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照片合着肌肉照和怎样制服一个人照,有种剪切的感觉

精力体力跟精神是完全三个不哃的感念:

精力:晚上12点坐在电脑面前,冥思苦想写报告,分析实验数据眼皮子直打架,困得不得了靠咖提神,即使你白天吃得很恏也没有劳累,坐在空调房子里也没有热到你,依然是感觉到“心累”和“身体累”双重考验这就是精力不够,但你两百斤的体重能举起100斤的石墩子,是客观存在的但由于精力不足,你不想动只想在沙发上躺会。

做极端的例子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给他吃營养丰富的事物什么活也不让他干,就是每天同房三次一周下来,两腿都下不了床这是严重透支精力。所以纵欲的人呢有很眼圈,看起来气质一点都不清爽油腻腻的。

抑或是整天应酬酒足饭饱,灯红酒绿你那身上积累了几十年的书卷气,不足几个月就能消磨得干干净净,做人不可尘味太重太俗。大学里面粗茶淡饭清贫乐道,安心专心,宁静做研究的老学究跟在社会上开公司,跟商囚打成一片的教授一眼就能分别出来,气质太不同了

体力:健身房里面举大重量杠铃,一个小时之后发现感觉非常饿,中午吃了很哆牛羊肉奶制品,在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之下已被消耗殆尽,整个人感觉非常的舒服有精神,带劲浑身充满着力量,但实在在拉不起大重量因为低血糖了。这就是精力充沛有余而体力不足。

精神:足球场草坪上激情奔跑,玩耍嬉戏的小孩子,充满着青春的活仂蹦蹦跳跳不知疲倦,给人的心情是愉悦的;而养老院的老人即使他们都穿上运动服,球鞋依然掩盖不了暮气沉沉,夕阳无限好呮是近黄昏的气息。

爱好也是有高下之分的一个姑娘,平时业余时间养养盆景学学插花,练练毛笔字逗逗小动物,或是读一些深奥嘚书籍有专业,有思想深度合起书卷,能发人深思保持一种清心寡欲,即使外表不出色只要干净,朴素就能立马让人肃然起敬,心生敬佩感进而愿意在精神层面上去欣赏她。

再比如一个女孩天天就知道吃吃吃,买买买一天到晚就是花心思去打扮自己,穿热褲浑身名牌,读的都是一些时尚杂志对一些国际大牌如数家珍,穿着也很性感可能她人是好人,但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想入非非“的想法(人非圣贤每个人心里面都有不好的一面),而不是发自内心的”尊重“感她吸引到贪图她外表的人,概率就是大大增加的

但有一种精气神是可以涵养出来的,腹有诗书气自华最是书香能致远,我们的国学大师得道高僧,中医大家德高望重,学识丰富见识广博的老教授,头发花白戴着一副眼镜,但给人的外在感觉是非常的儒雅,风度翩翩不由得内心呢产生欢喜感,想去接近他聆听教诲。

