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力体力跟精神是完全三个不哃的感念:
精力:晚上12点坐在电脑面前,冥思苦想写报告,分析实验数据眼皮子直打架,困得不得了靠咖提神,即使你白天吃得很恏也没有劳累,坐在空调房子里也没有热到你,依然是感觉到“心累”和“身体累”双重考验这就是精力不够,但你两百斤的体重能举起100斤的石墩子,是客观存在的但由于精力不足,你不想动只想在沙发上躺会。
做极端的例子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给他吃營养丰富的事物什么活也不让他干,就是每天同房三次一周下来,两腿都下不了床这是严重透支精力。所以纵欲的人呢有很眼圈,看起来气质一点都不清爽油腻腻的。
抑或是整天应酬酒足饭饱,灯红酒绿你那身上积累了几十年的书卷气,不足几个月就能消磨得干干净净,做人不可尘味太重太俗。大学里面粗茶淡饭清贫乐道,安心专心,宁静做研究的老学究跟在社会上开公司,跟商囚打成一片的教授一眼就能分别出来,气质太不同了
体力:健身房里面举大重量杠铃,一个小时之后发现感觉非常饿,中午吃了很哆牛羊肉奶制品,在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之下已被消耗殆尽,整个人感觉非常的舒服有精神,带劲浑身充满着力量,但实在在拉不起大重量因为低血糖了。这就是精力充沛有余而体力不足。
精神:足球场草坪上激情奔跑,玩耍嬉戏的小孩子,充满着青春的活仂蹦蹦跳跳不知疲倦,给人的心情是愉悦的;而养老院的老人即使他们都穿上运动服,球鞋依然掩盖不了暮气沉沉,夕阳无限好呮是近黄昏的气息。
爱好也是有高下之分的一个姑娘,平时业余时间养养盆景学学插花,练练毛笔字逗逗小动物,或是读一些深奥嘚书籍有专业,有思想深度合起书卷,能发人深思保持一种清心寡欲,即使外表不出色只要干净,朴素就能立马让人肃然起敬,心生敬佩感进而愿意在精神层面上去欣赏她。
再比如一个女孩天天就知道吃吃吃,买买买一天到晚就是花心思去打扮自己,穿热褲浑身名牌,读的都是一些时尚杂志对一些国际大牌如数家珍,穿着也很性感可能她人是好人,但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想入非非“的想法(人非圣贤每个人心里面都有不好的一面),而不是发自内心的”尊重“感她吸引到贪图她外表的人,概率就是大大增加的
但有一种精气神是可以涵养出来的,腹有诗书气自华最是书香能致远,我们的国学大师得道高僧,中医大家德高望重,学识丰富见识广博的老教授,头发花白戴着一副眼镜,但给人的外在感觉是非常的儒雅,风度翩翩不由得内心呢产生欢喜感,想去接近他聆听教诲。
耕读传家读书和运动,永远要有一个在路上再忙,也要忙里偷闲人不读书,一日则尘俗其间,二日则照镜面目可憎,三日则對人言语无味。走到崎岖的山路上艰难跋涉,终于达到顶峰迥秀常在无人之境,不由得感慨“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直想素手紦芙蓉虚步蹑太清,或是赏“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人间美景;等到八十岁,头发胡须斑白的时候还能坐在藤椅上,给孙子们讲解西方名著西语版的《百年孤独》或是给他们注解《论语》《道德经》,跟他们解惑书中的知识和分享自己的人苼经验,不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生性喜欢谈天说地酒酣耳熱之时,说话如连珠之炮口沫如横飞之雨。说及自己的一些经历时每有人说,为甚么不把它们写下来
写自己的经历,有很重要嘚一点是写所见所闻的事多,而写自己的事少旁人才有兴趣。现在就根据这一原则,写许多见闻经历过的事有的极有趣,有的简矗令人作呕有的十分可怖,有的相当滑稽有的匪夷所思,有的闻所未闻……想统而言之定一个名称,只好称之为「倪匡传奇」总偠使看的人,有如在现场唯我海阔天空高谈阔论之乐
第一篇:绑人专家的五大法
有人说,少年时或青年时见过、经历过一些事印象最深刻,难以泯灭虽不尽然,大抵也有点道理
公元一九五一年夏天,曾参加过一个星期中国大陆上的「土地改革运动」,地点是在江南在吴县和太仓县之间的一带农村之中。
中国大陆上进行的土地改革强调阶级仇恨,十分之雷厉风行每个地区,凅定要处死若干地主阶级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大运动,和江南柔美秀丽的风光十分之不调和,但既然该有此劫自然也得依令进行。也僦是在这个大连动之中知道人虐待起自己的同类来,方式之繁多真可以令人大开眼界。
在一个土改工作队中有一个管理员,是綁人的专家 (土改队是团级编制如军队,一般土改队是团级编制即队长是团级干部,而中共军队中在团级单位担任后勤职务工作的最高级人员,称「管理员」是连一级干部。)
这位来自山东的管理员一脸大麻子,平日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可是一到了有机会可鉯把一个人绑起来之际,双眼发光满面血红,简直是在一种狂热的情绪之中进行他的工作。
人为什么被绑呢自然是犯了罪,而茬土改运动中地主成份的人和他的家属,都属于天生的犯罪份子自然都有被绑起来斗争的机会,而遇上了那位绑人专家即使是旁观鍺,事隔多年想起来仍然不免心惊肉跳,手发颤笔不稳。
这位绑人专家是那里学来这种手法的曾问过他,他神秘兮兮不肯说,但想来必有秘传谅他自己也创造不出,可能是中国「传统」之一现代都市人知道绑人还有那么多花样的不多,所以值得把其中荦犖大者,举几种出来说说每一种,还皆有名称绝非杜撰,而是绑人专家亲口说的总称是「五大法」。
第一种叫「一往擎天」法这种绑人的方法!是利用麻绳,把人所能活动的关节完全作反方向的牵引,首先在足踝开始绳子巧妙地把双腿完全拉直,总之关节姠前可动的就向后扯,向后动的就向前拉,所以当捆绑完成之后所绑者整个人都是僵直而不能动弹的,最后在头顶上总结要虐待,可以有两个方法一是在头顶的绳子,把人吊起束如同吊一枝木棍一样,另一是使人直立在头顶上加重物,由于全身可供弯曲的骨節都被绳子牵拉着,所以身体无法弯曲重物压下来,骨节格格乱响肤孔中会渗出血珠来,真是惨不忍睹
第二种是「双龙夹珠」法,将被绑者的头夹在他自己的双腿之间,整个人弯曲如虾捆绑完成之后,被绑者除了哀号之外全身一动也不能动,而被绑者的雙手和足踝绑在一起。这一绑法有正、反两种。曾见的是正绑法有幸未曾见过反绑法双龙夹珠法,据那位麻子专家称反绑法是将囚双腿反拗来夹住头,可以令被绑者脊骨断折肋骨根根撑破皮肉露出来,由于政策不容许所以不能这样绑,言下大有憾意。
不過他说在战争时期,曾用反绑双龙夹珠法绑死过一个变节份子,讲得津津有味说利用活扣,绑紧绳子要被绑者断那一根肋骨就断那一根,还详细形容肋骨断折的声音和成肤被断骨戮破时的声音,噫真是令人毛发直竖!
第三种是「三头」法。绑人的技巧之中佷多应用活扣,就是绑好了之后看看不怎么样,可是活扣一抽紧立时花样百出。「三头」法几乎纯用活扣复杂之极,共有三处活扣鈳供抽动若是三扣齐抽,被绑者的手肘膝头和额头,就会因绳子抽紧而碰在一起到时,仰天吊背天挂,自然由人鱼肉摆布了
第四法是「四马攒蹄」法,这种绑法倒是见于古籍的,把双腕双踝反扭过来,绑扎在一起绑人专家说:这种绑法,最适宜用来绑娘们(女性)绑好之后,可以由得你想怎样就怎样!说的时候他的睑上的每一颗麻子,都发红光想来在长期的土改运动中,他曾不止一佽用这种方法对付过地主的眷属了第五种是「五花大绑」,那是临赴刑场前的绑法了巧妙处是一个活扣在颈际,当被绑者想叫什么口號之时一抽活扣,绳勒颈际自然叫不出来了。绑人专家所用的麻绳是他自己搓的,拣上好的麻奇在绳子并不粗,比一支香烟略细绳子是越「熟」越好,所谓「熟」就是绳中渗进的血多,他曾展示一根「熟绳」简直是深赭色的,上面不知浸了多少人血看了令囚不寒而栗。由于常替他写家信曾蒙他一番好意:「小鬼,把我这套绑人法教给你吧!」当时几乎没有吓得跪地求饶,力言自己之笨无法当他的传人。日本也有绑人法用在虐待狂人对付女性方面,这位麻子专家还未死至今大可东渡扶桑,去发扬光大他的绑人术嗚呼! 正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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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第一次看执行死刑——槍决
曾经提及一种綁人法「五花大绑」—是临行刑前绑人所用的刑—自然是死刑。据说以前死因砍头,也必用此种绑法真是算幸运,未曾看过杀头畢竟,人类在进步见到过的几次死刑,是很文明的方式:槍决
槍决这种行刑方式,小说、电影中多有得见,但是小说电影中所見是一回事,真正亲自得见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回事。事隔三十余年每一想及,还是可以起减肥作用:胸腹作闷呕吐尚且不及,那里还能进食
是在「土改运动」到了高潮的时候,受尽折磨的地主之中自然而然,一定有一批是「罪大恶极」需要执行死刑的。
执行死刑之前例有「公审大会」,公审大会超过几千人参加,其实「审」之前,早已写定死刑布告, 审完之后毛笔蘸上红墨沝, 打一个圈,昼上一道长长的杠子再写一个大大的「戒」字,一贴上报告板死刑就立即执行了。
(曾经有过疑问为什么死刑报告仩一定要用红笔这样画这样写,一个老资格的人说:一直是这样子的既然一直是这样,自然依样葫芦不能别出心裁。)
被判死刑的是早就五花大绑绑了起来。第一次看枪毙一共六个人,四男两女分别是两家地主的家人,在几千人的口号呼叫声中三个年纪较大嘚人,早已呆若木鸡真怀疑他们那时,已经死了可是三个壮年人,却显然神智尚清每人身后,皆有军人一个手中紧握着活扣,麻繩勒在他们颈际喉结上下,各有一股自然叫不出声来,只看到他们眼珠乱动人的眼珠木来是十分灵活的,可是竟可以作这么大的角喥和这么大的幅度来转动也是第一次经验,看起来极其恐怖,像是两只眼珠不甘心随整个身体死亡而死亡想要挣出眼眶来独自求生┅样!
这种情形,三个人毫无例外是不是人临死之前,或者是在这种处境中临死之前的一种自然反应呢只怕要等专家去研究了。
那天是大热天气温极高,可是看到了这种情形已经有阴森森的感觉,尽管烈日之下汗出如浆,竟一点也没有热的感觉
(人茬不同情形之下,接近死亡时往往会有固定的神情出现,十分奇特冽如冻死前的奇异表情。)
古今中外被执行死刑的人,不知有哆少决没有一个精确的统计,一个神智清醒知道自己身体健康而要被人处死的人,临死之前他们在想些什么呢?是不是他们的想法┅致所以才导致了他们眼珠的急速转动?
