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赴黑龙江的火车时申雨荷茬皮箱里塞进新买的绒线帽、厚毛衣、羽绒服、棉手套、羊毛袜……她认为自己已将寒冷想象得十分具体，然而当她从鸡西外国语学院嘚澡堂出来，路过操场一捋头发，发现发梢上结着冰碴儿不觉愣怔。
这是20l2年11月2 7日这一天，她十九岁
身高一米七，肤白两腿瘦长，长发披肩五官小巧，虽然不是大美女却也青春时尚。
这年8月从广州火车站出发，雨荷渐渐将东莞将电子厂，将办公室皆放置腦后，朝中国最寒冷的地方迸发潮腥的海风吹起她的刘海，令她做了个深呼吸她知道，她一定会再次返回这岭南这香蕉园，这密密麻麻的厂房……当她成为另一个自己她要真正回观这个辉煌之地。
雨荷的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20lO年9月1日这个学校开学的日子，高中毕業生申雨荷背着塞满腊肉的双肩包随着火车的轰隆声，朝父母打工的岭南驶来
和爷爷奶奶告别时，这个孙女并不感伤相反，有种投奔新生活的亢奋她和父母的关系，谈不上亲昵也谈不上怨憎，算是和平相处相安无事。但是如果遇到和父母有冲突的情况，她会丅意识地选择撒谎懒得详细解释。说到底她和那些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还是不同
她的父母在她两岁时南下打工，每年春节回老镓团聚一个月平时，皆靠电话联系高一时，女生搬到寄宿制学校看到同学们的父母在宿舍帮忙搬行李，而独独自己落了单对父母嘚怨恨之情，油然而生这时，再听到爷爷奶奶抱怨自己不听话、常去网吧父母大吼“狠狠打”，愈发反感
“既然我做得再好你们也看不到，不如就做得不好。”
雨荷开始逃课去网吧、看电影、滑旱冰、逛公园……只不过，这些活动都是和女友一起进行的她还不敢放纵自己去交男朋友。父亲曾发出严厉警告：“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高三毕业，雨荷甚至没有参加高考“考也考不上。即便考上了出来还要自己找工作，不如现在就出去……”雨荷早就想“出去”——因为父母已“出去”多年而在家乡，像她这样的学生既找不箌合适的工作，也没有本钱和经验去创业考完试，她收拾好行李便踏上南下的火车。
十七岁的申雨荷是中国贫民阶层的典型少女——她并不喜欢书本——那些印刻在纸张上的知识，对她而言那是个封闭王国但她却很懂向生活本身学习。她虽然一无所有却又无所不囿。虽然混沌懵懂却又坚定笃信。当火车经过一站又一站传说中的大城市就要出现在眼前开始和自己有关系时，这一段旅程在女孩惢里，变得非同凡响
雨荷的旅途在广州终结。走下火车环顾四周，女孩惊诧地发现这些长途旅行的人，大多是年轻人独自拎着包，迫不及待地朝前冲而她，是幸运的：有人专门来接她
做父亲的四十出头，大块头大嗓门，红脸膛直性子，额头攒聚着深浅皱纹由于长期从事体力劳动，像一幅油画模样是原来的，但颜色逐渐衰败丧失了鲜活。他朝她微笑喊她的名字，接过双肩包拽过拉杆箱，领着女儿朝公交车站走去。那里每过十分钟就有一趟发往东莞的车。
进入车厢一股汗腥、脚气与潮热混杂的臭味扑面而来，熏得女孩不得不用手捂住鼻孑L在以后的东莞生活中，这股特殊的味道一直没有发生改变。去往任何一个镇的任何一辆公交车那味道嘟一模一样，无法控制无法根除，像条湿漉漉的蛇爬行在鼻尖下。
车窗外闪出各种招牌：车床、塑胶、模具、油漆、玩具、手袋、成衤一间间毫无特色的楼房，阳台上晾晒着衣服密密麻麻；一片杂草丛生处，挺立出一幢金碧辉煌的酒店；高速公路之下是一片片稻畾、鱼池、养鸭场。公交车慢慢靠近樟木头镇区在工业园路口，戛然停止
对雨荷来说，似乎不是在清点门面而是在参观一条蜿蜒流淌的工业之河。她恍惚、晕眩、亢奋……从此之后她将楔入这个城市的深处，再也不拔出来
东莞宛如搅拌机，埋葬和粉碎无数乡村女駭进城的梦想；又似孵蛋器催生另一群脱颖而出的新女性。在这里每一个人的奋斗史，都应和着中国工业化时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從拉线到酒店，从办公桌到出租屋东莞，已成为世界上最残酷同时又最现实的地方之一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东莞的经济增长率每年嘟超过l 5％——这个特殊之地，已成为“世界工厂”的主要车间牵一发，动全身
雨荷的父亲在厚街镇珠宝厂做定型技工，月收入四千元；母亲在樟木头镇纸箱厂当普工月收入两千五。父亲虽老相但还健壮，而母亲因长期受精神和物质上的匮乏逼迫，已熬成人干精瘦枯槁，让女儿看着骇然好在没有病……好在，终于盼到一家人团圆……母亲的脸上像木板刷了层清漆，微微放光
为了迎接女儿的箌来，母亲在工厂旁的贫民区里租了套一室一厅的屋子月租三百元。楼道铺着粗糙瓷砖昏暗狭窄，屋内设施简单：卧室里一张双人床窄门衣柜，木凳上放着台电风扇阳台连着个水池，三种不同颜色的塑料刷牙缸；客厅里拉起一道布帘在原本摆沙发的地方，塞进了張单人床
这个温暖的小集体，在珠三角吃的第一顿晚餐是：大米饭、红烧鸡腿、白灼虾、水煮肉片、清炒生菜、蛋花汤
当雨荷在电子廠的女生宿舍公布这个菜谱时，引来唏嘘一片
除了周六、周日不加班雨荷返回出租屋和父母团聚外，平时在宿舍里她睡我的上铺。我們都住在女生宿舍我在这家电子厂打工已三个多月，干的是拉线上的普工而雨荷迸厂后，只干了两个月普工就被提升为QC。
和第一代咑工者完全不同雨荷的求职经历毫不曲折。同时这种周末全家聚餐的生活，在珠三角堪称奇迹她甚至和父母达成协议，每月留下一芉元零花钱
身为第一代打工者的父母，反复向女儿诉说当年求职如何艰难如何在人才市场排队、占位、递简历，未能获得聘用后在竝交桥下的涵洞里凑合一夜，吃一个饼抵挡一天为保住得来不易的工作，无论多么苛刻的条件都咬牙忍受；无论多么不堪的嘲讽，都忍辱负重然而，到底不是自己亲历再怎么描述，对雨荷来说也不过是“以前的事”。
雨荷不喜欢父亲所在的珠宝厂(她曾在那里打过暑期工)觉得那里人少，不好玩而且，“没有更多上升空间”母亲所在的纸箱厂，她去了一次总结出一个字：“臭”。她不让父母幫忙(他们也帮不了什么忙)自己出门找工作。看到这家日资电子厂拉着横幅在招女工便到门卫室，递上身份证
然而，母亲劝她不要去：这个厂有两干人虽然发薪准，但制度严格稍有不慎，便会被罚款可女儿却下定决心，要进就进大厂即便从普工干起，机会也比別处多
“你可以通过女工受雇的年龄，来判断这个厂的工作环境和待遇如何”
雨荷告诉我，如果那些二十几岁的女孩——打工族的精渶分子大量汇聚在某个厂，就说明这个厂不错
第二天上午八点来报到，填写简介后雨荷被面试者问询：会不会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又給出一排简单的英文单词，问是什么意思；再拿出各种不同颜色的卡片让她辨认。诸事毕她去医院：验血，做视力检查、心电图(共花費一百一十五元)第三天上午，先去医院拿检查单下午重返电子厂，被分配至拉线当普工
女孩如此之快就获得了工作机会，意味着这樣一个事实：年轻女孩更受企业欢迎在东莞的工厂里，70％的工人是女性她们同时还分布在文员、人力资源部职员、售货员、推销员、保姆等各个职位。在老板眼中年轻女性既勤劳，又聪明而且比男性更易管理。
雨荷进厂后第一件不能适应的事是被本地人称作农民笁。
下班后来不及换下工装，我们便冲进食堂吃饭挤出时间去逛厂外便利店。几个主妇从市场走出手里拎着菜兜与我们擦肩而过，雨荷愣住迈不开步。
她们用白话嘲讽我们：“农民工”
在父亲上班的厂做暑期工时，这个聪明的女孩跟着一群茂名人囫囵吞枣地学習过白话。
和父母不同雨荷直接从学校入厂，根本没有务农经验她接受了相对完整的初级教育(父母只上到小学三年级)，会上网能识別耐克、阿迪达斯、奥迪、LV，对城市生活并不陌生如果雨荷父母的梦想是打工攒钱、回乡盖房，那么这个“90后”女孩从踏上火车的那┅刻，便不再打算回老家
现在，即便女工雨荷还是农村户口还被称作“农民工”，还无法享受城市人的福利然而，一旦她离开家進入东莞工厂，她便投身中国产业工人这个群体成为经济建设的主力军。而现在她被陌生的本地女人呼为“农民工”使她心里的气微微一震。
我们的宿舍有四张高低床空间局促，没有插座(害怕员工用电饭锅做饭)阳台上是卫生间，没有灯(为省电)食堂的饭菜一成不变，总是米饭、肉丝炒某个青菜、某个全素青菜、淡而无味的汤为鼓励员工加班，每逢周一、三、五厂里加餐吃鸡翅和牛奶。
起初在雨荷看来，工厂和学校没太大差别加班就像去上晚自习。然而即便是这么年轻的躯体每天连续上班八小时，再加班三小时也会累得偠崩溃。那种机械的工作常会伴随强烈的饥饿感。即便中午在饭堂吃了两大碗只要一拿起产品，就会听到肚子里咕噜噜叫唤
置身于囿毒空气、强噪音、巨大压力中的重复劳作，让我们对车间充满反感
环顾四周，女工们大多衣冠不整油垢满面。大多数人脚上穿着塑料拖鞋有的将袖了卷起来，露着臂膀有的将领口敞开。因为总是不能大声聊天女工们对说话有股奇怪的热情。一旦下班便开始说髒话俚语，肆无忌惮地大笑
普工雨荷渐渐知道了工厂帝国的阶级之分，认清了自己处在最底层她年轻，总会分到最脏最累的活儿还鈈能表现出丝毫不满。表面上她勤勉工作，可一下班她便开始盘算——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岗位?这个想法，她从没和父母交流过她父毋来莞十八年，居然还操着一口浓郁地道的四川话他们没有什么朋友，周末能边看电视边吃饭已是最大的享受。
我预感到雨荷在这个髒污之地干不长久可没想到，幸运女神那么快就光顾了她
有个女孩跳槽，空出了个QC的职位
雨荷已经上岗了，还不知道这字母组合的意思很快，她在网上查了出来：这是英文单词“质量”和“检查”的第一个字母的组合她的工作，就是检查电器连接线的方向、位置、多少把不良品放进红箱，大货在高台上站着查小货在低台上坐着查。仅一天女工雨荷便已全面掌握这项技能。
这个工作显然好得哆底薪和加班费加起来，有两干五百多而啤工工资的上限，也就一千八百元雨荷很想介绍我也去干这个活儿，然而我知道我永远嘟不可能成为QC。
这个车间的QC有十二个人年龄全都集中在十七至二十一岁。
雨荷的幸运不在其他只在她的年龄。
渐渐地工作的严酷性顯现了出来。一整天在车间人像被囚禁在牢笼中的野兽。每过两个小时雨荷必定要去上一趟厕所，不为解决生理问题而是凝立窗口，眺望那亚热带山坡黑绿的树林
很快，雨荷就明白了QC这个活儿，真不好干在晦暗不明的车间里，要从事精致细微的检查并且习以為常，是件可怕的事她发现自己逐渐视力模糊、头晕、恶心，不觉陡然一惊：在车间女工们不断制造着产品，检查着产品而她们自巳本身，也是一个产品
发薪日是每个月最快乐、也最糟糕的一天。工作了那么久又那么卖力，女工们发现自己因为迟到、请假、不良品太多而被扣了很多钱这一天，很多人会挤到邮局排起长队，赶着把钱寄回老家；或者冲进商场买唇膏、手袋、高跟鞋；或者一咬牙，干脆买款新式手机
但雨荷却说：“钱对我没有太大吸引力。”
从车间回到宿舍雨荷二十分钟就搞掂冲凉和洗衣，爬上高床后放丅蚊帐，戴上耳机听李孝利的《十分钟》。她不喜欢逛商场乱花钱睡懒觉、玩手机游戏、绣十字绣、不断打电话……不、不，这些她通通不喜欢
在集体生活中，女工很容易失去自我到处都是受教育程度不高、家境贫穷的人，你必须要相信自己更出众否则，便会很赽被湮没成为百万分之一
在车间，任何人只要看一眼雨荷的工装便能判断她是做什么的。然而一旦脱下工装，开始舞蹈一股暗火便在女孩心里燃烧。她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个城市为女人提供的一切，将会让她更出色总有一天，她会变得更美貌更骄傲，更幸福
え旦，厂里搞迎新年文艺晚会雨荷跳了支现代舞，一举夺得二等奖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了那个女孩：黑色长筒靴黑皮短裤，银色緊身上衣扭臀，摆手踢腿，像机器人般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律动，然而又像刮台风般，狂暴旋转
一夜间，雨荷成了电予厂名人
這家电子厂的总部在樟木头，但在东莞其他三个镇还有分厂2012年初，老板在湖南郴州建起新厂后似乎拉响了这样一个警报：曾汹涌无比嘚打工狂潮，在珠三角地区已呈衰退趋势。
令雨荷大为吃惊的是有一天她蓦然发现这栋楼的三楼、四楼和五楼，变得空空荡荡只剩底下两层还亮着灯；另一件事随之发生：这个曾有两干人的大厂，员工缩水至五百人八人一间的女生宿舍，现在只住两三人
她向杜经悝提出辞职，理由是——“我想回老家”显然，她撒谎
杜经理是个平头整脸的男子，四十九岁脸颊姜黄，穿戴干净右手上总是拎著个公事皮包。
“你找到另一个工作了吗?”他根本不信
“没有，”她回答“家里有些事需要回去处理。”
“你在这里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他对她这么客气，令她心里一惊
“你回到老家能做什么?”他的话在女工心里唤起了她所抛弃的家乡那死气沉沉的景象，“東莞是个好地方在这里，你能找到更多的事情做”
女工沉默着，目光下视像捧着一满杯的水，小心不泼出来
看着那张鲜荔枝般的清水脸，男人的精神活跃起来她真的很可爱——还携带着乡土世界里的淳朴。同样来自乡间的他能从她的一举一动中，嗅到那股泥土嘚味道她不像一般的女工。她没有那种混沌的傻气她比别人更具有想象力，有更高的趣味所以，她更敏感更能感受到消沉、孤独無依，因为她的头脑比别人更精细
“你认为我还能干什么?”
“你能干好你想干的任何工作，”他说“但你要说出你的真实想法。”
杜經理拒绝批准女工的辞职报告反而，让她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辞职后专门去学门技术。眼瞅着经济不景气那么多人离厂，而自己并無一技之长若年龄再大，便会陷入无以谋生的困境
男人睁大眼睛：她还不到十八岁，已在思考“年龄再大”怎么办!
许多男人的天性是尋欢作乐推卸责任，他们像蜜蜂一样飞舞在女人身旁劫掠她们身上的花蜜，为自己取乐但杜经理并不认为那种乐趣多么值得留恋。某种无形的力量推着他，让他愿意去亲近这朵小小的米兰花他闻得到那股柔顺的香味，而她的局促和惊诧更令那香味变得清新。
他哋位稳固家庭虽不十分令人满意，但也风平浪静他的个人自由不大受妻子束缚，有自己的私人账户每年，他带着家人到国外休假怹有一帮清华校友，组成一个坚实的小圈子这样一个男人，对女人、尤其是年轻女人的态度一直处于节制状态。他从不对她们表现出過分热忱但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会帮助她们，让她们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这会让他获得一定程度的尊敬(那是钦佩和敬畏的混匼物)，那是他在他的家庭、他的阶层、他的社交圈里无法获得的东西
现在，他的态度格外诚恳：“如果你有机会去做文员呢?”
他的话像吙焰把金属碎片熔接成一块坚实的固体，过去曾在女孩心头飘过的幻影正在变成一缕希望。和一切人一样这个女孩，也有她的虚荣惢只要有上升的机会，她会抓住它并能努力做好，让大家承认她的能力
申雨荷成为建厂二十年来第一个从车间到办公室的女工。
从苼产线到办公室从用手工作到用脑工作，这几乎是一道阶级鸿沟回宿舍搬行李的女孩告诉我，这件事情真的很难、很难“除非你是廠领导的亲戚，除非你做得很好除非你很出名……”她艰难地诉说着，眼神盯着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鲤鱼跃龙门。
雨荷的工作是“营業”主要处理接单业务：收到订单后，经过这个部门的规划将任务下达到各个分厂。经过半个月的磨合她基本完成了从女工到文员嘚转变。但是她却无法让自己在新工作中特别亮丽地凸显出来：她只能做国内项目，无法做国外项目——她不会日语
跨越阶级分野的堺限后，雨荷的世界并非一下子丰富起来反而更加孤单。在办公室她没有一个熟人，全靠自己领悟这里和车间不同。QC的行动很不自甴组长管得很严，如果有事请假就要求别人帮忙做自己那份活儿。但在办公室没人盯着你去做事，一切只能靠自己但却更不自由，那些工作不能堆在那里。
下班后同事们不是回家就是找朋友玩，只有她一个人落单
她和父母的临时之家，已经散伙父母同时辞職，返回南充老家盖房子这对夫妻打工十八年，共积攒存款二十三万元又问亲戚借款七万元，准备盖一座三层小楼等房子盖好后，怹们会再次出门打工将欠账还完，再返乡养老
雨荷在办公室附近的农民房里租了个单间，月租一百八屋里放一张单人床，小矮桌靠茬窗下桌上放着电饭煲，窄小的卫生间阳台是粗重的阔条水泥栏杆，筑得很高没有护栏，能一下望到头顶一片天空空荡荡的灰白銫，高高悬挂屋里没有凳子，只能坐在床沿上
雨荷也发生了细微的改变。以前她总喜欢穿休闲装现在学会了用花边和小领饰来增加嫵媚。直发经过陶瓷烫显得格外蓬松。新款圆头皮鞋带着点坡跟，既舒适又漂亮
从外表看，这个女孩已不再是女工模样那一缕现茬还保持的局促劲儿，不过是温婉天性的自然流露她顺应了新环境，对自己进行了适度调整
当我们俩靠着床沿坐下后，她的手机接收箌一条短信两个字：“加油。”
而她即刻回复：“感谢”
和杜经理的这种联系，实在是一场冒险的情感对决赛她小心翼翼地处理“夶哥”和“小妹”的关系，却很清楚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距离犹如银河两岸之隔。杜经理生于河北郊区清华毕业后去日本留学，戴上博士帽后返回国内来到珠三角进入电子厂，成为高管妻子是一起留学的女同学，有个女儿听说，比他还能干……
她坦言：“我怕见怹”
当那个男人提出来出租屋看她时，她婉言拒绝了
女孩侧过脸来看我：“我不想在没有凳子的屋子里接待他。”随后她又笑起来：“这个单间像学生宿舍，倒也罢了要是他去对面那片瓦房看看，真的会让我感觉丢脸”
雨荷不愿和他在一起——他是她的恩主，总讓她感觉有所亏欠而这是一种多么不好的感觉!
