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村叫妓一般多少钱附近有没有跑步的地方

深圳老街向西村迪大奥歌厅有这个地方吗?怎么走?_百度知道
深圳老街向西村迪大奥歌厅有这个地方吗?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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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问题不准确!深圳-罗湖-向西村,是对的。那个夜总会叫“毕打奥”,牌子好象是英文写的,具体怎么拼写我不知道。阳光大酒店对面,有个巷子,往里走,右转,走到头在右手边就是了。街对面那里还有个万佳和KFC,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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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在我居住的这个城市里,人们常说的DJ小姐,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三陪”小姐的
所谓DJ,原本指娱乐场所控制音响效果的专业人士,是Disc Jockey的英文缩写。
但在深圳,却被广泛地用在夜总会各大包房中帮人点歌或点食的小姐们身上,按她们的
工作性质来说,她们应该叫做KTV包房服务生才较为准确。
夜总会中的服务生、保安与谘客,每月工资由夜总会负责发放。除包食宿外,每夜
收工后,夜总会还要负责他们的宵夜。DJ小姐则不然,不仅既无工资又无宵夜,每月还
要向夜总会交纳一定的坐台费用。她们靠什么过日子?靠为客人服务以后,客人所给予
的小费。这个经济基础,是与“三陪”相同的。最重要的是,部分DJ小姐,其实就是
“三陪”,在与客人周旋之后,还做着皮肉生意。
但她们与“三陪”又有着许多差别。“三陪”常结伴而行,在各个娱乐场所妈咪控
制调派下,接待来往于风月场所的男客。DJ需要经过娱乐场所的严格挑选、考核与聘用,
才能进驻各大包房充任服务生。有些DJ的素质很高,有较高的专业水准和接待能力。许
多方面,也会受到娱乐场所的种种限制,假如有客人要带DJ出街,最起码需经DJ经理的
同意才行。
DJ的社会角色差不多介乎于“三陪”与服务生之间,一直是在都市的边缘行走。
漂亮的琼子
1999年的元月初,二十世纪最后一个元旦刚过,天气十分阴冷。站在这家新开张不
久的迪斯高舞厅的接待室里,琼子和我都感觉有点冷。
琼子今天刚得到某家大型迪厅将于近日开张、下午开始招聘DJ的消息,决定去应聘,
并建议我也去试试。假如幸运的话,她和我都能被录取。她去找一只饭碗,我却能体验
一下她的生活。她说:“你去看看我的工作就知道了。最起码,我没有像别人那样放任
琼子干这行断断续续已有3年之久。半年前,她认识了一位年轻台商。台商是来深
圳谈生意的,由客户请他去迪厅跳舞时认识琼子。他看中琼子的清秀靓丽,一心想拉她
走上正道。他觉得一个女孩子,在这种地方呆久了,一定会变坏的。再说,也没有什么
前途。他鼓励她先辞工,读电大或补习班,边读书边找份正当的工作。琼子扑闪着一双
大眼睛,静静地听客人为她指路。没有假意的殷勤,没有大包大揽的武断,只是建议她
人生路上要走好。这中间,固然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愫,说白了,就是对她有好感。但
更多的是,哥哥对妹妹的一份呵护。在他离开深圳的当天,她就辞了工,开始用自己的
积蓄供自己生活和读书。在清贫而刻苦的读书日子里,她会想起那位台商,间或打电话
联系。冬天来临的时候,她的脑际流过“冬季到台北来看雨”的旋律。三个月后,她手
头拮据,准备找工作时,突然接到台商朋友从台北打来的电话,告诉她,台商在车祸中
不幸丧生。
琼子的星辰突然陨落。她觉得别无其他谋生门路,决定还是回去作DJ。她说她不会
沉沦,想再赚半年钱,白天去学电脑打字,下半年,正经八百地找间外企做文员。
琼子是我高中女同学琪琪的表妹,比我们小三岁。高二那年六月间,琪琪带一个女
孩子到我们学校来玩,刚走到教室门口,就有男生惊呼:“哇,林妹妹来了!”当然说
的不是粗蛮的琪琪,而是她身后那个柳条似的琼子。瓜子脸,柳叶眉,未说话先漾起两
个小酒窝。直直的刘海稀稀地搭拉在洁净的前额上,脑后拖一条扎得紧紧的长辫子,随
着腰肢的扭动而摇晃。花布裙,浅黄色的塑料凉鞋。看上去有些乡气,却清清秀秀,明
丽可人。她的父母都是国营农场的职工,隶属于司法部门的劳教系统,就在风光秀丽的
鄱阳湖畔。
琼子有林黛玉的秀美,却没有林黛玉的眼泪,像湖畔的花朵,自由地开放,生活无
忧无虑,性情活泼开朗。她是农场子弟学校初三学生,她说那里教学质量不行,继续读
下去一定误了前程。她要到省城来读书,然后是北大。清华,然后是牛津、哈佛。我们
