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20多岁背题很容易,20年后背题怎么也记不住呢?是记忆力减退吃什么还是功夫没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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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可旺:雪落无声(小说二题)
11:28:47   来源:昆嵛   【字号:】
  老蔡嘴巴上叼了一根烟,眯着一只眼,看到那个女人后,他把烟从嘴巴上摘了下来。女人是被老钱带进保卫科的,女人不肯进门,她身后的老钱就推搡她,说进去!进去!女人被推得一晃,进门后打了个喷嚏。屋子里乌烟瘴气的,酒味太大,女人被熏得睁不开眼,一时没看清坐在对面的老蔡。老蔡挥了挥手,似乎是在驱散眼前的烟雾。
  老钱在椅子上坐下后,说拿出来吧!
  女人不说话,站在那里,看上去似乎在发抖。屋子里一点都不冷,有暖气。因为热,还开了一扇窗子。老蔡上身只穿了一件毛衣,鼻尖上满是细小的汗珠子。他摁灭手中的烟,说老钱!你把这个女人弄屋里来干啥?是叫她给咱俩倒酒啊!
  老钱嘿嘿地笑了两声,说倒酒也轮不到她,你看她都一把年纪了。
  女人进屋后,勾着头,不说话,不多时便感到热了,觉得自己都出汗了。她穿得多,一件厚厚的黄大衣把她从上到下包裹着,只露出一个脑袋和那双笨拙的棉鞋。老蔡对老钱摆了摆手,说我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老钱又给老蔡倒上酒,说咱俩才喝了一斤多一点,你就喝多了,谁信啊!
  老蔡打了个酒嗝,又摆了摆手,头就耷拉下来,趴在了桌子上。那天晚上,老蔡本不想喝酒的,老钱却说天冷,喝点酒暖暖身子。老钱去食堂买了两个菜,一个油炸花生,一个凉拌猪耳朵,都是下酒的菜。老蔡再推脱就说不过去了,只好洗了两个杯子,把酒倒上了。
  看老蔡趴在桌子上,老钱说,老蔡!咋了?真的不喝了?
  老蔡咕哝了一句不喝了,不多时嘴巴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老钱给自己的杯子倒满酒,摇了摇头,说你不喝,那我自己喝。喝干杯里的酒,老钱看一眼靠门站着的那个女人,说你掏出来吧。不要以为你穿得多我就看不出来。女人说,我掏什么?老钱笑了笑,说你一个女人家,等我亲自去掏就不好了。那样你会说我动手动脚&&老蔡抬起头来,又说自己喝多了,要去里间睡一会儿。老钱说,你睡去吧。
  等老蔡去了里间,老钱扭过头,看着女人的脸,说现在矿上管得这么严,你还&&
  我什么也没偷。女人说,声音低低的。
  老钱说,你还嘴硬!我这里有监控录像,要不要我调出来你看看?
  女人还是那句话,但说得如同蚊子在哼唧,我什么也没偷。
  老钱说,那好!我把监控录像调出来你自己看看。
  你放我走吧。女人嗫嚅着,我还要回家给孩子做饭呢。
  老钱真的把监控录像调了出来,画面虽然是黑白的,而且看上去还有点模糊,但女人还是认出了自己。
  她看到一个穿黄大衣的女人。
  她看到那个穿黄大衣的女人鬼鬼祟祟,四处看了看。
  女人的脸变白了。
  老钱说,那是你吧?
  女人愣在那里,嘴唇哆嗦了一下,说我这是头一回,你就放过我吧。
  老钱看一眼喝酒的杯子,朝里间老蔡睡觉的屋子看了看,说要我放你走也行,你得陪我喝两杯。
  女人说,我不会喝酒。
  老钱说,哪能不会呢。你会喝水吗?喝酒和喝水一个样。
  女人说,我真的不会。我给你倒酒,你自己喝行吧。
  老钱摇了摇头,说你掂量着办吧!
  女人看着老钱,犹豫了半天,终于在老钱的对面坐了下来。
  老钱说,你是个聪明女人。
  女人却傻坐着,不去动老钱给她倒上的酒。老钱只好端起杯子给女人递过去,女人推让不过,接过了杯子。老钱说,就是嘛,这样就对了。喝一口,没事的。女人喝了一口,接着咳嗽起来。老钱嘿嘿地笑,说喝呛了,吃口菜压压就好了。老钱又给女人倒上酒,叫女人喝。女人说,我不能喝的,真的不能喝&&老钱说,酒是粮食精,喝了舒筋活血呢。喝吧!喝吧!我刚开始学喝酒时也这样,你看我现在,半斤八两不在话下&&女人只好又喝。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女人感觉浑身燥热,脸上都出汗了。老钱就叫女人脱了黄大衣。女人不脱,老钱就说怕什么,我还会把你吃了不成。女人只好脱下那件黄大衣,说我也是没办法,要不是为了节省两个钱,哪会干这种事。老钱理解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你家里困难,不过我不会上报的,这事就当我没看见。也许是因为这话,再喝酒,女人不等老钱劝,就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干了。
  老钱真的喝多了,他看着女人,说这事要是被单位领导知道了,你可知道后果?罚钱是小事,你的名声可是大事。你说是吧?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呢。
  女人的两颊红彤彤的,脸在发烧,感觉头晕乎乎的,一双眼睛也红了。老钱看着女人,发现她长得还有点姿色,目光就变得发直了。这个娘们挺耐看的。老钱这么想着,说热吧?你穿得太多了,你要觉得热就把毛衣脱了吧。
  女人喝了酒,心里明白,但手脚却不听使唤,就鬼使神差地去脱毛衣。再说屋子里也实在是热,她都出汗了,额头上渗出了汗水。老钱又说,热你就脱吧,脱了好擦擦汗。女人开始脱了,她先是脱下上身的褂子,然后又去脱那件暗红色的毛衣。在女人脱得只剩下一个乳罩时,老钱有点按捺不住自己,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了过去。但他的那只手还没伸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响,窗玻璃突然被打碎了一块。女人啊了一声,扭头去看,一脸惊恐的表情。
  老钱也被吓了一跳,甚至还打了个哆嗦,看一眼里间正在打呼噜的老蔡,他讪讪地说,你穿上吧。
  那块玻璃是从外面被打碎的,有人扔了一块石头。老钱透过那个窟窿看去,外面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下得很大。女人好像被那砰的一声响给吓着了,她傻愣愣地看着老钱。老钱说,穿上吧。快点穿上回家吧。老钱站起来,摇晃着身子走出门去。好多年了,他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漫天漫地的雪花,让老钱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但他还是看到了一个背影。那是一个孩子,晃了一下,就被纷扬的雪花抹去了。回到屋里,老钱看着女人穿上毛衣,又穿上褂子,最后才穿上那件黄大衣。女人说,我可以走了?