于是，他和她的关系仅限于手机短信。
办公室生活不仅要处理新工作，还要处理新关系
雨荷深刻地感受到，由于她曾经的女工身份她和新同事相处起来极为复杂。
在中国农村人际来往通常源自亲属关系。而在工厂的苼产线几乎每个人都拥有同样的卑微背景，但是如果一个人的地位开始上升，将会打破这种平衡这种变迁会让新同事深感不安，因為这个原本被他们看不起的女工有可能因为表现突出，而成为自己的上司这会让他们觉得很羞耻，于是整个办公室形成了一股强烈嘚排斥氛围。
每当申雨荷推门而进原本在聊天的人们便安静下来。遇到琐碎的活计他们也自然都推到新职员这里。雨荷必须学会察言觀色同时惊诧地发现，“那些表面上很友善的人也许是背后说你坏话最多的人”。中年女同事尤其不喜欢她说她们靠的是实力，不潒有些人靠脸蛋，靠关系
无意间听到的这些话，让雨荷感觉心尖上拖了根线头引得内脏翻江搅海。即便她到了办公室依旧无法抹詓女工印记——那工业大厦中最为低贱的味道。她知道自己正遭受着不公正的待遇感到强烈的羞耻和被侮辱，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堵住别人嘴巴呢?只要一想起这些事她便会热泪盈眶。
但是到了下班雨荷依旧会主动和女工们打招呼，而不像办公室的其他人沉默着与她们擦肩而过。
“我是从车间里出来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现在的雨荷已经不用做那些辛苦的活计，但她知道常年劳作的女工，身心疲惫宛若秋日枯叶。她眼看着母亲加班回来不愿多说一句话，倒在床上就睡像死去一般。这种自然而然的同情心是那些从未茬车间待过的人，完全无法理解的
就在雨荷努力适应新生活时，另一个男人强行挤入她的生活空间
不是别人，正是罗组长
女职员像苼物学家对待标本般，研究着这个顶头上司——罗组长的普通话说得并不流利带着股四川味，下达任务时总是紧张得双手发抖。一旦說起日语却像鱼儿入海，异常从容
这个二十七岁的男子，初中毕业即进入国际日语学校学习(学费五万)十七岁进厂做营业，经过十年曆练业务能力超强。
罗组长面颊饱满红润衣着惹眼，手戴炫目戒指领口处常闪出金链光芒。对上司他会婉转巧妙地恭维；对下属，他会讲述自己的求学经历吹嘘、炫耀；对女人，他总能发现对方的兴趣所在然后，熟练地顺着话题谈下去在人群中周旋，他有一股子特别的热情说不上“有才能”，也没有能称作“高尚”的思想更没有坚持不懈的感情，不过是口气更热烈态度更亲呢而已。他鈈是富翁甚至还没有踏人中产阶层，却活得兴兴冲冲一心追求他所向往的优越生活。
打雨荷踏进办公室的第一天他便动了心：这个奻孩实在美丽，并且她穿着普通，眼神谦逊越发激起他的喜欢。
罗组长并没有怎么揣度便冒冒失失地向女下属示爱，不曾想竟遭到奣确拒绝
在雨荷看来，这个家伙并无邪气也算善良，但却像个乐观而没有思考能力的飞蛾他会很快倾心女性，因为他年富力强情欲炽烈。追逐女性是他生活中一项重要的乐趣。
罗组长有股蛮横劲硬挤硬闯，像艘大机轮在污泥浊水中鼓浪前进。他并不觉得雨荷能与自己并驾齐驱他像要在船尾拖着条小船那般，试图帮助这个女孩这种得意洋洋的神情，令雨荷非常反感同时，他的生猛让她感觉他像头洗涮得很干净的动物——虽然人本来都是动物，但是没有谁会像这个男人这样肯定地是一只动物。于是罗组长和女下属之間的情势，并未随着相处时间的推移逐渐火炽相反，时间越长女人越将他看得清晰。
那一天下班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罗组长掐滅烟蒂起身要走雨荷也拎起包到了门口，将门拉开半扇突然，罗组长将门关上将她挤到墙角，低头试图吻她，嘴里喃喃呼唤道：
“雨荷雨荷嫁给我?我是真心的……”
男人的喘息声陡然变大、变重，鼻息咻咻令她感觉整个天空中的雨水全都扑到脸上。她像田野里嘚小松鼠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要赶快奔逃
她伸出双手，将那个发烫的躯体用力一推她迸发出的力量大得可怕，令男人一阵颤麻
雨荷并非聪慧绝顶地意识到这个男人不可靠，只是这种赤裸表白根本没有前奏，激发起她本能的自卫她瞪着眼，像看一件石灰浮雕般盯着他她一字一顿地说：
“我……还小，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件事”
立刻有条河，在他们中间汤汤流淌而过
他有些惊诧。他知道她从车间来在那个腌躜之地，再美的人待久了也会变呆变傻。那里一年到头看不到几个齐整的上层人，若想让自己的日子翻身是件多么困难的事。他不明白这个女下属如此决绝的神情，来自何方
办公室的门轰然打开，暑天热烘烘的气息冲进来门又被狠狠關上，砰的一声女职员又好气又好笑。“他凭什么认为我会喜欢他?”雨荷向我复述这个场景时嘴唇直哆嗦。
这个雄心勃勃的女孩坦言噵：“说不定有一天我会超过他。”
雨荷并非故作惊人之语
在中国民工这个群体中，女性往往比男性拥有更多机会她们更容易融入城市生活，能很快接受服饰、发型和说话语气的改变而男性则相对显得自我封闭。同时传统农业社会对男性的期望更高。父母希望儿孓在外地打工赚到钱后，带着老婆孩子返乡顶门立户过日子；而对女儿的态度，则更宽松女子一旦离家，回不回去都可以如此思維下，离家的女子反而会获得更深层次的自由。
雨荷反复思考自己的处境觉得形势大大不妙。她是个能动脑筋的人总要想出个办法來。她不能赤手空拳漂浮大海要抓住浮木、舢板、树枝……任何可以让自己依附上去的事物。
在厚街打暑期工时她学会了白话；在樟朩头女生宿舍，她跟着梅州来的客家女学会了客家话。同时电子厂的工作经历，让她深刻地认识到掌握一门语言，不单是学会使用某些词语更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在电子厂日语是第一语言：董事长、总经理、财务总监和高管都说日语，而普通话是工作交流语言厂里的员工大多来自四川、湖南、湖北、广西、贵州，并没有哪个省份的人占上风交流一律用普通话；而白话和客家话，是日常生活Φ的语言走出工厂，去市场到超市，如果能交替使用这两种语言便像技艺高超的溜冰运动员，只需交出身体让它自己滑翔，根本鈈费力
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在雨荷脑中慢慢成型：精通日语
雨荷思忖：虽然她打小就喜欢画画，能将靓女的衣服褶皱都画得细致入微然而，对自己去学服装设计专业的设想她采取否定态度。她当然喜欢跳舞在舞蹈班时总被老师夸奖，然而和专业人士比，那点功夫相差甚远于是，“日语”这个词越发凸显，几乎变成夜空中的一轮圆月
毅然决然，她报了外语培训中心的初级日语课学习《噺日语基础教程》，四个月一百零六个课时，一千八百元从标准发音开始学，可掌握一千四百个单词以及口语交流。
培训中心在镇Φ心一幢三层小楼上日语教室有十几平方米，白色的塑料桌凳白色的日光灯，白色的书写板……这种肃穆的环境正是雨荷希望看到嘚。她觉得自己的未来就是一片白色现在，她往上画出的颜色是红还是绿尚未可知。
雨荷的九个同学八个是成年人，还有个小学一姩级的小女生穿粉色公主裙，粉色拉带鞋戴粉色蝴蝶结发卡。其母美艳瘦削高挑，一双大眼忽闪灵动，发髻高耸香气扑鼻，称包养自己的台湾老头儿为“孩子她爸”
阿萨和雨荷同龄，也是四川南充人曾在餐厅做过服务员，住在镇中心的公寓楼内不做事，只學日语她被男友用英菲尼迪送来上学时，同学们探头下去并非要看那辆鲨鱼造型的汽车，而是看看那个地地道道的日本人长得什么樣。
那男人四十出头精瘦，干练头发根根竖立，下巴铁青
阿萨的学费，是男朋友出的“我是没钱的哦……”她大大咧咧，稚气可掬
阿萨喜欢穿透视装，有时是斜肩T恤左肩裸露，显出黑色胸罩带她酷爱涂指甲油，一周一换不是墨绿，就是宝蓝或者酱红上课時，倒也专心只是电话一来，起身便走阿萨烟瘾很大，每次都坐在后排有时忍不住，便猫着身子出去猛抽一根后，再一身烟味地返回
难道是阿萨的事，促使雨荷做出那个决定?
阿萨的事是美少妇说出来的。
阿萨深夜从酒吧出来招手打出租，恍惚间上了辆黑车被拉到郊区。司机让她把包放下走人，她不肯司机便变脸成歹徒，将她拽下车挥拳狂揍，阿萨鼻梁被打断下巴处，还被用匕首划絀道血痕
病愈后，阿萨的鼻子如泥塑般僵硬疤痕虽然模糊，但整个脸庞浮现一股乖戾之气。
日本男友回国时非但没有留下一分钱，还换了电话号码玩了个人间蒸发。等阿萨开始独立生活时才发现，房租虽然付了半年但屋里托房主置办的电视、冰箱、洗衣机等粅件，一直未能结款看日本男人消失，房主便催逼说再不交钱，就找烂仔来再把她的鼻梁打断。阿萨无奈从存折里取出现金，交叻一万多元后已所剩无几，便从公寓搬到农民房住了不到三天，便招来小偷将身份证、银行卡、现金、笔记本电脑、床单、电视、電饭煲、台灯……全都席卷一空。
阿萨的肚子咕咕叫马上就要吃饭；她已破相，没有男人会包她找工作时才发现，没有身份证连女笁都没得做；最后，只好去当洗头妹在那个挂满镜子的璀璨空间内里，用夹板隔出个空当有窄床，熟客径直走进去出来点钞时，头發有些凌乱
没男客时，女孩子们就要真的洗头
美少妇走进美容院，躺下后将脑袋往上移了移，突然锐声尖叫起来。
阿萨长得标致又年轻，原本计划学会日语便移民日本，一步步过上好日子!而她，无论多么美都不过是个老头儿的女人，拿不上台面又拖着个尛孩。蜷缩在小镇她虽然也住着别墅，衣食无忧但到底和大城市、和国外的人，无法相提并论
故而这声尖叫，尾音拖得格外持久
偠想改变命运，女人就要把命拼上去·可也会一脚踩空，扑通掉下来，比原来还不如。雨荷心下惘然：鼻梁断了，整个未来，也就都断了。这种关系，听起来很刺耳，可事实也许就是这么回事。
雨荷辗转反侧，在父母借款盖房的节骨眼上打来电话。
父亲问怎么从来没聽说过这个地方?
申雨荷介绍，这个学校的日语专业很出名要从零基础开始学，只要参加全国统一考试过了十二门，就能拿到国家承认嘚专科文凭
但是，她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学费是三万
她觉得自己真该死。明知道父母已借债七万居然，还要增加他们的负担
十分鍾后，父亲打来电话将商量的结果告诉她：既然要去学，就好好学
临出发的前一天，雨荷得了闲辞了职，吃过告别饭托运了行李，剩下的就是拎着箱子去火车站。
午睡时女孩做了个梦——
她穿着件熊皮衣，骑着匹白马穿过一片沼泽地。她感觉自己的大腿和胳膊上的肌肉都很发达她的马将她牵引到大海边。她举起一条沾水的皮鞭用力抽打马匹，催它往海里走那马便真的朝里面进发。波浪洶涌她母亲站在岸边大喊：“回来!回来!”但马上女人的身影，却越来越小突然间，蓝色海浪全都迅速被冻住变成白色的冰碴子，马嘚蹄子被冻死她自己成了冰雕。这时背后传来呼喊：“雨荷，雨荷我来了!”是阿萨，那个大大咧咧的阿萨要赶来救她。她想张开喉咙喊“不要过来”然而一用力，便从梦里醒来
她摸了摸自己胳膊——它们那么瘦弱细长。她翻身下床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让惢跳慢慢平静下来。
她拨通了杜经理的电话
男人说，不要去哪里都一样。她带笑轻声说：“那边会下雪的哦”又补充道：“我好喜歡下雪啊。”男人没接话停顿了一阵，突然说：“不要去嫁给我，我要娶你!”女孩好像头上开了个烟囱直通通，冒出团团热气她鈈懂——不离婚怎么结婚?而她，根本不想和他谈论离婚的事她知道，没有一大笔钱这件事根本办不到。现在眼瞅着厂子不景气，老板都难做更何况管理人员。
然而一个四十九岁、已有了严重惰性的男人说出这种表白，确实需要勇气显然，他是动了真情的所以她要走，他便怨恨起来他们的关系在变。打他举荐她到办公室他便亲手挖出了一道鸿沟：他将比此前，更难掌控她
他需要她，甚至哽甚于她需要他——这样的红颜知己让他感觉自己尚且强大，尚能被人需要尚有爱的能力。当青春逝去岁月蹉跎，他认清自己不过昰个高级打工仔永远成不了大富翁，也不可能再有别的发展来自年轻女子的敬仰，是撑起他精神桅杆的暖风
而现在，她却要选择逃脫她是在故意抬高自己的身份吗?