班的同学都很喜欢这个有志气、有激情的女孩子,纷纷为她进军省城出谋划策,尤其是
一个农场子女要到省城来读重点中学,没有非常背景、非常钱财几乎是不可能的。
听说,那个把“林妹妹”送给琼子的男生,给她介绍省教委的一个老头子当她的“干
嗲”,罩着她,让她“曲线救国”,她觉得不自重,没有答应。
她继续在农场子弟学校读书,名义上是高中,课本也是高级中学的,老师却是她当
年的高小、初中的任课教员。即便如此,她高一还没读完,就辍学了。原因是她父亲突
然病故,遭水涝的农场效益不好,母亲无力负担她和弟弟的学杂费。
就在我和琪琪高考前夕,琼子第二次到省城来看望琪琪,特意从农场带来小半筐无
花果给我们吃,嘱我们好好考。这回见到她,清瘦了许多,眉宇间平添了一些忧郁,再
没有一年前那么开朗了。
六七年后,我独闯深圳,我的同学好友包括琪琪都不知道我在哪里。我来的第二年,
一个温暖的冬天,门卫说有人找我,是江西来的老乡。找我的这个人就是琼子,衣着和
神情又有了改变。原先一条大辫子散落开来,形成瀑布般的长发,从头顶一直垂挂在肩
头。一身深灰色套装,里面是白色小尖领衬衫,衣服有些嫌大,但她骨架子不错,撑得
起来。脚下一双红艳艳的皮鞋,瘦高跟,三四寸长,钉子似地插在地板上。这恐怕是那
个冬天,深圳年轻职业女性的时髦着装。我断定她不是刚到深圳,而是来了好些日子,
并且有了工作。我的猜测没有错。琼子勉强读到高中毕业,清华、北大只能在她的梦里,
大学考不上,工作也找不到,在家里呆了将近一年。在那个夸她是“林妹妹”的男孩的
关照下,她到了省城,参加一支服装模特表演队,也在声讯台打过工,吃过不少苦。半
年前,她来到深圳,据她说在某某酒店(五星级)当公关小姐,到报社来找我的这个冬
天已经是总经理文秘,收入还不错。
人在异乡,突然有个老家的熟人来访,并且同在一个城市奋斗,我当然感到异常高
兴。我拉她在我们食堂吃饭,格外炒了几个小菜,边吃边聊。她是打听了很久才找到我
的,也很兴奋。此后,每年我们都会见上一两次面。我对她担任本市某五星级酒店总经
理文秘一职的事,一直心存疑问。从她的衣着、谈吐、神态。气质上看,都不像。她每
次到报社来看我,都是临近中午,好像刚睡醒的样子,懒懒的,说是请我吃饭,到头来
都是在食堂或附近酒家由我作东。在酒楼吃饭,出于礼貌,每回我给她点菜,总要先问
她喜欢吃什么,这位老乡嘛,什么菜贵她点什么,我又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即便心疼
得不得了也要假装慷慨大方。吃饭时,她呵欠连连,饭后她立即到我宿舍午睡。倒在床
上,很快响起轻轻的鼾声,鼻翼一张一翕,倒也惹人爱怜。
“你说吧!”我猜测她是吃夜饭的女人,不仅在于她白天精神欠佳,缺少睡眠,而
是举手投足间的情懒神情。在她身上,已经很难看到她少女时代的那份单纯、脱俗。我
以大姐的身份逼她说出真相:“这些年你到底在干什么?看起来,你收入比我高许多的
她迟迟疑疑地不肯说,我再三逼迫,大概台商之死使她梦想断裂,她只得告诉我当
DJ的真相。
“但是,我不是‘三陪’!”她慎重声明,说话的底气却不足。
“我们许多人,也跟‘三陪’差不多。”她说了实话,把DJ与“三陪”之间仅隔一
层薄纸,或者干脆合二为一的关系,尽她的所见所闻,告诉了我。
在两个男人审视的目光下
这次,我决定和琼子一同去应聘做几天DJ,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我一直想了解DJ的
生存情况。
迪厅的接待室是一间约40平方米的大包房,中间拦腰掐了一下,看上去像只华丽的
大葫芦。“葫芦”的上下两部分里都放了巨大的真皮沙发,沙发上分坐着27位年轻女子。
我和琼子在一角坐下来,等候面试。看来,在这帮女子中,我的年龄是最大的。
招聘通知下午2点钟面试,姐妹们一点来钟先后到达,等到现在3点45分,还不见老
板的影子。难捱的等待中,有女子悄悄说老板故意摆谱;有女子说,迪厅是否开张,也
许老板自己都搞不掂呢。说笑之中,一位约45岁年龄的女士走进来,说:“你们先出去
逛逛吧,老板有急事,面试要等到晚上7点半。”
晚上,好容易熬到规定的钟点,胖老板和瘦高个助理轮流对所有女孩进行面试。Z5
岁的琼子因为做过DJ被录取了。面对两位男人审视的眼光,我心虚得低下头。“原来做
过这一行吗?”助理问我,我笑着摇摇头。“那你有咩特长呢?(那你有什么特长呢)”
我坦诚相告:“我会唱歌跳舞兼带英文对话,还干过两年公关,能拉来客户。”我背出
琼子教我的“毒招”。因为近年迪厅越开越多,生意越来越难做。按DJ的行规,各个娱
乐场都要求DJ小姐身兼拉客的公关任务,有的地方竟要求每月拉10个包房的量,不然就
炒你鱿鱼。
就在我悄悄揣摩眼前两个判官的心理时,老板说“三天后,来参加公司业务培训,
培训后,就可上岗了。”
我吁口气。比我的想象要简单容易一些。琼子认为,老板一定是看我能拉客户,才
录用“生手”的。这间迪厅规定,DJ每月有拉8个包房的任务。
“你们记住,任何一位客人走进来,你们都要面带微笑,并说欢迎光临。你们知道
好世界酒楼为什么生意那么红火吗?就是因为,每当任何一位客人走进来,所经过地段
的服务小姐都会说上一句:欢迎光临。这就是一种无微不至的服务,客人长久后会习惯。