  老钱点点头,说好大的雪,快点回家吧。
  带上你的东西。女人转身要走的时候,老钱说。我给你个袋子。
  老钱找来一个蛇皮袋,说以后不要这样了,要是叫其他人逮住你,事情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女人拎着蛇皮袋,走出门,感觉两腮热热的,就用手背擦了两下。
  女人走后,老蔡醒了,问老钱几点了。老钱看一眼窗外,说还早着呢。老蔡打着哈欠,说以后不能再喝酒了,我的酒量可是大不如从前&&老钱睡意全无,坐在那里抽烟。老蔡出门撒了一泡尿,回来后,说你瞧这雪下的。
  老钱说,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老蔡说,那个女人,其实挺俊呢。
  老钱说,你认识她?
  老蔡摇了摇头,说不记得她是谁了。
  老钱说,都一个老娘们了,还俊什么。
  老蔡打了个哈哈,说我头晕,得再睡一会儿。
  老蔡又去了里间,在床上躺下后,就发出了呼噜呼噜的鼾声。
  老钱坐在那里抽烟,这个时候他差不多已醒酒了。他抽一口烟,看一眼躺在里间床上的老蔡。这个老蔡,刚才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装睡呢。他要是装睡,那他肯定看见了。这么一想,老钱的心里有点乱。想不到平时大大咧咧的老蔡城府还挺深呢。
  第二天早晨,老钱又问老蔡那个女人是谁。老蔡摸着后脑勺,想了半天,突然说,我想起来了,那个女人叫宋本花。
  老钱说,宋本花?
  老蔡说,就是徐大牙的老婆。还记得徐大牙吧?前几年出事故死了的那个徐大牙。
  老钱说,徐大牙,我想起来了。
  老蔡嘿嘿笑了两声。
  老钱问他笑什么。
  老蔡说,一个女人,拖儿带女的不容易啊。
  听老蔡这么说,老钱的心里便有点忐忑。他不仅记得徐大牙,还和徐大牙在一起喝过酒呢。徐大牙是一个喝酒豪爽的男人,你说喝,他就喝,从不打酒官司。徐大牙出事后,矿上为了照顾他的妻子,就安排宋本花去了食堂。徐大牙是井下工,允许要二胎,大的是一个闺女,小的是一个小子。想到这里,老钱问了老蔡一句,昨天晚上你真的睡着了?
  老蔡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有点诡秘。老钱看着老蔡笑,心里开始打鼓。这个老蔡,什么意思啊?
  你笑什么?老钱说。
  老蔡说,还愣着干嘛,我们该下班走人了。
  老钱说,昨晚我喝多了,现在还头疼,以后还真的不能再多喝。
  老蔡没问老钱昨天晚上是怎么处理的那个女人,他不问,老钱心里更没底了。这个老蔡,他怎么不问问呢?不仅如此,在老蔡看到被打碎的那块玻璃后,他一句话也没说。看那意思好像是等老钱给他做出解释。老钱只好支吾说,昨晚喝多了,我都不记得咋回事了。老蔡又笑了笑,笑得老钱有些毛骨悚然。老钱说,老蔡!你不要那样笑,你一笑,我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老蔡说,我们干的就是得罪人的差事,以后得留点神。老钱找来一块玻璃换上,又把打碎的玻璃碴收拾了。老蔡拿个拖把,把地拖了拖。等他们收拾后,接班的就来了。
  回到家,老钱才想起老蔡和那个女人住的是前后楼。这个老蔡,怪不得昨晚他说自己喝多了,他是怕得罪人呢。此刻,老钱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在保卫科干了多年,咋就没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女人偷的是矿食堂的东西,又不是自家的,真不该把她带进值班室。想到这里,老钱觉得自己昨晚把事情做得有些过火了,这事要是被老蔡说出去,他的脸可没地方放了。老钱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上有老,下有小&&这个老蔡,昨晚他肯定是在装睡,他肯定都看见了。
  老钱心神不安,去厨房转了一圈,见女人在洗衣服,就说那天表弟送来的腊肉还有吧?