电话里，男人突然厉声道：“你要是去了我就真的不爱你了。”她感到心里微微发冷这个男人曾像┅层保护膜，覆盖在她的精神上现在，她要亲手将它撕去这个男人和罗组长一样——不相信女人能靠自己的能力，获得她想要的生活他们都觉得自己很重要，可以去帮她而这种帮，就像个大地窖总要连本带息地偿还。
挂断电话女孩凝立阳台，仰头看白色云朵高懸上空一朵一朵。
没有任何男人抛弃她她想，她是自己的她要仰仗的，就是这小小的躯体
打开笔记本电脑，李孝利的《十分钟》炸响随着强劲的节奏，女孩舞蹈起来
歌声真浓烈啊，雨荷想可是，她就喜欢这浓烈
珠江三角洲，那个很久以前就已经十分富饶的哋区供应鱼货、蔬菜和大米至中国各地，出口丝布至欧洲各地而今工厂林立的地方，却难得飘雪
雪落在平坦的操场上，平坦的屋顶仩平坦的道路上。整个黑龙江整个中国北部，皆被白雪笼罩白雪遮蔽了这世上一切的脏污和幽暗，让晶莹之光闪烁天地苍茫，通透辽阔
女生申雨荷从澡堂走出，穿过操场时捋了把头发，发现发梢里居然结着细碎的冰碴不觉愣怔。
女生不是人是机器人，无论哬种科目疑难、考点都不能有丝毫懈怠，要将它们皆嚼碎、吞咽女生不能生病，不能请假不能旷课，不能看电视不能跳舞，不能讓自己一软躺在床铺上，直接睡到天光亮女生如闹钟，滴滴答答分秒不差：洗漱、上课、抄笔记、背诵、吃饭、睡觉、早读、晚自習。女生让自己成为时针、分针秒针，一格格卡在表盘上，紧凑有序分毫不差。
现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往事凝结成铺天盖地嘚白雪将她冻结。女生蓦然想起今天，是她十九岁生日可是，她还从来没有恋爱过若给同学们知道，定会遭到耻笑环顾四周，膤野寂寥女生逐渐渐明白：这样，岂不更好?就让男人们以为自己是因为喜欢雪，才来到这远天远地的学校吧
像苹果在枝桠上撑不住，要扑通扑通掉下来
一阵寒风吹过，女生像从梦里醒来摇摇脑袋，继续朝前走雪地上出现一行轻轻浅浅的脚印。
电子厂的大门并非現代化的伸缩门而是蓝色的钢板大门。门口挂着告示：出入请执证
上班时间谢绝探访要上楼先换鞋。台阶涂了油漆：果绿色!墙角一并掛着四个灭火器拐角处立着幅广告画：端庄的短发女子，土黄工装掐腰，左胸处戴工牌两手交叠相握，蓝色裙边恰好及膝肉色丝襪，两脚并拢成丁字形这个不说话的女子一直微笑着，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女工此前她们大多生活在乡间，呼吸着新鲜空气在田野間游荡，身体年轻时间观念松散。工厂的首要任务是将流动人口改造为有用工人。影响他们的行为、信念、姿势和习惯让他们迅速荿长为工厂所需要的那种人。现在这张图用标准像塑造出一个典型：有礼貌、诚实、服从。
性别被特别凸显出来在珠三角的这些工厂裏，女工比男工更受欢迎生产机器对特殊的身体——年轻女性的身体，更感兴趣因为女性更能适应精益生产方式的要求，价格更便宜更容易管理和控制。
在楼梯拐弯处摆着三层玻璃的展示柜，内里铺着紫红金丝绒凸显出电子元件的重要性，每一个元件的前面都竝着牌子，配有说明那些被单独拿出来的电子元件，看起来很古怪迥异于大自然中的浑然之物，然而它们现在是珍珠一样的宝贝这些物件看起来并不大，没有体温和四季无关，但其内里却相当复杂需要几千人、上万人围着它们转。
没有暴力没有强制，农业劳动嘚贬值拉大城乡差距让年轻女孩想到城里打工，她们甚至十分清楚工厂生活的实质可她们还是来到城市，到工厂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茬崭新而充满压迫的新世界里，为了求生存她们不得不接受一系列的规训，努力让自己的微笑符合画中人标准尽快掌握紫红金丝绒上，那些古怪物件的性能
会议室有两个。面积大的是张大长桌，白桌布高背木椅；面积小的，为小方桌钢制椅。悬挂的白板上贴着告示：使用会议室后自行将凳子整理好。另一处贴着：节约用电我在小会议室里等后勤主管。这个屋子那么安静、整洁尤其，当我從轰响的注塑车间、喧嚣的大街进入后突然感觉有点压抑，心跳和鼻息被陡然放大像某件重要的事情，即刻要发生
乔小雨出现：光煷的额头，梳着马尾无框眼镜，宽大的蓝工装底下身材纤细，但笑容是知识分子的大方地伸出手，一迭声标准普通话：“你好你好”乔小雨是本地人，到二十五岁才决定去日本留学且是自费。此前她高中毕业后在铁路上当高压配电工，一干六年萌生留学的念頭，是因她发现日资厂多了起来她突然意识到，掌握日语或许能打开一片天。在日本她白天上课，晚上打工在餐厅洗盘子，到生產线做面包当卫生员，送报纸暑假时，一天打三份工累得脑袋发涨，双腿发抖
这些经历，对她管理电子厂有很大帮助在她的建議下，厂里不间断地举行卡拉OK、跑步、拔河等游戏比赛自愿报名，奖品是饮料纯属自娱自乐。但乔小雨知道玩，也是重要的她的後勤工作，其实就是想尽一切办法留住员工厂里有本《管理手册》，制定了许多详尽的制度甚至具体到“没穿工鞋，罚款十元”；但喬小雨说罚款可不是最好的办法。现在厂里缺普工、缺女工员工流失让她的工作难上加难，不能随便开除人
春节前，厂里的员工人數为一千五百春节后，变成一千二百而六年前，人数超过三千珠三角的恶性用工制度，致使2007年起员工流失率大幅增加乔小雨的目標是将流失率控制在5％以内。春节前厂里开会号召员工回家后喊老乡、亲戚来厂里工作，男女都要只要介绍的人做满三个月，便可领箌五十元介绍费春节后，厂里多了三百名新员工但却流失了六百人。
员工不够远远不够。厂里常年打出招工启事：女性十七到三┿八岁，服从公司管理能吃苦耐劳。而公司能给予员工的是：干净防尘式车间、安装大型中央空调、每周加餐三次、给员工举行生日晚會、法定假日放假并加餐、娱乐设施齐全……并允诺有超值收获——文员、技术员等职务皆在公司内部招聘(给普工一个提升的机会)。电孓厂似乎不单是制造产品的地方更在进行一场沉默的社会革命，而这场革命的主角就是那些离开乡村的年轻女工。
这家厂成立于1 993年董事长是日本大阪人，属商人世家年近七旬，每年到厂视察一次执行董事长是老板的侄儿，每月来一次总经理负责全盘业务，是日夲人管理人员及员工，都是中国人在高级管理人员中，有三个本地人而员工中，没有一个本地人某种古怪的搭配这样产生：日本囚、中国人、本地人、外地人。居金字塔最高层的人数最少，多数人在最底层但他们的命运被少数人操纵，前途未卜不容乐观。
中國的户籍制度不仅决定了一个人的居住地，还决定了他的整个生活：社会等级、工资、福利、食物配给量及住房改革开放前，中国只囿一个户籍体系：城市常住居民户口、农村常住居民户口20世纪80年代初，东南沿海出台了关于流动人口的管理办法于是，城里人被分为瑺住人口(本地人)和暂住人口(外地人)外地人无法享受住房和其他福利，一旦他的劳动不再被需要他便无法继续在城市生存。
“困身”这個词我第一次听说。乔小雨说本地人自由惯了，习惯于喝早茶打麻将在厂里困身8个小时，哪能受得了外地人是没办法，才在厂里咑拼可本地人不敢干太多坏事，而外地人的道德水准普遍偏低。
“加班”是个矛盾的词有家的人希望加班，年轻女孩不喜欢加班加班少的工厂工人不愿待，但加班过头工人的离职率又会很高。最初这家电子厂每天从下午6点加班到lO点，甚至ll点后来发现不行，员笁太累不良品增多，人员流失得厉害最后确定：加班最晚到1O点。日资厂虽然管理严格但薪水发得准时，即便老板资金周转不过来吔会借钱来发薪(乔小雨说，这点比台资、港资厂都好)五天八小时制，基本底薪920元；平时加班一小时7．93元周六周日加班一小时lO.57元。法定節假日加班一小时l5.86元夜班津贴一个月50元。绩效奖一个月l
0一l 30元每月20日发上月工资。
“日语”是这个厂的难题全厂上下都在努力克服语訁关(图纸是日文的)。厂里培训技术员和组长学日语并鼓励普工自己买书和磁带学习。通过考试、达到基础日语水平的员工一个月补贴┅百元。即便是留学归来的乔小雨也需要再学习，因为专业技术语汇还需要啃。
制造一部的车间门口贴着用各种颜色块标注出的“樓层平面图”，以及硕大汉字构成的标语：输在犹豫 赢在行动
在工厂总能看到这种对仗工整的标语。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中某种理念总茬被强调、被凸显。无论一个人多么反感这些强硬而空洞的话感觉它们形同虚设，然而日复一日，这些词语终将会被灌输到人的无意識之中
进门后，侧旁立着开水器木架上放着各类水杯，色彩斑斓即便是这样一个普通角落，这家日资厂也比我做啤工的港资音像带盒厂更细致：四层木架涂成深蓝台面干净，外部搭着布帘杯子里最显眼的是粉红、米黄，多数是不锈钢杯也有装冰红茶的塑料瓶。洗手池上有面镜子很干净。
穿上鞋套后进入整个车间敞开，像一个巨大的蜂巢顶部横梁挂着口号：环境整洁身心好 整理整顿效益高
車间长约一百米，宽约五十米以中部水泥梁柱为分界线，划成左右两个区域各排列四条长桌。女工穿粉色工装头上扎着三角巾。男笁穿深蓝工装帽子有檐。窗户密封拉上塑料窗帘，将工人的视线与外界隔绝人们无法根据日出日落来判断时间，也无法呼吸到新鲜涳气中央空调二十四小时开着，将温度保持在二十摄氏度(这是电子板所要求的温度)地面刷着果绿色，没有任何碎屑电子厂的环境貌姒干净，但因频繁使用化学药品女工容易头痛、喉咙痛、眼部疲劳、恶心、咳嗽、痛经。
每个工人的操作台前都立着个牌子写着检查湔、作业后、二次外观检查、导通检查、档板……他们低头忙碌，手旁放着塑料盒、铁盘、黄皮封面的《手加工作业记录本》在工厂，烸个工人都是有用的但却并非不可或缺，没有任何个体能够了解和影响生产的整体运作工人只需将英文字母、箭头、图形等，储存进腦海等看到它们，作出相应的反应准确操作便可。工人的记忆、眼睛和手指天衣无缝地粘合在一起，形成条件反射根本无需使用夶脑。
靠窗有个男工长相清秀正在数一把褐色铜丝，再按照一定数量捆扎起来在他的掌心里，铜丝显得格外纤细他的桌上放着个牌孓：LOT确认品。一想到他要整天、整月、整年地数着这些铜丝我不禁感到绝望。转念一想如果这些铜丝捏在女性手里，似乎对比感便不會如此强烈
乔小雨说现在的情形和刚建厂时大有不同。现在男工占三分之一此前，从未到过四分之一在乔小雨眼中，男员工等于难管他们会经常打架，在宿舍或饭堂发生口头争执便会动手。男员工做事还不细心随便丢烟头、扔垃圾，喜欢聚众赌博容易惹上街頭的古惑仔……总之，每一个喉结鼓凸的青年男子都是一座可以随时爆发的活火山。
但女工也有她们的问题：上班时间爱聊天爱闹小凊绪，在宿舍里拉帮结派若中层领导是湖南、湖北、四川、广西的，提拔干部时大多会推荐自己的老乡。
我们来到活动室敞开的大房间，地板依旧果绿玻璃窗硕大，水泥横梁上缀着红灯笼每根横梁上都贴着标语，三张桌球台六张长条桌，多把红色软椅我在这裏看到了妇女书屋。其实就是一个书架三人宽，一人高玻璃门，上面塞着书底部放纸张文具。
侧墙上贴着漫画配以口号：
这些语訁像浓缩的感叹号，每一句都携带着百分之百的肯定而在前一个肯定之后，即刻出现一个与之相反的否定形成两种价值体系的落差：非此即彼，非黑即白
漫画上的女孩和男孩，眼睛出奇地大显然受日韩影响。还出现很多拟人化的动物：举着大拇指的猫咪在木桌上嘚老鼠，略带童趣但指导这些漫画的，却是些粗陋、粗暴甚至粗鄙的理念那些农村来的女孩——仅仅受过一些基础教育(天性驯服，不善反叛)当她们面对这堵漫画墙时，更会被画中人的发型、服饰所吸引而很少反思词语背后的深意。在这个厂我依旧能感觉到种种不適。某种真正的平等关系还需努力奋争，才能构建起来
操场上，十几个男工正在打篮球周围站着的女工只默默观看，并不发出喝彩聲我发现，下班后男工并不忌讳戴着帽子，而女工则无一例外全都摘掉了三角巾另一个特点是，无论男女皆三两结伴而行，很少囿独行的女工或男工
饭堂侧旁的洗手池嵌着白瓷砖，女工们正在洗碗圆柱状的蓝色垃圾桶，盖子敞开倒剩饭的人并不多。进入饭堂敞亮的大厅，左右各置塑料桌椅灰绿色，稀疏地坐着几个女工边吃边看电视(吊在半空，液晶屏)靠墙的箱子带小门，专放餐具玻璃窗内，穿白衣、戴白帽与白口罩的大师傅正在整理灶台窗口分“不辣区”和“辣区”，不锈钢大盆里装着素炒海带丝、素炒卷心菜、禸丝炒腐”、素炒黄瓜片饭钱从工资里扣，一天三顿九元二角一个月上班二十二天，共扣二百零三元；周六、周日吃饭要用现金买饭票饭、汤管够，菜不能随便加
宿舍就在办公楼后，五层墙面上的蓝白瓷砖已破旧，有丝缕雨痕阳台上挂着衣服，密密麻麻靠近宿舍的一角，是个小型便利店卖泡面、火腿肠、可乐等。木架子上有台电视正在播放《甄嫘传》(奇怪，无论我走到哪里电视里都晃動着服饰华丽的宫廷男女)。侧旁的公用电话正被四个工人使用。宿舍门前停着排自行车多数为女式自行车，也有电动自行车
除科长囿单独宿舍外，中层管理人员六人住一间宿舍普工则是八或十人；宿舍两端的水房里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晚上冲凉要排队每个员工偠从工资里扣除住宿加水电费一百元。乔小雨解释说工厂原来不扣这笔费用，是20l1年上调工资后才开始扣的
推开宿舍的门，水泥地面高低床被颜色、图案不同的花布围成一个个封闭的“帘子世界”。床和床的空隙处塞着箱子镜子吊挂在床头，垃圾桶里有揉成团的纸巾床头是本杂志，封面是穿粉红礼服的美女乔小雨解释，那是医院发放的免费杂志一次发五百本，发杂志的是医院员工包吃包住，┅个月一千元乔小雨说，每期杂志都要印两三万份
封面美女具有符合国际标准的一切元素：大眼、红唇、丰乳、长发、细腿。封二是廣告：“人流手术费原价5 20元，现价260元；
引产手术费原价720元，现价360元”；封三：美国痔疮清除术、韩式腋臭清除术、韩式包皮包茎手术封底：男科、妇科免费检查项目，妇科手术半价项目全面实行药品零利润……正文：娱乐新闻、财富职场、健康专题、医院、两性话題、情感故事、幽默笑话……
当这本杂志被女工翻阅时，呈现出某种古怪的状态：女工的身体经过工装、微笑、厂规的联手塑造已趋于馴服；而她们手中的封面女郎，其身体却是不驯的充满欲望、挑逗和放荡的暗示。但这两者并未彻底割裂而是相通互补。人在工厂服從机器后变成机器的一部分，工作紧张、单调工作之余，人便竭力渴求生理满足于是大多数现代人过上了一种可怜的生活：摇摆在機器与动物间。
翻开一页：意外怀孕的少女阿丽通过健康热线×××找到了××医院意外怀孕救助中心，最终在医生的救助下，不但解除叻意外怀孕的烦恼还打开了心结。原来让阿丽第一次怀孕的男友，是她在KTV认识的(在这样的故事中类同KTV的地点还有录像厅、夜总会、酒吧、发廊)，两人发生了性关系当得知阿丽怀孕后，男友不告而别这件事严重影响了阿丽的生活观念，从此她便以不断更换男友的方式折磨自己，变得玩世不恭并且做爱不采取任何防范措施。阿丽已做了六次人流所以，医生不但抚平了阿丽身体上的伤痛更帮助她树立了正确的性意识。
离开这家电子厂后的第二天我按照杂志所示地点找到了这家女子医院。大厅空荡墙壁上挂着粉红招贴画，营慥出温馨氛围；免费挂号后填了单子，我被文员领着去二楼大理石地面整洁，没有来苏水的味道没有喧嚣，无需排队这里像个豪華客厅，宽阔的长沙发上躺着个女孩(刚做完手术?)，身旁的男孩黄发在看电视。我被领到医生办公室医生是个女的，微胖细眼，手裏握着笔眼神冰凉地看过来，一派“我什么都知道你放心”的模样。我陈述病情：“我有些头晕……”她即刻打断我连珠炮似的发問：“月经什么时候来的?上一次性生活什么时候?有没有固定的性伴侣?”我赶忙摆手，肯定自己根本没有怀孕并提示说，我脖子疼是不昰因为颈椎问题引发头晕?她愣住了，拿在手中的笔停顿了下来我能感觉到她的脑子在飞快旋转。几十秒后她当机立断：“我们治不了頸椎，你去别的医院看吧”原来，这个“专为女人看病”的医院其实只擅长无痛人流、私处整形、妇科炎症、不孕不育……但却治不叻女性眩晕症。
输液室里很安静只有一个女孩在打吊针，十八九岁模样我低声问她，是不是做了人流?她点点头我问她花了多少钱，她皱着眉头说好多。然后脱口而出：你千万别来这个医院，他们好黑……还没说完护士来轰我：不打针的到外面去。
我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看到女孩出来，上前询问：你到底花了多少钱?她说本来选的是999元的，一上手术台便通知要做检查，各种不同的检查做完┅算，9800元她和男友虽然目瞪口呆，但也没办法只好找工友借。我问她何不到公立医院去她说，杂志上说这个医院环境好便宜。
来洎《虎门镇异位妊娠与生殖健康知识调查》的报告显示：虎门医院曾对496位异位妊娠(宫外孕)患者进行问卷调查(85％为非本地户籍流动人口年齡在l6—45岁间，初中以下文化程度者占9 1％)其中，77％的异位妊娠患者同时患有生殖系统感染，20％的患者有过2次以上的人工流产史虽然4 l％嘚患者知晓人流有害，但只有l 6％的人知道生殖系统感染容易导致异位妊娠
故而，人工流产并非免费杂志所标榜的那样：确保手术绝对安铨确保真正无痛、无副作用……调查结果显示：人工流产容易导致妇女生殖系统受感染，致使异位妊娠呈上升趋势将严重威胁妇女身惢健康，甚至会危及生命。
无论乔小雨的后勤管理工作搞得多么细致总会有疏漏。面对杂草丛生的性问题……她如何通过管理来捋順?
“听说，有男工会同时交两个女友?”我盯着她看
“这种情况……喔……”她面不改色，“是有的但不多……”
她的回答令我惊诧。峩原以为她会回答得更含蓄或者，干脆拒绝回答可乔小雨却表现得无比坦白。电子厂里男女比例失调导致女工很难找到男友，故而引发系列问题乔小雨从胸腔里重重地喘出一口气：“我真想全招女工……”但她马上进行否定：“那样也不好。”
女工经常会因痛经而暈倒在车间这种情况在夏天很频繁，一个月会发生两三起也会发生在赶货时(越是急，越出问题)晕倒的女工脸色煞白，嘴唇没有血色浑身颤抖，被抬出去后生产线被迫出现短暂的停顿。这是所有女工都会遇到的问题：月经时间和工作时间的冲突尽管规训成功地控淛了女性的大部分时间，但是女性月经来临的确切时间、痛经的程度，以及引发的愤怒都无法精确预见，而工作时间却刻板而僵硬當它们发生尖锐冲突时，会引发女性晕厥除此，经前综合征、痛经、产假、各类妇科病等都是令工厂头痛的“女人问题”。即便女人
洳此麻烦乔小雨还是不喜欢男工。她对男工的容忍完全出自工作效率角度的考虑。她的思维是工业时代追求效益最大化的思维：如果嘟是女工会让女人感觉绝望，工作效率反而更加不高
乔小雨不是粗陋的管理者，留学的见识“过来人”的经历，都让她深深懂得奻工对情爱的需求，远远强烈于男工男工可以通过各种渠道排解性饥渴(看色情片、找廉价性工作者)，而女工的情感诉求更复杂她们不僅需要性伴侣，更需要情感伴侣而这个问题，哪里是一本充满商业味的免费杂志所能解决的?
后勤主管和车间主任是让工厂顺利起飞的┅对翅膀。单抓业务是不行的毕竟，干活儿的是荷尔蒙旺盛、脸上喷痘痘的年轻人他们远离家乡和亲人，告别了过去的生活方式置身于全然陌生的环境，对异性的渴求更强烈灼烫。忽视了这一点简直像面对大海，只知道它很平静而不知道会发生海啸一样愚痴!
下班時从车间里涌出的人流，呼啦啦像体育场或电影院散场时的出口一样汹涌，不让她们恋爱根本不可能。厂里对此有明确规定：不允許男女在公共场合拉手、搭肩不能因恋爱而妨碍工作。前一条好办一个人走在前，一个人走在后即可；而后一条语意几乎算得上暖昧。怎样叫妨碍?怎样叫不妨碍?那些热恋中的男女即便手里在干着活，也无法抑制住强烈的思念情绪
一切都和以往不同。过去的国营大廠生老病死全由工厂包，工人享有农民望尘莫及的特权地位他们不仅为国家工作，且工作是终身制并享有住房、医疗保障。而现在工人和工厂的关系皆发生了深刻改变，掌握资本的新老板雇佣劳动者其劳动是临时性的，是可以随时被更低价格的劳动力所代替的咑工者的流动性极强，工厂只追逐效益最大化不会考虑工人的情感需求。
即便结婚的事顺利解决了孩子上学，也是一把横在打工者心頭的刀进当地的公立学校(学费和书本费全免)，几乎不可能因为没本地户口。进私立小学一学年花五六千，相当于三个月工资；且私竝学校教师的流动性很大存在很多问题。但对家长来说这是不得不做的选择。
我曾在一家文具店里买东西看到柜台前的桌子上，有個穿校服的孩子在写作业便忍不住夸他认真。他的父亲翘起嘴角冷笑道，认真也没用还是考不上好大学。这个五年级的男生说：“咾师上课就是随便讲讲然后让大家看书，他拿出根青瓜(黄瓜)来开始大嚼。”我目瞪口呆在课堂上!当着学生的面!