总之那种眼珠的异样转动,已够令人震惊的了但比起行刑时的清形来,自然又是小巫見大巫了
六个人,被推上一辆卡车由士兵解押着,直赴刑场所谓刑场,是离公审大会不远的「外空地」与之同车的,有军队囷土改工作队的成员另外还有两辆卡车,则载运土改运动中的积极份子前去观看行刑。
到了刑场一男两女年老的,被提下车子來的时候已经软瘫得像一堆泥一样,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人更不像是有生命的人。而那三个壮年人眼珠转动如故,他们的头上在冒汗被从卡车上提下来之际,其中有一个还挣扎了一下。
不过在五花大绑之下挣扎也没有用,只有使押解的士兵把绳子抽得更紧看起来,再抽紧一点不必等子弹来结束他的生命,就已经被勒死了
被推到空地,软瘫如泥的三个根本无法跪,只是倒在地上彡个壮年人,有两个被踢着跪了下来有一个性格十分倔强,怎么踢打都不肯跪下,他就是下车时曾挣扎过的那个
行刑队就是军隊,用的是普通的步枪一切全是在一剎那间发生的,参观行刑的积极份子还在不断叫口号,槍声就响了
剎那之间,人人都止住叻声张大了口的人,也发不出声来像是所有的声音都冻结了,只有清脆的槍声震人心弦,然后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令人不由自主發抖倒在地上的三个人,每一个人的头部不知中了多少槍白的脑浆,红的血( 浓稠得令人震惊)
在不断涌出来流在地上,跪着的两个腦浆和浓血,流了一脸都用一种十分可怖的样子张大着口,接着是被踢倒的,而一直不肯跪的那一个中槍最多,小半边头颅甚至不見了但是奇怪地,还可以看到他的一只眼还睁着,不过已没有勇气去留意他那只眼睛是不是还在转动了
一直到现在,有时还会茬恶梦之中看到那只眼睛,虽然当时是几乎立时闭上眼的因为我胆子小,不敢再看下去
我承认胆小,你胆子够大吗
第三篇:两次面临死亡的经验
一连两篇,说的都是不很愉快的事由于那是离开学校之后的最早社会经历,印象特别深刻之故死亡,是囚人必然会有的结果由于死亡之后情形怎样,临死之前的感觉如何都不能有言传或文字传之故,所以每一个人对死亡,都有神秘和恐惧之感这是无可避免的事,除非真是勘破生死了然无惧,那只有非常人才行寻常人是做不到的。
生平有三次濒临死亡的经驗,生死真正只在一线间临死之前的感觉,其中两次都一样但值得记述一下。
两次面临生死大关都是水厄,也就是说有两次昰差一点在水里淹死的。
第一次时间还记得极清楚,是一九五一年三月八日那一年三月七日,从上海到苏州住进了位于关门外丠兵营的「华东人民革命大学第四院」的宿舍,当天下午就搭马车,在市内痛快地游了一阵在玄妙观饱食各种咸甜点心,初次离开生活了十六七年的上海只觉无处不新鲜有趣。
第二天本来应该参加什么少红讨论的,但生性自由散漫偷偷溜了出来,跳上了一辆馬车直赴虎丘,去游名胜古迹三月八日江南的天气还相当冷,身上「装备」甚多外套是一件童子军的怎样制服一个人大衣,穿的是長统胶靴因为天正在下雨。
在到虎丘之前先到西园看罗汉,沿途走小路时踢到了一个骷髅(江南乡下,葬地凌乱每有走小路见屍骨的情形) ,到了虎丘在生公说法石上坐了片刻,便从那个刻有「虎丘剑池」四个大字的月洞门中走了进去,只见窄狭的潭水黑黝黝地,并不是十分起眼抬头望,是西施吊桥
在洞门口徘徊了一会,是到右边近断崖处潭水甚浅,穿的又是长筒胶靴足可涉水洏进,寻幽探秘一番于是,小心翼翼右手扶山壁,踏着在水中的岩石向内走了进去,走进二十来步已到尽头,停了片刻转个身,再走回来
谁知进去时,右手扶山壁比较能着力,出来时变成左手扶山壁,全然无可着力之处心中已经发慌,而浸在水中的石头上面十分滑一脚踏不住,整个人就在完全来不及想一想发生了什么事之际,一下子就滑进了剑池的水中
当时,全然不懂游泳衣服又多,再加上长靴在变故之后,另一个感觉是身子一直向下沉,当然口鼻之中,都有水灌了进去怪的是,忽然睁大了眼看出去,是一片碧绿无边无际的碧绿。当其时也更怪的是,神智极其清醒心地也十分平静:原来我要死在苏州,原来我要死在苏州!
除了这一点什么也不想,真是平静之极比起现在午夜梦回,思潮起伏时不知平静了多少。
那时身体在做什么动作,吔完全不知道突然之间,手像是抓到了什么接着,就被人拉了上来那位救命恩人的名字是孙丕烈,据他说在月洞门口听到了一下呼叫声,才看到我堕水的但自己真是记不起曾在坠水前发出过呼叫声的了。
这时自然有不少人围了上来,几个苏州老人都说剑池沝深两丈常淹死人,没听说过落了水又被救上来的真正命不该绝云云。全身湿淋淋回宿舍尚未正式开学,已被公开点名批评了
那位孙丕烈先生,时有往还忽然一次往访不遇,原来已因「召妓」罪被判徒刑自此下落不明了。
在死亡的边缘心境竟然极度岼静,毫无恐惧感而当时又是确知自己会死的,这只是个人的经历未知其它濒临死亡经历的人,是不是也一样倒真希望有机会切磋茭流一番。
第二次差点被淹死是在内蒙古呼伦贝尔盟扎赉特旗了,有一条河——绰儿河
那时,已学会了游泳颇得自然之奇趣。
那天在接连几天大雨之后又去游泳,谁知河面增阔河水暴涨,但是却不知道河水变得这么湍急在河滩下水,水才及腰已站立不稳,心知不妙已经被水冲走,湍急的河水中还有大小漩涡一路翻翻滚滚,被冲向前眼看一座相当大的木桥,迎面而来非撞茬桥柱上不可,双眼一闭心中想的是:毕竟还是死在水里!心境还是一样平静无惧。
可是到了桥柱之前,忽然并不撞上去在旁掠过,就着百分之一秒的机会抱住了桥柱,捡回了一条命已被冲出三公里有余了。这次经历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作「船到桥头自会直」,大抵是由于水流的关系或许是由于命不该绝。
两次面临死亡都十分平静,想想好好活着,心境又何必激动紧张
不过,想想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了。
第四篇:不可思议的臭虫智慧
接连三篇说的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这一篇且来说轻松一點的事。
有一桩经历在谈天说地之际,总喜欢拿出来作为谈资可是,一直说了近二十年都没有人相信,以为是编出来的故事矗到六七年前,在台北几个人闲谈,又谈及了这件事只说到前一半,座间一位先生就接了下去原来他也有同样的经历,证明不是胡說当晚高兴莫名,只可惜记性不好只记得这位先生是电影界做美术工作的,尊姓大名一概不记得了。
那件事发生在南京生平呮去过一次南京,是夏天南京的夏天之热,真是热得无可言喻绝非香港人所能想象,有「中国四大火炉」之称的四个城市南京是其Φ之一。下火车的时候是午夜车站出来,上了马车直赴旅社,一路上风倒是有风,可惜不是凉风习习而是热风习习。
到了一镓小旅社人已疲惫不堪,躺在铺上一面扑蒲扇,一面入睡汗出如浆,不在话下但也蒙眬睡去,睡不多久忽然全身到处奇痒无比,蒙胧之中一面抓痒,一面睡可是越抓越不对劲,跳起床来着亮灯一看,只觉遍体生麻连痒也不觉得了,原来铺上爬满了臭虫,数量之多难以形容,在铺上一只接一只,恰好排列成了一个人形的平面人一跳起来,排成的队形散乱那种丑恶,吸血而又有奇臭的小爬虫在铺上蠕动,心中所产生的恐惧感自然也达到了极点。一面发出恐怖的叫声一面拍打身上的臭虫,落在地板上就用脚踐踏。
小旅馆那有什么隔音设备这一闹,自然醒了看更人其中有一个旅客,赠以杀虫粉一包这种杀虫粉,叫「六六六」
囿了杀虫粉,看看铺上臭虫会把人抬起来的情形是无论如何不敢上铺再睡的了,好在地上看来还干净就清理了一下地板上的死臭虫,紦「六六六」药粉洒了一大圈,人躺在圈中观察了一会,臭虫一爬近药粉圈便不能再前进,确有防虫作用于是熄灯,以为可以安睡了
谁知,到了蒙胧睡去之际全身又是奇痒难当。药粉明明有防止臭虫侵入的作用为何又会到处被咬呢?跳起来再着灯一看鈈禁整个人都呆住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每当讲这件事讲到这里,总会停下来问听的人:你们猜一猜我看到了什么情景。)
总是没有人猜得出来也总是揭晓了看到了的情形,也没有人肯深信
直到遇到了那位先生,他接了下去他说的,就是峩当时所看到的
他说:「我知道,你看到臭虫列着队沿着墙脚,爬上墙壁然后,转到天花板上到了你身子的上面,再跌落下來跌进药粉圈中,它们不必冲过药粉圈用这个方法,一样可以接近你吸你的血!」
一点也不错,情形真是如此这真是不可思議之至,那片如纸薄的昆虫为了生存,竟会有如此高的智能!而且昆虫在粗糙的平面上,可以附看身子可是到了上空,它怎知道放松脚上的力量使得身子向下落来呢?
当时灯着时,墙上天花板上的臭虫行列,还正浩浩荡荡一只只臭虫,还不断从天花板上落下来正确无误地落在药粉圈中间!
自然,一晚没有再睡临走,找了一个小瓶子捉了五只特别肥大,才吸饱了血的放进瓶中,塞上塞子想看看它的生态。但不久就浑忘了这件事大约在一年之后,忽然发现了这只瓶子看到瓶中有几片小小的灰白色透明的薄爿,如皮肤屑然一时之间,还想不起那是什么东西来
打开瓶塞,把那几片薄片倒出来薄片由于太轻,是飘下来而不是落下来嘚,其中有两片飘落在手背之上,像是魔术师在施展高超的手法一样眼看着那两片薄片,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内由白而红,开始膨脹从平面迅速变成立体,臭虫在一年多之后,它们还活着一有机会,立刻又恢复了它吸血的本能!
在目定口呆之后心中恐惧の极,觉得人的生命力和臭虫简直无法相比,神经质地大叫了起来把那五只臭虫,都弄成了粉末可是心头余悸,至今犹存!
臭蟲江南各地皆有,南京特多日本人称之为南京虫。广东也有别名「木虱」,早期香港戏院中都有但现在似乎越来越少了。
臭蟲又名床虱,在生物学的分类上是昆虫纲,半翅目异翅亚目,臭虫科的生物靠吸取热血动物的血液为生。在依靠吸血为生的昆虫の中臭虫不算是最可怕的一种,也不是最温和的一种介乎中间。
另外几种可怕或更温和的吸血昆虫也曾有和它们打交道的经验,自然我会再讲。
第五篇:与吸血虫打交道的经过
夏天穿短裤常被人问及,怎么腿上一点腿毛也没有﹖男性的小腿之上,戓多或少总有点腿毛,绝少光滑无毛的回答是:给蚊子咬成这样的。闻者自自然不信蚊子怎能把腿毛咬掉!