  女人说,干嘛?要给领导送礼啊。
  老钱说,我又不提干,送什么礼?是老蔡说咱老家的腊肉好吃,我想给他送点去。
  女人说,想送就送呗,问我干啥。
  老钱就拎了一块腊肉,去了老蔡家。老蔡家住在北区,隔着一条马路。到了老蔡家门外,老钱没有马上敲门,而是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他听见老蔡的女人在笑,等女人笑过后,老蔡说这个老钱&&后面的话变成了嘀咕,老钱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不过他知道,老蔡一定在说昨晚上的事。
  老钱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老蔡的女人。
  女人见是老钱,说是钱哥啊,快进屋。
  老钱进了屋,要换鞋。女人就说,换什么鞋,快进屋坐。
  老钱说,老家送来点腊肉,你们尝尝。
  老蔡说,老钱,咱俩谁和谁啊,还兴送礼了,我可没什么给你啊。
  老钱说,那次你说我老家的腊肉好吃,这不给你送点来,快过年了,你好就着下酒。
  老蔡嘿嘿地笑了笑,说你老家的腊肉真的好吃,刚才我还和你弟妹说起过呢。
  在老蔡家,老钱抽了一根烟,喝了一杯茶,起身要走。老蔡留他吃饭,老钱说快过年了,家里事多,你嫂子一个人忙不过来。
  出了老蔡家的门,老钱站在街上,点上一根烟,对自己说,老蔡!一块腊肉能堵住你的嘴巴吧。要是堵不住,你可就太不仗义了。雪后的大街,被汽车轧得明晃晃的,稍不留心就会脚下打滑,摔个跟头。老钱小心翼翼,都快到家了,还是不小心跌了一跤。老钱爬起来,说奶奶的!这是报应呢。
  再次见到那个女人是在三天之后,老钱去菜市场买菜,他不仅见到了那个女人,还见到了女人的两个孩子。老钱想躲开,但为时已晚,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让老钱想不到的是那个女人并没看他,而是和身边的女儿说着话。女人的打扮不像那天晚上,穿着黄大衣,头发也乱糟糟的。也许是快过年的缘故,女人穿戴得很漂亮,头发好像刚刚烫过的样子,一张脸化了淡妆,脚上是一双黑色的马靴。老钱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个女人与那个晚上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女人的儿子长得虎头虎脑的,手中拎着一支玩具手枪。是那种塑料做的,价钱不贵。男孩一边走,一边拿枪瞄准一棵树或某个他臆想中的目标,嘴巴发出嗒嗒的声音。有那么一刻,男孩拿枪瞄准了老钱,他眯缝起一只眼,然后又把枪口移开了。等老钱走过去,回头去看,却发现女人的女儿在看自己。那个女孩大概有十四五岁的样子,看老钱的目光却恶狠狠的。老钱被那双眼睛看得一凛,赶忙回过头去。那天晚上,不会是她打碎了窗玻璃吧。老钱走得很快,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就是她,肯定是她。本来是要买鱼的,在菜市场转悠了一圈,老钱却空着两手回到了家。
  老钱的妻子见他什么也没买,就说,你买的鱼呢?
  老钱愣了一下,说什么鱼?
  女人说,出门的时候对你说买鱼的,你咋忘了?
  老钱说,今天去得晚了,都卖完了。赶明天我一早就去。
  女人已做好饭,老钱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只吃了几口,就说有点困,躺沙发上睡觉。女人收拾完,见老钱还没睡着,问他想什么了。老钱把女人拽到沙发上,另一只手伸进了女人的怀里。女人打了他的手一下,说都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还想那事!
  老钱说,我身体好好的,又没毛病,哪能不想呢。
  女人说,你睡会儿,到上班时间我叫你。
  老钱悻悻地,合上眼,翻来覆去却睡不着。女人在几年前做了子宫切除手术,对床上那事不再感兴趣。有时老钱想了,女人就应付一下,一个劲地问他完了没有,把老钱问得兴味索然。夫妻之事是两情相悦,一方要是敷衍了事,另一方哪还有兴致做下去。老钱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快到点时才迷糊着。
  女人说,再不走可要晚点了。
  老钱一脸不悦地穿上衣服,话也没说就走出了门。
  天阴着,刮着小北风。那天下的雪还没化掉,路两旁的积雪有一厚。到了值班室,老蔡已早来了。看到老钱,老蔡笑了笑,说这天,怎么这么冷啊。
  老钱说,都进腊月了,能不冷?
  老蔡说,天一冷我的腿就疼。
  老钱说,你的腿受过伤?
  老蔡点点头,说在井下受的伤,要不然我也不会来保卫科。
  也许是老钱给老蔡送了腊肉的缘故,天刚黑下来,老蔡就拿出一瓶酒,说要和老钱喝喝。那是一瓶西凤酒,老蔡说在家里搁了十多年了,昨天收拾房子时才发现的。老钱本不想喝,可老蔡把酒倒上了,他再说不喝,就说不过去了。老蔡不仅带了酒,还带了两个菜。两杯酒落肚,老蔡递给老钱一根烟,点上火后,说知道吧,宋本花要嫁人了。
  老钱一怔,说宋本花是谁?
  老蔡说,才三天时间你就忘了,就是那天晚上被你带进值班室的那个女人啊。
  老钱说,嫁人好啊。
  老蔡说,你知道吗,她要嫁的那个男人是谁?
  老钱说,我去哪里知道。
  老蔡说,就是前任矿长老吴。
  老钱记得老吴,前两年退下来的。他的老婆死了有八九年了,可他一直没找。老蔡给老钱倒上酒,又说,我们现任矿长就是老吴一手提拔起来的。
  老钱哦了一声,他不明白老蔡说这话的意思。想起白天在菜市场见到了宋本花,老钱的脑海亮了一下。怪不得呢,她今天把自己打扮得那么漂亮,原来要嫁人了。已退下的吴矿长大概六十多岁了吧,而那个女人呢,顶多四十岁。她咋愿意嫁一个糟老头呢?老钱替女人感到惋惜,嘴上却说,她要是嫁给老吴,算是嫁对了人。
  老蔡说,是啊!老吴有钱。宋本花嫁他,就是贪图他有钱嘛。
  老钱说,她一个女人家拉扯两个孩子确实不容易。
  老蔡点点头。
  一瓶西凤酒,三喝两喝就见底了。老蔡问老钱还要不要再来点,老钱说要是有酒,我们再喝点。老蔡又从包里掏出一瓶酒放在桌上。老钱给老蔡倒满,说来,咱兄弟俩干了这杯。老蔡毫不含糊,端起杯子就灌了进去。老钱擦了擦嘴唇,说那天晚上你真能睡,一觉睡了大半夜。老蔡懵懂地看着老钱,说是吗。老钱说,当然了。老蔡笑笑,说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啥事都不记得了。老钱又要给老蔡满上,老蔡把手一挥,说不能再喝了,我血压高。喝多了,血压就噌噌往上蹿。
  老钱说,不喝了?
  老蔡说,不喝了。
  老钱说,那你睡一会儿去。
  天亮之前,老蔡出门去撒尿,回来后又躺下了。老钱看看外面的天,也出门撒了一泡尿。在他正要回屋时,发现不远处蹲着一个人,就说了一声谁啊。那个人没做声。老钱就又说,谁蹲在那里,怎么不说话?那个人还是没吱声。
  屋里的老蔡说,老钱!和谁说话了?