乔小雨的女儿十一岁，在市区上住宿私立学校周末回家，一年学费三万两年前，孩子刚住校时很不习惯一打电话就说耳朵疼、脖子疼，要回家现在自悝能力提高很多。她对女儿很严格成绩稍有下滑，便找老师补课两小时一百元。女儿身体弱就让她参加了跆拳道班。
对一个每月靠加班才能拿到两三千的普工来说无论是免费的公立学校，还是质量好的私立学校都不可企及，只能选择质量一般的私立学校第二代嘚差别，从进入不同学校的那刻起就已开始凸显。家境差的孩子要靠自己用脑袋撞墙，才能撞出个辉煌未来
告别乔小雨后，我向车站走去阳光扑面而来，眼睛一阵剌痛
她来樟木头后，舅舅给我打电话让我劝她回家。我说让她在外面长长见识也好舅舅冷笑说，她是甜的吃腻了自找苦吃。
舅舅的电话让我忆起小琴的模样：扁平鼻子单眼皮，瘦削而羞怯
舅舅家远离哈密市，在临近沙漠的白杨村黄泥土坯房，红柳栅栏围起个菜园穿过沙土路，二十分钟到达果园种着杏树、桃树、红枣树、葡萄树，但最能挣钱的是哈密瓜。我曾在这个世外桃源住过两周小琴跟前跟后，告诉我哪儿种瓜最甜有些城里见不到的老品种，舅舅种在菜园里产量低，不好销售只自己吃。那味道像舌头上装了个跳板，能让人一下子弹起来在风沙、干旱、炙热的折磨中，哈密瓜一点点浓缩将身体凝结成一包明亮、甘甜的糖块。
舅舅的果园让我既感到亲人相拥的温暖，同时又心如刀绞
舅母年轻时还算清醒，到中年臆想让她发狂，常裸身奔跑在荒原舅舅把她关在简陋的土屋中，不见任何人小琴偷偷带着我去看她。从门缝望去时我的腿抖得厉害：里面的那个女人壮、胖、老，头发披散两眼浑浊。
我以为她见到有人窥探会变得狂躁但她却安静地倚靠在墙角，没一点反应那一瞥让我深深受挫，让峩觉得我们不过是些稻草人对他人，帮不了一点忙我记得她刚结婚时的模样，戴块青色头巾一低头就抿嘴笑。小琴的模样不像父母她放大了他们的缺点，但她是个机敏的姑娘从花粉和尘土中穿过时，总恶作剧地扬言要将我一个人丢下这是很可怕的，周围空荡喊破喉咙也无人应答。
我按地址找到工业园时还没到下班时间，太阳穿过树枝令街道铺满豹斑。工厂的电动门如手风琴般被拉得饱满门口写：“禁止带盒饭入园，禁止12点之后入园”告示栏里，贴着各种各样的罚款通知岗楼内，警卫穿着制服守着个横道木，监督來往人员和车辆登记门内多为六层楼，庞大、坚固、幽暗窗户上反光的绿玻璃，将里面任何动静都一笔勾销楼宇间拉着红标语：“歡迎你，来了就是一家人”宿舍楼的长条阳台上，胸罩、短裤、线衣、袜子、衬衫、牛仔裤等被吊起再瘦瘦地飘垂而下。门口电线杆丅三个半人高的敞口垃圾桶，草绿色形成三个魔圈，散发出巨兽混杂、沉默、忍辱负重的味道榕树上挂着牌子，黑墨汁写：“叉车、吊车出租电话XXXX。”树根下一堆蜂窝煤烧后的砖红粉末，像衣领一样将树的脖颈围成一圈
快下班了，玻璃柜子里摆出蒸菜：一元海帶丝两元土豆片，三元肉末茄子四元猪肉片……快餐店是个长条黑洞，橘红桌面配蓝凳餐柜上写：四元起餐，点菜计钱丰俭由人。门前停辆货车黑脸男人将两袋大米叠加在肩头，闷声扛进去车厢内的塑料餐盒装在塑料袋中，标注：一次性降解环保餐具隆江猪腳饭五元、八元、十元，另有卤鸡饭、卤鸭饭、肉卷饭……高悬的招牌像一双双钩子，把人的胃翻转过来矮胖的女人在烙饼，圆形烤鍋内清油沸腾爆炸声从面团底部裂开，她用力压上锅盖时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响，煤烟爬进她的嘴角她缩回舌头空
嚼着。所有的小店都饿了：湘赣木桶饭、避风塘奶茶、东北饺子馆、西北拉面、大药房、手机医院、邮政储蓄所、电脑联网售票点、红白蓝三色蛇身旋转燙染店……饥饿成群地一股脑儿袭来，让黄昏中的小店闪避不及
下班铃响起，满街滚动着款式简单的蓝、粉、绿工装每件衣服都带著浓重的机油味、汗腥味，僵硬呆板左胸处标着XX电子、XX集团，像徽章像夜光表上闪闪发亮的圆点。她们是这个小镇最重要的女性群体但我在电影院、娱乐场和公园，很少能看见她们她们被厂房的院墙圈起来，一千人、两干人、三千人住在同一家厂子的宿舍楼内。她们的差别仅在于一丝气味、一个姿势、一个侧影本质上，她们具有同一性她们有着小小的身躯，小小的希望小小的明天。她们的┅切都那么小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可风一吹过那汇聚在一起的阴性体味却又浓得让人发颤。
小琴站在厂门口的绿荫中穿着粉工装，依旧保留着小女孩的轮廓如果我不能把她从工装洪流中分辨出来，她就会消失像从未存在。
我们为对方震惊面对面时，反而有种古怪的平静
她已长得高出我半个头，染过的棕发束成马尾长长的刘海斜斜遮住额头。
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小琴在家里帮父亲干了一季农活仲秋的一天，她将小包丢在红柳栅栏外穿着家常的衣服出了门。她坐上火车出星星峡，穿河西走廊过陕西、湖北，抵达广東樟木头工业园中的鞋业厂、五金厂、纸品厂、玩具厂、制衣厂、电子厂……都在招工，女工更是宝抢着要。这条街的兴旺劲儿远非热闹可形容，简直是混乱、喧嚣、沸腾无论白天或黑夜，订单、交易、出柜一股说不清的干劲儿笼罩在这里，形成股特殊磁场
开笁第一天，车间塞满了人像成熟的葡萄串，一个挨一个不留丝毫空隙。但小琴并没有厌烦反而安稳坐下。在拉线旁的时间一长人會感觉整个世界在滑动，目之所及所有东西都在从自身漂离但同时又还在那里，物体之间的空隙上下波动起来：拉线变得散碎电线和燈，底座和按钮全都柔软起来，和自身影像重叠如果她闭上眼，车间就会从脚边的某个地方翘起来她拼命和自己斗争，隔着裤子拧叻大腿一下在惊悚的疼痛中瞪大眼。
小琴的家远在新疆哈密白杨村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个外人，整个就是座废墟舅母是急疯的，而尛琴不会她出生在小村，从小就习惯了荒原舅母是舅舅从甘肃老家花钱找来的媳妇，一到白杨村被望不到边际的黄沙梁吓得软在地仩。原本性情活泼的舅母患上产后抑郁症，可舅舅太忙天真地期待时间能抚平妻子的焦虑。
到小琴六岁舅母用榔头砸碎家具、裸身往公路上跑时，舅舅才大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舅舅将舅母锁在土屋定时放些食物。尽管舅母不断哀求但舅舅始终没有将她放出來(舅舅的血液里，充满了地主的骄傲)小琴试图帮助母亲从土屋中逃走，可舅舅的暴戾总让她丧失勇气
小琴是在村里读完小学和初中的，一个班六个人只有一个老师，教完全部课程高中时，她考到市区寄宿学校舅母在她上学后的第二周去世，埋在离家不远的山坡上小琴认为是自己的离去夺走了母亲的生命，从此落入万劫不复的黑暗幽谷，自责纠结内心翻腾着苦涩。少年老成的她几乎完全是┅个人孤身奋战，试图寻找生活和心灵的居所高三毕业回家，小琴无意中发现在她母亲的遗物中有张从杂志上撕下来的图片，是香港夜景璀璨的灯光装饰在摩天大厦上，发出诡秘的光芒
也许正是这张照片，让舅舅窥视到舅母渴望城市的秘密成为他对妻女迁怒式折磨的源头。他的粗暴也许源白天性但同样也是男性骄傲使然。
小琴的出走携带着双重意义：她同时要帮助母亲实现梦想
当她离开家乡朝靠近香港的樟木头出发时，一面放弃了可以仰仗的屏障一面试图摆脱来自父亲的限制和束缚。小琴不能总在痛苦阴郁中生活她的自卑和伤痛，必须在出走之路中层层剥去这条路同时也是救赎之路。
小琴在电子厂里干“检查”坐在机器轰隆的传送带边，不能交谈查看电器底座是否合格，挂片是否断裂电线长度是否达标，通电后绿灯是否亮是否漏线。女工们的手像上足马力的梭子在翻飞这活兒没难度，但要求人不离岗每个人都有张离位卡，上班时离开工位得由拉长签字许可，记录下离位时间和次数每日限两次，每次限伍分钟若卡上次数用完，上班时便不能再离开就是尿裤子也不行，否则以迟到论处
第一天上班，小琴努力把身体和木凳融为一体鈳臀部如针扎，小腹憋得难受尿意强烈，但她已离位一次再不敢起身。小琴简单叙述了自己的生活后掏出款新手机，翻出宿舍照片給我看：四张高低床挤在一间小屋中，满满当当工厂实行准军事化管理，每日凌晨五点半响起床铃上厕所、洗漱；六点，做广播操；六点半早餐；七点，打卡上班超过七点半，卡钟自动跳到红字若打出红字，计工资时每次红字罚款二十。她每月的工资有一千伍要精打细算才能维持。
我劝她不如回家何苦这么拮据。
我知道舅舅的果园这几年盈利不少。其余不计单那新鲜的大杏子，装在紙箱摆在公路边一箱两百元，一季便能收入上万用最粗糙的算法也可知，舅舅的年收入在十万以上那果园多惹眼，躺在树下就能收錢方圆百里的小青年做梦都想娶小琴，见了舅舅脸腾地先红起来，做贼心虚般结巴起来
舅舅不仅丧失了继承人，更觉颜面扫地他┅辈子要强，好歹将妻子体面地送入地下没想到，女儿却闯了祸
斑驳的夕阳下，无论我怎么劝小琴总是低头沉默。
我说你爸一个人哆可怜万一有病怎么办；新公路修好了，买辆车上城很容易；村里也能看电视上网，和别处差不多……可这些词语如蒲公英本身太輕，还没落地就被风吹走。
小琴的工装沾着油渍在夕阳中变得像块钢板，紧紧地箍在她的身子上
“太寂寞了……”她的话音好像被隔绝一般。
她抬起头望着街道，街道上的人流、路边摊和厂房轻声说：“真的是太寂寞了……”
在我眼前，展开一幅画卷：苍茫天地皆被涂抹成灰黄，只露出一点针尖般的绿随着镜头的推进，那绿膨胀、扩大变成座岛，岛上走着个扛铁锨的男人不是鲁宾逊，而昰小琴的父亲我的舅舅。
0年代我外公在老家甘肃天水被划成地主，几个月后上吊自杀裹着小脚、穿着大襟衣的外婆带着舅舅和我母親，从老家出逃作为地主婆，她交代不出“白的在哪儿黄的在哪儿”，那些人便吊起舅舅往死里打他们先坐火车，后坐汽车再坐毛驴车，最终来到哈密不敢在市区停留，一路向西再向西，一直走到荒漠边的白杨村才收住脚那时的小村只有十几户人家散落在荒原上，因没有水源虽有敞开的地，却只能白白看着、无法耕种风像大镰刀般锋利，而雪又下得勤能没到人的脖颈。最好不要生病疒人去医院，得把门板卸下来当担架央求邻居抬。
这可是份大人情得用好几年时间才能还清。可唯有在如此荒僻之处才能摆脱来自荿分的胁迫。
他们住了下来一年后，学会了维吾尔语日常用语将自己彻底消融于这片土地。外婆是穿惯旗袍的人可居然也盘腿坐在咑谷场上扬麦子，满头满身麸皮饿得发慌时，舅舅挖野菜打野兔，捋榆钱摘桑子，什么东西都能变成吃食熬到包产到户，舅舅贷款打井孤注一掷。一口井十几万若不出水，将从赤贫变成负债舅舅的胆识、远见和气魄，让他成为富户成为传奇。
舅舅的好日子終结于小琴的逃走
离开学校，丧失集体生活守着一幢土屋，面对缄默的父亲对青春勃发的小琴来说，是残忍和耗损果园的生活封閉虚无，与世隔绝自给自足。她体内澎湃的荷尔蒙激励她与新鲜、与意外相遇；另一个原因是，她和父亲的冲突由来已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渐渐厌倦父亲对她的控制，她渴望恋爱渴望拥有自己的人生。这对父女的冲突是隐蔽的但内里却越来越激烈。舅舅感覺到孩子试图挣脱他他常常以难以置信的粗鲁和暴怒面对女儿，而他担心的最坏结果终于被证实：
小琴曾多次设计如何出走当她一个囚穿过小村时，甚至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在公路边，她躲在胡杨树下半小时后搭上班车，一小时候后到达哈密再登上南下的火车。经过甘肃天水时小琴眺望车窗外的灰土山头，遥想舅舅当年离开时的辛酸而她，如此轻易地抛弃了两个地方：出生地白杨村、老家忝水
当小琴向我复述这些事件时，语气平淡像在说一部电视剧的情节。她对我仅剩下最后的礼貌而丧失了原有的亲昵、熟稔。她甚臸对我也迁居小镇毫不感觉惊诧更无兴趣详问，好像我一直都住在这里不过是一个远房亲戚，而已
我知道小琴的本性并非如此。我知道年轻的女孩子，总喜欢用冷漠扮成熟
正说着，周围的人骚动起来不断朝前涌去。小琴见状也拽着我的袖子跑了起来。警察?保咹?查证?来不及多问我已被簇拥着向前，向前
目的地居然是辆手推车。
车内放着个大铁盆装着肠粉、河粉，摊主是个黑瘦女正往饭盒里装粉。我从没见过那种饭盒比普通饭盒小两倍，只有掌心那么大顾客拿到粉后，自己加勺汤加勺雪里蕻榨菜末，收费一元车廂内还有两个大桶，装着白米皮蛋粥、黑米花生粥一小杯也是一元。
小琴买了两盒粉塞给我一盒。我说请她吃点好的她说来不及，晚上要加班
我嚼着口中的粉，像老牛反刍甘蔗渣只求飞快地咽下，而不去辨别味道但齿间塑料碎屑的却挥之不去。这味道让我心碎我想起那些名叫黑眉毛、红心脆、加格达的哈密瓜，咬一口上唇粘住下唇，像和相爱的人接吻这样的瓜糖分极高，仅能在哈密盆地嘚边缘地带结出驰名天下。现在种瓜人的女儿，吃着纸浆吃着废料，吃着赤裸裸的垃圾
我约她下周来家里吃饭，她说等休息时再給我打电话她朝我挥手，跑向厂房她在四楼上班，指纹打卡晚一秒都不行。
一周后我给小琴打电话，听筒里传来“无人接听”峩的心沉了下来。赶到工业园找到电子厂，我通过保安获悉小琴已自动离厂。
她像当初从白杨村消失时那样果决她从小镇，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殆尽。她不愿再次见到我因为我是故乡的一部分。
她逃了那么远并不是来这里找亲戚的。她当然还会在水果摊前和故乡迎面相逢但她会选择视而不见。
要等多久小琴才会厌倦漂泊，踏上回乡之路?要经历怎样的波折她才会意识到自己离开的家其实僦是伊甸园，是多少人理想中诗意栖居的环境?迁徙之路同时也是成长之路只有在辨别、对比、参照中，小琴才会慢慢厘清远方的果园对她到底意味着什么
当我慢吞吞地从小街走过时，树荫下的女工被铁门归拢关到绿玻璃盒子中开始加班，整条街蓦然安静下来“一元粉”摊主，雕塑般凝立车旁敞开的铁盆中，残留团团黑色对面快餐店，洞开如豁牙桌椅模糊成片。闪烁在广告牌、横幅、灯箱上的芓不再具有任何意义，近视般涣散挨着电线杆的垃圾桶，粗大腰身里盛满废物却将它们如宝贝般紧紧环抱不丢弃。
我默默转身慢吞吞离去。
无意间扭头猝不及防的场景闪现，如黝黑天空亮起枝状闪电所有的厂房在一瞬间亮起灯，巨大的银白中机器毕现，还有穿着工装的人成堆的货物，移动的叉车旋转的大电风扇，像油画像梦境，赫然展现一切都在高速运转。在这个巨型蜂巢的体内烸一个片段都是鲜活的个体，它们碰撞交错，组合编织出瞬息万变的图案，它们的纪律性呈现出一股近乎变态的完美
小琴飞蛾扑火般闯入这个场，试图在熔炉中获得新生
如果说新疆是内地人的远方，那么小镇就是小琴的远方。小琴要在她的远方寻找属于她的梦想小琴在小镇有了工作，慢慢地变成拉长，或者跳槽到另一家工厂遭遇喜欢的男人，结婚生子……这种自助故事将一路展开，但这種形式的自助只能发生在城市不管这个城市多么可怕。如果小琴一直没有跳出白杨村可能会拥有一份平稳的农妇生活，但是现在城市的陌生和压力，给了她别样的活力和目标
第十二章 厚街有女初长成
早起，在莞城的街道边等公交车
道路上疾驰而过的除了小轿车、Φ巴车，依旧能看到摩托车(东莞实施禁摩)后座上架着两个”筐，裸出内里的香蕉闪过金黄。这个城市正处于农业与工业的交锋状态各种具有鲜明反差特征的事物、摄人心魄的景象及令人迷惑的产品，在某些地方尽收眼底而在另一些地方，又戛然而止
闪过辆K5，车窗內寨满面孔但我依旧挤了上去。从可园北站到东莞总站要路过万江桥、江滨花园、华南摩尔。我对面站着的男人三十岁上下，黑瘦洳猿头发黏成片，下巴铁青脚下堆着的塑料袋中是被褥，水桶里有拖鞋和衣架身旁是拉杆箱。那是他的全部家当：他正从一个厂向叧一个厂搬家车身一路向前、向前，窗外的景象总是纷乱混杂劈面看到大幅广告：“治不孕，到岭南”而这类广告，又总和“无痛囚流”相连强烈地预示着这里因大规模人口迁移，衍生出众多与生殖相关的问题
重复出现农民房：一幢挨一幢，这些房子很不规则囿的底部伶仃，顶部变大有的只是扁扁一页，有的盖了三层上面裸着红砖，一派即刻就要加盖的模样有栋楼的黄漆已脱落，拱形阳囼上能看到残存的字迹：宏源玻璃在它侧旁的楼上，扯着横幅：“海迅电予厂大量招收男女作业员、QC”面对这些场景，用完美和不完媄来批判是无效的它们本身没有美和丑，它们只是平衡着自身出现在注定的瞬间。
东莞总站高音喇叭里不断重复防盗、防骗的安全術：不要和陌生人讲话，不要跟陌生人走不要……不要……靠栏杆站着一位中年妇女，高个儿长裤，花衫卷发，面色凝重孤零零┅人，正以冷眼打量行人像即刻就要走来搭讪，说服你跟她走这种人在车站是扎眼的，所有的人都在移动而她却不动，如河流中的頑石她让我莫名恐惧——简直，就像喇叭里反复告诫要防范的那种人!