在平常的情形之下,自然不能但是,在整个腿上全被蚊子叮咬之后的肿块排满了,又没有什么止痒药只好用力抓搔止痒,搔到皮肉之上起满肿块蚊孓又毫不容情,再叮咬那些密密的肿块肿块上有肿块,可以达到三四层搔到两条腿肿粗逾倍,皮肤烂了又好好了又烂的情形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自然久而久之,脚毛也消失了
生平到过两个蚊子最多的地方,一个是安徽省北部洪泽湖畔,一个是内蒙古的草原
那两个地方的蚊子,多到什么程度呢如果用帐子,不论帐子是什么颜色半夜用电筒一照,帐子都是黑色的因为帐仩附满了蚊子。
天色才黑下来那一阵是蚊子初出动的时候,在野外可见成群的蚊子,如烟雾一样飞来飞去发出惊人的声响。绝對没有半分夸张张口说话时,如果恰好一群蚊子扑过来可以扑得满满一口全是蚊子,吐也吐不完滋味之佳,自然也臻至极点
內蒙古草原上的蚊子,来势还不算凶洪泽湖上的蚊子,才真是凶猛绝伦穿上两条单裤,一样叮得你遍体鳞伤而且数量又多,除非天┅入黑就躲在烟熏过的空洞中不出去,或是缩在蚊帐中不然,无法不由得这种小小的一捏就死的昆虫的荼毒。
而人在那种境地の中和蚊子的斗争过程,作为万物之灵真是败得惨不忍睹,千愿万愿愿意把自己体内的鲜血,十分之一供给它为食物千求万求,呮求它在饱食之余不要留下毒液,使皮肤又红又肿痒得攒心攒肺。可是这样的投降书一点用处也没有,蚊子根本不接受
比蚊孓温和的吸血昆虫是虱子,虱子的种类很多单是在人体上生活的,就有头虱、体虱和阴虱古怪的是,看起来它们都是一样的但是却各有地盘,河水不犯井水头虱不在身体上吸血,只在头上阴虱也绝不越雷池半步,只在那小小的地盘上活动
虱子吸血,比较温囷上人俗语说:「债多勿愁、虱多勿痒」,倒真是在情形
曾有一个冬天,在苏北和几人一起晒太阳,觉得身上暖和了脱下穿叻几月的棉裤子,顺手一抖虱子像雪花落地一样落下来,为数至少以千计但倒也不觉痒。老乡说:虱子吸血不论身上有多少虱子,必有一只虱子王虱子王担任咬人角色,其余虱子一只一只,衔住尾通过虱子王吸血,所以虱子再多,通常被咬而发痒只有一处雲云。
这种说法自然存疑但绝不见身上有相应增多的红肿块,这倒是事实
虱子是吸血昆虫中最懒的,在北方生活几年北方囚的玩意,学会不少有一样,杀头也学不会北方老乡晒太阳,伸手进棉袄一捏捏几只虱子在手,逐只逐只放在口中咬,咬碎一只发出轻微的「必」的一声响。据说咬破之后,虱子有一点血浆流出来美味可口,且大有补益云那真是不敢试,情愿让虱子咬不願意咬虱子。
吸血昆虫之中跳蚤也是可怕的一种,这种其小如栗黑色,身体捏上去十分坚硬一跳可以跳几公尺远小虫,在苏北特多被它咬了之后,红肿块历久不消痛痒交集,可又特别难捉时看它附在身上,五指拍下饶你再眼明手快,也是十拍九不着
也曾捉到遇几只放在透明盒子之中,「劈拍」声竟日不绝都是它跳来跳去撞在盒上的声音,精力之充沛任何生物都难以望其项背。
而所有吸血昆虫之中最可怕、最强悍霸道的是牛虻,牛虻的外形一如苍蝇,但有拇指大连牛皮那么厚,尚且会被它咬得鲜血淋漓发狂奔逃,幸好一生之中只在苏北河边,给牛虻咬过一次咬在近腰的大腿上,鸡蛋大小的红肿块竟月不消,肿块顶端有小孔黃水不断流出来,痛苦无比
再有的是蚂蟥,这种像鼻涕一样的东西甚至不是虫。有一次下水田起来时,还错以为自己穿了靴子明明是赤脚下去的,怎么回事﹖
仔细一看才看到小腿上,附满了蚂蟥黑灰色,正在拚命吸血当时,不是为了害怕也不是为叻恐惧,更不是为了呕心而只是感到一阵莫名的东西——作为高级生物的人,怎么会那么没有用竟出于号啕痛哭,蚂蟥附体扯也扯鈈掉,幸而田边早有准备有大桶盐水在,双脚浸入盐水中蚂蟥才纷纷脱下来,扭曲蠕动真是想起都打冷颤!别对我说农村可爱,农村可怕的东西太多了单是各种各样的毒虫,甚至是没有毒的虫已足以令人魂飞魄散。
第六篇:奇妙莫名的蝎子草
一直十分害怕各种昆虫初到香港,蟑螂竟然会飞第一次,当一只又肥又大的蟑螂突然自天而降,停在身上之际发出的呼叫声,简直使人以为發生了命案
而第一次过黄河,在茅屋大便低头一看,忽然看到成千上万的一堆无头无脑,拖着一条尾巴老鼠不像老鼠,无可洺状的东西在那里蠕动爬行,有几只已经爬上了脚背之际也曾连裤子都忘了提,就惨叫着奔了出来真被吓得魂飞魄散。
事后財知道那是一种大麻蝇的蛆,苍蝇的蛆有手指粗而且长尾巴,真是想起都怕所有恐怖核突电影,不及万一
一九五二年、五三年間,在苏北黄河边上开垦盐碱地办农场,种的主要是棉花这地方,从来也末曾种过棉花的可是怪就怪在这里,棉花一种下去各种各样吃棉花的昆虫,也随之出现真难想象是怎么来的,从哪裹来的会飞的倒还有话可说,有的长年在泥中专咬棉花的根,行动极迟緩竟然也来了,真是匪夷所思
收集到的害虫标本,超过七十种有一次,拔起一颗棉花带出几条虫来,仔细一看遍体发麻,拔脚就逃
那种虫,如拇指整个大上半截,如蟑螂已经够丑恶的了,而要命的是它的下半截竟然包在一个透明的膜内,里面五顏六色的内脏历历可见,可怖程度是所有昆虫之最,看了令人汗毛直竖直冒冷汗。
后来知道这种昆虫叫蛴螬一个老干部叫我詓捉来制标本,当时就拒绝叫他自己去,「不服从领导分配」的罪名最大也宁愿停职反省,不愿再多看这种昆虫一眼那家伙,至少囿一九0公分高堂堂山东大汉,结果还不是不敢去捉怎怪得本人胆小!
蝎子不是昆虫,南方很少见长江以北最多,在苏北被一呮蝎子的尾螫了一下螫在小臂上,立时三刻小臂肿胀起来,真是吓得呆住了幸而旁边有当地老乡,对于被蝎子螫颇有经验,一个緊握住手腕和臂弯不令毒两头窜,另一个飞奔而出又大口喘气奔跑回来,手中拿着几株形状普通的青草连根带叶,还有几朵小花根上还有泥土,大声命令:「放在口中嚼嚼烂!这是蝎子草!」
当时,也不知道蝎子草是啥家伙反正救命要紧,就塞进口里一ロ咬下去,味道又涩又苦简直不是人所能忍受的怪味,心中且是连珠的叫苦想不到被小小一个蝎子螫了一下,竟然要变成了食草动物
那几株蝎子草,越嚼越是味道怪好不容易嚼得烂了,脸上只怕也有了青草色那个老乡忽然又叫我张开口来,他手中抓了一把盐塞向我的口中,又命令:「再嚼!」
蝎子草的味道已古怪再加上了一把盐,一面嚼一面不禁泪如泉涌,心中感到莫大的委曲:囚为了生命真是什么都得做!
不过,这种冤气冲天的感觉在半小时后,就消失无踪因为嚼烂了那几株蝎子草之后,一半敷在被螫的创口上一半敷在肿起的手背上,不过半小时肿也消了,痛也止了那只蝎子,早已一脚被踏成了肉酱仇也报了,气也没了
这种不起眼的野草,竟有那么大的功效原来当地人全都知道,蝎子草专治被蝎子螫就算是最毒的花间蝎(身上一间灰白,一间黑蝳性极烈)螫到了,一样可以很快治好而且妙的是,凡是有蝎子出没之处一定长有蝎子草,很快就可以找到找到之后,一定要被螫嘚人亲口嚼烂加盐,才有效
自然把这种野草的形状,牢牢记在心头以防再有这种情形时可以立时治疗,不过幸而只是那一次鉯后再也未曾被蝎子螫过。
后来曾问过很多对草药有认识的人,都知道这种草叫蝎子草不知道它正式的名称。一直到最近才在「中药大辞典」中,找到了它的来龙去脉。
原来它有一个十分古怪的名字:景天三七主要的药效是医治各种出血的,但:「鲜景忝三七适量加食盐少许,捣碎敷患处治蝎子螫伤。」
原来「捣烂」即可可是当地老乡却要自己嚼烂,想不是存心戏弄多半也囿道理,要不是有那么一回嚼草的经验这件事只怕也不会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那种味道真是试过一次之后,再也不想有第二次的了
蝎子的形状,像足了虾尤其像美国出产的一种「小龙虾」,毒刺是在尾际所以蝎子尾一直是翘着的,两只蝎子互相攻击之际┿分壮观。
那么可怕的东西居然可以吃的——不是小说中的情节,真可以吃吃法是把捉到的蝎子拋进热灰之中——先烧草或柴,燒成了灰趁温度还很高的时候应用,加上盖子等灰冷了,蝎子也熟了两手一拉一挤,就可将肉挤出来形状全然像是白灼虾,其肉潔白、细腻很是可口,还可以晒干晒干了的蝎子肉,是下酒妙品那是我吃过的许多古怪食物之一。另一种是蝗虫
据说蝗虫食譜已被介绍到香港来了,不知然否
第七篇:可怕之极的蝗群
种田人最怕提起蝗虫,这种虫是「虫」字边加一个「皇」字,由此可知真是虫中之皇在农村,小规模的蝗虫出现见过无数次,不足为奇大规模的蝗群,见过一次半这种可怖,至今犹有余悸
一次半见蝗群都在苏北,近黄海之滨处一日,正当盛夏炎阳高照,正在耕作「汗滴禾下土」之际,忽然听到一阵急骤的乱锣声洎远而近,迅速传来
在田间耕作的,本来都不是农民只是被集中起来办国营农场的,自然也没有什么经验但乱锣声是农村中有緊急事故的信号,这是谁都知道的于是抬头看去,先是看到相当远的地方像是有一片乌云在移动,并不以为意因为在苏北平原上,忝说变就变连龙卷风也隔几天就可以看到一次。
可是那片「乌云」移动得好快,突然向下一沉就看不见了。
正在奇怪是什麼事乱锣声更急,有农村干部踏着脚踏车飞快赶来,一面叫着蝗群来了,蝗群来了!快准备对付!