  老钱说,也不知道是谁,蹲在那里,问他也不做声。
  老蔡走出门来。
  老钱朝那个人走过去,走近了再看,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蔡问他是谁。
  老钱说,一个雪人。
  老蔡说,一个雪人?
  老钱说,我还当是个人呢。
  老蔡也走近那个雪人了,然后围着那个雪人转了一圈,说老钱!你看&&
  老钱说,看什么?
  老蔡说,老钱你得罪人了。
  老钱这才看到挂在雪人脖子上的那块硬纸板,上面用黑色的碳素笔写着:枪毙老钱!
  那四个字写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一个孩子写的,而且还用红色的笔打了一个大大的&&&号。老钱笑了笑,对一旁的老蔡说,小孩子写的。
  老蔡说,这个孩子心计不小啊,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堆的这个雪人。
  老钱自我解嘲地说,这雪人堆得还真有点像我呢,有模有样的。你看,它还叼着烟呢。
  老蔡嘿嘿地笑了两声。
  老钱伸手拽下纸片,嘿了一声,说我被枪毙了一回。
  老蔡开玩笑说,你把纸片拿走就没人知道这个雪人是你老钱了。
  老钱抬腿,对着那个雪人踹了一脚。他知道堆雪人的那个孩子是谁。肯定是那个女人的两个孩子。老钱想着他姐弟俩堆雪人的情景,堆完后,小男孩手握那把塑料手枪,对着雪人,嘴巴里发出嗒嗒的声音。
  回到值班室,老钱再出来时,太阳出来了。天气晴好,天上看不到一丝云影。用不了多久,那个倒在地上的雪人就会化成一摊水的。除了老蔡,没有谁知道那个小男孩要枪毙老钱了。老钱看了看天,吁了一口气。
  那个男孩给老钱留下的印象颇深,所以一见那个男孩,老钱就认出了他。男孩却不知道那个向他走过来的人,就是他写在纸片上,被他枪毙的老钱。在老钱走到男孩面前停下来后,男孩眨巴着眼,说你认识我?
  老钱点点头。
  男孩说,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老钱摇了摇头。
  男孩说,那你还说认识我呢,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怎么能说认识我?
  老钱笑了笑,说是你在矿门口堆的那个雪人。
  男孩提高了警惕,一只手伸进书包。
  老钱说,你要干什么?是不是想掏枪?
  男孩被识破了,索性说,是的!
  老钱说,是你写的枪毙老钱?
  男孩点了点头。
  老钱说,你又不认识我,为什么要枪毙我?
  男孩说,是我姐姐要我写的,我姐姐说你是个坏人。是坏人就得被枪毙!
  老钱说,我不是坏人。
  男孩说,你是!我姐姐说你是那你就是!
  老钱说,我找你老师去,告诉他你要枪毙我。
  男孩软下来,说你不要告诉我们的老师。
  老钱说,不行!你都要枪毙我了,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你老师?
  男孩抬头看着老钱,一双眼睛眨巴了两下,之后掉下两颗眼泪来。老钱蹲下身,说我和你说着玩呢。还真的哭了。
  男孩说,你真的不会告诉我们的老师?
  老钱点了点头,说真的!
  男孩说,你是好人。
  老钱说,不早了,快点回家吧。
  男孩绕过蹲在地上的老钱,朝马路对面的北区走去。连接南北两个家属区的是一条地下道,但男孩没有走地下道。在他快走到马路旁时,他停了下来,从书包里掏出那把塑料手枪,然后回过头去。老钱冲他挥了挥手,他却把枪对准了老钱,一只眼还眯缝起来,说枪毙老钱,你不是好人!男孩的嘴巴发出嗒嗒的声音,之后还做了一个鬼脸。
  老钱佯装生气地跺了跺脚,说小家伙,看我不抓住你!
  男孩的嘴巴发出一连串嗒嗒声,说枪毙老钱!
  老钱又跺了跺脚,并向男孩走去。男孩见状,扭过头,撒腿就跑。他是朝马路对面的北区跑去的。
  你跑不掉的!老钱刚把话说出口,就看见一辆摩托车窜了过来。等车上的人看到男孩再去刹车已有些迟了。老钱看见男孩被摩托车的前轮撞了出去,男孩的身体在半空翻转了两下,然后像一片树叶那样落在地上。老钱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但他站在那里,却没有走过去。骑摩托车的是一个男人,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老钱后,他犹豫了一下,这才下了车。如果不是看到老钱,那他会溜走的。但老钱站在那里没动,他只是看着那个男人。
  一个正要横过马路的女人走过去,对那个男人说,还愣着干什么?快送医院去!
  那个男人说,去哪个医院?
  女人说,快点送矿上的医院!
  男人上了车后,女人把男孩抱车上,然后也坐在了摩托车的后座上。等摩托车开走,老钱才走过去,捡起了男孩丢在地上的那把塑料手枪。老钱握着手枪,扣动了一下扳机,只听砰的一声,枪口居然打出一颗子弹来。
  老钱本想也跟着去医院的,又害怕一会儿男孩的妈妈去医院,只好把男孩的手枪揣进口袋里回家了。也许是有个闺女的缘故,老钱有点喜欢那个男孩。在妻子的子宫查出问题之前,老钱曾说再要一个孩子。他的妻子说,想要儿子,那你下井去啊。老钱在井下干了将近二十年,一提下井他就头疼。妻子那么说,他只好说,命里没有莫强求,儿子和闺女一个样。
  老钱是在上班前去的医院,开了一些治感冒的药后,他问医生昨天送来的那个男孩怎么样。医生说轻微脑震荡,一条胳膊摔断了。在走廊里,老钱把男孩的塑料手枪交给了一个护士,说麻烦你把它交给那个断了胳膊的男孩。
  那个小护士年龄不大,是在矿上实习的。
  老钱说,那个孩子还好吧?