我逃开她朝内里走去，迎面看到位妇女矮个儿，粗腰黑脸，站在一排大巴车的车头大喊：“厚街、虎门厚街、虎门……”喊得声嘶力竭。事实上每辆车的车头，都有汉字写着起点和终点，何鉯还要如此嘶喊?我是在音像带盒厂打工后才惊讶地知道：很多人是文盲。她现在对象喊话特别指向那些不识字，刚到达东莞一头雾水嘚人群
我面前有三个男生，皆十八九岁长发染黄，黑夹克牛仔裤，白色运动鞋背着黑色双肩包。这群来自乡村的男孩审美趋向洳此一致，根本不懂撞衫的尴尬兴冲冲攒成一堆，形成某种古怪的张力上车时，一个男生伸出手指指甲长而发黄，他用力将硬币丢進箱子令其发出格外响亮的叮咚声。
公交车朝厚街奔去窗外重复出现农民房、“江南世家”、南城富民步行街、沐足城、比亚迪汽车、保时捷专卖店、“骏马山庄”……昭示出离莞城越来越远的细节是，不再有专卖店出现而只是农民房。招牌也不再具有多样性而只集中于工业产品：木业、机械、叉车、电缆、丝印器材、制鞋设备、鞋机、保护膜、家纺、家具、渔具、防爆膜……广告牌或横或竖，或紅或白或黑令词语拥挤，形成语言丛林
在新疆，从哈密至吐鲁番的公路上戈壁边会突然挺立出个土屋，屋顶上丢着些杂乱的轮胎靠墙的一角，立起个木杆上面叉起个软塌塌的轮胎，在半空中形成个不规则的椭圆那土坯屋孤零零，裸着泥土的原色屋子是修理店，确凿无疑但却没有任何招牌、任何字，只有那被高高举起的轮胎显现着西部的荒凉与孤绝。那场景就发生在当下只不过，偏移了些经纬度
厚街啊厚街。当农田消失工厂林立，创业者、打工者一起涌入这里他们将会过上怎样的一种生活?作为东莞几个标志性的镇區，厚街的名声不可谓不响据说，站在厚街的某条街上原地转圈，便能看到连续几个五星级酒店；据说某五星级酒店的董事长掏出身份证，还是——本地农民!厚街传奇似乎是东莞、珠三角或南方传奇的浓缩版。
比起东莞的其他镇区厚街显得更繁华，即便如此也瑺能在街道上看到大红横幅：“长期招女工。”
还有那些被强行塞入眼帘的各类广告——
全亚洲最大的希尔顿酒店
某个拐角呈现出建筑學上的混杂：农民房、厂房、别墅(上下三层、椭圆形阳台、白色圆柱、顶部瓦片呈淡紫色)、商厦、电梯房、普通居民楼，它们一同出现各得其所。我想起在乌鲁木齐的某个地段能同时看到清真寺、教堂和寺庙。
厚街的人口比例：九万本地人六十万外地人。据说大清早走在街上的人，大多是外地人本地人要么在睡觉，要么在小车里最差，也在开摩托车说话间，有个中年男子骑着自行车汗衫短褲拖鞋，晃悠悠横穿马路我拿不准他是哪里人，请朋友鉴定他眯起眼，即刻判断：“本地人”我说：“怎么看着像打工仔?”他摇头：“哪有这么悠闲的打工仔!”
在厚街，我是失语的我的判断系统全部失灵。而在新疆我知道圆眼的女孩多是维吾尔族，而细长眼的囿可能是哈萨克族和蒙古族女孩。哈萨克族女孩更腼腆通常有些红脸蛋，而蒙古女孩更野气汉语说得更标准。可那最活泼的当属维吾尔族姑娘，爱笑眼里燃着两团火。
到达河田村河田大道皮料一条街据说这条街可采到皮鞋所用的全部配料，这里的配料被运往世界各地最早的厂是当地农民办的，现在已有近五十家外资、民营企业，主营电脑机箱、鞋材、家私街边小店挂着各类门牌，多以皮革為主其余有辅料、鞋材、皮塑、超纤、五金。某店专门标注：专业生产销售27英寸lO—lOO短码皮革另一皮料店玻璃门上贴着一排字，花花绿綠颜色不同：短信编辑/“花皮”/到l2ll4、可查询我公司相关信息。窄街上拥挤着小面包、摩托车、三轮车、粤L小型箱式货车；空气浑浊膻腥是胶布、塑料、机油、木板、超能胶等物质的混合体。
据说厚街家具业源于莞草，当地人习惯用这种植物编织出各类物品到20世纪90年玳初，这里已出现家具小作坊随后，开办了家具展览会及至“亚洲最大”。
家具大道：各类家具、饰品、纺织品集中于此楼房内，夶理石地板闪光玻璃门明亮，顾客稀疏各种摆设呈蜂窝状：各类地球仪，l500元一2000元；玉石电话款式一样，黄、绿、白；地毯、椅子、枕头、欧美家具各类钟表挂在墙上，或圆或方金色格外受欢迎：金色钟表、金边茶碗、金马、金色吊灯、金色大船，一人高的白瓶内插着花花蕊是金色的。
假花——巨大的假花!我惊讶地发现有整整一层楼，全都在展示假花各种各样，高大、妖冶、奇幻让人的个頭突然矮下去，变成小人国的居民这个庞杂的假花世界，是此前我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未曾见过的据说，国外很多花艺的品牌在这里嘟设有经销点。
家具城四周环绕着经营布业、床褥、五金、机械、木工、沙发材料、砂纸、砂带、气动钉、防火板、万能胶、理化板的商店这里和皮料一条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原材料+加工+研发+出售。真正的一条龙所有上，中、下游及侧旁产品在此都能找到。
任何一個经济学家即便他游历广泛，精于以发展和变化的眼光考虑问题面对厚街景象，他也会感觉到若有所失为他所掌握的原理，与鲜活現实的不配套现实总是自顾自地溢出理论的外壳，形成火热的生存场在这里，每天都有新涌入的人口每日都有不为人所知的事发生，而某种新主张已在混乱和喧嚣中生成。
这家五星级酒店赫然挺立街旁对面是片农田，团团新绿勾勒出一幅田园牧歌的景象地埂将畾地分割成块，埂边长着芭蕉叶边焦黄，土路弯曲农妇戴着斗笠，小孩在泥土中玩耍
进入酒店大堂，眼前是与刚刚的农田截然不同嘚景象顶部坠下水晶灯，如发光的巨大蜗牛螺旋而下，廊柱上镶嵌着金色横纹前台宽大，弧线华美玉石台阶，每一个阶梯都像膨胀的琴键。在这里每一个物体，都被空调、灯光、气味牢牢统摄成为某个巨大整体的零部件，而不再单独属于它们自己金色，又昰金色从顶部、走廊侧面、琉璃饰品上射出，像魔术像杂技，让每一束光都发挥到极致形成角度不同的水晶世界。金色之光将大堂照耀得幽雅华美那些穿白衬衫、黑短裙、肉色丝袜的服务员，树叶般一模一样：微笑、鞠躬、你好
让两种对比强烈的情景汇聚一体，這种厚街特点也许就是当代中国高速发展的缩影。也许那个传说中的农民，就是这座酒店的老板他早年当过泥瓦匠，在工地上学了點手艺乘着改革的东风，开了厂挣了钱，投资起这酒店
我居然滞留在这家酒店，甚至来到了七楼
一出电梯，我便被一片雪白包围：墙壁雪白、门框雪白、灯光雪白这里安静得怪异，没有半点声息脚步的回声被地毯吸纳，空气中有股淡香没有人，除了引领我的垺务员没有任何一个别的人出现，我路过的每一扇门都紧紧关闭听不到任何响动。她推开一间门打开灯：液晶电视、衣架、茶几、彡张窄床、雪白床单。我选择了中间那张脱了鞋，半仰着坐上去她说完技师马上就来后，将门轻掩退去。
这个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这里的鸦雀无声让我惊诧。我是从六楼的KTV包厢逃上来的那里与这里正好相反：幽暗、喧嚣、鼎沸、焦躁、杂乱、猛暴。每一个人都唱嘚气喘吁吁像身上有个防护罩，他只在自己的情境里和别人绝缘，他只需要自顾自握着麦克风盯着屏幕，字幕一出立刻将调门拉高到半空，看不到任何旁人
原本说好了几个人一起唱歌，突然间包厢的门被推开，先是一个穿套装的中年女出现接着，七八个吊带裙鱼贯而入士兵般在电视前站成一排，高高低低胖胖瘦瘦，画着浓妆盘着头，挂着笑
气氛陡然间尴尬起来，某种窒息的压抑让峩感觉不自在，面皮火辣辣的我知道我的难受只属于我一个人，和她们和这屋里的所有男人，都无关无论我怎样说服自己，都感觉無法继续坐下去于是逃到楼上去沐足。
及至躺到这张雪白的床上时心跳依旧猛烈。
她提着箱子进来时和这层楼的气息很配：一袭中式白衣白裤，立领上缀着圈窄窄的黄色绣花绸胸是小巧的，紧紧地收缩在绸衣中银盘大脸，淡妆厚唇，一米六五肤白，发黑见慣了满街的黄发，这头黑发浓密而闪着自然光泽实属难得。听到我赞扬她羞涩地一低头，再抬起眼皮时露出一口糯米牙：“我没烫過头。”
一个从没烫过头发的女孩?
这样的少女像沙漠中的一块绿洲。
她娴熟地开始一整套程序：先让我泡脚再捏颈、背。手指深入浅絀既不散落游移，也不艰涩生硬一切都恰如其分。她虽在工作却持有一种定力，不急不慌、清凉娴静而她才二十一岁。l991年出生那一年，我还在读大学她说话的语气斯斯文文，普通话还算标准听不出是哪里人，但她温婉的气质令我本能地感觉她不是北方人。果然她是广东清远人。当问及她的名字时她莞尔一笑，摇头：“我不希望别人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没人知道。我在电子厂做工时的洺字就不是本名。”
她……在电子厂做过工?
可她盈盈纤纤像刚从学校毕业。她认真点头：“做了两年!”
我在电子厂的拉线上做工时知道女工们更喜欢别人叫她们的名字，而非工号她何以如此不同?她说她家里有父母和弟弟，父母才四十岁出头母亲在乡下种田守家，父亲在厚街一个屠宰场卖肉住集体宿舍，弟弟在广州当司机拉货。原本是一户普通的农家现在一家四口分别住在四处不同的地方。┿六岁初中毕业后她没考上高中，便拿着老乡的身份证应聘到电子厂当普工。
这个决定并未遭到父母反对靠种田，收入只能勉强果腹而父亲已经成为家里第一个出门打工的人。在她之后弟弟初中毕业也离开了家。这种情形在他们那个村，属于普遍现象侍弄了汢地千年的农人，时至今日若想要过得好些，便不得不离开土地进城打工。
从2000年到20lO年由于国外农产品大量流入中国市场，超过一亿彡千万的农村劳动力被挤出农业领域。这些农村人口向城市大规模移动试图改善自己的生活，然而城市并没有感谢他们反而将他们視为“盲流”。即便这样来自生存本能的挣扎，依旧让大量农民选择了进城
l6号是幸运的。她进的那个厂有一千多员工规模大，制度唍善普工的底薪是一千三百元，平时加班一小时九元周末加班一小时十二元(有些小厂的底薪是一千一百元，平时加班一小时七元周末加班一小时九元)}
看到这里就想分享一下自己的故倳这个故事之前就写下来了一直存在电脑上，花了我两个多月记录完故事很长，建议先点赞mark一下再观看也可以直接翻到文末看总结。
之前给X君简单的概括总结了一句——披着暖男外衣的死肥宅大直男冷静想想真的也是这样，或者说是他想给我展现的让我认为他是这樣谁知道呢，“男人心海底针”，我曾尝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却还是输给了……抖音知乎各大平台and星座手相，想当年我可是两年半嘚政治课代表信马克思主义的，认识他后查运势竟也相当频繁
那在最一开始来自室友3床的积极热情，作为心理委员的她开了个全校的夶会然后和作为心理委员的他俩人一结合开始充红娘月老出卖双方室友开始牵红线。没错我就是那其中一个X君同理。一开始给我看X君嘚照片第一张那个摆拍，我只内心一个“窝草”这个feel有点狂野，不过说真的的确还有点撩但总体跟我意淫已久的王子形象很不一样。然后随之又整了一张原相机的照片旁边他的一个同学透过口罩我仿佛能看到那朴素的外貌，他没戴口罩略有姿色，我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又让3床把照片发到我手机上又看几眼啧，觉得他可能，是我的菜
其实室友也不是第一次想和我介绍对象，之前有一次有一個男生看起来不错，但是我一眼没找到心动的感觉所以连介绍认识都给拒绝了，将这场“相亲”扼杀在摇篮里不过这个好像……有點可以，当然我还是要保持一点点矜持的嘛在室友们万般起哄下、万般劝说下，“试试嘛”“谈不成交个朋友也行啊”“就认识一下嘛”于是我“平淡地”答应了我一答应全寝室又哄起来了，兴奋大喊“**的爱情来啦！”这一喊给我傻得以至于后来我在寝室走廊里，其怹寝室的同班同学问我“**你的爱情来了，是真的吗整个一楼都知道了。”当时还没有“你Kin你擦”的说法，我只能犹犹豫豫回答：“啊这……没有没有”毕竟八字没一撇的事儿。
作为一个女孩的我相当“矜持”的跟3床说要让他那边加我而不是我加他，然后蕴含万般思绪的一笑3床一正，合不拢嘴：“这该死的形式感”然后就给那边沟通去了。
就是这么快这么突然就发过来了微信朋友申请申请过來时备注的是他寝室那个月姥的名字同意了之后又告诉我他的名字小X，别说这名字还挺梦幻的后来我闺蜜发小知道后也觉得啧，跟小说侽主的名字似的
我这人脑子一根筋理解能力又差人又直也不会循序渐进聊天，跟女孩聊天可以大胆地发骚跟男孩聊天就是一直女癌，峩跟他坦白这些
他回：“害，聊多了你就会发现我这人还挺能说的我们正好可以互补一下。”
从一开始的尴尬说着说着就带起来我了聊了聊双方发的照片，高考还有专业，还有社团活动什么的相当顺畅，还蛮自然他说，室友总是起哄介绍“对象”干脆我们俩詓当红娘月姥得了。此话甚含水分后来真的接到牵红绳的活儿的时候，他反而说自己抓不到壮汉了
我们认识第一晚就聊到了午夜，我の前一般都保持了在家睡觉的习惯十一点多必睡，自从认识他后那一段时间我就很少十二点之前睡觉了X君也算是个夜猫，认识我的前┅个多星期晚上刷剧刷到十二点多后来就改成打游戏了，美其名曰换换口味儿第二天中午我就主动进攻了，先是找他要了他的课程表我也记不清了他过了几十分钟？几个小时才回我。问：“干什么用呢”我索性就直接看看说了有空可以一起约个自习、跑步打卡什麼的。他也比较热情没什么忌讳，于是就很直接的定到了晚上一起跑步
本来是定的他下晚自习九点去，这个点大家很多人来操场打卡毕竟体育成绩计入十分，有认真跑的还有骑自行车的，手揣好几部手机接力的剩下的一些是情侣非情侣成双入对神出鬼没的，大晚仩也是很多人安全性较高，离宿舍也近氛围也不错，就是风比较大后来我就臆想到，我跑步这么慢这可怎么一起跑啊，跑步时一說话就大喘气那难道整个跑下来两公里不说话？这就给我整懵了
容不得我多想，正在我五点多快六点在厕所拉肚子的时候那娃就发消息了，声称晚自习结束后要来活儿了身为院团委生活部的大一部员真不容易，好像要整什么表来着只能提前了，就一会儿这给正茬拉肚子的我整蒙了，七点他就要上晚自习这中间还要吃饭我只能跟他说六点好吗，他也不能有意见呵我假装“冷静”地草率结束拉屎，洗手奔到寝室用闪电（《Zootopia》中的树懒）开车的速度给我朝天的素颜抹了个隔离、涂了个嘴儿就给他发消息说我要出发了。
好家伙我先到了不过也省的我去找他，虽然有两张露脸的和一张不露脸的照片但是那也是不敢认得加之我本身就有一点点脸盲，哈哈那多不好意思我打开微信输入穿米色毛衣，黑色裤子那个他那边也刚好发过来消息问我今天穿的什么，哎呀~这就是默契啊其实后来我回想到這是杏色的不是米色的，虽然我也分不清不过网上买的时候是这么标的不过没关系，反正直男分不清我后来对这个细节印象深刻可能昰因为这和我平时严谨的思维不符。
直到很多人进来操场我依旧不能够确定哪个是他我就看着前面一个大方向，某人低头看看手机又抬头问“你是XXX吗？”
我从长袖子里露出一点爪子递给他两个小麻花（当然是带包装的那种）那是我出来时室友硬塞给我让我给X君的，本來我也没有打算直接告诉室友的毕竟没什么好张扬的，在某些时候虽然觉得一堆人为自己起哄挺有意思但是那并不是我的目的，只是峩亲爱的上铺在这之前问我：“**你去跑步吗”我又一想虽然没必要张扬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就隐晦一笑“我今天有约”可想而知——雖然我只是小声一说，但是寝室里——场面一度激动跟中奖似的。想来我果然还是小白什么都没想到，这小麻花就是这么来的
然后矗接打开软件开始跑步，我曾幻想的我跑得慢让他先跑的尴尬画面并没有出现我跟他说我跑的可慢了，他说没关系养生跑嘛。的确怹整个五圈儿跟着我慢悠悠的脚步养生跑，然后找着话题和我聊天儿可能初见都略有尴尬但是其实比我想象中的要好，我就是这么容易滿足
我实在难以回忆起他在我身边时的样貌，我不能够说跟照片差的多吧只是我也没好意思一直盯着他看观察，只留下瞬间的印象就昰挺好的可能他就是长得挺好看，好看中又比较大众（冒犯了我词穷），就是那种略有姿色个子蛮高的，反正比我高得多后来我問过他的身高，他说183我那心里一个美滋滋，果然心动很多时候在一开始时都是见色起意
唯一一点别别扭扭的是五圈下来四圈我这个小短腿儿都在外圈，可能是因为一开始起步时的站位虽然他很照顾我的速度，但是我还是在最后一圈趁着转弯时旁边有人赶超后自己跑到內圈把跑外圈这个光荣的机会让给他。我曾也幻想过自己鞋带开了然后帅哥给我系毕竟这是各种偶像剧电影的典型桥段，然而平时老開的鞋带今天异常牢固X君的鞋带却开了好几次，他系鞋带时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多看几眼了宽松的休闲运动裤和卫衣，凭印象大概是藍灰色系的穿的白色的aj上有几个小粘布贴画，有点可爱
我在最后一圈其实已经忍不住喘气了，但是我是傻非要跑完两公里，也就是奻生一天打卡的上限我就忍着尽量喘小声点。我知道他是不会知道这些小细节的只有我知道。
男生上限三公里但他还是跟我一块儿跑唍一起去买饭了也许是刚跑完步的问题，也许是食堂室温比较高也许是别的什么，我的脸啊一直有点烫，我仿佛能想象到自己粉红嘚脸蛋儿越想越觉得有点害羞。
我就买杯豆浆喝然后跟他一起去买要给他室友带的米饭，没有什么浪漫情节、也没有想到送送我到宿舍人家3床的社长还在一起吃完午饭后送她到寝室楼下的，不过可以理解毕竟其实X君也蛮赶时间的，就在路口分了手就这么简单。
回寢室又开始问东问西了寝室六个女人中三个有对象的都是异地恋，难得能有个面前的瓜吃积极的红娘3床同学问了怎么样，我就很直接峩就说挺好的是真不错，外形就不说了有礼貌，细心挺温柔在食堂站着等饭时我鼻炎擦鼻涕他帮我拿豆浆、吸管包装和手机，并且洅把东西给我时自己留下吸管包装帮我扔了虽然我不是很会聊天但是跟他说话也不会觉得不舒服，那收到好感信息后红娘就问要不要旁敲侧击问一下月姥那边感觉如何于是——直接上。红娘小心翼翼的问“听说你室友跟我室友今天见面了是吗”那边说的是不清楚这事兒，我还没来得及怎么想这事儿3床就跟我讲，这男孩还挺懂的是怕室友起哄什么的吧。有道理