等他们习惯了,别的地方不这样做,他们还会觉得不舒服呢……”给我们讲课的,据悉
是这家娱乐城的公关经理。她年约35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与我一同接受培训的同行共有65名,都挤在一间很大的包房内,如同一瓶鲜活的沙
丁鱼罐头。她们的体型大都属于瘦高型,基本身材都在1米63以上,穿着打扮不仅花枝
招展,而且尽可能怪异诡秘。有的穿着外短内长的两件套头毛衣,有的如大学生打扮,
仅穿着一件毛衣一件牛仔裤,大部分女子都穿得很性感。琼子,当年从农场出来,像湖
畔清风的琼子,现今就穿着一件豹妹似的低胸哩衣,外罩咖啡色的超短薄皮衣。怪异型
女子也多,一个女子的纤纤手指上,套满了慈禧太后的长银指套,长长的弯曲型,像是
巫婆的手指。另一女子干脆做“梅超风”式的造型,齐耳短发,压住眉毛的刘海,嘴唇
涂成紫黑色,黑眼睑,活像从坟墓里复活出来的女鬼。我怕冻,穿了一件红色的皮褛,
是DJ中着装最多最厚的一位。
讲课的人并没有什么学问与实际经验,尽讲一些初级公关的皮毛玩意,琼子根本就
懒得听,睁着眼在打瞌睡。她先后起码换了5家迪厅,每家迪厅对新招的DJ都要培训两
三天,每次讲课也就是几句“欢迎光临”的废话。再不就是:一俟客人进入包房,便说:
“你好,我是这间房的DJ,为您服务,你们要喝什么,点什么,尽管吩咐。”至于开启
卡拉OK中的擦麦与弄麦的程序,到上班就自然会知道。
我每天上午耐着性子参加培训。第三天下午,一位副总经理来上课,他告诉我们,
每个人需交上岗费800元,服装费400元。
我有些惊讶,还未开工先失财,为着哪般?琼子暗示我不用多言。她私下里告诉我,
哪家迪厅都是这种惯例。除了场地之外,从不给DJ提供任何好处。况且,琼子笑着眨眨
眼说,这么点钱,坐几个晚上的台,就回来了。
就当是一次特殊的人生体验吧,我咬咬牙,把钱交了。
迷性的酒制造气氛
按规定,DJ小姐应在傍晚7点整到迪厅报到。6点20分,我和琼子便赶到了。我们在
洗手间里换上了刚刚从人事部领来的,自己花钱买的新行头。这是一件深红色平绒的低
胸短裙,要在平日,打死我也不会穿它,它的大胆袒露,好像提示着某种暧昧的信息。
琼子三下两下将一头茂密的长发盘好,将脸上的妆补得很浓。我的头发是去秋剪的
长碎,还未长齐整,较为难盘。琼子见我磨磨蹭蹭,忙帮我盘头,在我头上夹满夹子,
又帮我化了一个异常浓艳的妆。镜中的我,忽然就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野性。
这家迪厅号称有88间包房,刨掉一些数字不吉利的房号,其实只有60间。包房中有
三分之一是大房,三分之一是中房,其余是小间。大房一般需要2位DJ,按此推算,这
家迪厅约需DJ小姐80位左右,但由于吃DJ饭的年轻女子太多,有时竟然达到180位,常
常出现僧多粥少的情况。客人请DJ有极大随意性,可以要也可以不要。
7点差3分,在吧台一角,DJ部经理开始点名训话,鼓励我们这批新人好好干。分房
时,经理乱点“鸳鸯谱”,她将我点到一间中房,琼子和一位叫阿烟的小姐,同担一间
大房。我担心没有工作经验,不知如何是好,琼子随即悄悄地将我和阿烟互换了一间,
阿烟和她是老相识,自然卖她的面子。我就要随着琼子深入特殊的行业了,我不知有什
么样的风雨来临。
琼子和我开始做准备工作,她先带我到材料室去领麦克风与电话,领出东西后,回
到大房。原来,老板怕包房里的电话与麦克风丢失,每天都由DJ小姐将它们领出来,下
班后再交回材料室保管。
我关上包房厚实的雕花橡木门,开始调节音响。琼子很勤快,用白色抹布将玻璃茶
几擦了两遍,再用另一块干抹布蘸了点水,将两只“巨无霸”式的真皮沙发擦得一尘不
染。对电器我是门外汉,但是对音质、音色,对音响效果,还是蛮有自信心的。我鼓捣
了半天,觉得声音差不多了,忙叫琼子参考。我好不容易调好的音响,却被琼子立马否
定,她拿起麦克风,边唱过调,一直调了近半个钟头,才拍拍我的肩,笑说:“俏姐,
你没干过这行,而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人说深圳的夜生活从9点开始,我们却从8点30分,就依照经理要求的迎接客人仪式,
站在大房门口迎客。经理告诫我们,不管客人来没来,我们就得在门外站着迎接。这种
迎接其实应该叫做迎候。弯曲的走廊内,装修豪华的包房门口,明亮的灯光下,侍立一
旁的小姐一个个亭亭玉立,绰约迎风。新来的DJ小姐有点局促不安,老手们轻声谈笑,
只要走道上响起脚步声,每个人的脸上立刻堆起职业性的笑容,期待过来的人进入你的
包房,成为你的财神,你的福星。
走廊尽头通往迪厅,一个菲律宾歌手正在那里唱着缠绵的英文情歌,歌曲一点一滴
在走廊上回旋,给人一种“春花秋月何时了”的忧伤和“今夕是何年”的感慨。
我是个怕冷的人,站了不到10分种,便感到了寒冷。我看看琼子,琼子双手抱肩,
一脸的无奈。
等啊等啊等,终于在一个小时后,等来了一帮客人。他们共有12人,7男5女,听来
像是一帮生意客。我笑着问客人需要什么,琼子则手脚麻利地帮客人点歌。遗憾的是,