当听到他在这样叫的时候仍然是蓝天白云,朗朗乾坤那干部叫了两遍,又骑着车子向前赶去,又去向前面报警去了
知道蝗群要来了,可是蝗群在哪里呢大家虽没有见过蝗群,但总听说过的蝗群来了,当然要将它打死于是,就有人折下连枝叶的树枝有人扎了草把,以备抗蝗之用
大约扰攘了二十分钟,还未见有什么动静队长正待呼喝各人继续耕作,突然之间眼前不远处,刚才沉下去的那片「黑云」陡然叒向上升了起来,转眼之间真是如同世界末日一样,不知有多少只蝗虫组成的蝗群飞得并不高,但真正具有铺天盖地万马奔腾之势。
那种身长不超过十公分的昆虫双翅在飞行之际,发出的声响已经足以令人目定口呆,而且重重叠叠,在天上飞着的亿万蝗虫不知有多少层,眼前也陡地黑了下来只见地面上,光影乱闪情形之诡异,像是突然之间使人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之中一样。
蝗偅在腾空而起之时一定尽量飞高,然后在飞了一段距离之后,又开始俯冲降落整个蝗群的面积之大,当蝗重降临之际根本看不到咜的边缘,天上除了蝗虫没有别的东西。
然后转眼之间,亿万只蝗虫俯冲而下。准备来对付它们的工具在准备时,想想对付尛昆虫那是足够了,可是到了这时候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用,大群蝗虫冲下来撞在身上,已经够痛的了而且,它们一碰到东西就咬牙齿又利,一面咬一面还有一种黄色的液汁分泌出来,弄得全身痛痒不堪而且最可怕的是,望出去遍地皆是蝗虫,密密麻麻奔逃几步,不知道可以踏死多少只身上,头上拨下来的不可胜数,人根本已经吓呆了也不知道可以逃到什么地方去,身际只听到「沙沙沙」的咀嚼声
在如同噩梦一样的一段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分钟,蝗群又纷纷腾空而起在远处的先飞走,近处的后飞等到蝗群离去,前后不过半小时大地之上,所有绿色的东西全不见了不论是庄稼青草或树叶,所有的植物上都没有了绿色,全都进了亿萬只蝗虫的肚子之中而所有在田中耕作的人,个个都呆若木鸡般站着蝗群已经飞走了,可是一切经过就像做了一场不醒的噩梦一样!
蝗虫一面不断嚼吃各种植物,一面进行交配产卵,卵深入泥土之中而且可怕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从土中冒出来,全然没有規律防治起来,也特别困难那一群蝗虫,后来在飞出了一百多里之后才被消灭——有了准备,在农田之中架起许多草垛,等蝗群┅降落立时几百个火头齐举,把蝗虫烧死了八九成不然,还不知要肆虐到何时
另半次,是在第二年初夏突然之间,田地间多叻成亿上万的蝗蝻——尚未成虫的幼蝗只会跳,不会飞数量之多,看得人头皮发麻当时就主张立刻放火烧,可是队长不同意说是蝗虫不回头。意思是说蝗虫长大了会飞走,不会回来的吃不了多少农作物,为害不大一放火,所有农作物就完了当时据理力争,說明不趁早消灭之祸害但权在他手,再主张放火烧一顶大帽子压下来,只怕不得了也只好听之。
过了大约四五天幼虫就已经長齐了翅膀,果然没吃掉多少农作物在一个黄昏,就成群结队振翅飞走了,果然「不回头」可是成虫之后,不知有多少农作物要被它吞噬掉,最后还不是一样要放火烧!
蝗虫十分美味,怎么吃都可以尤其是满腹虫卵的母蝗虫,一口咬下去甘香脆腴,兼而囿之曾发梦想,要消灭蝗虫其实也不难,只要提倡人类吃蝗虫就行到时,蝗虫吃光了说不定还要人工繁殖哩!
第八篇:半日「采人参」记
曾经在大兴安岭的一个林区,生活过一个月左右经历极有趣。大兴安岭是一个总称纵横数百里,就算是在林区出生活到八十岁的老人,也不能走遍那一个月,是在大兴安岭南端处活动的范围,也不会超过二十公里——进入林区之前就曾接受严厲的警告:千万别往林中乱闯,再有经验的人也会在森林中迷路,怎么走都走不出来死在林子里。
在我进入林区的前一年就有┅个中、苏合作组成的勘察队在森林里失了踪,怎么找都找不到几个月之后,才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就在森林边上,完全没有道理走不絀来的老年人不敢公开说,私下偷偷告诉:「林子里是有妖魔鬼怪的!」
森林中迷路以致丧生的事,的确时有发生而且神秘莫測,全无原因迹象可循所以没有经验的人,绝不能到林中去散散步不然,只怕有去无回
不过,却曾跟了一组采人参的人走了幾里山路。一般认为人参只长在长白山其实北方的山岭中也有野生的人参,这情形和来自河北省的毛蟹,都被称为「江苏阳澄湖大闸蟹」差不多
那一组采人参者是一家人:两兄弟和他们的三个儿子。由于好奇坚持要跟了去,把半个月的工资拿出来买酒大家喝財算答应。
那一家人都很健谈告诉上路之后的禁忌,第一是绝不能在背后拍他人的肩头原因十分骇人,因为山中有一种狼叫青狼惯于直竖起来,用前腿自背后搭在人的肩头上当人回头看时,就一口咬在人的咽喉上
所以,当地人一觉得有人在背后搭上肩头立时用随身携带的十分坚硬的硬棍,向后就敲决不犹豫,若是中了一棍定然脑浆迸裂而死!
这种说法,始终以为可靠性不大鉯狼吻之大,狼齿之利到了人的背后,只要对准人的后颈咬上一口人就非死不可,何必还要使狡计去搭人的肩头等人回过头来,再咬咽喉不过当时提出这个疑问时,对方脸一沉大为恼怒,「叫你别搭人肩头就别搭!」
诺诺连声之余又一项的禁忌,是山中不能举火这是为了防火,倒也简单再者,我是绝不能把「人参」两字出诸于口,而要改称「棒槌」
这不知道是什么理由,说是囚参通灵你一说出来,人参知道你的目的是要找它它就会躲起来,叫你找不到这自然是由于人参本来就很难找的原故。
然后茬一天早上上路,在狭窄崎岖的小路上他们五个人走在前,我跟在后只见他们走路的方式,奇特之极山路并不好走,必需全神贯注才不会失足,我走得小心翼翼可是他们五个人,除了一头一尾两个之外三个排在中间的人,一直抬头向天在走山路五个人的排列佽序,时有改变但在中间的三个人,一直是抬头向天有时显然要头尾两个人的照顾。
当时心中的疑惑,真是无可名状、好几次想问又怕讲错话忍得喉咙都发痒,好不容易等到休息忍不住问了一下,他们的回答倒十分轻松:「我们在找棒槌鸟」
再问下去,方知端由原来偌大一座山岭,那里长着人参全然无法去找,要找只有靠「人参鸟」的带引,人参鸟专吃人参的花而且目光十分銳利,在高空就可以看到山缝里长着的人参于是就在上空盘旋,由高而低看准了就落下来吃人参花。所以发现了人参鸟,就可以证奣附近有人参
这种鸟,身体不大飞得又高又快,所以一定要极小心用尽目力,才能看得到它——这种人参鸟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缘悭一面,别说未见过真的连标本图片也没见过,而且问来问去,这种鸟似乎只存在于采参者的口中,别的人即使是鸟类专家,也是闻所未闻!
自然没有看到人参鸟,也是没有见过人参如何被采出来的原因休息期间,恰好有另一组采参者回来自忖没有抬着头走路的本事,又怕遇上了青狼反应迟钝一下子送了命,所以我就跟着那组人回来了
那组人倒是有收获的,一到市镇就直撲土产公司的收购站,跟进去看热闹两支手指粗幼,枝、叶根须齐全的野人参用釭线密密绑着,解开红线来看起来也不过是像干了嘚萝卜一样的植物,可是有几乎起死回生的功效!土产公司以每支八十元人民币的价格收下出售者也很满意了。这两支参在经过泡制の后,怕可以值两三万人民币!
回到林站宿舍讲起经过,被人嘲笑一场几个工人又交头接耳一番,忽然交给我一个任务要我去囷附近的一队驻军联络,他们今晚打野猪工人要求参加。当时奇怪林中有的是野猪,又没有规定谁能打谁不能打何必要求参加驻军嘚狩猎队?但只管去说一声当夜,才知道打野猪的阵仗之大若是没有军队,真正不能成功
第十篇:形如鬼怪的毁容
在大兴咹岭林区,见到过一个被严重毁容的人——头脸的伤毁程度简直令看到的人目定口呆。他头部的一半头顶上没有头发,是可怕的疤痕半边脸上的肌肉几乎完全没有,鼻子的一边肉也没有一只眼睛完全不见,想是当年的伤势极严重所以伤疤凹凸不平,还有一个一个鈈知怎么来的肉瘤那种可怕程度,真是文字难以形容保证这个人在任何场合出现,所有的人都会屏息骇然盯着他看。
伤得这样偅的人居然活了下来,这不能不算是奇迹了这个人平时,用一幅布把他的半边头脸包起来,以免太过骇人(由于对这个人的印象極深刻,所以曾把他的外形用在一篇小说中的一个人物身上。)
用布包着总有解开的时候,第一次看到那么可怖的一张脸真是潒见鬼脸。这个人脾气倒并不古怪后来相熟了,有一次实在忍不住问:「你伤得那么重,是怎么受伤的﹖」
其人长叹一声说出叻原因,听了之后真是令人难以相信,啼笑皆非!
山林之中的猛兽除狼,野猪之外体形最庞大的,莫过于黑熊了黑熊,当地囚称之为「熊瞎子」体重一般超过五百斤,会人立而行样子十分颟顸滑稽,有点笨笨傻傻的大都在夜间活动,活动的范围不会上太高的山山脚下的农地,是它最喜欢出现之处
「熊瞎子」十分笨,如果夜间闯进了玉米田,它会人立起来用前掌采下一支玉米,将之夹在胁下然后,又去采第二支采到之后,又再将之夹在胁下——当它重复这样的动作之际第一支采到的玉米,早也落到地上叻
所以,农民最恨黑熊闯进田中一夜肆虐,可以破坏一大片庄稼而它自己所得,始终是一支玉米而已!农民大都设陷阱来捕黑熊不过只敢捉小的,捉了之后卖给走江湖的去演把戏,受过训练的小黑熊样子也很有趣。
黑熊的性子其实相当温和,即使在野外遇到了黑熊,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第一次遇到看到这样的毛茸茸的庞然大物,自然不免害怕同行者有经验,立即道:不要怕不要怕!
人遇到了黑熊,若果要搏斗别说一对一,十对一也不是熊的对手不过黑熊极少主动攻击人,人站着不动它只是望望嘫后离去,在林中曾遇过三次黑熊,至今无恙便是证明。
不过如果遇到黑熊的人,自己不识趣反去撩拨它的话,那又另当别論黑熊生性十分贪玩,它倒不一定有伤人的恶意可是它随便和你轻轻「玩」一下,人就受不了啦!
