉默了一会儿米隆老爹一直保持著平静的态度,仿佛是在跟本堂神父说话低垂着眼帘,脸上带着庄稼人的那股子傻气仅仅从一件事情上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慌乱,那就昰他在一下一下显然很使劲地咽口水就像他的嗓子完全被卡住了似的。

  老头的全家:他的儿子让儿媳妇,还有两个孙子惊慌失措地站在他背后十步以外。

  “一个月来每天早上在野外找到的我们军队里的那些侦察兵,你也知道是谁杀的吗”

  老人仍旧呆頭呆脑,毫无表情地回答:

  “全都是你杀的吗”

  “不错,全都是我杀的”

  “你一个人杀的?”

  “我一个人杀的”

  “告诉我,你是怎样干的”

  这一下,他有点紧张了;要他讲很多的话显然使他感到为难。他吭吭哧哧地说:

  “我怎么知噵呢我怎么碰上就怎么干。”

  “我通知你你非把一切经过告诉我不可。所以你最好还是赶快拿定主意你是怎样开的头?”

  咾人朝他的家里人不安地看了一眼他们在他背后注意地听着。他又迟疑了一会儿这才突然下了决心。

  “有天晚上我回家大约就昰你们来的第二天,十点左右你,还有你那些当兵的你们拿走了我值五十多埃居的草料,还有一头母牛和两只绵羊我对自己说:‘恏,让他们拿吧我都得叫他们赔出来。’我心里另外还有别的委屈等一会我再告诉你。先说那天晚上我看见你手下的一个骑兵在我糧仓后面的沟沿上抽烟斗。我连忙去把我的镰刀摘下来悄悄摸到他背后,他一点也没有听见我就像割麦子似的,一镰刀就这么一镰刀,把他的脑袋削下来了他甚至连喊一声哎哟都没来得及。你只要到池塘里去寻一寻就可以发现他跟一块顶栅栏门用的石头一起装在┅只煤口袋里。

  “我有我的主意我把他全身的衣物,从靴子一直到便帽都扒下来我把这些东西藏在院子后面,马丹家那片树林中嘚石灰窑里”

  老头儿不说下去了。军官们惊讶地互相望着审问接着又重新开始;以下就是他们问出来的。

  他一旦动手杀了那個骑兵以后就念念不忘,一直想着:“杀普鲁士人!”他恨他们他对他们怀着一个既贪财而又爱国的农民才会有的那种阴狠的、强烈嘚仇恨。正像他自己说的他有他的主意。他等了几天

  他对战胜者是那么谦恭,既殷勤而又驯服所以他们让他自由来去,随意进絀每天晚上他都看见有传令兵出发。他跟士兵们经常接触学会了几句必要的德国话。一天夜里他听到骑兵们前往的那个村庄的名字鉯后,就出去了

  他走出院子,溜进树林到了石灰窑就连忙钻进那条长坑道。他在地上找到那个死人的衣服穿在身上。

  然后他在田野里转来转去,一会儿爬一会儿躲躲闪闪地沿着斜坡走,只要有一点响声就注意听像违禁偷猎的人那样紧张不安。

  他认為时间到了就来到大路边上,藏在荆棘丛里继续等着。将近半夜十二点硬土路面上终于响起了嗒嗒的马蹄声。他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听准了只有一个骑兵过来,就做好准备

  那个骑兵带着紧急公文,骑着马疾驰而来一路上他耳目并用,小心提防米隆老爹等他來到十步远的地方,连忙爬到路当中叫喊:“Hilfe!Hilfe!(救命!救命!)”骑兵勒住马一看,认出是一个落马的德国人以为他受了伤,于昰跳下马毫不怀疑地走过来。正当他朝陌生人俯下身子的时候那柄弯弯的长马刀就戳进了他的腹部。他倒下去仅仅抖动了几下,就竝刻断气了

  接着,这个诺曼底人怀着老农民才有的那种不动声色的快活心情站起来为了取乐,他又把死人的喉咙割断然后才拖箌沟边扔下去。

  马静静地等候着它的主人米隆老爹跨上马鞍,一溜烟地朝平原上奔去

  一个钟头以后,他又看见两个并排返回營地去的骑兵他笔直地朝他们跑去,嘴里又叫着:“Hilfe!Hilfe!”普鲁士人认出了军服让他过来,丝毫没有起疑心老头儿像颗炮弹在他们Φ间一穿而过,用马刀和手枪同时把他们俩都撂倒了

  他把两匹马也宰了,因为那是德国人的马!然后悄悄回到石灰窑把一匹马藏箌阴暗的坑道里。他脱掉军服换上自己的破衣裳,回到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他等候侦查结束一连四天没有出门。但是到第五天他又出去了,用同样的计策杀死了两个士兵从此以后他一直没有歇过手。每天夜里他这个幽灵般的骑兵,这个专以杀人为目标的猎囚都要披星戴月在荒凉的田野里奔驰。他忽东忽西到处寻找机会,有时在这儿撂倒几个普鲁士人有时在那儿撂倒几个。任务完成以後这个老骑兵就撇下倒在大路上的尸体,回到石灰窑里把马和军服藏好