总控方面好像有点问题,按电脑程序点歌却怎么都出不来,客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其中两位女客,两张嘴巴简直骂个不停。
琼子飞快地将客人点的歌曲写下来,匆忙走出包房找总控点歌。说来真是糟糕,由
于试营业,很多地方并未理顺,事后我们得知,当时,几乎所有包房的歌曲都点不出来。
琼子来回跑了不下10趟,情急之下,琼子提议大家一起摇骰子斗酒。
被请来的客人倒是无所谓,掏钱买单的主人面子上有些不好看,他先是骂骂咧咧,
后来是嘟嘟嚷嚷,看见客人愿意玩,也就顺势同意了。琼子要来两付骰子,她带着8个
男女,我拉着三男一女,分成两堆来赌运气。我们讲定的原则是,输了就罚酒。
不知怎么,我的运气真不好,老是输。一输,旁边的男士就起哄让我喝扎啤,那女
的更是不放过我。包厢里四壁有一些浮雕作品,演绎希腊、罗马的神话传说,全然不管
房间里的真实故事。我要是不喝,他们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他们花钱来寻开心,你干这
一行,就是要哄得这班大爷大姐们高兴。在这种商业雇佣关系中,受雇者是被动的,你
必须完成契约中的规定。没办法,我不会喝酒,也硬着头皮猛灌了四杯。灌到第六杯时,
琼子笑着将啤酒杯夺过去,她说:“你们干嘛欺负我大姐呢?她刚来,不懂事。有什么
不对的地方,我替她担待着便是了。”说完,将我的酒一饮而光。
既然是玩就不必太认真,男士们哈哈一乐也就放了我一马。但是,那位小姐依旧不
依不饶,强调谁输了谁就喝,不能破坏游戏规则。说她是小姐,年纪并不比我小。苏杭
绵软的口音里,时常冒出一些尖利刺耳的高音,大谈“没有酒量敢充当三陪,以为有钱
抢啊”之类刻薄的话。我冷冷地望着她因激动而变形的脸,突然为这个加害同类的女人
感到羞耻。
琼子请苏杭小姐多加谅解,要么请到她那边去比拼,就她们两个人斗,谁醉瘫了才
结束,这才把那位到包房来买欢的小姐搞掂了。琼子原先不会饮酒,因为做DJ要靠迷性
的酒制造气氛,对付矛盾,她也就学会了,而且早已患上十二指肠球部溃疡。
我强打精神继续陪客人玩,感觉时间过得超常理般缓慢。也许是酒气上头的缘故吧,
我觉得睡眼惺松,疲倦得要命。看看腕上的表,才指向11点50分。
鬼使神差似地,我真的睡着了,朦胧之中,眼前总是觥筹交错,灯火辉煌。客人们
怎么走的,什么时候走的,我一概不知。琼于一个劲地晃着我的胳膊,将我叫醒:“醒
醒,快醒醒,要报到了,等下经理会扣我们钱的。”点到?迪厅有条生硬的规定,所有
的DJ在包房结束后一律不许走,一定要等到下半夜2点30分,去经理那儿统一报到。假
如某女当晚没有参加点到,第二天下午7点30分开例会,必然会被罚款50元。
茶几上的啤酒瓶子全都收拾干净了,我十分感激地向琼子表示谢意。琼子快乐地说:
“俏姐,今天刚开张,生意还不错,他们给了我们两个人小费呢,一共600元,这300元
给你!”琼子将钱塞在我的手心时,我有些愕然,赶紧将钱重新塞给琼子:“我们说好
了,我只是体验一下做DJ的辛苦,钱你自己拿着,我不要!”琼子反倒不高兴地说:
“真烦人,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这也是你劳动所得呀!”好吧!我只得收下300元钱。
望着三张老人头,竟然怔怔的一阵困惑。这一晚确实辛苦,但创造的价值达到了
300元吗?当然,我这样比是没法子说得明白的。但我清楚的是,我手中的钱,我要码
字、爬格子去赚的话,至少要写3000字,需要好些天的采访、构思、敲击键盘。四个伟
人头的背面图案是井岗山。老区的一个孩子有了这三张大钞,就能很开心地读完一年的
我胡乱想着,跟着琼子到经理处报完到,有两位刚刚认识的DJ建议大家一起上迪斯
高去蹦迪,我实在不愿意连轴转,怕身体吃不消,婉言拒绝。琼子也推说累了,和我一
同走出迪厅。
走在午夜的街头,忽然感觉有些饥肠辘辘。我问琼子饿不饿?她说由于长期干DJI
作,晚间喝的酒太多太杂,一般都不喜欢宵夜了,不过可以陪我去吃点东西。我感激地
对她笑笑,拉她去凤凰楼吃海鲜。琼子坚决不从,认为凤凰海鲜楼太贵,不如到大排档
去吃。我拗不过她,只好随她走进一家潮州餐馆,一人来了一碗潮洲地瓜粥,吃了一小
碟麻绳叶和一点卤水豆腐。
回报社宿舍太远,我随琼子到她在市中心租住的小房子里睡觉。此时,已是夜间3
点对20了。
我鼻子堵塞,了无睡意,头疼欲裂。我想,由于衣着单薄做DJ,我肯定是感冒了。
遭逢变态者女人
第二天晚上7点30分,DJ部经理在跟我们开短会时,点名批评了琼子,说她私自调
房,没有向经理汇报,这种行为属于管理不善,宣布要扣琼子50元钱。我怀疑是门口的
少爷告的状。站在门口为客人服务的侍者被人唤做少爷,任务就是帮助门内的DJ干些跑
腿的活儿,传递酒水,拿拿玻璃杯,再者就是监督客人是否买单。监视DJ女是否随意调
房的重担,也由他们包揽。当然,少爷可以投诉DJ,DJ也可以投诉少爷。当老板的与当
皇帝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对自己的臣民分而治之,让属下都认为自己是亲信,又都