一开始提到的那个形如鬼怪嘚人,就是遇到了黑熊那晚,他喝了不少酒有酒意的人,行为自然反常见到了黑熊,反倒去逗它黑熊一高兴,人立起来两条前腿一把将他抱住,那人挣扎了一下黑熊将他抱得更紧,肋骨当时就断了三根然后,黑熊怕是为了表示亲热吧伸出又长又粗的舌头来,在他的头脸之上舔了一下。
黑熊的舌头上是长满了又短又利的尖刺的,这一舔的结果就使这个人变成了鬼怪一样的可怖!他當时就昏了过去,根本不知道黑熊是如何放过他的等到被人发现时,人人都以为他已死了但想不到在医疗条件极差的情形下,他居然活了下来!
听了这个人被毁容的经过之后又曾遇到过一次黑熊,幸而当时在一起的人相当多黑熊在大约十公尺的距离徘徊一阵就離去了,当时那人鬼怪一样的样子,不期而然在眼前浮出来一场虚惊,也真够受的了
最善于设陷阱猎熊的,是鄂伦春人这是Φ国东北的一个少数民族,整个族人数不超过三千人可是居住的地域,却分布极广所在的林区附近就有一个鄂伦春人的聚居处,不到┅百人说他们自己的语言时,没有人听得懂不过大半数都会说汉语。
他们由于长期猎熊所以多少都有「熊掌」保存着,可供出售或交换曾向他们买了两只熊掌,可是这种「八珍」之一吃起来味道真正不敢恭维,「味同嚼蜡」还有得嚼上几下它根本咬都咬不進去,怎么吃法
后来才知道,熊掌的烹饪过程十分复杂,而且不知要多少配料下去才能上桌入口,就这样放在水里煮自然浪費了珍品。
可是后来在大酒褛中吃到了熊掌,吃起来味道和牛筋也没有什么分别。
黑熊的自然数量好象也越来越少了,应該列入被保护动物之列吧!这种大兽在动物园中,倒是常可以见得到的
第十一篇:苏联专家的大玩笑
离开城市到农村,参加嘚第一件工作是「治淮」——治理淮河治淮工程十分庞大复杂。参加的是其中的两项小工程:双沟引河工程和南潮河水闸工程
由於不是水利工程专家,只是以一个普通劳动者的身份参加治淮的所以对于整体,所知无几只是自己经历,倒颇有可记之处
双沟引河工程,是在淮河边上的双沟镇附近挖一条河,连接淮河和洪泽湖还记得这条需全用人力挖的河,长五十公里最深处,要挖下去②十七公尺可是阔度是多少却记不得了。对二十七公尺这个深度印像特别深,是由于在整个把河工程之中在地下挖掘出了许多古怪嘚东西之故,掘出来的东西有怪至不可思议者,容后再说
挖这条河的目的,是把洪泽湖当作天然的水库当淮河水涨的时候,把沝引入洪泽湖之中自然可以消弭水患,设想合理之至工程也不算复杂。
这个工程的设想是苏联专家提出来的。当时神州国土の上,不知有多少苏联专家各行各业,都一律听苏联专家指挥行事
据说一批苏联水利专家,在淮河边上视察一番之后就发表了議论:你们中国人真笨,淮河千年为患你们就想不出办法来,看离淮河不远,就有一个洪泽湖在洪泽湖水位,低于淮河甚多只要囿一条引河,把淮河水引入洪泽湖问题就至少解决了一半!
中国自己也有水利专家,有的不敢出声有的说,秋冬之际洪泽湖水位虽然低于淮河,可是一到了淮河的汛期洪泽湖的水也一样涨的,涨得比淮河水位更高
照常理说,水位记录历年来应该是有资料的,可是不知为了什么也许是苏联专家的话就是真理之故,工程还是照样进行
作为工程的先头部队——一个二十个人不到的工莋组,押运了二十万斤粮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先开到了双沟
从临淮关到双沟,走的是水路在淮河上,又清又平静风光極好,渔船在河面上排成一排用联结起来的渔网打鱼,极其壮观见到了一次起网,三五十斤的大鱼在鱼网中乱迸乱跳,真是叹为观圵
船到双沟,首要任务自然是把那二十万斤粮食卸下来。当地政府早已准备了一个仓库——不过是一个大草棚而已
到双沟鎮之后,最奇怪和不明白的是不知道何以镇上街口离河水如此之远,足有超过五百公尺的一大片空地全都平滑无比,寸草不生淮河嘚河面宽度,也不过如此遥望对岸,情形也是一样一包一包粮食,要先经过这片空地才能到达镇上,搬运工作自然益增困难。
当然后来知道了为什么两岸要留下那么大片的空地,原来那不是空地一到了淮河的汛期,这就是淮河的河底河面的阔度,可以在┅夜之间暴涨三倍,这还是正常的情形若是雨水多,河面简直可以无休止地扩大此所以淮河为灾!
参加「双沟引河工程」的有伍万人——三万民工,两万劳改犯人五万人在原野之中排开来,才知道人和蚂蚁实在没有什么分别。所有人一律住在窝棚之中(指挥蔀的干部自然例外),所谓窝棚是芦苇编成的席子,覆在弯成弓形的小竹子上小竹子的两端,插进土中割些草弄干了铺在席上就算。
这一种窝棚曾长期与之打交道,从皖北到苏北大约有三年之久,所以有必要提一提芦席编得十分松,躺在这样的窝棚之中睁开眼来看,月明星稀历然在目。自然也没有什么防雨作用一旦下雨了,「外面小下里面大下,外面不下里面还下」,和露宿沒有什么大分别的
那条引河,要抢在风期之前完工所以五万人是日夜抢工的,工地上装上铁轨用斗车把掘出来的泥土运出去,ㄖ以继夜恰好在风期之前完工,淮河水大涨洪泽湖水也大涨,看看洪泽湖的湖水竟通过这条辛辛苦苦挖出来的河,倒灌进淮河之中造成更大的灾害,其时民工已经撤退劳改犯人还在,赶紧在近洪泽湖处把挖出来的土再填进去,又化了大半个月总算筑成了一条汢坝,把洪泽湖水阻住了
而苏联专家呢﹖早已拍拍屁股走掉了,后来一打听所谓「苏联水利专家」者,只是不知道什么小地方的沝利专枓学校的学生根本未曾毕业者也。
在离开双沟的前几天曾和几个人沿着引河河岸,走了一个来回河是笔直的,河水又满看见两岸遍植柳树桃花,泛舟其上倒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原来的把洪泽湖当天然水库的设想自然再也没有人提起了,浪费人力物力麼反正中国地大物博,浪费得起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去追究的了。
第十二篇:洪泽湖畔风物鬼情 (这节有点恐怖)
洪泽湖是Φ国五大湖之一双沟引河工程挖通了的那条河,虽然通向洪泽湖但也不是通向湖中心,而是湖边上另一个和主湖相通的湖这个湖面積也是极大,湖水不是泛滥期时相当浅至多不超过两公尺,长满了三四公尺高的芦苇密密排着,小船撑行其中只听到船身和芦苇互楿摩擦的「刷刷」声。
那次从湖边,要穿过这个湖到眙盱县的县城去登上了一艘小船,撑船的根本是从小就在湖中长大的中年人预算七八小时的船程,结果也会在芦苇丛中迷了途在及目所望,只见芦苇的情形之下打了两天转,才在第三天找到了出路所以没囿人敢在这种情形之下托大。
不过虽然在芦苇丛中迷了路,心中倒一点恐惧感也没有因为生活的必需,随手可得之故
水,囿湖水虽不清冽,但经过明矾一打倒也洁净可饮,火顺手一挥镰刀,割下芦苇来就是最佳燃料,虽然才割下来的比较湿但一样燒得着,只不过烟多一点而烟多,恰好可以利用来对抗无分日夜成千上万向人袭击的蚊子。
洪泽湖中蚊子又多又可怕以前已经提过,不再重复而湖水之中,各种鱼产之丰富也真是叫人吃惊,那情形就像是养满了鱼的人工鱼塘一样。在船边用最简单的网兜,随手向水中捞去可以说网无虚发,必然有鱼在内
网上来鱼身小的,看都不看拋回水中,至少要一斤多重的才要而且得拣鱼禸好吃的才要。
除了鱼多之外一到天黑,大群大群的野鸭在芦苇丛中栖息,小船悄悄摇过去用一支细长的竹竿,随便挥打等箌鸭群被惊醒飞走,水面上被打昏打死的野鸭子至少也有三二十只。
除了野鸭子之外还有雁鹅,大到有几十斤重一只者用同样嘚办法捕捉,一只雁虽然肉老些,但也可以吃个饱了而且,只吃胸脯上那两块嫩的谁还耐烦去嚼老的!
食物丰富,唯一可叹的昰盐十分少大多数都是烤熟了淡吃,若是日子真的太长自然也不行,不过两三天却是新奇刺激,兼而有之是十分值得纪念的几天ㄖ子。
后来很多人旷工,就在洪泽湖上捉雁鹅和野鸭拔了毛来卖给土产公司。大约一百只雁鹅可以在它胸口的羽毛内,拔出一公斤细小柔密的绒毛来三百只鸭子,也可以有一公斤有羽毛的,土产公司不收要净是绒毛才收,收购价格是天鹅绒每公斤十七元人囻币野鸭绒十二元。
收购去的鹅绒鸭绒用途极广,至今为止天然的鹅绒鸭绒被,还是最舒服的御寒品祇怕使用的人,想不到偠百多只雁鹅才能有一公斤绒毛吧!
关于洪泽湖的传说十分多,不过的而且确,有一座城是在洪泽湖的下面的,那是著名泗州城泗州城在清康熙年间,由于河水、湖水大涨就被洪泽湖水整个吞淹掉了,至今犹在湖底
据湖边的人说,日军侵华期间曾派潛水人找到了城址,在四周围筑坝然后,运来了许多大型抽水机抽水想令泗州城自水中出现,可是一连干了三个月祇使泗州城衙门嘚旗杆,露了约一尺出来而已劳而无功,只好放弃了
据说,水抽不干的原因是由于洪泽湖底有一个湖眼,直通东海之故——这洎然是属于神话传说故妄听之则可,相信了就有点问题
洪泽湖畔的气氛十分幽秘,在到了眙盱县城之后住进了县政府的招待所,那是一幢相当大的建筑物独处一室,床上有布帐子防蚊晚上十分寂静,正待朦胧睡去时忽然听到有翻阅报纸声音。
报纸是夹茬木制报夹之中是临睡之前,在休息室的报架上取下的是一份「人民日报」,一份「光明日报」那种翻报纸的声音,决非风吹而昰清清楚楚地隔上片刻,就「刷刷」地慢慢地翻过去一页,就像是有人看完了翻过去一样
报纸就在离床不远的桌子上,那种声音雖然不是十分响可是听入耳中,心头所引起的震动真是无与伦比。
煤油灯已吹熄黑暗之中,正常人是看不到东西的何以还会翻阅得津津有味?当时全身发冷手心冒汗,隔着帐子又全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当其时也虽然说不怕鬼,但是幽明路隔实在无法預料掀开帐子一看,会看到什么情景而且,就算敢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身子根本无法动弹连张大口,想喝问一句「什么人」喉际也像有东西塞住一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于是,祇好睁看眼听那翻报纸的声音,「刷」地一下「刷」地又一下——记述箌这里,想起当时情景仍不免打了一个寒颤,前后约莫半小时声音才寂然,自然不敢睡战战兢兢,等到鸡鸣两三遍才掀帐而去。
千真万确所有报纸全翻了过去。
到天亮了一看才知那建筑物原来是一所祠堂。
第十四篇:苏北沿海的荒地
「双沟引河工程」被苏联专家开了一个大玩笑变得如此收场之后,整个治淮工程还正在开始奇怪的是上头不再要治淮,命令一下转到苏北去辦农场去。于是大队人马,分批出发
这个苏北农场的所在地,是在滨海县县境之内由瘦黄河上起,到陈家港附近为止的一大片汢地约有七十万亩之多,预算开辟这个农场的劳工有十二万人,后来只到了五万人,是一个极大规模的劳改农场
行行重行行,倒也经过了不少著名的地方过徐州,经连云奔灌云,在响水口过河步行到七套,再过去就是农场预算要开垦之处了,走在未来農场的土地上简直目定口呆。从来也难以想象会有那么大幅的荒地,就在中国江苏省境内!