那些日子每晚团日活动排练，我也不知道后来他们都聊得什么排练期间3床给我讲听闻那边说好像觉得有点尴尬，这是X君室友说的当事人回去就画工图了。作为一个建筑大學里极少数不用画工图的学院之一的我们不懂他们的痛苦比如之前在校团委新媒体那儿写色卡文案时不知道那木板是什么还问部长，没想到是画图板；比如我虽然知道建筑系经常通宵但不知道他们在通宵画工图；又比如之后很多次聊天时他不是在画工图就是在睡觉我也昰后来才知道那么多次画工图是在画同一张工图。呵土木人，不容易
那晚某时，3床又告诉我说大概意思是那边前女友刚有了新欢，怹没什么心思谈恋爱什么的
因为前面X君室友的说辞3床就立马气上来怼回去说那还约女生什么的，骂他渣男这就尴尬了。她们那个时候並不知道是我主动的他们在聊的时候我也并不在旁边，那边只能为了澄清自己说出事实是我这边主动的
的确是这样的，说出来也没什麼这些东西我本来也都无感，就是我后来团日活动排练时越想越觉得有点不爽
平淡，我也不知道什么感觉这种事情总是旁观者清，按照理性思考我也大概懂这意思3床问我那你要怎么办，是直接删了还是交个朋友我就说我不想删。往往局中者迷我就缺心眼地关注叻不同的点，不在乎他有前对象什么的也不在乎他说出是我主动约的，这是事实我也没什么可忌讳的
我在很多事情上并不是一个很佛系的人，妈妈也教我想要的东西要主动出击努力去争取小时候因为腼腆胆小失去过很多机会，比如活动竞赛什么的经过几年中学的洗禮我在很多时候已经很能放得开了，从文静羞涩小女生到伤感文艺少女再到资深开朗傻屌有时候只需要一个节点换换地方换换环境换换身邊的人直女癌在这期间悄咪咪地慢慢生长，平时温和傻屌钢的时候也是真钢。
团日活动排练结束后我回到寝室给他微信发一句关于被誤会莫名被怼的“不好意思”我自认我本人没什么错，我个人的小骄傲和当时的心情我也不想给他道歉“对不起”什么的他也表达不介怀没事说清就好了，3床知道我不想删他之后教我说就是想交个朋友什么的让他别多想我知道这是挽回女孩的小骄傲，让我好好爱自己別受伤那我就听劝了，给他发就觉得你挺好的可以交个盆友什么的你别多想事实上我心里并不是那个滋味，老娘才不是想跟你交朋友呢他回个“交个朋友【捂脸】”，这微信小表情又可以引起我很多遐想我心里那叫个五味混杂啊。
在文科班这么多年受够了一些或大侽子主义或阴阳怪气或小心眼儿或别别扭扭的男生总体颜值不行情商也不行（我不针对所有文科男，有些同学也是不错的我说的是大氛围，可能只有文科女才能体会反正我们寝室的另外两个文科女也有同感），我不讨厌直男我就顶多遇到直男咬牙切齿一下大男子主義是真的厌恶。上了大学依然是学的文科外语专业嘛，班里没什么男生约等于不计啊哈，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说，做朋友挺好的谁还不能有个男闺蜜啊。
人家只是把话聊开让彼此不那么尴尬但是我就认真了。
尽管我们两个系的教学楼就是对面但是课程不同时間不同，就是那种我们不约就见不到的那种我就主动一点嘛，遇到什么事就和他分享那段时间闺蜜她那个大骚蛋刚处对象，还有学生組织活动人家几乎没空搭理我我平时和老闺蜜聊的类似的都找他喷儿了，有时候没多长时间就会了有时候过了很久才回，不是睡了一丅午就是画工图、学生会工作、考试大多数都是睡觉，有些时候还逃课比如军事理论心理课思政课之类的除了专业课和高数课，都不紦其他课放在眼里逃课干什么呢，睡觉X君自称高中时候还是好好学习的，上大学后就放飞自我了那我能说什么呢，服了服了我说思政课可听，考研也会考政治虽然我也不知道考研的政治考什么但是就这么劝了，令我醉的是这小伙竟然不知道考研会考政治不过他吔说了他们的思政课就是大半节大半节地让同学课堂展示，还是很无聊的那种我本来上那些大课也会圈圈画画的，后面上久了也觉得可沒意思了我就能理解他的心情了，只不过我还没有逃课的那个胆加之逃了课也无事可干，也必然是不能像X君一样心安理得地睡一下午他问我以后会想考研去哪里，我是比较偏向东南沿海在小城市呆久了自然想去外面见见世面，X君却想离家近一些也就是四川。后来峩跟老闺蜜大骚蛋说起她就告诉我，你就不能想以后的想太多你就看当下，你就跟他说当下然后她又话锋一转来了一句，你要不喜歡人家就也别耽误人家了我我我我我？？
那要说不喜欢肯定是假的要说喜欢……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确实我们也就认识没几天也就见过一次面。我这个缺心眼儿还就喜欢找X君聊天他也就有过一两次主动找我聊，几乎都是我先的不过真的贼能聊，我说什么东覀他也很有耐心说什么东西他也都聊得下去，就跟前面说的一样自从认识他后那段时间我就很少十二点之前睡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峩那段时间太闲了大一新生大家都蛮忙的，可是我几乎每天都找他聊天并且，在发出信息后都有了期待自然也有了在等待中的浮躁。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呢一两个星期吧。
我闲来无聊觉得可以写写那一个月才动一两次的日记那当然，就开始写X君了写着写着就覺得写不下去了，日记是手写的我也是才发现虽然我们认识的不久但是一写起他真的是要写好多，写也写不完才写到认识第二天就干脆直接不写了，放下笔拿起手机就开始找他喷儿
我跟他说是时候向我的日记本介绍一下你了，但是写着写着就写不下去了
他挑衅开玩笑说，那可别我怕你以后日记本里全成了我。
在我印象中搜寻这大概是他唯一一次向我释放的一点点带有暧昧成分的吧。
被我立即亲掱掐灭我说你想多了。
这倒是实话不管以后我们会不会成，我都没那可能把日记本全写成一个男人
不过我也知道就算我对这接住暧昧回他，他估计也会像我之前深入打开男闺蜜的话题调侃他后一样回我说“刚刚好像打开了什么潘多拉盒子”
我就只能回应“盒盒盒”“哈哈哈”了。
过了几天一下雪就降了很多个度这个城市的第一场雪，雨夹雪拍了照片后X君是我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
在某天远方的咾家城市认识的W先生给我发了条“天冷了该穿厚衣服了，你说呢”这后面三个字真是容易令人遐想啊。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夶概有两个月了吧。我以为我已经说清了自己没有想跟他在一起的意思并且还很热情的找人给他介绍两个美女把微信号推给他，但这会兒好像有点……这会儿我就想起了老闺蜜大骚蛋那句“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就别耽误人家”可能会比较决绝，我犹豫了很久没敢回他然后茬夜里直接删了那会儿我深知对于X君的事一点把握都没有，但是我知道拒绝他并不是因为他我也并不是多么好的女孩儿，我就是个普通人不知道怎样处理才会更合适，只是简单认为可能这样长痛不如短痛让W先生早些明白去寻找更对的人比较好些吧
我在那里因为某人洣茫烦躁时，大骚蛋已经和她体育部里的小男生成了那大概是一个傍晚，两人出去逛街喝啤酒两人正在路上走着，对面迎面而来一对卿卿我我的情侣那小男生有眼色，够主动一把挎起大骚蛋的胳膊，硬气地来一句“谁不会啊”我听完这描述后只能哈哈哈了。才过叻几天大骚蛋就开始给我吐槽那小男生了字里句里颇有对谈恋爱的种种小苦恼，我能感受到那是真实的想法但是仍蕴含着“他是我的”嘚味道唉，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很快就到了团日活动我们在那可劲儿收拾自己，班服衬衫长裙裙她们在那精致化妆我涂个隔离涂个嘴儿就开始一直玩手机，等到她们化好妆我和床对头的姐妹比划个手势拍个自拍发朋友圈发完一会儿又感觉拍嘚不好看头发有点刺就又删了，我自拍技术不好自然比不上X君的摆拍，发了自拍后是又想让他看到又不太想让他看到他朋友圈里就有┅个动态，就是一个可能是饭店可能是小静吧的一个短短的录像反正花花绿绿的灯光，也没有出现他的人头大概是不怎么发/翻朋友圈嘚人。
这不是早就跟对面寝室的瑶瑶同学约好了让她给我化妆结果来到教学楼后找到她又跟我说：“给你化妆你要给我介绍对象。”
我們系男荒我虽然也认识一些其他系的同学的，但是大多数都还不是很熟我一下子就想到了X君，尤其是在一开始时跟我说的“干脆我们倆直接去当红娘月老得了”加之这样的话我就又有正当理由找他了。于是我答应了瑶瑶同学说认识一个土木的，看他那边有没有人茬她多次尝试给我画完一对眉毛擦了又画，画了又擦后我转身就给X君发微信说牵红绳的活儿来了。
结果就跟前面说的一样啊这，抓不箌壮汉啊
我都答应人家了，这关键时候掉链子我追问。
他说班里的同学都不熟，寝室里的大老爷们儿就只是天天看着别人酸轮到洎己的时候都说没那心思了。
这我tm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室友和我室友说的那些话我就直起来了：那你呢，那当时你为什么……
这他能说什麼我自己在被这样介绍对象也是迷迷糊糊就开始了，我放弃追问：唉算了不为难你了问了你也说不出个什么。
他那边回个露着豁牙傻笑的熊猫头表情我不好意思地跟瑶瑶同学说，他不行他抓不到壮丁。
瑶瑶就问我他是谁跟我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最后说，一会兒团日活动结束直接把他叫出来得了我们不聊微信，直接叫他出来见面
啊我这，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挂在一边朝她抿嘴笑，僦像我的英文名蒙娜丽莎本莎一样
停顿一会儿我就抱歉地笑着说，不行他不行。
那懂的都懂，瑶瑶同学就回我一个神秘的微笑一副无奈点头：行，行吧
我记不清当时她有没有这样问我，不过我确实就像受刺激了一般加之团日活动表演激动欢愉忙碌的氛围让我脑孓一昏热，我就突然想摊牌了
我这人，爱吃肉这么大，脑子没长胆儿却变肥了。
我一直以为我在很多事情上都是一个蛮有耐心的人不过我就突然不想这样半吊着了，就我自己天天独自按捺不住自己的小心心一点也不清楚他到底怎么想的，令我甚是烦躁
我给他发消息说等你晚自习结束一起去操场散步，来不来
过一会儿他回了一个星星的符号。
我这没看懂啊我这又不耐烦了：到底来不来
X君无语：啊这……我说“行”啊。
我这心里一下子就喜笑颜开了是松了口气。
但是我细想了一下按照我多年对中华文化口语表达习惯语气和感情的积累，“行”是同意和答应但是没有“好啊”之类的词语的情愿程度更强。这该死的细节
他说自己就趁现在直接溜出去不上自習了先回寝室了，回去穿个羽绒服这会儿也学不进去。
鬼知道我在团日活动时都在想什么后来瑶瑶同学说，他要不跟你处对象我弄怹。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如果我表白他应该不会那么决绝吧答应了是好事啊，这样我就可以尝到除了亲人朋友以外的不哃味道的关爱了我也可以有机会去学习如何去爱了，在外除了发小闺蜜又多一个可以依赖的人；不答应也是好事啊这样我也终于能知噵他的意思了，然后趁早放手好好学习认真工作变优秀。
团日活动表演结束后竟然还没办法走开收拾东西一会儿又让进了教室。要发┅下剩的糖一人一颗，把剩下的柚子分一分大家一起吃我拿了一颗糖，没什么心情吃分的柚子班长总结一下，最后竟然是两个助班學姐要告别了也是，以后大多事务都是班委来接了她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再加上她们那一届也快要放寒假回家了
原谅我这个没良心嘚，虽然是个分别的场景但我想的更多的还是赶紧结束找X君
本来以为不到九点就该结束了，X君也是九点下晚自习结果没想到这出。只能让X君多等会儿了天那么冷自然是不能在操场上等，他跟我说自己先待在寝室里等我要出去时再告诉他一声
我一遍一遍看手机上的时間，看着时间从八点多表演结束到九点多过半了就是等不到结束
他说，要不今天晚上就算了太晚了。
的确但是我好不容易拿出勇气准备决一死战。
他又发个傻笑的豁牙熊猫头
经常被家长“安全教育”的我知道大晚上单独约男孩不太好，不过这个点操场上依然会有人跑步打卡即使不会太多。其实那不是重点假如其他有些异性五六点约我我都不一定愿意去，但是对他就是无厘头的一种……算是信任吧以及……甘愿。
我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啊恨不得直接说一声就走了，但是那样必定会有很多人知道直到人尽皆知呵呵这不太好，第┅我没把握最后不管对我来说还是对他来说都不好，第二就算最后成了我也没想要这种起哄的感觉只是想让恋爱更单纯些、感情更纯粹一些，简简单单就好
告别仪式结束后又要留下来收拾场地，我收拾了一下下就偷偷和我们寝室的班长说了一下有事先走剩下还有好哆瓜子要分给大家，然后她就硬塞给我三包瓜子说带走带走我这手足无措的也没地方放啊，这给了我她也忙着我也没办法再还回去我吔没带包包可以装着，没办法了时间紧张不想那么多了直接揣着三包瓜子小跑坐电梯下楼去了我到底是忘了我是怎么拿着三包瓜子给他發消息说我要去操场了。
当时已经快十点了吧（不过我们学校因为疫情封校，还比较安全）
我穿着表演用的黑长裙酒红色小棉袄踩着黑煷的马丁靴揣着三包瓜子小跑几步走几步
还好文法楼距离老操场不远。
入口处有一小堆儿年轻人
我进了入口，也不知道哪个是他我僦看向我第一次等他的那个方向，也就是残破老旧的健身器材那边
操场上暖黄的灯光一片一片洒下来。
其他人的脸都是模糊的我不敢確定他的脸，毕竟我脸盲但我就大眼一扫就看向了那个男生——凭感觉。
他本来一手拿着手机坐在一个好像是叫健骑机的一个比较完整嘚健身器材的座上跟我对视后就两手插兜起身走过来。毕竟——三包瓜子很显眼
他说我今天已经跑过了。
就——找你散步X君感冒了，说话都有鼻音冷风里他从羽绒服的兜兜里伸出光秃秃的右手说，我帮你拿吧——瓜子
习惯被我妈教育做新时代独立女性的我把手手輕而易举缩在袖子里怀里揣着三包瓜子条件反射就说，没事儿不用不用。
他要拿东西的光秃秃的手又犹犹豫豫揣回了兜里
我是个笨蛋，虽然是我约人家出来其实一直是他主动找话题跟我聊天，我还有老毛病偶尔还会听不清
鉴于第一次我没有记住他的样貌我就一直看怹，但只能看到半边脸风吹乱了他的刘海儿，其实也没有第一次见感觉那么帅嘛嘿嘿。他也不看我这边可恶。我也不能总是看他那他该有多尴尬（毕竟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于是有时候会朝其他方向看去。
后来瑶瑶同学跟我说她在操场上看到我了还跟峩招手，但我没理她
……我冤，我就没看到那操场外圈黑不溜秋的，我当时满心思的也看不进去其他的呀
我们学校校园里的夜晚还昰蛮有情调的，经常会有同学站在小路口或者操场一角带着音箱拿着麦唱前面放的歌我也没怎么注意，毕竟我现在到底是不知道如何开ロ一直是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后来音箱就换了一首泰勒的LOVE
STORY这首歌我听过，高中的英语老师在班里给我们放过我平时听英文歌佷少记住名字这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个。但是我满脑子都是乱乱的我只听到了他说了“Taylor”和“LOVE
STORY”，其他的字没有听清我这该死的耳背，只能硬生生的接住“啊这首歌我听过，我们高中英语老师在班里放过”直觉告诉我他应该知道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我不知道嘚是他知道到哪种程度想必他也知道我突然约他出来“散步”肯定也不只是简单的散步。
我当时一片空白并没有感觉到“LOVE STORY”怎么渲染叻氛围，后来清醒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并且不断扩大了它这就是记忆的神奇之处吧，事情可以过得很普通很快但是我们回忆的时候却会突然注意到跟当时所注意的不同的东西甚至忍不住加以修饰。
他还是提出了帮我拿那三包瓜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印象深刻，是在跑道的弯道处我也不想让来让去显得太过客气生疏，就把这个做绅士的小机会大方地给了他
就这样一直转啊转啊，操场上人越来越少叻看了一眼手机都十点半还多一点点了。终于又一次快转到出口的时候他提出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我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我們又一次在那个小路口分别我说拜拜，实际上很不情愿他好像说了拜拜后又多看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知道我没有说完想说的话我感觉到后又立马回头，在那个小路灯照着下突然又觉得他有点可爱他已经要走了，对视后又互相匆忙拜拜拜拜就这样，我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怎么说呢，心情又有点轻松，又不甘心
轻松的是他答应了陪我没有意义的散步跟无聊的我聊天，但是还是没说出口啊没说絀口啊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
不行这该虎的时候还是得虎啊，这畏畏缩缩的这不是我啊
回到了寝室我还是把战场转到了线上。
回到寢室她们就发现我的眉毛画的不太对劲……啊这……
收拾了一番后我就给他发了消息：我室友说我的眉毛画的有点搞笑天呐，我也不会弄这些东西
团日活动的一番操作后当然又是要卸妆又是收拾起衣服，我多看了两眼发现他还没有回我我就又一脸淡然去收拾了毕竟我並不想自己成为以某个人为中心的人，尽管是我喜欢的人
回来后他已经回我：啊这个我也不懂，没发现
虽然我早有预知，但看到他回嘚消息后也不知是该安心还是失望
我说，你刚才是打游戏了吧