觉得受控制,对主子尽心尽职。在迪厅内,DJ与少爷就是一种互相监督、相互制约的关
我主动找经理,声称我刚来,是我想和琼子在一块干的。50元的扣罚是不可避免的,
也许是我的诚恳打动了经理,此后,我和琼子名正言顺地粘在一块儿了。
晚上8点20分左右,包房里来了4个人,三男一女,说说笑笑,旁若无人的样子。琼
子悄悄告诉我,他们是老板的朋友,与这里的人蛮熟悉的,也是常客。三男子很年轻,
平均年龄不超过25岁。那个女人像个大姐大,眼角眉梢已有细细的鱼尾纹,年龄应该超
看着那个女人,我的心咯噔一下紧了起来。这是一种预感,一种直觉,今晚,我将
再一次遭遇昨晚苏杭小姐那一类的女性,甚至更加厉害。
这个女人,夹杂在三位年轻靓仔的中间,目光不屑地扫了我们一眼。我知道,当她
面对我们时,陡然增添起来的一种优越感,从内心深处一直浮现到她的老脸皮上。她用
眼角余光再度扫了扫我们,然后,驾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叫我们为他们点歌。
听她的口音,像是客家妹。她的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伯爵表,金光闪烁。看
装束,她应该很有钱。依我现时的工作性质,不敢怠慢她,赶紧蹲在她的身旁,帮她用
电脑点歌。她语气间的那种霸气,真让人有些受不了。我尽量克制住往日的小姐脾气,
只照着她的要求去做,点歌,要酒水,按照她的要求换麦克风,没有一刻停歇。三个男
人中一位年轻靓仔对琼子挺有好感的,是潮州佬,和琼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喝了不到1个小时,不知谁的手提电话响了,客人们在各自的衣兜、手提包里掏出
手机查看。我和琼子的手机一上班就关闭了。你为客人服务,你的手机不时乱响,无疑
会打乱客人们兴致的。是老女人的手机响,她站起来用客家话叽里咕噜地说了半天,讲
完后,一挥手,就叫买单。望望刚刚拿来的的十四五瓶啤酒,她又有些不愿意,问我,
能不能将这些酒寄存在这儿?我不太懂这儿的规矩,转身看看琼子。琼子立马站起来说
不行,只有洋酒可以。有没有搞错呀?你们这儿只存洋酒,要是我不会喝洋酒呢,只喜
欢啤酒呢?这么多啤酒,都是我的钱呀!老女人大叫起来,一副凶巴巴的母狼的样子。
随即,我加入了与她争辩的行列,告诉她,这是迪厅的规矩,我们这里只存洋酒,
希望下次再来喝好!我说,叫我们退?我们人微言轻,这种事情是办不到的。我故意把
“人微言轻”四个字说得很重。本小姐已经忍无可忍了,当DJ的再卑微也是人,你有两
个钱又有什么好神气的。我就想说反话,刺刺她搭错了线的神经。老女人一见我搭话,
赶紧将矛头对准我。
她劈头一句就骂人:你是什么东西?
我正色道:你看清楚,我是人,跟你一样的女人。我要是什么东西,你也是一样的
什么东西!
她愣了一下,立即歇斯底里大发作,把风度和脸面全都丢在一边,如果她还有脸面
和风度的话。她差不多在咆哮,大声说:我在这里好熟的,连你们经理都认识我,我是
他的常客,这些年,不知道帮衬了他多少!现在,一个小小的DJ女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告诉你们,我要见你们的经理,看看他怎么对待我!
笑话,你以为一个经理就可以胡乱指责竭诚为你服务,维护迪厅规矩的员工?我说,
好,去叫吧。让门口的少爷去叫,这一叫叫了10多分钟,也没有叫来。少爷过来讲,老
板已经出门办事,不在这儿了。老女人一直叫骂,没有注意到琼子在一旁和潮州仔讲话,
发现后,她又冲去骂琼子。潮州仔安慰琼子不用慌,对老女人说:今天生意做好了,就
值得高兴,和一个小小的DJ女有什么道理好讲的?随后,他拉我们去宵夜,我们哪里肯
老女人手一挥,气嘟嘟地走了,她前脚一走,三个男仔也拔脚走。琼子让我监督潮
州佬到柜台买单,她追着老女人和两位男仔要小费去了。
等了半天,琼子快快地回来了。她的脸色不好,问怎么回事?她哭丧着脸说:“俏
姐,今天晚上白干了,他们这帮王八蛋没有给我们俩小费,我追出门,求他们,他们都
不给,开辆大奔走了,倒说我没有帮他们服务好……”
我和琼子坐在宽大的包房里,等待着下一拨客人,等到晚上2点30分收工,也没有
等上下一桌。一收工走到户外,琼子就哭了起来,也许是今晚没有收入的缘故吧,我劝
也劝不住。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的一位女友打电话来。这位女友原来和她同在一家
迪厅做DJ,现在在另一家做,今天刚好轮休,好不容易打通琼子的手机,说想和琼子聊
聊。琼子在失意无奈中听到熟悉朋友的声音就哭将起来。对方挺仗义的,问明我们的位
置,就让我们在那儿等她,她即刻就来。
琼子讲,她的这个女友现在有3个男朋友,其实是变相的“三陪”,但是,她人很
好,有些侠义肝胆,在DJ中很有人缘。每次琼子出了点小事情或是心情不好,她都会开
导她劝慰她。不一会儿,女友来看琼子,还带了一袋芒果,琼子刚才的不快乐立即灰飞
烟灭。我因明早报社还有任务,只得告辞,一个人搭的土回到报社宿舍,倒头便睡。
谁找DJ做老婆?