  小护士说,哭了一夜,早晨才睡着。都疼成那样了,他还没忘自己的手枪。小护士看了一眼手上的塑料手枪,说就是这支手枪吧?
  老钱点了点头。
  昨天,男孩被车撞了时倒没哭,当时大概是被吓坏了吧。老钱不敢再去回想令人心惊的一幕,说着我到点了,拔腿出了医院。从医院出来,老钱到了值班室,还未进门,老蔡就对他说宋本花的儿子被摩托车撞了。说过那话,老蔡看了一眼老钱,又说,大冷天的,你咋出汗了?
  老钱说,你听谁说的?
  老蔡说,我见过宋本花,是她告诉我的。本来她打算和老吴年前结婚的,看来要等到过了年了。老钱哦了一声,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男孩和他姐姐堆的那个雪人早化了,地上连水渍也看不到了。一个晴好的天,可以看到白云,一朵一朵地飘着。
  有鸟在窗外鸣叫
  天还黑着,妻子就把老乔叫醒了。老乔昨夜睡得晚,此时睡得正香,被妻子突然叫醒感到有些不快。老乔问了一声什么事,又转过身,想睡。妻子说,吵死了!告诉你多少次了,叫你把那两只鸟轰走,可你磨磨蹭蹭,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老乔打了个哈欠,说你着什么急,等我把那个鸟窝捅下来,它们就不会再叫了。
  妻子睡眠不好已不是一天两天,不止如此,她还动不动发个脾气。老乔尽量忍耐着,心里琢磨着妻子也许到更年期了,但他没把话说出来。见老乔又打着呼噜睡过去,妻子就嘟嘟囔囔起床了,这个时候出门去锻炼身体还有些早,电视上说锻炼身体最好在太阳出来以后。妻子在卫生间里洗漱,弄出的声响有点大。老乔倒不怕树上的鸟叫声,不管那两只鸟如何吵他都能睡着,但妻子弄出的叮当声却把他的睡意驱散了。打个喷嚏也那么响!老乔翻了个身,又翻个身,天就微微亮了。老乔看见一只鸟正伫立在枝头,扭过头看着躺在床上,几乎是赤裸的自己,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接着老乔又看到一只鸟,扇动着翅膀,正欲落下来。老乔喜欢在睡醒时观察一下它们,听听它们的叫声。那声音在他听来还是婉转的,不像妻子说的那样叫声刺耳、难听得就像在聒噪。
  妻子终于收拾停当,把门砰的一声关上,然后噔噔噔下楼去。老乔知道她又跳舞去了,早晨跳扇子舞,晚上跳交谊舞。跳舞的都是一群四十多岁的女人,男人呢则是五十多或六十来岁的。妻子的身材还不错,在那些女人中,其姿色还算上等。老乔不喜欢跳舞,他觉得锻炼身体的方式有多种,并不一定非要跳舞。老乔喜欢散步,围着那个广场转圈,走上十圈的时候,妻子差不多就跳完舞了。老乔在石凳上坐下,点上一根烟,看着意犹未尽的妻子,吧嗒吧嗒地抽上两口。妻子没有固定的舞伴,老乔也不关心她和谁跳,都四十岁的女人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最近老乔发现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总是邀请妻子,两个人翩翩起舞,配合得默契极了。那个男人差不多五十岁的样子,文质彬彬,看舞步一点都不像五十岁的人。这一发现让老乔突然心生想跳舞的念头,他向妻子提出叫她教自己,妻子却懒得理会,说自己累,再说在家里跳也没有那个气氛。老乔悻悻地,说其实散步也很好,一个人自由自在,不受约束。
  不到半个小时,妻子就回来了。老乔还躺在床上,听到开门声,就说了一句,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妻子说,扭腰了。老乔!你快来给我揉揉。
  老乔坐起来,说你躺下,我给你揉。
  妻子在床上躺下后,老乔便去给她揉腰,说不是岔气了吧。
  不是那里。妻子说,是这里!你看你,笨手笨脚的。
  老乔按妻子说的去揉。
  你就不能轻点!妻子叫了一声。
  老乔说,我还没敢使劲呢。
  妻子说,恐怕得去医院看看。
  老乔说,我先给你揉揉,要是不疼了,就不用去医院了。
  老乔慢慢地,轻轻地,甚至是无比温柔地揉着妻子的腰。妻子微微呻吟着,还扭动了一下身子,她的声音让老乔突然血脉贲张,手就慢慢向下滑去。大概有二十多天没做夫妻间的事了,老乔不提,妻子也不说。对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老乔不知道一个月做几次才合适。妻子似乎意识到了老乔下一步的意图,就说老乔,我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老乔的手停下来,嗯了一声,说吃过饭我们就去。妻子翻身起来,蹙着眉头,看上去好像很疼的样子。老乔就问是不是还疼,妻子说当然疼了,不在你身上,你哪会体验到。
  窗外的那两只鸟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妻子不满地说,你听听,叫得真难听!你什么时候把它们轰走啊!过去叫你干点事,你都会马上去。现在好了,把我的话不当回事了。
  这是哪跟哪。我这就去把那个鸟窝捅下了。说完这话,老乔就下楼去了。
  老乔家住的是二楼,那棵树正对着他的窗子,树上的那个鸟窝比喜鹊的窝要小一些,他认识喜鹊,但他不知道那两只鸟叫什么鸟。到了楼下,老乔去老李家借了一根竹竿,然后对着树杈上的那个鸟巢奋力捅去。刚才还在唧唧喳喳叫的两只鸟被老乔吓得飞离树枝,在半空盘旋着。老乔只捅了两下,那个鸟窝就被捅得七零八落了。两只鸟飞过来,又飞过去,叫声变成了哀鸣。老乔嘴里说着,我叫你们再打扰我睡觉!在鸟窝被捅下来的时候,老乔听到啪的一声,接着又是啪的一声,是四个褐色的鸟蛋掉在地上摔碎了。老乔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过分,但后悔已晚。那两只鸟叫了一阵子,终于绝望地飞走了。
  回到家,老乔说,好了!以后你可以安心睡觉了。
  妻子说,你要不要陪我去医院?