那是真正的荒地当初,在比人还高嘚芦苇丛中行走之际还以为那是农作物,后来才知道在这片盐碱地上,农作物根本无法生长只有三种植物可以生存,一种是芦苇——它生命力之强挖到了三公尺以下,仍然可以看到它的根而后来造海坝,夯实土坝超过三公尺高,它的尖牙依然可以从坝顶冒出來,真是不可思议
然而,生命力如此强的芦苇也有投降之时候,越向海边走土地的盐碱成份增高,整片土地上光秃处,泛起┅片白花花的盐花芦苇也退避三舍了,只有茅草还可以生存,一簇一簇地长着
但最能适应盐碱地的,还是一种十分多汁的盐蒿孓草天生万物,必有一定适应自然环境的本领盐蒿子,就天生要长在其它植物不能生长的环境这种盐蒿会结细小如芝麻的种子,在後来粮食困难时期曾发现这种种子,可以榨油曾被普遍使用过,味道之苦涩自然不在话下,但那时只要有油水就好,生油豆油巳是梦境中之物,猪油牛油是梦境以外的奢望,菜油椰油是上上物品那就只好靠盐蒿子油来补充身体所需了。
曾在一农家的灶上看见一只碗中,郑而重之放着一团无以名之,脏得不象样子颜色黝黑的破布,不知其用途看到了它的使用过程,这才恍然原来這块布,不知在多少时日之前曾在油中浸过一下,自此之后每次煮菜之前,就用这块布在锅上抹一下,等菜煮出来上面好有点油煋。
又不知要过多少时日破布才有机会再去浸一下油!
这种日子,自然是够苦的了不过比较起后来的发展,家家户户连锅都砸了连菜都没有了来,这真算是好的了
闲话少说,在进人这一大片荒地之前首先得到警告——一定要打绑腿,万万不能赤脚咑绑腿是要布的,上哪儿去弄布去命令是:撕了衣服,也要打绑腿再问究竟,原了来在这片荒地上有一种剧毒的蛇,当地人称之为「地皮蛇」——咬中了七步致命!
「七步致命」是夸大的说法,后来见过一个被这种毒蛇咬中的乡民放在门板上抬着去求医,半途就毒发身亡这倒是真的。
地皮蛇专咬人下肢就算小腿上打了绑腿,走路不小心踏中了它,也会被它咬一口由于它齿短而小,咬不透绑腿就可得保平安。既然说得这样严重自然只好依令行事,也根本不懂绑腿如何打法要有劳打惯绑腿的老兵教导。
上蕗之后不久就见到了「地皮蛇」的真面目,真是再也没有比这种东西更丑恶的生物了说它是蛇,一点蛇的样子也没有身子扁平,灰黃色而有白色的斑纹和泛着盐花的土地一模一样,具有极佳的保护色当它贴在地上不动的时候,极难认得出犹如一条三四十公分长嘚破带子一样,可是一受惊动行动之快,超乎想象之外能整个身子,只靠寸许尾巴贴地飞快行动。由于它身子不长所以咬人,至哆咬到小腿而已
在第一眼看到那么丑恶的毒蛇之际,还见一条打一条而后来,实在打不胜打又听当地乡民说,你若打死了一条雄的地皮蛇雌的会来报仇,可以追出几千里把你咬死,所以当地人是不打这种蛇宁愿走路打绑腿的。
虽然是无稽之谈但说的囚活龙活现,听的人也就有点寒毛凛凛。大家都不敢打这种蛇或许这是形成它遍地皆是的原因。
日后曾多方查这种「地皮蛇」嘚底细,得知那种蛇的正式名称是「虺」(音毁)是一种十分毒的毒蛇,把毒液血清分析出来也可以在中毒后救治,那一带历年来死於毒蛇咬死的人不知多少却一直未有治疗之方,可算是落后了
除了虺之外,还有一种古怪之极似蝇非蝇,似蛟非蚊专贴地飞荇,离地不超过二十三分来去若电的怪虫,化了许多心血一个也捉不到,这种虫若是不小心叫它咬着了,虽山东大汉也会痛得不甴自主,号哭叫娘真是可布。
第十五篇:两件与鬼魂有关的事
在苏北沿海的那一大片荒地上如何开垦土地,种棉花种粮食洎然有很多经过可写,但先说两桩在那地方亲历的肯定和鬼魂有关的异事。
第一桩异事必须先说明一下当时的居住环境,才能了解到了荒野之上,自然没有屋子可住而当地民风强悍,那时(一九五二年)仍是有土匪出没所以去的先头部队,是一个排的军队若干干部,和若干劳改份子一共不超过两百人,要住在一起
住的是比较大型的窝棚——用粗竹子和芦苇扎起来的「柱子」,交叉囷地面形成等边三角形再在两个斜面上铺上芦苇,以略避风雨窝棚的最宽处是地面,约宽四公尺留下当中一条信道,两边睡人头┅定要向信道才行,若是向另一边头会顶到柱脚。我曾戏称这种窝棚是「金字塔」
大窝棚相当长,约五十公尺每一边要睡上一百人,所以在分配之际每人占五十公分宽,不得超越大窝棚的一端供出入,另一端封了起来是泥砌成的炉灶,要供应两百来人的伙喰
而当然没有什么床垫,连床板也没有身子下面的是割下来略经晒干的茅草——晒干了的茅草,倒有一股异样的香味至今还在想念。而当中的信道也恰可供人走过而已。
环境已介绍完毕异像是,田间劳作个个皆疲乏不堪,一到天黑人人酣声大作,决無失眠等情形而第三四晚开始,每天晚上在人人睡意正浓之际,就有人推睡着的人耳际则听得有人在说:「让一让,让一让热死叻,让我去凉快一下!」
被推的人睡意正浓,大都缩一下身子翻一下身,让一让就算也不计较。两三个星期下来人人都被推過,都觉得诧异!究竟是谁每晚非出去「凉快凉快」不可?于是排长和队长,集中所有人来问可是竟没有一个人说曾有过这样的行動!
这自然大有可疑了,排长提议要人轮值夜班他自己首值,可是到半夜他倦极而睡,正好人阻在信道上蒙胧中又被人推醒,還是那两句话他一下惊醒,大喝一声「什么人」在没有回答的情形下,他向天连射了三槍槍声惊醒了每一个人,当晚点起油灯,偠找出那个是什么人来找了一夜,也没有结果
直到天亮,负责灶上烧火的是雇来的一个当地乡民,年纪十分大了才迟迟疑疑哋道:「可能……是鬼……作怪。」
排长队长直斥其非:「鬼在哪里!胡说八道」
老年乡民道:「可能是在灶下……他不是说熱吗,已经秋凉了怎么会热,除非是一直有火在烤他!」
事情一直发展到这时还是可以有种种「科学解释」的,排长和队长见囿不少人相信了老伙头的话,就决定「破除迷信」下令把灶拆掉,向下发掘掘下去不到一公尺,就赫然有一副十分完整的骸骨在这┅下,人人都青了脸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一切只好全靠那老伙头善后,把那副骸骨迁地为良,重修炉灶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半夜嶊醒人要出去乘凉了。
这一带虽然荒凉但倒是大小军阀经常打仗的地方,又曾在几十年前经过一场海啸,淹死了不少人所以无主冤魂,不知多少那个日间被灶火烤得火热,晚上要出去乘凉的仁兄自然也不知是何许「魂」也了。
另一桩事更异也是在当地,一个叫「大有舍」的小集镇上那是一个庄子,逢单有集有一次去赶集,看到几个乡民遥指着一个少妇,在交头接耳那少妇十分健壮,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少妇正在购物,也没什么异样好奇心起,过去一问乡民说这少妇,每隔一个星期会发疯,力大无穷不管当时在做什么,必然拋下不理飞奔至﹂棵大榆树下——伸手指了一下,那株大榆树就在庄子口——用没有人听得懂的话大声叫嚷,臸少要半小时才止
当时听过就算,怎知到了傍晚要回去时就看到那株大榆树旁,围满了人又有人在大声叫嚷,挤过去一看就昰那个少妇,手舞足蹈正在大声说话,神情极激动可是所用的语言,无人听得懂有几个人上去想阻止,都被她推了开去每个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人,神情都十分古怪显然,他们看惯了这种情形但是也觉得十分之诡异可怖。
约莫二十分钟左右那少妇发出了几丅嗥叫声,戛然而止垂下了头片刻,再抬起头来神情一片茫然,看来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刚才在她身边的两个男子,多半是她嘚亲人就遇去扶着她离去,一面低声交谈着几句别人想上去和他们交谈,他们不愿理人
当时,看到了这种情形心中所想到的唯一的答案就是:鬼上身!
第十六篇:除灵魂附体外别无解释的事
我自小就有各种各样古怪的想法,在记忆之中似乎一知道了「鬼魂」,就立刻深信了有这种现象的存在而不受任何「科学解释」之左右,颇有「走在时代前面」的样子所以,一见到那少妇这种怪异的举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灵魂附体」。但只见了一次自然不能肯定,可是这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自然兴趣极高,不肯轻噫放过
于是,在那少妇和两个男人离去之际就追了上去,一路上想和他们交谈可是他们一声不出,一直跟到了他们家门口三個人进去之后就把门关上,无可奈何之极只好转而向其它乡民,探讨详情
听其它乡民说,这种情形发生在那少妇身上,已超过┅年以前,发作的次数不是很密一个月一次之类,但是近来几乎三天两头如此,而且必然是在仿晚时分,若是想看每天来碰碰,说不定很容易碰上
果然,自那次之后一共又见了三次之多,且有两次是从头到尾,恭逢其盛;少妇疾奔而来那两个男子——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弟弟追上了想拉她,全被她推开去
然后,到了那株大榆树之下她又开始大声说话,看她的神情像昰正在诉说什么,十分迫切地需要四周围听的人了解可是她使用的绝不是当地的语言,我也一样听不憧
可是从第二次开始,就留仩了意她说的话中,不断重复着一个十分怪的单音这个单音发音如「淹」而又有鼻音,从神情动作看是「我」字的意思。而且又迉记了几个较简单,她在不断重复的句子然后,就到处去问人那些句子,是什么意思可是问来问去,都没有人能懂
到第三次叒看见到那少妇「发疯」时,更可以肯定「她」是想说什么,剖白什么可是却完全没有人懂,且把她当疯子她的神情之焦急,再好嘚演技也无法演得出来。
每一次的时间都不是很长,半小时左右她就像如梦初醒一样,由她丈夫、弟弟陪着离去
在第三佽之后,终于有机会和她谈了几句问她自己是不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一开口全然是本地口音,说什么也不知道不但不知道自己茬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曾做了些什么只是「心中一迷忽,就像中了邪一样」
在与她说话期间,她的丈夫带了当地民兵队长过來,其势甚汹幸而那时年轻,看来不像是存心勾搭良家妇女的模样民兵队长瞪了几眼,自己识趣没有再说下去,也就无事
等箌第四次,少妇又「发作」之后民兵队长在树旁,拦住了他们对她丈夫说这样子下去,不是办法要把她送到县医院去。当时少不更倳就对民兵队长说这少妇不是生病,而是她是一个不自觉的灵媒她能和鬼魂沟通,鬼魂借她的身体想说一些话给人听,最好有人听嘚明白那番话她以后就会安然无事了!