琼子承认那位台商钟情于她,她对他也有好感。只可惜,天道不公,让他们从此生
死永别。其实,看上DJ小姐,并且诚心规劝她离开风月场所的痴男靓仔,还是大有人在
一位姓彭的小伙子,在一家外资公司做文员,他在随老板应酬当中,认识了一位DJ
女。这位DJ女才干两个月,滑得还不深;小伙子看上了DJ女,就尽力地帮她的忙。先是
发动所有的客户关系,帮她订房,让她能够完成每月订8间包房的任务,再是一次次地
来约她,或是每晚在楼道口等她等到午夜2点30分,等她收工后送她回出租屋,担任护
花使者。然后,骑着自行车从罗湖回到福田区他所住的单身宿舍,凌晨4点才能入睡。
他无怨无悔地做着这一切,他没有钱,却有真挚的情感。他不是逢场作戏,他是来真的,
让DJ女受了感动,离开了迪厅,甘愿和他过平淡的生活。这对小情人结婚后,将“寒窑
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的唱词化为现实,“男耕女织”,同甘共苦。妻子在
丈夫的帮助下,在电脑学习班培训。后来,几经挫折,这位DJ女成了一位白领。
当琼子给我讲DJ女改变命运故事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她说,如果她
不认识那位DJ女,她不会相信这是真的。现代都市的童话故事,让她感动。但是,在迪
厅工作中,听得更多的,是DJ女傍大款的故事。这类故事很世俗,往往都是某位大款为
其买房子,他的出手很大方等等,总是老调重弹,“涛声依旧”。
深圳的夜生活对于一些人来讲是丰富多彩的,歌台舞榭,醇酒美人,今朝有酒今朝
醉,莫使金樽空对月。这是改革开放带来的社会生活的变化之一,相比于中世纪那样黑
暗的夜晚,这无疑是时代的一个进步。白天劳碌了一天的中国人,终于拥有自己的夜生
活,有名目繁多、品味不一、格调各异的或者休闲、或者社交的场所。在这方面,深圳
人更是开国内风气之先。可以这样说,在深圳的每一条街上,可能没有一座公共厕所,
但决不会没有一间酒吧、咖啡厅、迪厅、夜总会、健身房、游戏室等类的娱乐场所,让
你花钱买欢。
事物总是呈现它的两面性,夜生活的负面影响也是有的。表现之一,就是有些人夜
夜空歌,日日醉舞。这种人,这帮夜夜不归、一掷千金的人中,绝大多数是一夜暴富的
阔佬,也不乏“吃喝嫖赌都报销”的“公仆”。富商阔少中的一些人,除了“包二奶”、
养情人之外,在卡拉OK房吼一嗓子的时候,也免不了对DJ女偎香抱玉,欠下种种风流债,
所以,就有大款为DJ女买房送车、挥金如土的传闻。
我所在的这家新开张不久的迪厅门庭若市,火树银花,一对对年轻男女在领舞的召
唤下,随着充满野性的节奏狂歌劲舞,尽情挥洒着青春与激情。
第三天晚上,我被抽到了一间大房当DJ。
客人是一群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很斯文也很规矩,叫我帮他们点上整盘苏联歌曲,
从《山楂树》一直唱到《列宁山上》,自得其乐。这样,我也乐得清闲。
和我一同看房的是一位名叫慧的女孩子,24岁,流着两条不多见的粗麻花大辫,人
长得很有艺术气质,歌唱得也很棒。她很乖巧,讨得客人的欢心,正陪着客人们唱苏联
由于酒气与烟味的混合,厅房里的空气十分污浊,我觉得心中有些憋闷,就和慧说
了一声,趁上洗手间的机会出门透透气。
员工的洗手间在迪厅的尽头,要穿过DJ存放衣物的几排大柜子。经过那些大柜子时,
柜子里突然传出一阵阵啜泣声。
灯光很暗,细细窄窄的甬道令人不安。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怎么,柜子里藏着人
还是鬼?我放慢脚步,顺着哭声寻到了一个大柜子。这是个存放衣物道具的木柜。我敲
了敲柜子门,问:“里面有人吗?”话音未落,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代之而起的是一
位女子无助的哀求:“快去找道具部经理拿钥匙,快救救我!我不行了……”我一听,
拔腿就跑,跑到门口拐弯处,找到一位保安,让他去叫道具部经理,又拉了另一位保安
来到存衣处。
锁在木柜子里的是小曼。她是本迪厅最漂亮的DJ,肤色极白,人称白玫瑰。她洁身
自好,心气极高,许多男士想占她的便宜都没占着。她原先在另一家迪厅做DJ,与本厅
最靓的保安恋爱。这就埋下了今天悲剧的伏笔。在那里,她红得发紫,为了爱情,她只
得辞工,在一家新开的商场上班。两人在向西村附近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开始同
居。她的男友由于恋爱受到牵连,不能在原来的迪厅呆了,换了一家物业公司,仍做着
保安员的工作。两人在过了半年快乐的同居生活后,渐渐发现,在深圳,美好的生活是
需要一定的金钱来维持的,小曼的手机要交费,两人的房租要交费,电话也要交费,出
门动一动都得花钱。小曼在商场一天12小时工作,每月赚1300元,刚够交齐房租。男友
的工资只有1500元,两个人过得紧紧巴巴的。作了一年DJ小姐的小曼过不惯清贫的生活,
时常回忆原先每晚陪着喝喝酒点点歌就可以赚300元的“幸福”日子。
为了生存大计,为了改善两人的生活质量,小曼决定吃回头草,向男友提议,换一
家迪厅重新当DJ。男友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自己的本事不过如此,不答应吧,又怎么
能让心爱的女人不开心呢?不得不勉强同意了。每次上班,小伙子用自行车载着小曼来,
每晚负责接送。开始还你恩我爱的,只是好景不长,小伙子看不得自己的准太太和别的
男人喝酒、猜拳。他在迪厅工作过,他知道有时咸湿男人还喜欢拥抱一下,打情骂俏的,
他受得了吗?到了这家迪厅又怎么样呢?他知道深圳的DJ都一样的,又幻想这里是一个
例外。今晚,他送完小曼后就没走,躲在昏暗的角落里,透过玻璃窗观察包房中的举动。
当他发现小曼在和一群男土猜拳,其中一位男土让小曼坐在他身边,还不时用自己粗肥
的手抚摸小曼时,他愤怒了,趁小曼出来上洗手间之机将她拖到僻静地带毒打一顿,打
得小曼鼻青脸肿。然后,把她锁进大柜子里,便离开了。
我在柜子外面等了半天,到外面去找人的保安来报,道具部经理今晚轮休,不在迪
厅,无法开锁。我自作主张说,救人要紧,赶紧把锁砸开。我和另外两位保安拿着斧头,
劈开了锁。柜门一打开,小曼满身是血滚落在地,脸上有两条重重的抓痕。手臂不能动
弹,我怀疑是被打断了。这个当保安的男人好狠心呀!一定破了相。我动员小曼去告发
他,小曼坚决不肯。
我将小曼扶到DJ部经理办公室,由经理叫人带她上医院,又回到了包房。
慧正躺在房内打瞌睡,见我进来,恍然一惊,近似埋怨地说:“你到哪儿去了?我
差少爷找你好久都没找到,他们买单早走了!给小费时你不在,我又不能帮你拿,你今
晚不是白干了吗?”