  老乔说,当然!我不陪你,那谁陪你?
  在出门的时候,女儿打电话来,是老乔接的电话。女儿在外地上大学,去年考上的。平时女儿都是晚上打电话来,更多的时候是老乔把电话打过去。妻子已走出门,催着老乔快点。老乔敷衍女儿两句,说还有事,有时间他打过去。女儿问他什么事。老乔说,你妈扭腰了,我们正要去医院。女儿说,厉害不?老乔说,没事,只是扭了一下。你妈活得仔细,非要去医院看看。
  你有完没完了!妻子不耐烦了。
  老乔对着电话听筒嘘了嘘,说你妈发脾气了。
  出了门,妻子说,谁的电话,这么拢
  老乔说,我们打的吧,坐公交人多,别再挤着你。
  出了小区的大门,正巧停着一辆出租车,老乔招呼妻子上车。上了车,妻子才说过去都是老乔给她开车门,还说小心,别碰着头。听妻子抱怨,老乔一怔,说下次我一定记着。
  到了医院,妻子的意思是老乔的一个同学在医院工作,可以去找找他,那样检查得仔细。老乔就说,你等着,我去看看。妻子就坐在连椅上等老乔。老乔楼上楼下,找了个遍,也没看见自己的那个同学。人没找到,他却出了一头汗。回到医院的大厅,见妻子还坐在那里。老乔就说没见着人,他的那个同学出差了。
  妻子看一眼满头汗水的老乔,说你傻啊!你不知道先打个电话问问人在不在!
  老乔说,都来医院了,我觉得没那必要。
  妻子还没挂号,老乔只好去排队挂号。挂了号,妻子却说不看了,刚才一个同事打电话来,说有个聚会。
  老乔说,都来了,再说也挂号了,我们还是去看看。
  妻子说,都说好了,我要是不去,人家怎么说。我必须马上去,人家都在等我了。
  老乔拗不过妻子,只好说那你快去。两个人出了医院,老乔叫了一辆出租车。看着妻子上车后,老乔说,注意点你的腰。出租车开走了,也不知道车上的妻子听没听见老乔的话。老乔坐公交车回家,到家后他就上网查了查女人到了更年期的一些反应。
  &更年期是指人体进入性腺机能减退期、性激素水平降低而出现的一系列改变,如心血管机能、精神神经障碍症状,表现为面部皮肤潮红、不明原因的发热、胸闷、心慌、头痛、眩晕、烦躁、易怒、失眠、耳鸣、乏力、记忆力减退、感觉异常、性欲减退、月经紊乱等。更年期综合征,男女均可发生,女性较为突出,常发生于45~55岁,持续时间不等,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轻者稍感烦躁、心慌、情绪不稳定,重者表现为更年期精神病,女性尤多见&&&老乔吁了一口气,觉得妻子的反应同他在网上看到的差不多,只是他不知道妻子的更年期有多长,要是几个月还好,倘若几年,那自己的日子可就过得不安生了。
  中午,妻子打电话来,叫老乔自己吃,她可能晚上回家。老乔随便吃了点什么,看了一会儿电视,就睡午觉了。
  妻子回来的时候,老乔正在看电视。妻子一进门,老乔就发现她喝酒了,看上去好像喝多了。老乔赶忙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妻子却推了他一下,说一下午也不打电话问问,别人家的男人不仅打电话,还开车去了。只有我,搭车回来的。
  老乔说,咱们也买辆车。
  你买车?妻子把眼一瞪,说就是把你卖了也买不起车。说完这话,妻子起身去了卫生间。老乔紧跟着也去了卫生间。妻子一脸痛苦,嘴巴发出哇哇的声音,地上吐了一摊。老乔拍了拍妻子的后背,说没事吧?以后少喝点。
  妻子说,别碰我!
  老乔愣了一下,说喝水吗?喝点水吧。
  妻子皱着眉头,一手捂着肚子,走出卫生间,去了女儿的房间。不多时,妻子便睡着了,还打着轻微的呼噜。结婚多年,妻子还是第一次和老乔分床睡。老乔毫无睡意,坐沙发上看一会儿电视,一会儿去看看妻子,问她要不要喝水。妻子被老乔问得有些恼火,说你还叫不叫人睡觉!老乔半张着嘴巴,不再说什么,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老乔看电视看到半夜,睡觉的时候,听见妻子的手机响了。他站在客厅里,听见妻子说,没事的,就是喝得有点多,明天就好了。老乔躺下后,妻子还在说,声音小了许多,几乎是在耳语,但老乔还是隐约听见妻子说,腰还是有点疼,明天晚上恐怕不能去跳舞了。
  第二天早晨,老乔没再听见鸟叫声。看看窗外的那棵树,老乔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当时太莽撞了,不该把一个好端端的鸟窝给捅下来。对于那两只鸟来说,一个窝就是它们的家,可妻子却忍受不了它们的叫声&&老乔还记得那两只鸟做窝时的情景,它们早出晚归,忙忙碌碌,很是辛苦。当初只是几根树枝条,交叉在那个树杈上,过了几天,便初具鸟窝的雏形了。老乔是眼见着那个鸟窝成型的,开始他还担心那个鸟窝是否牢固,会不会被大风刮下来。经过一个刮风的日子,那个鸟窝居然安然无恙,老乔这才放下心来。听不到鸟叫声,老乔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就起床了。
  老乔在文化馆上班,那是一个清水衙门,平时去了也就是看看报纸什么的。就这工作,当初还是受惠于老岳父。岳父退休前在文化局工作,老乔喜欢诗歌,偶尔还在报纸刊物上发表两三行,被岳父注意到了,后来老乔就从一个工厂调到了文化馆。对岳父,老乔一直心怀敬畏,因为岳父出版过一本书,还获过奖。岳父器重老乔,经常鼓励他,叫他好好写。那时老乔胸怀壮志,不仅写诗,也写小说。因为经常去岳父家,一来二往,他就和现在的妻子产生了感情。当初老乔的妻子也夸他有才气,假以时日,肯定会出人头地。但结婚后,老乔忙于家务,后来又得照顾经常生病的女儿,无暇顾及自己的梦想,就一天天把自己荒废了。
  昨天喝多了。妻子起床后,看到正在做早餐的老乔,说一个人睡比两个人在一起睡得舒服。
  老乔说,现在没什么事了吧?