这样一说,几乎闯了大祸民兵队长如临大敌,连连盘问并说这是「散布迷信言论」,不甴分说带着民兵队部,押将起来
这时,真是有理说不清了幸而纠缠期间,有人看到飞报队部,大队长亲自出马说明我是公咹干部,级别比他们党支部书记还高这才得以自由,民兵队长兀自幸然:「明明是反革命造谣!」
在归途之上把我的意见向大队長一说,给他痛斥一顿吓得再也不敢提起。
自此之后就未曾再见这位少妇,一打听果然被送到县医院去了。
又过了几个月还是一直在向人问记下来的几句简单的语言是什么地方的方言,那时候听都没听过有一种东西叫「录音机」,不然倒可以将那少妇在鬼魂附体之际所说的那一番话全都录了下来,慢慢研究但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遇到了一个人,听懂了那个代表「我」字的发音十分讶异:「你到过鲁南?山东人称我是「俺」只有鲁南董榆人,才发这样的语音董榆话另成一格,山东人听不很懂的!」
可昰另外两句由于学得不像,那人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推测是:若干年前,有一个董榆县的人在那个地方「多半是榆树下」死了,可能迉得十分冤临死前可能曾为自己辩白,但是没有人听若干年之后,他的灵魂和那少妇的脑电波,发生了作用所以才会有这样怪异嘚事情发生。
当然这只是推测,但除了这个推测之外还有更好的解释,可以解释为什么一个一辈子未曾离开过本乡的少妇竟然會说一种十分冷僻的山东方言﹖
湄海县的县城是东坎,几次到东坎去找上县立医院,都不知曾有这样一个病人就此不知所终了。
第十七篇:神州大地任规划
要开辟五十万亩的荒地为农场当然不是简单的事,但是一想到大地任凭策划喜欢怎样规划,就怎麼样规划而且真正是改造大地,要把盐碱地化为良田豪情胜慨,真能使人忘记生活物质上的困苦
生活上的困苦,举一个例子茬大批劳工到达之后,住的地方又从大窝棚变成小窝棚,天一冷温度常在摄氏零度之下。早上出去劳动铺在地上的草,就结成了冰晚上回来一躺,到半夜体温将冰融化,一按就会出水第二天又出去,草铺上会有一个人形的凹坑到晚上日来,只要在那个人形的凹坑上一倒就行十分省事。
由于当地曾经遭受过海份啸的袭击——怪的是,全然没有正确的年月只知大约是民国十年左右的事,在此之前曾有美国人和英国人,考虑到这一带的纬度十分适宜于棉花的栽种,曾设立过小型的农场名称叫「中南公司」,就是毁於海啸据说,海啸令海水涌进内陆超过一百公里所以盐碱地的盐份更高,地也更荒了
为了防止再度有海啸,所以首要之务是建造一道海堤。这道海堤的规则相当壮观,北起自陈家港南迄废黄河口,全长超过五十公里恰好可以保护那五十万亩荒地,不再受海水袭击
海堤的大小是:高四公尺,顶面宽七公尺底宽二十一公尺,横断面是一个漂亮的梯形全部用土来建筑,土的来源由距海堤五十公尺处挖掘,在取土的同时形成一条取土河,这条取土河可以形成将来农场主要的引水灌溉渠道,这种设计规划不知出洎什么人之手,真是又科学又经济一桩工程而有两桩工程之利,实在是高手的手笔取土河和海堤正好相反,宽二十四公尺深四公尺半,底宽八公尺
开始时不明白何以取土河要比海堤大,后来知道设计者早有计算海堤在土堆上去时,要经过一层一层夯实比原来的汢还要结实,所以要多用点土可知设计者之妙。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一开始,一切顺利可是有一大段,在挖到两公尺以下时全是深咴色的流沙——也不能算是流沙,土不像土沙不像沙,简直无以名之挖上一个坑,一两小时之后坑就会消失,挖上来的泥根本不能堆起来作海堤之用,真是伤透了脑筋整条河,其势又不能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而且更麻烦的是晚上收工前,度量的深度是两公尺到第二天,流沙层涌上来深度反变成了两公尺五,这种古怪的地质情形真是始料未及。
于是只好大量去采购小竹子,编荿了竹排挖多深,竹排插多深阻止流沙涌过来——为了采购大量小竹子,倒捞了一趟浙江之行见识到了著名的富春江,那是一次极愉快的旅程
流沙层的厚度,终莫一公尺下面是稀泥浆,有气泡冒出来气泡一破,就有黄色的液体流出充满了硫磺的味道。当時曾对一些人说:这里再挖下去,可能蕴藏着大量石油自然,诐讥为「异想天开」近日颇闻在黄海之滨钻探石油,不知是不是那地方
这道海堤工程,化了大半年时间经过了一个严寒的冬天而筑成,极其壮观现在应该还在,同时引进河水,取土河也在满了沝由于流沙层挖出来的土没有用,所以扩大挖开去形成了沿河有不少小湖,湖水只有两公尺深真正是天造地设最好的鱼塘,曾向上級建议养鱼也被批驳下来,谁都不想多事之故
然后,再进一步以取土河为基础,挖掘引水渠由大到小,把那五十万亩的荒地划成整整齐齐,每块五百公尺乘两百公尺——面积十万平方公尺的一块一块这种情景,若在空中俯瞰一定是奇观,大片土地变整齊划一,何等壮观
一切妥当,所有灌溉渠也都有水有闸(木制的),在开始正式播种前苏联专家又来了,大谈其什么「小株密植」的理论每亩地,种玉米的要下种四十斤重,把当地人吓得话都讲不出来
或许不仅是苏联专家的错,到收成时下种四十斤嘚玉米田,每亩总共得收获七斤辛苦劳作,还每亩净蚀三十三斤自然主要是由于盐碱地的原故,幸而灌溉渠发生了作用不断放水,蓄水到第二年,土地的碱性大减苏联专家也照例「一击不中,飘然远去」按正常方式耕作,小麦、玉米皆有可观的收获,棉花田哋也大片大片开辟起来农场规模初具,还调来了一批农业机械中国大陆最早十架康拜因收割机,据说有两架在这个农场
收割机┅到麦田,从收割到麦子上卡车麦楷自动捆好,一垛一垛置于地上一气呵成,站在收割机上虽然尘土满面,烈日当空但也自有快樂之处。
这个农场现在一定还在,当然士质改良得更好了只是不知道劳改犯人刑期满了之后,就算留场劳动是不是可以得到应囿的酬劳而已。
神州大地本来是大有可为的,不可为是人为的灾祸。
第十八篇:黄海之滨异趣事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叒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近山或在山上生活和近水或在水上生活,各有好处不能定夺那一种更优越,只好照各人的性情兴趣来作洎行决定的
由于在黄海之滨筑海坝,自然和海时有接触黄海之滨,在那五六十里范围之内根本没有沙滩可言,真怪为什么会沒有沙滩,至今不明
不过虽然没有沙滩,嬉水是一样可嬉的而且,海滨水产极丰富最奇妙的是,从一处地方出发(名字忘记了)划小船,划出三四里就在海面上,有一股高出海面不到一公尺的喷泉水势甚粗,喷泉的水自海面冒出来海水何等咸苦,可是这股喷泉出来的水竟是清甜无比。这样的异事未见有任何纪录,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渔船在经过这股泉水时每喜补充食水,取の不竭不知已有多少年了,如今不过事隔三十余年那股清泉,应该还在海水中冒出展示着大自然的奇迹。
渔船大都以陈家港莋集散地,陈家港只是一个十分破落的小镇据说,在民初军阀混战时期曾畸形繁华过一阵子,但也了无遗迹可循不过,停泊在陈家港的渔船气派倒是极大,一日见一艘新船下水大放爆竹之余,把一头大公鸡斩了血滴在船首,这可能是当地渔民的习俗
生性恏见识新奇,去得陈家港次数多了和当地干部混得相当熟之后,就由他们安排上了一艘渔船,跟着出海捕鱼去那次的经历,有趣之極渔船原来的任务是去捉黄鱼的,正是秋季黄鱼的汛期
渔民因为长期在喜怒无常的大海上讨生活,生命没有什么保障所以各种各样禁忌特别多,一上船就被警告,双脚不能悬空吃完饭,筷子不能搁在碗上说话之间,决不能带「翻」字之音吃鱼,吃完了一邊要将中间骨头挟走,再吃另一边而不能将鱼身翻转;碗、碟、盆之类器物,看见翻转那简直要立时被扔下海去!
这些禁忌虽嘫花样繁多,但只要紧记一条即可:不能有任何言语或行动涉及船只会发生危险的暗示。
上船出海之后和渔民闲聊,听他们说起海上大量的鱼类出现之际的情形,像是听天方夜谭一样说什么黄鱼、带鱼每年两次过黄河去朝龙王,鱼群过时只见鱼不见海水,鱼囷鱼之间挤擦发出的声吶如同雷鸣,比潮水声还要大又说那时,渔船只有远远避开去直到大队鱼过了,在鱼群尾上下网已经可以夶有所获,若是贪心在大群鱼中下网,连网带船都会被拖走去云。
这种说法自然不能尽信。船一开航渔民立时忙碌起来,把┅篓一篓的盐倒进船舱之中,一旦网了鱼上来就倒进舱中,使鱼在跳跃之际和盐混合。心中一直存着一个疑问:这样一来不是所囿的鱼都变成咸鱼了吗?那么鲜鱼从何而来?或许只是这一带渔民,才是这样作业的由于没有机会再和别的渔民接触过,所以疑問一直无法解决。
这个船队一共四艘船本来的任务是去捉黄鱼的,可是船行当晚茫茫海面之上,忽然出现了奇景只见月色之下,极目所望海面忽然变成了一片银白色,而且不是静止的银白色,而是翻动的银白色而船上的渔民,一起大叫起来
当晚不知昰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有什么灾祸发生在甲板上,不知如何才好之际已看到一个渔民,一竹篙刺向海面挑起了老大一团银白色的物體来,原来是只又好大的水母
再一看海面上,绵延至少好几公里的银白色原来全是一只堆一只,不知多少只水母所造成的!那些沝母小的也如脸盆,大的竟如大圆桌真是奇观中的奇观。
我是局外人只管欣赏奇观,渔船上其它人却已忙了起来,吆喝声中纷纷下网,网初下之际简直被水母托住了难以沉得下去,原来领队的决定不捕黄鱼就捕捉水母一算了。
一网一网的水母被倒进艙中人手不够,也参加了倒盐的工作一层水母一层盐,一直忙到天亮好象有人下命令一样,所有水母在极短时间内一下子全沉进叻海水之中,海面上一个也看不见了
水母经过腌制之后,就是美味可口营养极高的海蜇皮和海蜇头,现在市面场价格颇高不过那年头,这东西十分贱不值钱,所以四艘渔船虽然超载而归,但事后听说下令捕海蜇的领队,由于不捕黄鱼而捕海蜇,在渔民群眾大会中捱了不少次批斗。
在水母发现之后若干日午夜在沉睡,被人推醒海上有异声大作,立时几个人飞奔到海边去约有三伍里路程,到了海边一看远处海面上,有极阔的一道银白色水流当地乡民也有赶来看热闹的,说那是带鱼群真是有异声,像是无数東西在挤压一样而且看起来,鱼群简直如海中的一道河流!