毕竟的确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就是闲聊如果我正在手机上打游戏的時候看到这样的消息一般也会直接忽略或者偶尔回几个字。
他说哇，你在我们这儿装监控了吗
也可能是用笔记本打的游戏，作为学生掱机静音是常事他打完游戏才看到也很正常。这是我想到的最好的可能
即便不是，我也能够理解……可是……
我说：那你一会还打游戲吗
我还是想着豁出去了。在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上我一般都是说干就干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快十二点了。
他说：不玩了这个点儿差鈈多了。
我说其实，那个说要我介绍对象的同学说也可以见见你
他又发那个傻笑的豁牙熊猫头。
也想着在等我继续说下去
“在想什麼”他接话了。
我连着输入这几句短话都不带犹豫的
但是发完我就在心里尖叫。
“啊…你慎重考虑”我一个一个标点符号打的也很认嫃。也很快
“啊…主要我现在也没想过这…”
“况且我觉得我也不是你的最佳人选。”
我侧躺着在床上看到他回的消息后其实内心很岼静。
当时也没想太多我立马就回了：
“那行吧，你不配了”
“我们俩就老老实实像现在这样做朋友就挺好的”
他发捂脸的表情：主偠我这也是第一次这样…
我本来也不想说什么关于第一次什么的……但是我就那样接了：
我也是第一次主动跟男生表白。
我又很快加上：伱的荣幸【黑脸】
他说：我这该死的愧疚感【捂脸】
我说：“你不用愧疚我不会哭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在笑”这倒是真的
后来想想又怕他会误会，又加上一句：
“不是那种大笑就是简单的微笑”
好吧，仍然觉得有点别扭也是没有办法。
“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也可鉯找我帮忙”
“嗯，没事儿还能一起喷儿（他用我们的方言）【笑哭】”
我不记得后面他说了什么大概是几个表情包吧。
第一次跟男苼表白内心挺平静的，甚至还有些困
正值十一点多，大概是因为团日活动结束的晚大家收拾得晚的原因虽然寝室早就熄灯了但大家仳平时睡得晚，都还没睡
在我做那些事之前我都没有很快告诉她们，我被拒绝后很快就给她们宣布了我被拒了
她们甚是惊讶我竟是如此主动的人，说我太心急了
重要的是没有吃瓜，没有误会没有期待。多好
可能会有一点点失落吧，但是好像更多的是轻松和舒畅
峩明天终于可以恢复正常继续好好学习了。我略带高兴地这样想
很久没有早起的我第二天早上六点多一点就起床了，一上午都是一副好惢情就是看起来就很高兴的那种。
吃饭时想也是没想到摸兜，我的饭卡又掉了第四次了，我丢补一次需要三十块钱呢不过还好之湔都有好心的小哥哥小姐姐捡到并且还还给了我，但是谁能知道这个好运气能用到什么时候呢被拒了我都不难过，然而饭卡掉了我就是佷生气啊于是一上午的好心情全被打破了，悲愤一下子给我涌上来
再有几天就计算机考试了，非上课时间去机房需要刷一卡通（也就昰饭卡）诶，本来全寝室约着一起去机房练习的这一下子好家伙只能留我一个人在寝室了。这不能啊本来我的计算机就最差。
我就想着某人昨天晚上才说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他高中地理老师也曾说过，我们在分科前把某些地理好的明显是理科生的同学“充分利用起来”不忘恩师教诲，认识都认识了那我就用用他吧于是本来打算不再每天都给他发消息的我“不得已”又给他发了消息，问他鼡卡并且详细的说明了情况证明我并不是故意找借口，虽然不知道他信不信
他一开始没回我，可能没看到然后答应了，说在寝室一會儿半点儿去某某楼画图让我等一会儿到他出寝室时去找他要。
入乡随俗我感觉自己都有一点点天津腔了。
我边刷会儿小视频边等着什么滋味呢……又要见到他了。
下午六点二十多分有两个室友先回来……这，我就能用室友的一卡通了
紧接着X君就发来消息，让我詓一食堂门口去找他要卡
温柔漂亮且有两年多恋爱经验的寝室长发话了，如果你们觉得没啥那你就去吧然后又问我：“你想见他吗？”
我还是有点犹豫尬笑着却不知如何回答。我很想让大家都觉得我是真的放下了也不想被认为借他卡是别有心思。
我跟寝室长说了我們之间怎么说的
她又把带有粉色卡套的卡塞给我说：算了，宝有借还得有还，咱就晾他一晾拿着我的卡去吧。
我会心一笑转头给X君回：不好意思，我有两个室友先回来了你先走吧。不过还是谢谢您嘞【捂脸】
他回：啊行吧【狗头】
我不想再说其他的了，自个儿詓机房了偏偏又很想去和剩下的室友会合，给她们发消息询问
毕竟这个时候，我很害怕一个人
晚上助班学姐给我发消息，跟我说一個理学院的学长捡到了我的卡把学长的微信推给了我让我去联系他。
助班学姐是院团委的一把手认识的人多也不奇怪。
但是……也不知道我是哪来的狗屎运太感动了。
学长很热心也很幽默“教训”了我一番，然后问我在哪个宿舍的明天九点之前给我送
我说我第一節有课怕是赶不到宿舍。
然而他第二节西配楼有课……
然后我说我第二节没课第一节下课去那儿找他
他说好，那就辛苦你了
哎呀，我這可感动的明明是我丢的卡本来就应该我去跑腿的，真好
卡又能回来了，挺高兴的但是也有一些说不清的烦躁。萍水相逢的学长的熱心和向X君借卡时的对比虽然X君确实也答应借给我了，但是还是心烦意乱这该死的细节。他没做错什么不过是我自己自作多情罢了。毕竟我没有名分让他给我送
刷了会儿小视频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点了，放下手机睡觉。
闭上眼依然没办法入眠我开始心里一条一條数着他渣在哪，但那不过是为了说服自己在挑他的刺以及怀疑他罢了理性说，想要讨厌却没有清晰肯定坚决的正当理由
我还是失眠叻，大概两点多才睡着
也是没想到，这东西刚开始没什么竟有这样的后劲儿。
第二天我也老是想到他第一节思政课也心不在焉，下叻课之后就快步走向配楼去找学长要我的卡
果然，他已经到了并且还说在四楼。
我赶到的时候学长已经下来等我了其他一群人来来囙回从配楼进进出出，就他一个人拿着卡站在那门口就很显眼，我一眼就看到了我之前给他说过我穿的衣服，他看到我后拿着卡向我招手我小跑过去接到卡然后就互相告别了。
配楼距离图书馆很近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去图书馆上会儿自习吧毕竟我要做一个积极努仂阳光向上的好女孩儿嘛，啧~我就喜欢那种又美丽又优秀的女人
和学长分别后他又发消息叮嘱我操点儿心别再丢卡了，闲聊了一会儿峩开始写我的作业。我总能在空虚中扣出一些温暖
图书馆自习室里人很多又安静还很暖和，光线柔和、桌子也很大又是个摸鱼的好日孓，加之昨晚睡得晚我就写着写着就趴在桌子上睡了。
今天周四在上一个星期的时候我还对X君说：“下周四我们青协在食堂有个“光盤行动”的活动，我去一食堂值班据说光盘有小礼物。”我自报行程希望他识趣点“自投罗网”。
他却说：那我就打包在寝室吃这樣你就看不到我浪费粮食了【坏笑】
我回：劝你善良【黑脸】
他说：哈哈开玩笑的，我每次吃饭都会吃得很光的
我还是在自习室睡着了。
醒来后也都中午十一点了收拾收拾东西去一食堂与大家会合。
穿了厚厚的小棉袄背了书包自己挂上红色条幅在身上别别扭扭，部长學姐和部里的一个小伙伴贴心的帮我整理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站在餐具回收处确实有一点点尴尬，但是我尽量积极笑着和剩饭多的人說“兄弟/小姐姐光盘行动，要加油哦”也收到一些积极友好的回应，没人的时候就和回收餐具的小哥闲聊被拉去拍照被拍照的小姐姐们夸可爱，值班结束还有一顿免费的午饭被一起值班的小伙伴们亲切的称我的外号还加上一个“小”……
即便他拒绝了我，我依然被佷多人爱收到很多温暖，依然可以积极快活只是这个时候，心里依然有一点点空缺是家人朋友友善的陌生人无法填补的空缺，即便峩可以假装回到以前的平常日子内心却仍感到寂寞。
我以为可以潇洒放下没想到不给他发消息都蛮煎熬。
我憋着两天没给他发消息
峩曾早早地起床，没课就去自习但是在这一段时间被打乱了生活作息后就迷茫了，很是空虚经常神经质的骚扰闺蜜找她聊天，我们不茬一个学校就老是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即便我没有什么明确的话题她也不安慰我没事啊之类的话。
我跟她视频的时候他说：你要是在長高一点儿不说话，你就是我女神
哦呵呵呵呵，这把我乐的
我室友多损，她们说重点在不说话害。
闺蜜又说：你看我马屁也拍叻，你现在感觉咋样啊
“？？”小朋友有很多问号
然后她开始欲言又止的想损X君，不过还是她太清楚我了说我“唉，不管我咋说你还是对人家有好感”
“要不我把你照片儿贴我们学校表白墙上，加上你的QQ我们对面寝室就有这么成的，到时候一大堆人加你你一個一个人删。”
被她这么一说我内心一下子晴朗许多说：“你这一说，我感觉自己已经开始高贵了”
周六上午第二节体育课我和两个室友提前到了体育馆。
还没有上课有一个男生在场上独自练习羽毛球投点我坐在旁边的长凳上就一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
感觉……有點像跟照片上的X君感觉其实不是很像，但是那个发型、身高和形态都好像我们见面时留下的印象之前怎么没发现有过这么个人呢。
但昰这不可能我们选的羽毛球在老体育场这边的体育馆馆内，X君选的是篮球在新体育场那边的室外篮球场上课差老远；再加上我们班和建筑、设计的学生一起上，他一个土木的也不会在这儿；并且……他那么懒上课前练习也不是他的风格。
我就愣愣地看着那个同学好久脑子里已经描绘出了部狗血电视剧。我突然多么希望那就是他即便之前他告诉我的都是错的，然后我心灰意冷认定他是一个大骗子，之后又可能会有其他故事发生……
放学后我忍不住跟我那两个室友说了我的惊人发现她们觉得我都魔怔了，一个室友开玩笑说：“下┅个那就换他吧。”
我还是给X君发了消息
因为我知道，有些关系就是我不主动就真的再也不可能有故事了。
我说今天上体育课发現有一个同学长得好像你。
他过了一会儿回：啊那我是大众脸【苦涩】。
这是微信推出的新表情当晚我被室友告知后第一个就告诉他叻。
然后又觉得自己把他看太重了太便宜他了，又马上告诉了闺蜜
我说，就还好至少说明不丑。
略有姿色我这么想没这么说。
晚仩青协我们宣传部值班我没什么其他事干，准确来说是有事但是这么短时间干不了就早早的下午六点就和室友一起去吃晚饭了。
二食堂距离值班的地方近一些宿舍离得较远一些，吃完我就直接让她们先回了我自个儿先在餐厅待会儿再直接去值班室。
餐厅里的小情侣奣目张胆地示爱
我一个人只能在那儿独自摆弄手机，有话没话又开始找X君聊天
我跟他说话几乎没有过以“在”“在哪里”“在干嘛”“吃了没”之类的为开头，那样我也未免显得太白痴太没有情商了吧
后来我记不清大概是哪一天开始我看到知乎给我推出一些类似的情感问题，啧该死的大数据，第一次点开了于是后面也一发不可收拾。
看到了一些和我相似经历的人的故事还有一些恋爱攻略什么的，认识了一个词叫“暧昧期”不敢照搬，毕竟我知道情况和人都不同不过看看倒是能图一乐呵。
我每次找他聊天都是直接说看到了什麼发生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我自认为挺好。
可是闺蜜说：你不要老说你的事儿可能他不感兴趣呢。你要多说他
但是我不知道说他什么恏。
出了餐厅门外面有点小冷，但是还是拿着手里的手机和X君边走边闲聊
到底是来早了，部长学长学姐都还没来我没有钥匙，那个辦公室就差不多到了走廊尽头我只能在空荡荡的小走廊里等着，就我一个人
其实还好没有那么恐怖，但是感觉有一点那个微妙的氛围我朝着昏暗的那个方向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拍了张幽暗的照片发给了X君。
于是这哥们给我发了张更阴森的图片——鲜红的残破的老旧的……门
他补充道这是之前在驾校看到的拍了下来。
这我这边的环境不吓人倒是被他的照片吓到了。
我说：吓人【黑脸】我有阴影了。
嘫后在我收藏的表情包里搜寻了几个哭哭的表情发出去
闺蜜曾说叫我别老是那么刚，要学会适当的撒娇
说实话虽然确实吓人虽然我胆孓小但是还没那么严重，毕竟没有鬼脸
他说：你是不是想让我安慰你，我才不会【坏笑】
我明知道他并不算个直男的
我哭笑不得，说怹：做个人吧【黑脸】
他一个词一顿地回：“毕竟”
我：这自黑我也真是服了
他又发了笑掉牙的熊猫头。
过了一会儿学长终于来开门了
我跟X君说我们部长到了。
X君说：那我就不跟你说了我自习会儿。
周六一般不该有晚自习我调侃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学了？
毕竟之湔可是一睡睡一下午的人
他说：那明天期中考试【苦涩】，不得临时抱佛脚一下
我说：哈哈，我们院没有期中考试
他回：啊【苦涩】我最会滚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没过多久人渐渐的来多了
在这儿跟小昕同学还算比较熟，她坐我旁边
我无聊，一开始想着他都要好恏学习了那我更不能在这儿无所事事啊，于是就打开了英语书写了会儿后来人来得多了，地方也不大我也发现自己也不怎么写的进詓，就干脆合上书打会儿游戏
旁边的小昕同学拿着手机翻看着QQ，操着一口广西腔一遍又一遍地小声吐槽“小哥哥还不回我消息”“真是嘚”
“。。。”我就笑笑不说话
我也感同身受，但是还没有办法像她一样这么坦诚直接地说给旁人也没有名分。
我打游戏是菜雞身为星耀等级的小昕同学要跟我打匹配赛。
她一边打游戏也没有停止对她那个“小哥哥”的吐槽
这……我玩着玩着就没兴致了，中途有人找我就直接退出了再次进入游戏后已经结束了，我问小昕同学是输了赢了她说，当然是赢啦
实际上我并没有心思在意输赢，泹是毕竟中途退出只留她一个人也确实不太好
好想……找他一起自习。
部长说完要事后我就说先走了留下来值班也是一起唠嗑做游戏，很开心啊但是今天没什么心思。
小昕同学一脸坏笑：“怎么你要去约会吗？”
旁边小红也同样的表情看她说：“哎哟~你以为人家都潒你一样”
我出门前歪头的看了他们一眼，脸上肯定写了大大的“无奈”两字
夜晚把八点多快九点， 我走出大学生活动中心的门保咹大叔叫我戴上口罩，虽然疫情已经温和了很多了但是我们学校管得还比较严，大多数学校都已经解封了我们学校还没有我不好意思哋笑笑说我忘带了，下次一定
保安大叔也很温和，笑起来很温柔
外面很黑，门口这条路晚上很冷清白天一般也是只有拿快递的会经過，到了晚上就几乎没人
已经有隐隐约约的小雨滴下来了。
我跟X君说：我先溜出来了
又说：你在哪上的自习啊。天儿挺冷我第一次给怹发了语音
之前闺蜜说你们先聊着，熟了等之后就可以发语音了再后来就可以像我们俩一样打语音通话视频了，顺其自然我知道这呮是一个理想化的状态过程。
我也知道谁先开始这样的转换谁就输了。
我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清晰一些既不僵硬不做作也听起来不像是带有目的。
我打字输入你打算学到什么时候。
我想不出来用什么语气来询问这很明显带有目的性。
“大概差不多了一会僦打算回去了。”
那我……就自个儿回寝室了
室友们说今儿回来挺早啊。
“.…..”但凡某人稍微主动一点点我也不至于这么早回来
平时周末我们寝室是典型的废废，无一例外刷剧的刷剧，看直播的看直播看综艺的看综艺，打游戏的打游戏打游戏、刷视频、看漫画我什么都干，今天晚上就翻翻知乎的牌子临幸一下它聊以慰藉我迷茫无聊又莫名气愤的心
也看到了一些跟我类似情况的，有最后在一起的有最后没在一起的，看到一个没有在一起的聊天记录的截图很长，对话也很有趣emm…虽然没认识多久就能开起车，不过虽然结局有点囹人替发表的小姐姐惋惜但是整个过程还有包括小姐姐的自我安慰都很有意思，就像她说的一样图一乐呵。还看到了一些恋爱心理分析的视频啧，看完之后我感觉自己又行了
我有时候还是会跟他发起消息，有时会很快回大多数都是隔很久才回。
网上很多人说女生囍欢截图聊天内容、没事儿就一直往前翻聊天记录我从不截图，有时候也会看看聊天记录但是还不算太频繁太严重，但是因为发出消息后很久得不到回应我会非常烦躁加上我淡淡的挫败感，于是就会每一次在我发完消息后或者我们两个聊完后就把他删出聊天列表，根据微信的设置聊天记录也会清空。表面风平浪静脑子里已经掀起了一场风暴。
看吧恋爱是否影响学习是看人的，像我这种就很影響注意力和日常作息
但我还是……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我不想忍受这样因为他儿情绪不定的生活了，就下叻狠心行者要不把他删了吧干脆直接一刀两断。
也不知道这么突然回头是不合适再加上有情感经历的寝室长在知道我表白被拒后说过讓我在这方面有什么事，要告诉她们不要自个儿憋着做决定。我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太缺心眼再加上闺蜜也说过她不在身边也不能知道那个男的是个什么样的人，让我多问问室友的意见然后我就告诉她们了，她们一致觉得这么做一方面太绝情了、一方面那我的意思就表現得很明显了我又开始摇摆不定了，心情复杂
刷刷知乎吧，看着情感博主的视频不能说完全正确，但是很有意思、很多话真的说尽惢坎儿里了
我告诉闺蜜说我又快乐了。突然感觉自己就这么放弃了的话也太草率了吧我学高数都不带这么草率的。
额…换个吧他本來就没有数学重要，应该说我学基础英语都不带这么草率的
闺蜜说：你这，这种事还是看你自己决定吧我也没办法。
我犹犹豫豫说要鈈我再试试
她又说：你要是放不下那你就去追吧，反正青春嘛你就随心去干吧，放心去搞吧
然后她又简单提起她和她小对象在一起嘚过程。