  到了中午,他从容不迫地拎着燕麦和水去喂留在坑道里的唑骑他把它喂得饱饱的,因为他需要它干的是一桩很重的活儿呢

  但是,头天晚上遭到这个老农民袭击的人中间,有一个有了防備在他脸上砍了一刀。

  不过他还是把那两个人都杀死了。他还能够回到石灰窑把马藏好,换上破旧的衣裳可是在回家的路上,他感到身子发软勉勉强强走到马厩,就再没有气力往家里走了

  他被人发现时,正躺在干草上浑身是血……

  他讲完以后,突然抬起头自豪地望着普鲁士军官。

  上校捻着小胡子问他: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了帐已经算清,不多不尐我一共杀了十六个。”

  “你知道你有死罪吗”

  “我又没有向你讨饶。”

  “当过我从前打过仗。再说我那个跟拿破侖一世皇帝当兵的爸爸,就是你们打死的上个月你们又在埃夫勒附近打死了我的小儿子弗朗索瓦。我欠你们的债已经还清现在咱们是誰也不欠谁的。”

  “八个是为我爸爸还的八个是为我儿子还的。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我呀,我可不是成心要跟你们过不去!我根夲不认识你们!就连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可是你们来到我的家里就跟在你们自己家里一样发号施令,作威作福我已经在那些人身上报了仇。我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老人挺直僵硬的腰板,像一位谦逊的英雄那样把双手交叉在胸前

  普鲁士人低声交談了很久。有一个上尉也是上个月才失掉自己的孩子他为这个行为高尚的穷苦人辩护。

  后来上校站起来走到米隆老爹跟前,压低嗓音说:

  “听我说老头儿,也许还有一个办法救你的性命只要……”

  可是老人家根本不听。微风吹拂着他脑袋上绒毛般的稀發他两眼逼视着打胜仗的军官,眉头一皱那张带着刀伤的瘦脸扭歪了,表情十分可怕接着他挺起胸膛,使出全身力气朝普鲁士人脸仩吐了一口唾沫

  上校气疯了,他刚举起手老人又朝他脸上吐了一口。

  军官们都立了起来同时大声地发布命令。

  不到一汾钟这个仍旧十分平静的老人就被推到墙根处决了。他的儿子让、儿媳妇和两个孙子惊慌失措地望着他在临死前还朝着他们微笑呢。

  让娜快要和她的表哥雅克结婚了他们从小认识,爱情在他们之间不像通常在上流社会那样,有许多客套虚礼他们在一起长大,並不知道他们相爱年轻姑娘有点喜欢卖俏,有时候天真地逗弄年轻小伙子而且她觉着他长得漂亮,脾气好每次见到他,都真心实意哋抱吻他但是从来没有感到过颤栗,那种使你全身从指尖到脚尖都好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似的颤栗

  他呢,非常单纯地想:“我的尛表妹她很可爱。”他怀着一般男人对漂亮姑娘总会有的那种出于本能的感情想着她他的想法也就到此为止。

  后来有一天让娜耦然间听见她母亲对她姨(对阿尔贝特姨,因为莉松姨没有结婚是个老姑娘)说:“我敢向你担保,这两个孩子马上就要爱上了;这可鉯看得出来我呢,我觉得雅克正是我理想中的女婿”

  让娜立刻爱上了她的表哥雅克。从此以后她看见他会脸红,她的手被年轻囚的手握着时会颤抖;她的眼睛遇到他的眼光时会垂下去她装腔作势,故意引他来吻她到最后他也发觉这一切。他明白是怎么回事┅方面虚荣心得到满足,一方面也感到真正的爱情在一阵冲动之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在她耳边悄声说:“我爱你,我爱你!”

  從这一天起没有了别的只有喁喁私语,献殷勤等等各式各样恩恩爱爱的表现由于过去的亲密关系,他们既不感到拘束也不感到难为凊。在客厅里雅克当着他的母亲、让娜的母亲,还有他的莉松姨这三个老姐妹的面抱吻他的未婚妻他和她两个人整天单独在树林里,穿过一片片开满野花的潮湿的草地沿着小河散步。他们等候着成亲的日子心里并不感到过分的焦急,不过他们沉浸和笼罩在无比美妙嘚柔情蜜意之中他们从微不足道的抚爱,手与手的紧握和热情的注视里享受到无穷乐趣;他们那么长久地互相望着,好像他们的心灵嘟融合在一起了想紧紧拥抱的欲望还不强烈,只是隐隐约约地折磨着他们;他们的嘴唇在互相召唤好像是在互相等候、互相期待、互楿允诺,有一种焦虑不安的感觉

  有时候,在这种充满热情而又竭力克制的情况中在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中,过了一整天以后到叻晚上,他们好像感到一种异样的疲劳;两人都不知为什么深深叹气都不懂得这是等待中的叹气。

  两位母亲和她们的妹妹莉松姨喜形于色满意地观察着这对年轻人的爱情的发展。特别是莉松姨看见他们心里十分感动。

  她个儿矮小沉默寡言,总是躲在一旁不聲不响仅仅在吃饭的时候才露面,然后又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她相貌和善、见老眼光温柔、忧郁,在家里幾乎不为人注意

  她的两个守寡的姐姐曾经在上流社会里有一定地位,多少有点儿把她看成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她们用一种漫不经惢的亲热态度对待她,在这种亲热态度之中还隐藏着一种对老姑娘才有的带点蔑视的关心。她的名字叫莉丝是在贝朗瑞①风行整个法國的那些日子里诞生的。后来大家看到她没有结婚并且肯定是不会再结婚了,就叫她莉松而不再叫她莉丝了如今她是“莉松姨”,一個谦逊、整洁的老妇人甚至在亲人面前,也感到非常羞怯亲人们爱她,在他们的爱里具有习惯、怜悯和出自好心的淡淡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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