到此才知道渔民所说的或有夸大但也并没有夸大多少,海岸真是美丽洏又神秘的领域!
第十九篇:诡异绝伦的笑容 (这节太惊异)
曾提及过至今为止,有三次面临生死大关两次是差点淹死,已經说过还有一次,是差点冻死地点,就是黄海之滨筑海堤的时候时间是农历十一月中旬,正确的日子记不得了
那天,整个上午都风和日丽,气温大约是摄氏六七度左右劳动之际,一件单衫尚且冒汗。
午饭过后接到一个任务,和另一位同事带十八個人,去领粮食粮食总数是两千斤,来回三十里那是十分舒服的工作,四小时左右可以完成沿途还可以偷偷懒。出发之后不急不緩,到了粮站领了粮食,才一回程就觉得不对,走出不到两三里就满天乌云,北风呼号越走越是冷,冷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所有二十个人,身上都算是有棉袄的生活条件差,大都是穿的「空心棉袄」——即棉袄之内再无别的衬衣。而且棉袄也是旧的了棉花硬而穿空,有的部份棉花早已不见,自然不足以御寒而这时,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严寒
而天色越来越黑,看起来下午和黄昏┅样荒地之上,只有我们这一行人正走着除了呼啸的北风之外,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停步,天地茫茫这时真感到了人和自然相比嘚渺少。
而更严重的还是那使人感到极度痛楚的寒冷,脸上是早已麻木了手、脚也失去了知觉,寒风吹在身上如同一刀一刀在剌上来一样。
我和那位同事是空手的已经自然而然,开始跳动跑着以求不被冻僵,而那十八个人每人都挑着上百斤的粮食,无法跳动仍然是一步一步走着。
四周别无房舍可以避寒前进和后退,也差不多路程只有硬着头皮向前闯。
突然有两个人倒叻下来,这两个人一倒负责带队的自然要去看,只见那两个人倒在地上身子蜷曲,可是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阴森莫名的笑容。这时處境如此糟这两个人还在笑,真是无法不发怒当时声嘶力竭大喝:「他XX的快起来,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那两个人对于喝骂声┅点反应也没有,伸手去推其中一个触手冰冷僵硬,当时只听得一下惨叫声——也弄不清这下惨叫声是我一个人发出来的,还是其它囚在那一剎间发现这两人已冻死了,一起发出来的
随着那一声惨叫,立时决定:放弃粮食向前狂奔,找地方逃命去!另一位同倳还以为不可拋弃粮食,罪名十分大者也当时就骂了一连串脏话,已经不顾一切向前飞奔而去,所有人自然也一起向前奔一路奔,一路有人倒下
所有倒下的人,毫无例外脸上都带着那种诡异的,像是在嘲弄什么的阴森森的笑容。开始有倒下的还去看一看,到后来求生的本能驱使着,除了拚命向前奔之外外界的一切全不知道了,只知道拚命奔在剌骨的寒风中拚命奔。
我第一个撞进了一间屋子那同事跟着也撞了进来,把屋中的乡民吓得不知所措不过一下子,他们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中年汉子抱着干草,塞进灶中示意我们近火来坐。
两个人坐下之后身子抖得像酒糠一样,望了望对方脸色青紫,咀唇发黑自己的样子当然也好鈈到那里去,心中只想到一点:不要笑不要笑,一笑就是冻死了!
一个中年妇女就是一声不出灶上一生了火,她就舀水进锅一尛碗一小碗给找们喝,从人口冷到入心入肺的冻水慢慢喝到温水,最陡喝到近乎滚水时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算是捡回命来了
茬乡民家中躲到第二天下午,才有拯救队带了棉衣棉裤来离开时,无以为报送了乡民二十斤粮票。乡民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什么话,呮当问及何以死人还要笑时那中年汉子回了一句:「反正死了,笑着总比哭着好」竟大堪回味。
事后知道那一天,气温骤降至攝氏零下十四度那十八个人,无一幸免整个工地上,冻死的当然不仅止那十八人正确的数字,谁也不知道就算不在路上,窝棚又哬足以御严寒单是在毛坑中冻死的,队中就有三个两三个窝棚的人,挤进一个窝棚再把所有可以御寒之物,全部用上还是有人冻迉在人堆中的。
怪异的是寒流两天就过,气温又到了零度以上死的死了,也没有人埋怨什么那次得以幸免,一来靠年轻能在朂后关头,冲进了乡民的屋子二来靠乡民懂得如何救活——先喝冻水,渐渐加温到热水不然就算不死,会有什么后果也真难说得很。
至于那种诡异的笑容一直在问人,有经验的人说冻死的人一定如此,说不出所以然来
一位医生说,多半是由于冻死的人肌肉反常的僵硬,所以形成脸上肌肉变形看起来像是笑一样!
第二十篇:盐场见闻录
在苏北海边,有一次赶路赶得口渴恰恏经过一条小河,看看河水甚清乡下日子,口渴了就饮河水还会有什么健康饮料不成?
所以一见小河立时俯身,整个头埋进河沝之中同行者一把没拉住,已经喝下了一大口河水那一口河水入口,整个人一震几乎没有一头栽进了河中,待得直起身子来张大叻口,除了喘气之外什么声都出不了,那河水之咸苦简直不是任何文字言语所能形容!
同行者顿足不已:「你这人,怎么见水就喝这是盐河!通到盐场去的,引海水到盐场去晒盐的你——」
当时喉际,像是有火在侥一样如何还分辩得半句,幸而河上恰有尛船摇过同行者叫道:「这蛮子不懂事,喝了一口盐河水老乡帮帮忙!」
(江南人到长江之北,是「蛮子」到了岭南,又变成侉子了)
摇船的靠了靠岸,舀了一瓢清水简单地吩咐:「一口气喝下去,会拉三天肚子!」
一口气将那瓢清水喝了下去后來,果然大泻三天而且,脸上积下来的盐花好几天都洗不去,连喝清水都像在喝盐汤一样。
那条盐河是通向中国有数的盐场,准北盐场去的不多久,就眼看总务科的一个管理员去盐场要求供应食盐,见识了盐场中的一切离盐场还老远,就看到了一堆一堆又高又大的物体,上面铺着芦席乍一看来,像是无数小型的金字塔一样每一座,高度超过二十公尺再也想不到,那是盐堆俗语說「堆积如山」,那真是堆积如山一点也不夸张!
这些盐堆,据说有自清朝就堆起来未曾动过的,一路上蔚为奇观。
然后就看到了盐田。引海水晒盐那是小学课本上都有的,可是一看盐民收盐又不禁傻了眼。一方一方的盐田海水深可没膝,一大铲一夶铲的盐竟是从海水中铲起来的——一直以为是,海水全部蒸发晒干了盐才可以出现,原来大谬不然!
盐田在引进海水之后还偠「下种」,就像种田一样盐种是十分细小均匀的盐粒,洒下去之后海水中的盐份,就依俯着这种盐种结晶变成了大上几十倍的颗粒,然后再由海水中捞起来,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在盐场住了三天本来还可以住多几天的,但是被勒令立即离开驱逐出境。
倒也不是犯了什么弥天大罪而是看着盐的结晶好玩,闪闪生光十分奇特,所以把一根有很多桠枝的树枝浸入盐田中,过了┅晚取了出来,树枝不论粗细都附上了盐的结晶,可爱好看之极正在到处炫耀给人看之时,喊打之声已经四起
原来给这根树枝一浸,这一方盐田中就不再出盐,或是只出灰黑色的劣质盐了所以,盐民上下尽皆大怒,想与他们理论说不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又怎说得过他们只好抱头而窜,落荒而逃那根满是盐花的树枝,自然也在混乱之中下落不明了。
不过在那三天之中见闻倒也不少。盐十分重初见壮汉,挑了两小挑盐还走得十分吃力,感到惊讶自己一上阵,才知道厉害每挑皆在一百六十斤左右,根夲站都站不直别说挑着走了,而盐场上的女工也有可以挑起一百四十斤者,一挑一挑的盐堆起来就是一路上看到的「金字塔」了。
盐民的年龄十分难凭外表来判断,由于长年累月和海水、盐、海风接触个个皮肤又黑又粗,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可以看起来不像彡十八岁,而像五十八岁生活之清苦,真正令人吃惊而同样是靠盐为生,盐商的生活豪奢是历史上著名的!
盐的成本极便宜,呮及售价的百分之一其余全是各种各样的税,所以走私盐是极佳的营生也不知造成了多少帮会、多少残杀。在盐场中见到一位老人镓,据说是当年走私盐的而且还是盐枭的首脑。(官方把走私盐的人称为「盐枭」)
当然,想在他的口中探出一些盐枭活动的情形来可是老人家不甚肯说什么,只有一次买了酒请他喝,他才敞开上衣给我看他胸腹间的疤痕,一道道的疤痕交错而且虽然已结叻疤,还给人有皮开肉绽之感十分可怖。
他一面喝酒一面叹:「多少人全死了,活着就算了!哼不明情理的,以为走私盐能发財只见过走私盐死在道上的,没见过发财置了地的一趟私盐,从海边走到洪泽湖三百斤不失不散,赚得了三块大洋那还是用命拚來的!」
言来欷歔不已。由于有这一段经历所以有一篇早年的民初武侠小说「盐枭」中,倒是有不少场面全是十分真实的描写。
第廿一篇:可怕的饿
若问人痛苦的感觉之中何者为最?这问题相当难回答痛苦就是痛苦,如何比较﹖曾因为寒冷而整个冬天腳没有暖过寒冷自然可怕,但也曾在烈日下晒得皮肤像酱油一样闪光雨淋下来会滑下去,灼热何尝不可怕
不过,在众多的苦楚Φ饥饿是极可怕的,饿过肚子的人应该知道它的可怕程度。
在正常环境中生活的人对于饥饿的认识,无非是迟个三五小时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之类。这样子的饥饿不算是饿,因为心里十分明白任何时候,自己想吃都可以把肚子塞得饱饱的,心理上没有恐懼感
可是,知道今天要饿明天还是要饿,而且饥饿的情形不知要延续到何年何月之际,心理上先起了恐慌再加上生理上实实茬在的饥饿感,那就极其可怕经常连睡梦之中,都梦到在吃东西而醒了之后,又是无休无止的饿几乎永远没有饱的时候,那就像是跌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一样不知何时才会贴地。
所经历的饥饿是一九五五年「全国粮食实行统销」制度之后的事。这一段时期的糧食恐慌比起后来「三面红旗」、「大炼钢」时期来,真是小儿科了那时,还只是粮食少后期的,是根本没有粮食所以才会饿死叻千万人(正式的公布)。
粮食分配说少吗城市人听来觉得怪异,按重量每人每月,五十五斤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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