我表示对小费绝不介意。慧看着我,当我是一个ET (外星人)。我趴在沙发上,
向她讲起小曼的故事,她竟然说了一句:这是她的报应!
慧说,对每一位DJ来讲,你绝对不能在工作场合认识你的男友,因为天底下没有任
何一位男人是大度的。他们可以在寻欢场中认识你,和你喝杯酒,抽支烟,谈谈天,甚
至找你当情人,和你上床睡觉。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和你玩真的,不会找你做老婆。他
们需要的是单纯、清白的女子,需要在社交场合带得出去的人。你在这里工作却不是在
这里生活,美酒、咖啡、音乐……这里的生活其实与你无关,你不能找一个与这份工作
有任何关联的男友。小曼就是一个实例!当初,我也曾劝过她,不能找一个看着你工作
过的保安。她不听,认为爱情可以改变一切。可以吗?我看未必!今晚是弦断了,他不
要她了,也就算了!
听完慧的话,我忽然对她刮目相看起来。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很简单,但自有一番见
地,倒还不错。我由小曼的遭际想到了琼子命运。年轻的台商知道她是吃什么饭的角色,
为什么还钟意她?也许他们最终无法结合,才使那段淡淡的交往更加让人刻骨铭心?他
要是不遭不测,两人还能真正地结合吗?要是他还活着,他对琼子的新鲜感过后,誓言
也就烧成了灰。这样看来,他的死是最好的结局。这样想,对琼子来说,实在是太残酷
了一些。可是,她不应该“找一个看着你工作过的男人呀”!
“琼子给我讲过,一个姓彭的小伙子最终与DJ女有了圆满的结局――”我举例来反
驳慧的观点。
慧说,凡事总有例外,万分之几的例外。何况,他们真能白头到老吗?
我问慧想找个什么样儿的男友,慧说,她已经有了男友了,是本科毕业生,在西安
某水电设计院当工程师,她准备干到年底便不再干了。他远在老家,不知道慧南下深圳
究竟在干什么工作,一直很爱她,他们是邻居,青梅竹马的恋人。
我为慧祝福,同时,也为历经磨难的小曼祈祷。
“跑单”,见怪不怪
这是我工作的最后一夜。小雨渐渐沥沥,把霓虹灯装扮的都市之夜搅得迷迷蒙蒙,
光怪陆离。
周末的营业时间比平时早,下午6点30分打开迪厅大门,恭候财神。这种阴雨潮湿
的大冷天,没地方跑的人越多,迪厅的生意越是兴隆。我将沾雨的皮衣锁进了衣柜,手
袋也锁好,来到迪厅的会议室。130多个DJ女早已在此列队等候DJ部经理,参加由他主
持召开的30分钟的“检讨会”。我刚一走到琼子身边,经理就走了进来。
“大家好。很高兴在周末又看到你们。今天,我们又添了3位生力军。本店的待遇
比别家高,要求的就是敬业两字。上班时间,不准偷好要懒,不准给本店带来任何不好
的负面的影响。昨晚,一位DJ小姐就出了事,她的男友太不识相了,看见她在陪客人喝
酒,就冲进去叫她出来,拉她到存衣柜附近打了一顿。这件事情,我们昨天已经处理完
毕。现在,这位给本店带来大麻烦的小姐已经被炒掉了。你们要记住,每个人必须用你
们的智慧、头脑与青春的本钱去吸引客人――”
在琼子的请求下,经理安排我们两人同看一间中房。这个房间号码很吉利,是66号
房,六六顺。
我和琼子刚把准备工作做好,客人们就闹哄哄地进了包房。一位白发老先生一进门
就点唱《驿动的心》:“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撕开后展开旅程,投入另
外一个陌生,这样漂荡许多年,这样孤独许多年,终点又回到起点,到如今才发觉――”
他的歌声老迈苍凉,既特殊又叫人心酸。为了盖住人声的喧哗,我依照琼子的吩咐,将
音量调到最大。琼子认为,想在这里一显身手的人,总希望人人都注意他、重视他,凭
借歌声发泄积郁,填补空虚,或者自我陶醉一番。
我坐在一旁,静静听老先生的心声。一位中年男人让我陪他喝酒,看得出他的心情
不是很好。这帮同来的人有七八个,个个心情不错,只有他,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妥。
我虚情假意地敷衍他,就借故逃开了。
经理反复强调,一定要帮迪厅多销啤酒。一瓶太阳啤成本几块钱,在这里却卖38块,
每销一瓶就稳赚30块。能喝的DJ小姐最受老板宠爱。她们往往把胃袋当钱袋,在她们看
来,不喝白不喝,更何况喝进胃里的都是钞票。酒销得多的话,她们就能拿到20%的提
成。也就是你陪客人喝掉一瓶啤酒,你还有6块钱落袋。
在包房,我无法逃遁。一位40岁上下的男人声称,我和他的同事喝完了,一定要陪
他喝,要不就太不给面子了。我无奈,只得又与他喝了起来,连灌下3瓶啤酒。我喝得
晕晕乎乎分不清酒味,胃里一阵翻腾,直往喉咙上涌。我飞快地跑进洗手间,“哗――”
地一呕,酸臭的酒菜随着刺鼻的黄色酒水,吐满了一地。
当我磨磨蹭蹭地漱洗完毕,补上淡淡的妆,回到包房的时候,突然发现包房中一大
伙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两三个人还在唱歌。
琼子对着我的耳朵一阵低语:“俏姐,不好了!这种阵势我见过,一看就是要跑单
的!”“什么叫跑单?”我喝得太晕,听不懂!“唉呀,我不跟你讲了,跑单就是他们
的人一个一个都偷偷溜,最后,这间房要轮到我们两人买单!”这一说,我的头忽地大
了,酒也醒了一半,我对琼子说:“你赶紧抓住这两三个人,别让他们跑了!”