  妻子说,好多了。
  老乔说,腰不疼了?
  妻子说,不疼了。
  吃过早餐,妻子出门上班。老乔也出了门,他一般走着去单位,早去晚去,没人管。到了单位,老乔看了一会儿报纸,闲得无聊,便给女儿打过电话去,他想和女儿说说她的妈妈。
  女儿接电话后,问老乔妈妈怎么样。
  老乔说,没事了。
  女儿说,我不在家,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啊。
  老乔嗯一声,说你妈最近脾气不好,怕是到更年期了。
  女儿说,不会吧?我妈才四十岁。
  老乔说,我在网上查了&&
  女儿在电话那头咯咯地笑了起来。
  老乔说,小丫头,你笑什么?
  我妈那脾气!女儿说,爸,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
  听女儿那么说,老乔眼睛一热,看来女儿还是理解自己,知道自己的苦衷的。和女儿通过电话,老乔突然想到了他的岳父,就和隔壁的小王打了个招呼走了。岳父身体不错,退休后除了练练剑,平时都在家练书法。岳父喜欢米芾的字,为此老乔买了一套米芾书法全集。见到书,岳父很是高兴。两个人对酌,把酒临风,其乐融融。对老乔,岳父感到有点可惜,说老乔在文学创作上应该有所作为的,起码应该比他强。到了岳父家,还未进门,老乔就闻到了淡淡的墨香,他知道岳父正在练字。其实,岳父的字已写得很好,不少人前来求字,也有一些商店公司来找他写牌匾什么的。刚开始岳父不收费,后来才象征性地收一点,权当润笔费。和岳父聊了一会儿,不觉就到了中午,岳父就把老乔留下来吃饭。
  岳父是个性情中人,高兴了,就敞开怀喝。老乔见岳父兴致不错,也多喝了两杯。喝过酒,老乔没到单位,直接回家睡觉去了。
  妻子下班回家的时候,老乔还在睡。平时这个时候,老乔都做好饭,在等妻子了。见老乔打着呼噜,睡得正香,妻子不满地叫了一声老乔,那口气就像是老乔的呼噜声冒犯了她一样。见老乔没做出反应,妻子又叫了一声。
  老乔睁开眼,说回来了。
  妻子说,你睡吧,我出去吃。
  老乔翻身起来,说,出去吃?
  出去吃!妻子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自从女儿上大学后,妻子的饭局比过去多起来,老乔很少过问。妻子在财政局工作,过去为了照顾女儿,才拒绝那些不必要的应酬,现在女儿上大学了,她少了牵挂,比过去也喜欢打扮了。妻子出门后,老乔一个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看看天色将晚,也出门去了。老乔常去的地方大多是那个广场,他围着广场走,十圈下来,人就微微出汗了。到了广场,老乔没去转圈,而是在一条石凳上坐了下来。
  妻子就是在老乔正要点烟的时候出现的,她的舞伴还是那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音乐响起来,妻子和那个男人便翩翩起舞了。妻子姿势优美,跳得很专注、很投入,那个男人呢,从舞步上看,一点也不像五十岁的人。有那么一刻,老乔甚至被他们的舞姿打动了。过去,老乔从未这么认真地看过妻子跳舞,想不到妻子四十岁的人,仍旧风姿绰约。老乔点上烟,抽了两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电话是女儿打来的。
  女儿说今天是老乔的生日,问他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个时候是不是和妈妈正在喝酒,庆祝老乔的生日。老乔支吾说,正吃呢。
  女儿说,爸爸生日快乐。
  老乔说,小丫头,居然还记得爸爸的生日。
  女儿说,还放着音乐呢,你和妈妈够浪漫啊!
  老乔看了一眼还在跳舞的妻子,眼睛就湿了。过去老乔过生日都是女儿提醒他,老乔呢很少记得自己的生日,他只记得妻子和女儿的生日。老乔咂巴了一下嘴,问女儿吃了没有。女儿说,爸!你吃的什么啊,这么香。
  老乔说,油焖大虾。
  女儿也咂巴了一下嘴,说我喜欢爸爸做的饭菜,学校的饭菜做得糟糕透了,一点都不好吃。
  老乔说,等你回家,爸爸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和女儿通过电话,老乔起身离开了那条石凳。在他从那群跳舞的人身旁走过的时候,他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容光焕发的妻子。他觉得妻子也看到他了,因为他发现妻子神情一怔,但目光马上转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上。老乔往前走,感觉整个广场空荡荡的,好像就他一个人在走。
  老乔回到家,洗澡、上床,躺在那里,却毫无睡意。后来,老乔也不知道是几点,妻子回家了。妻子换鞋、脱衣服、洗澡。老乔躺在那里,满怀期望,暗自等待着,但妻子没有来,她又去了女儿的房间。老乔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夜里跑到阳台上抽烟。抽过烟,老乔去看睡在女儿房间的妻子。黑暗中他看见妻子正拿着手机,好像在发短信。
  老乔!你干什么?妻子叫了一声,说鬼鬼祟祟的吓我一跳!