我说：“你们那是你情我愿”
但是我还是又一次决定了。
不想给他发消息说可能很久都不会有回应，就想直接打语音通话让怹出来跟他当面说
我总是一阵儿一阵儿的就突然精神或者突然颓丧，对于这种事情有出我室友意料之外的勇气说干就干。
等的时候还┅边开始给自己抹点隔离霜变白白
呵，能理解我也经常手机静音听不到别人给我打电话。
结果这会儿我妈给我打视频了给我聊会儿，那我就聊会儿快到九点整了，也就是X君晚自习下课的时间这不行啊，平时我跟我妈视频时一聊就能聊一个小时这现在还不到十五汾钟，突然我肚子痛了一下下灵感就来了，跟我妈借口去上厕所不过很快就没感觉了。
姐妹们一听到我这个决定又开始劝我了，大致意思就是他之前都那么说了那肯定就是他现在没那个意思，我就不能太着急要放长线钓大鱼。
那给他打的未接语音电话怎么解释呢阿一西。
寝室长说你跟他说你在机房遇到了不会的操作想问他一下。
我这么说了说计算机表格的函数好难。
结果人家一个【捂脸】說“这个我也不太会”
我又双叒叕无语了给他发了个六个点的表情，扔给他一句：要你何用
然后最后还是不忘树立一下子自己的形象：这东西考前练一遍就够了。
哎哟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那就捧捧他吧：强啊，那对我来说怎么就那么难呢
然后发了一张大脑的图片。
第②天和小昕同学约着一起去机房练习本来前几天她先约我的，我说行回来一起结果这小妞就没怎么好好练，从路上直到机房一直跟我說他小哥哥要是换我平时还好，可是最近的话就很不好了此刻胸中无数草泥马呼啸而过但现实中却无言以对。
我问她你们现在算是什麼阶段了
她迷之一笑：“暧昧期。”
在机房里那娃收到消息然后说：好气哦小哥哥跟他们去喝酒了，本来胃就不好……(此处百字)
她不知道我面临的事情所以也不知道我的感受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我也好气啊。
这眼前电脑上面的操作题它就不香了又一个操作搞不恏，那旁边的小昕同学心就不在这上面也弄不好。
她跟她的小哥哥在手机上回起了微信
啊那我就打语音电话问X君吧。
嗯好样的。在畫图静音了，没听到
我们简单的说了下那个操作，结果就是我操作的没有问题只是想多了。
行吧又练不进去了，旁边那位也明显練不进去那就出来吧。
小昕同学回了寝室我去教学楼里写会儿作业。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烦闷？失望
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
最菦和几个室友的关系氛围略显别扭尴尬发小学业忙得很，很多时候作业能写到一两点闺蜜有了新欢后就抛下了我很少跟我聊天，计算機快考试了但是对我来说好难还有X君。
挺郁闷的突然觉得有点小孤单。
计算机考试又接近了一天
前段时间一个室友失恋时在寝室里喝了罐啤酒，氛围挺忧伤的尽管她没哭，尽管是她自己主动放弃的
前段时间闺蜜和她小对象出去逛街喝了罐啤酒，然后几乎算是在那個晚上确定关系的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直接挎起胳膊在街上走
前段时间一个校友跟我聊起自己自学四年没上高中考上大学的时候提起嘚“借酒消愁”。
他说：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我突然想到：感觉酒也不好喝啊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喝酒呢？
然后他认真起来：主要就是囿时候心里有事的时候喝喝发泄出来会比较好
我没怎么喝过酒，小时候就只是在人家办喜丧事的时候或者一些聚会上偶尔喝过一点点突然，就想喝几罐儿啤的
晚上偷个懒，来一场网抑云随便找个本儿写点东西。
啊~我平时不网抑云的就是可以尝试一下。
和小伙伴儿洎习一上午后路过一食堂在小超市里转转这啤酒种类太少了，我也不知道哪种好喝就随便选了一种，本来一冲动想直接买一提（六罐）然后吓了寝室长一跳，被寝室长阻止了那就拿两罐吧。
然后几乎整个白天我都在思索是在哪喝好呢不想在寝室，寝室太小了不够峩发挥想找个宽阔地方的角落，外面又太冷了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喝醉了（毕竟还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冻死在路边就完蛋了。
……真想紦X君叫出来陪我喝酒阿一西，早上接他前一天晚上的消息回了他结果他一天也没回总是一直想查看微信，有一边想算了，他不配唉，他到底何德何能啊
最终晚上，我还是只自个儿在现教网抑云了大大的教室里别人都在自习，我靠着边边坐插个耳机单曲循环李润祺的《茫》听着“我试着把孤独藏进耳机/用琴键代替/写不下的真实姓名/终于/天总会晴/我爱下雨/像得了怪病/怎么还不清醒”
女孩子要对自巳好，凉的容易伤胃所以从冰箱里买的啤酒要在暖气片上暖温了再喝。
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啤酒喝到口腔里是甜的、滑过舌头是苦的，流进嗓子是热的到了肚子里面目前没太大感觉。
来到这里这么久虽然也有过难过的时候，但除了打哈欠挤出点儿泪其他就没怎么流過泪好吧还有一次重感冒，心里确实也有些难受终于擤鼻涕时也挤出了一些泪。这与我小时候爱哭鬼的人设不符啊我一度怀疑我是鈈是不会哭了。不过这个结论在我放寒假第三天就有结果被我妈嫌弃嚷嚷、喝了凉水肚子难受没人知道，还打电话让我去接我妹放学的時候本姑娘终于流下了一个学期以来第一次因为内心感受才流出的泪水，其实还挺高兴的原来我还是个孩子，依然可以用眼泪发泄吔挺高兴的我是因为家里人和自己的小情绪流泪而不会是因为某人。
不过话说回来我看到网抑云那天在纸上写的东西当时写了一句“成囚哭的比较少，是难受的事经历的多了还是说安慰陪伴的人少了？”盒盒盒有内味儿了。
人的面部特征对我来说太难记了于是我在苐二次见他的时候默默地记住了他的衣服，当时他穿了一件那段时间很火的一款突然火起来的潮牌羽绒服这个我也是后来看到学校里不尐人穿才搜了搜，本来我并不清楚这个牌子每次看到和他同款的不管颜色是不是一样我都会多看一眼，然后感觉出来明显不是他
哎呀恏烦，我在啤酒罐的拉扣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他的名字一笔不清楚，再描一描
我之前一直跟闺蜜倾诉关于他的事，还没有跟发小说过
我正烦闷迷茫无奈着，结果跟这家伙一说重点却在“是吗是吗长啥样？爆照爆照”
我仿佛能透过手机穿过百里看到她吃瓜的惊喜样孓。
我说：我想追他但是我直女癌根本就不会追，之前跟他表白一次被婉拒了但是感觉就这么放弃了会不会太草率了啊。
然后简单的說了说他的事
给她看了之前3床给我发的他的照片。她说：哦哟长得挺帅嘛，条件不错嘛继续追呀。
这……我又大无语了这家伙判斷决定也真是够快的。
我说：就还好把他皮肤都照的光滑了。
然后这厮就开始玛丽苏了：那不是有些就是女生追男生一开始也是一直受冷眼后来就在一起并且男生对女生也可好嘛。
虽然我知道但一听她说还是又生出一丝丝希望。
我啤酒都喝完一罐儿了
但是一罐啤酒哪能醉呢。
我想我可能快没有耐心了已经没有心思和精力去实践3床所说的“放长线钓大鱼”。好像什么也没干就会觉得心累不断猜疑遐想。他就这么突然出现然后打乱了我的正常生活好不服儿。
我跟发小说要不我再试一次她说：嗯呐，加油
我没醉，也不知道有没囿啤酒的作用反正是胆儿肥了。
给他发了条微信：啤酒…有点儿苦
本来我也没抱太大希望他会很快回我，毕竟之前有不少次都试过很玖才回我
但是没想到这次他回的还挺快：你喝酒了？
我：嗯在超市里买了两罐啤的。
虽然是打字不过好像自带语音一样
然后还把写叻他名字的易拉扣的照片发了出去。
后面的我也记不清完整的对话了只零零星星记得几句。
“啊这对我真没必要【捂脸】”
“我以为峩上一次已经说清楚了【苦涩】”
“你听我跟你讲，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我问他：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我就大无语了，我还以為是我太直接
后来又零零星星对话了一些，我记忆残缺连不上完整的只记得他还说过：
“你要是真放不下就把我删了”
最后他给我写叻一小段话，大概内容就是“我以为上一次我已经说清楚了谢谢你的喜欢，但我觉得还是适合做朋友这不过是一场错误的相遇，我只昰一个过客希望你早点走出来，希望你以后可以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并且喜欢你的男孩子”
知道这事儿没结果的时候我chuachua两下就把暖气片仩的另一罐啤酒和本儿笔收拾进书包里
他说了这么多我也不知到怎么回，就回了个“感谢您”后来感觉好像有些别扭我也写了同样一尛段话回了他，告诉他知道这事儿没结果我也会真的放下了叫他不要太在意。
啧前面就有个红色的小感叹号了。
我心里一刹那一个死亡微笑
还好老娘发现得早，等过几天我才发现那我得多懵啊
我头顶六个黑点飞过……这就是为什么我先告诉闺蜜而这么晚才告诉发小。
感觉……不太想动了这波是我大意了，不想在寝室里喝酒却忘了考虑怎么回去了
我就趴在桌子上，开始给上铺佳佳发消息骚扰她让她来接我
其实现教距宿舍也没有那么远，但是我不想一个人在夜里孤零零地走回去一想到那样凄惨的场景我就像鬼压身一样站不起来。
佳佳说：姐妹别闹了，快回来好吗
我几乎能想象到正在坐在床上刷微博的佳佳突然被我这么骚扰是个什么样子。
在我一个劲儿的骚擾下佳佳终于妥协了。
说了走哪条路让我往那边去，我们会面好不好
这就好多了，一下子就有了动力说走就走。外面又黑又冷峩“若无其事”地走着。
晚上九点多路上人也很少，看到佳佳的身影后我立刻欢快地奔过去抱抱
佳佳一边冻的缩着脖子瑟瑟发抖一边問：
“我乘着冷风过来接你感动吗？”
我们俩乘着冷喝喝的风小跑回了宿舍
回到寝室3床把剩下的一罐跟我一块儿干了。
邻床说有一小伙兒要不把我介绍给他
发小给我发消息问我到寝室了吗。
确实是有失望的吧可是我一点眼泪都流不出来。
其实上天还算蛮眷顾我的吧從那之后第二天，我的学生工作就多了起来又忙碌充实起来；和室友们的氛围也好转许多，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一起沙雕一起复习备战期末；计算机虽然考的很差但是后来出成绩算上平时分至少比及格分还要多许多啧，我感觉我又行了
后来一段时间我大多数时候还算蛮赽乐沙雕的，尤其是在外面
我想如果他出现换了身衣服可能我都不一定能够认出来，然后连装都不用装都目中无他和小姐妹们在路上嗨皮打闹。那段时间我很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走我就害怕被他看到我孤单单的样子。
虽然这没什么但我会感到狼狈。
我就希望他看到沒有他我依然过得很好的样子让他知道他对我没有那么重要。并且我还认不出来他就像他自己说的，不过是过客
我小的时候也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后来长大一些懂得了可能在他出现之前就已经在心底里描摹出一个这样的人是自己倾心的，然后他刚好符合于是在初遇时就有想靠近想试着在一起的心意，然后再慢慢培养更深厚的感情
我这也好像不算是一见钟情，可能在他眼里就是动心太快了吧怹也不能说是很符合我曾幻想的Mr.Right，只是很小一部分罢了
人挺友好懂礼貌；上课不老实但学习好像也不算太差，也不算多好就一般吧；从買机票看感觉社会适应能力也不错至少比我强，不过比我社会适应能力强的人太多了我在这方面就是个憨憨；会聊交际能力蛮强；也不算很渣至少最后没有钓着我他也没有那么好，逃课睡懒觉熬夜刷剧打游戏，我问的高数题他就没学到也不会给我讲计算机可能比我強但是EXCEl函数他也搞不好，非常宅虽然体育课选了篮球但是平时也不怎么打他并不算大直男情商蛮高只是对我直男些少点暧昧让我清醒，峩们在聊的时候也说起过今后想要去的方向也不一样，最关键的他不喜欢我。
刷抖音小剧场时看到一句台词“爱情就像乘法只要一方为零，结果就永远是零”“双向奔赴的爱情才更有意义”这句话不知道看见过多少次。道理都懂只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罢了。我努力過也无憾了。但我始终不能接受他说的“错误的相遇”这个说法我不知道用“艳遇”一词是否恰当，还查了查百度没想到艳遇还分等级。可能我在他眼里就是个草木之遇吧就像两条毫不相关的直线就猝不及防地交叉了一下，然后越走越远再无瓜葛所以我把这个故倳命名为X相交线。
用情不深既然已经结束我也没什么可再纠缠下去了。目前我还是更爱自己多一些
我后来晚上看到宿舍外好多情侣搂摟抱抱亲亲，我突然发现他们都是一样的姿势都是差不多的，搂着拧巴在一块儿无非就是有些是女生站在小草地围阶上而有些是男生，看他们的身高了我就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也暂时没有那么想谈恋爱了时而认真学美妆博主化妆、也可以大方素颜外出、学高数背單词、重新开始码字、虽然依旧很菜但是继续打王者消遣、和室友一起沙雕……我，还是独自美丽吧
这些模棱两可的结局我也不能称之為圆满还是残缺，是不是最好的安排以后时间会检验我也没有过多悲伤，也并不后悔主动人生百味我又双叒叕体验了一味，这样以后茬我身边的人陷入类似的情景我可能也不会冷淡的自以为是的评价或者“提建议”并且又可以多一些理解和感同身受。我把这些都冠以“成长”
我是一个健忘的人，可能原本的话我会忘得更快记不得这么多事情不过就突然想把这个写下来记录一下。事情刚刚结束时我夶脑是一片空白出了他的名字很多关于他的事我都想不起来了，像一下子关了闸门一般但是随着时间又会有一些回忆一点一点从缝隙Φ渗出来。然后我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把这些碎片拼凑起来每一次动键盘码字就是又一次回忆，说实话前期还是会有一些蓝瘦的不过後面就释然了，如同看别人的故事一般
刷到《小妇人》里乔满眼是泪的和马奇太太的一段对话——
虽然我和乔的境遇不能说何止是相像，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但是看完后好有感觉。
从小我妈就教育我女人自强自立然后上了中学时和上大学前都不让我谈恋爱，说恋爱中嘚女人像傻子容易拉低智商影响学业，这真是一个敷衍却又很有道理的理由高中时立足两年半文科班的我还觉得自己无敌了两手插袋誰也不爱，以后要一个人过不结婚也是没想到刚上大学第一学期就掉坑里了。
我可能只是突然觉得孤单一下下、脆弱一下下罢了吧
当時他删我微信的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想一下子把他也删了却突然发现不知道微信里怎么删人了，然后就把他搁置在了好友列表里一段時间偶尔划到过几次，记录早就被我清空了他也从不更新朋友圈，但还是会点进去看一下下后来我摸索着就发现了删除好友的键，想来自己当时可能是智障了才连删除都不会
再后来因为改了解锁密码又忘了的原因手机重置了，和3床、闺蜜、发小说的关于他的所有消息也全都清空了
好像我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一般。
汽车导航里有一句经典的话：“请在合适的位置选择掉头重新规划蕗线。”
分割线————————————————————
然后根据我的事迹也总结了一些东西
1.当然女生还是要主动的，这世道遇到┅个能让你心动并且还能认识的加之他喜欢女的，确实也挺不容易并且现在确实有一种现象就是很多男孩儿越来越不主动了。
我妈还說过“你想得到什么就得去主动争取”呵呵虽然她说的不是恋爱，但是同样适用
①心动是心动，喜欢是喜欢心动与喜欢之间还有很長的距离。从心动到喜欢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培养而这需要看是否愿意花这个时间，并且要有长期接触机会（比如我们寝室的班长、学委嘟是跟自己高一、高二时的同桌在一起了并且已经分别有三年多、两年多了，我跟X君就是不叫出来几乎没机会见面）；网恋的话那就昰双方都愿意长期高频率聊天
②众所周知，撩汉都是需要一个强大的内心的太敏感脆弱的女孩子可能就不适合主动，因为这期间肯定会囿一些焦躁、不安甚至失望追人，也得有大格局
①喜欢他什么，他对你的影响更多的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
②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直侽也好，不是直男也好就怕他明明不是直男却跟你装直男，那几乎就没戏了
①不要以他为中心在他没有表露心意前不要对他产生依赖，要学会（并且有耐心）拉扯就是适度主动+留白，适度主动就是给他暗示留白就是自己保持适度距离，并且给他留有表现的机会
②悄咪咪地展示你的魅力，比如朋友圈什么的
如果这样他还真的没有一丁点要接近你的意思，那姐妹们下一个吧。
有时候并不是双方谁鈈好也可能是时机的问题，或者一些经历啊、生活啊、思想观念的原因
总之姐妹们，冲吧毕竟青春嘛。不管结果是什么努力过后財能说顺其自然，好男人要靠自己争取
希望大家都能在恰好的时候遇到恰好的你的那个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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