“先生,”琼子用手拍着正在引吭高歌的男人的肩膀说:“你还在这儿唱呀,你们
的人都走光了,麻烦你把单去买一下吧!”那人有些愕然,想了想,掏出1000块钱来放
在琼子的手心说:“小姐,这单你帮我们买了,不用找零了!”算算桌上的酒水与小点,
这点钱刚刚够买单的!看来,琼子的小费也要泡汤了。
不管琼子怎么说,那男人不肯再掏钱,只是将1000块钱放在茶几上。琼子一看局面
不对,示意我去叫人,我拉开门,叫少爷赶紧去叫保安来,一分钟不到,两名保安过来,
一左一右地夹着对方去买单。琼子跟在后面督阵。
在不大的包房里,剩下的两人显得很尴尬和难堪,那位白发老人按捺住“驿动的
心”,掏出两张50元递给我:“不好意思,我们也是被别人请来的,这点钱不要嫌少,
是我们不好意思。”
琼子回房后,我立刻将这100元钱给她。她不肯全要,一定要分一半给我,我告诉
她我是不会要的。
人走楼空,包房内静了下来。收拾残局时,琼子讲,这种跑单的事情在迪厅中是司
空见惯的。有些小老板在谈生意时为了充场面,会带客户来娱乐,如果生意没谈成或者
是超出预算,就决定开溜。能赖就赖,能躲就躲,是这种小老板的本色。还有一种情况
是,真正买单的人喝醉了,没有办法买,后面留下来喜欢唱歌的人,往往没有钱。这个
时候,一定要盯牢,要不然的话,这个钱肯定是你自己出的了。
我和琼子走到大厅小坐。嘈杂喧哗的人声歌声弥漫在四周,七彩灯光闪电般地扫射
全场。夜夜的酒绿灯红,是否在躲避命运的捉弄?三四个小混混在台前怪声怪调地唱: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我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每一个女孩都不简单―
DJ女也是不简单的吗?
我想起一位经常出入此种场合的朋友告诉我的一段话:“迪厅也好,卡拉OK也好,
其实都是心灵空虚寂寞的现代人的精神鸦片,来此娱乐的人外表像在胡闹,其实他们都
是最怕寂寞、最怕孤独的;同时,也最最需要关怀的可怜虫,他们只图及时行乐的感受,
就像非洲森林中的一种鸟,特别喜欢色彩光艳的东西,看到人们丢弃的香烟头,就为着
贪恋那一点点红火光而叼回巢里玩乐。可是,他们不知道,这样的结果,不仅会烧毁了
自己的巢穴,还会引起整片森林起火。”
这样说来,为某种夜生活推波助澜增红添翠的DJ女,还有三陪女,不管她们的主观
愿望如何,最终为那些最怕寂寞、孤独,最需要关怀的人送去的往往不是滋润心田的春
风秋雨,而是毁灭精神森林的火种。
我怀疑我这个看法是否具有某种片面性。
爵士乐再次洪水般地倾泻而下,宣泄着困惑和不满。鼓点敲打得心里烦,我们又回
到66号包房闲坐。六六顺,今天并不顺。
“就到此为止吧,”我目光从日本式建筑风格的天花板移到四壁,落在琼子身上,
告诉她我角色置换了三四个晚上已经是忍无可忍,明晚不会再来了。“你呢?”我问。
“你知道吗?刚才那个买单的男人――”琼子以问代答,把话题岔了开会。她说,
保安押他去买单,花掉他998元,估计他钱夹里还有上千块钱。离开收银台,他有些胆
怯,又有些兴奋地斜睇着琼子说,小姐,买你出街,你的收费是多少?
按琼子的脾气,真想当众赏他几个耳光,正色告诉他,世界上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
用钱买到的。她忍住了,不是怕老板炒她就鱼,而是觉得这种偷腥吃的男人可卑也可怜,
不想沾污了自己的手。她推他出门,调皮地笑笑:“你已经当了一回冤大头了,你还有
多少钱?记住,留着给你老婆买一份夜宵!”
我知道琼子的意思,她讲这种段子是间接地告诉我,她还会在这里干下去的。她能
对付各种性骚扰,能够独善其身。几天前,她叫我来体验一下她所从事的DJ的生活,也
是想给我一个证明:农场女孩洁身自爱的本性没有混灭。
但愿如此。
不想捱到2点30分的点到时间,也懒得找老板告别一声,我一个人回家。
夜深沉。人民南路的霓虹灯依旧不停地眨着眼睛,像天上的星星闪烁。街道上穿梭
来往的车流,喧哗和杂乱的人群,像波浪似地,一圈一圈地涌上来,又淡淡然地散了开
“你明晚还做下去吗?”与琼子分手时,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久在河边走,哪有
不湿鞋的道理。在这种歪风劲吹的斗室,她能够永远是林黛玉那样玉树临风吗?
琼子垂下眼睑:“我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呢?”
我换上皮衣,拿上手袋,准备告辞。琼子突然喊住了我,可怜巴巴地要求我答应她
一件事,我问是什么事,她坚持要我先答应下来再说,我说答应你,她才说家里人,她
母亲和她表姐琪琪都不知道她究竟独自在深圳干什么工作,请我无论如何不要告诉她们
她在干这种变相的“三陪”,在走钢丝冒险,最好还是说,她在大酒店当助理等好差事,
免得她们担心。我点点头,并补充说:“要是写文章,我决不写你的真名。”
“但你一定要写真事!”她说得很认真,我又仿佛看见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扎着辫子
的农场小姑娘。
“好的,”我说,“你保重,保重!”
保重。珍重。自重。在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所有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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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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