  老乔说,睡不着,看看你。
  看我干什么?妻子说,睡你的觉去。
  老乔回到床上,他想不明白,妻子怎么毫无预兆,说变就变了,似乎在眨眼间变得让他不认识了。天快亮时,老乔才迷迷糊糊睡着。晨光熹微,朦胧中老乔听见一声鸟叫,于是就睁开了眼。
  那两只鸟不会来了。老乔看着窗外的那棵树,对自己说那两只鸟再也不会来了。天很快就大亮了,老乔去洗漱,才发现妻子已出门。老乔感到有点不安,他知道这样下去将意味着什么。他想好了,有时间得和妻子坐下来好好谈谈。
  一连几天,妻子都说外面有应酬,叫老乔自己吃。妻子回家,总是由一辆黑色的奥迪车把她送到楼下。妻子下车后,对车里的人摆摆手,这才上楼去。老乔站在后阳台上,他知道那个送妻子回家的人就是她的那个舞伴。听到妻子上楼的脚步声,老乔才回到客厅看他的电视。
  回来了。妻子进门后,老乔说。
  妻子说,回来了。
  老乔说,搭车回来的,还是坐的专车?
  妻子说,老乔!你阴阳怪气的干什么?有话你直说好啦!
  老乔张了张嘴巴,他不想再说什么。
  那天,天下着雨。老乔吃过晚饭,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妻子说她没带雨具,叫老乔去单位接她。雨下得时小时大,被雨水洗刷干净的树叶,闪动着微小的波光。那小小的闪光把老乔的心触动了一下,微微地有点疼。
  老乔说,你等着,我马上去。
  妻子说,大家都下班走了,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妻子胆小,过去遇上下雨,特别是打雷,她就吓得打哆嗦,直往老乔的怀里钻。想到妻子一个人在一栋空荡荡的大楼里,老乔就心急,出了门想打的,却没看到出租车,只好一路小跑。等他赶到妻子的单位,雨也小了。
  老乔进了大楼,叫了一声妻子的名字。没听到回答,他又叫了一声,声音很大,大得让他感到吃惊。整栋大楼空荡荡的,老乔站在楼梯口,不知道该站在哪里等妻子,还是去妻子的办公室。正在他犹豫时,妻子出现了。
  看到被雨水淋透的老乔,妻子说,你没带伞啊!
  老乔说,带了,跑得匆忙,还是淋湿了。
  也许是天气的原因,妻子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黯淡无光,不像前些日子那样光彩照人。不过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两条腿看上去还是很苗条的。老乔把妻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说害怕了吧。妻子点点头,像受了委屈一样。回家的路上,雨停了。走到一个路口的拐角时,妻子突然抓住了老乔的手,示意他前面站着一个人。老乔也看见了。那个人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雨衣,似乎在等老乔和他妻子走过来。
  那个人,他要干什么?妻子小声说,紧紧贴着老乔,声音小得连她自己都没听见。
  老乔拍拍妻子的肩,说有我呢,你不要害怕。
  正像妻子担心的那样,那个穿雨衣的男人真的朝他们走了过来,然后拦住了他们。老乔停下脚步,说你有事吗?
  那个男人不说话。
  老乔说,没事的话就让开。
  那个男人盯着老乔,突然笑了笑,然后把手伸进口袋里。老乔被他的笑激怒了,不等那个男人有所举动,他一拳就打了过去。那个男人毫无提防,身子晃了一下,人就倒下了。老乔紧跟着一脚,那一脚正踹在那个男人的肚子上。男人呻吟着,但老乔没有停下来,他一脚跟着一脚,发疯般踹着那个号啕大叫的男人。
  老乔!你快停下来。妻子害怕了,说这样会出人命的。
  老乔气喘着,终于停了下来。
  妻子拽了老乔的胳膊,说我们快走。
  老乔看了一眼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发现他年龄不是很大,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那个男人呻吟着,说你干嘛打我,我只是为了向你借个火。
  妻子心有余悸,拽着老乔的胳膊,说着快走。
  到了家里,妻子仍惊魂未定,还在呼呼喘息着。
  老乔换下衣服,在沙发上坐下,点上一根烟,抽了一口,感觉疲倦极了。
  老乔!妻子在卫生间里说,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老乔说,普希金还为了他心爱的女人决斗呢。
  妻子洗完澡,问老乔要不要洗。
  老乔摇了摇头,说我有话跟你说。
  妻子说,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老乔说,我们离婚吧。
  妻子说,老乔!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我们为什么要离婚?你没发烧吧?
  妻子在他的身边坐下,说洗洗睡吧。老乔去洗了澡,以为妻子会在女儿的房间睡。他进了卧室,却看见妻子正躺在床上看着自己。老乔上了床,在妻子的身边躺下,说了声睡吧。
  当时我担心死了,怕你把那个男人打死。妻子说,你知道吗?你当时的表情叫人看着害怕。真没想到你会那样&&那天晚上,几乎是妻子一个人在说,她说了很多话。后来妻子又说了什么,老乔记得不甚清楚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老乔躺在床上,把妻子晚上说的话又回想了一遍,他不知道妻子那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妻子说那个和她跳舞的男人是他们单位的一位领导,她之所以和他跳舞,是因为单位人员要变动,她那么做是迫不得已。妻子还说她没做什么对不起老乔的事,虽然那个男人暗示过她,但她没有接受他的暗示。妻子说那些日子里她很烦,看什么都不顺眼。在妻子那么说的时候,老乔发现她老了,都四十岁的女人了,即使化妆美容,也掩盖不住日渐逼近的老相。现在好了。妻子在睡着时说,前些日子他出事了,单位人员暂时不会变动了。
  妻子正在卫生间洗漱,老乔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那棵树还在,只是少了那个鸟窝和那两只叫不上名字的鸟。他想倘若那两只鸟再来筑巢,他不会再去把它们的窝给捅下来了。这么想着,老乔突然听见一声鸟叫。他知道那鸟叫声是楼下的老李养的那只鸟发出的,老李养了一只画眉,前些日子才从花鸟市场买回家的。那只画眉叫的时候,老乔总认为是那两只鸟中的一只。画眉的叫声和那两只鸟的叫声大相径庭,如同妻子说的那样其叫声刺耳,很是烦人。老乔翻了个身,琢磨着自己应该干点什么,但他想不起来干什么。一个四十五岁的男人,还能干什么呢。老乔对自己说,就这么过吧。
  张可旺,生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现居邹城。山东作协会员,文学鲁军小说创作的先锋人物。曾在《小说界》、《作品》、《山花》等刊发表过作品。
编辑: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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