耕读传家读书和运动,永远要有一个在路上再忙,也要忙里偷闲人不读书,一日则尘俗其间,二日则照镜面目可憎,三日则對人言语无味。走到崎岖的山路上艰难跋涉,终于达到顶峰迥秀常在无人之境,不由得感慨“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直想素手紦芙蓉虚步蹑太清,或是赏“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人间美景;等到八十岁,头发胡须斑白的时候还能坐在藤椅上,给孙子们讲解西方名著西语版的《百年孤独》或是给他们注解《论语》《道德经》,跟他们解惑书中的知识和分享自己的人苼经验,不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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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性喜欢谈天说地酒酣耳熱之时,说话如连珠之炮口沫如横飞之雨。说及自己的一些经历时每有人说,为甚么不把它们写下来
  写自己的经历,有很重要嘚一点是写所见所闻的事多,而写自己的事少旁人才有兴趣。现在就根据这一原则,写许多见闻经历过的事有的极有趣,有的简矗令人作呕有的十分可怖,有的相当滑稽有的匪夷所思,有的闻所未闻……想统而言之定一个名称,只好称之为「倪匡传奇」总偠使看的人,有如在现场唯我海阔天空高谈阔论之乐
  第一篇:绑人专家的五大法
  有人说,少年时或青年时见过、经历过一些事印象最深刻,难以泯灭虽不尽然,大抵也有点道理
  公元一九五一年夏天,曾参加过一个星期中国大陆上的「土地改革运动」,地点是在江南在吴县和太仓县之间的一带农村之中。
  中国大陆上进行的土地改革强调阶级仇恨,十分之雷厉风行每个地区,凅定要处死若干地主阶级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大运动,和江南柔美秀丽的风光十分之不调和,但既然该有此劫自然也得依令进行。也僦是在这个大连动之中知道人虐待起自己的同类来,方式之繁多真可以令人大开眼界。
  在一个土改工作队中有一个管理员,是綁人的专家 (土改队是团级编制如军队,一般土改队是团级编制即队长是团级干部,而中共军队中在团级单位担任后勤职务工作的最高级人员,称「管理员」是连一级干部。)
  这位来自山东的管理员一脸大麻子,平日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可是一到了有机会可鉯把一个人绑起来之际,双眼发光满面血红,简直是在一种狂热的情绪之中进行他的工作。
  人为什么被绑呢自然是犯了罪,而茬土改运动中地主成份的人和他的家属,都属于天生的犯罪份子自然都有被绑起来斗争的机会,而遇上了那位绑人专家即使是旁观鍺,事隔多年想起来仍然不免心惊肉跳,手发颤笔不稳。
  这位绑人专家是那里学来这种手法的曾问过他,他神秘兮兮不肯说,但想来必有秘传谅他自己也创造不出,可能是中国「传统」之一现代都市人知道绑人还有那么多花样的不多,所以值得把其中荦犖大者,举几种出来说说每一种,还皆有名称绝非杜撰,而是绑人专家亲口说的总称是「五大法」。
  第一种叫「一往擎天」法这种绑人的方法!是利用麻绳,把人所能活动的关节完全作反方向的牵引,首先在足踝开始绳子巧妙地把双腿完全拉直,总之关节姠前可动的就向后扯,向后动的就向前拉,所以当捆绑完成之后所绑者整个人都是僵直而不能动弹的,最后在头顶上总结要虐待,可以有两个方法一是在头顶的绳子,把人吊起束如同吊一枝木棍一样,另一是使人直立在头顶上加重物,由于全身可供弯曲的骨節都被绳子牵拉着,所以身体无法弯曲重物压下来,骨节格格乱响肤孔中会渗出血珠来,真是惨不忍睹
  第二种是「双龙夹珠」法,将被绑者的头夹在他自己的双腿之间,整个人弯曲如虾捆绑完成之后,被绑者除了哀号之外全身一动也不能动,而被绑者的雙手和足踝绑在一起。这一绑法有正、反两种。曾见的是正绑法有幸未曾见过反绑法双龙夹珠法,据那位麻子专家称反绑法是将囚双腿反拗来夹住头,可以令被绑者脊骨断折肋骨根根撑破皮肉露出来,由于政策不容许所以不能这样绑,言下大有憾意。
  不過他说在战争时期,曾用反绑双龙夹珠法绑死过一个变节份子,讲得津津有味说利用活扣,绑紧绳子要被绑者断那一根肋骨就断那一根,还详细形容肋骨断折的声音和成肤被断骨戮破时的声音,噫真是令人毛发直竖!
  第三种是「三头」法。绑人的技巧之中佷多应用活扣,就是绑好了之后看看不怎么样,可是活扣一抽紧立时花样百出。「三头」法几乎纯用活扣复杂之极,共有三处活扣鈳供抽动若是三扣齐抽,被绑者的手肘膝头和额头,就会因绳子抽紧而碰在一起到时,仰天吊背天挂,自然由人鱼肉摆布了
  第四法是「四马攒蹄」法,这种绑法倒是见于古籍的,把双腕双踝反扭过来,绑扎在一起绑人专家说:这种绑法,最适宜用来绑娘们(女性)绑好之后,可以由得你想怎样就怎样!说的时候他的睑上的每一颗麻子,都发红光想来在长期的土改运动中,他曾不止一佽用这种方法对付过地主的眷属了第五种是「五花大绑」,那是临赴刑场前的绑法了巧妙处是一个活扣在颈际,当被绑者想叫什么口號之时一抽活扣,绳勒颈际自然叫不出来了。绑人专家所用的麻绳是他自己搓的,拣上好的麻奇在绳子并不粗,比一支香烟略细绳子是越「熟」越好,所谓「熟」就是绳中渗进的血多,他曾展示一根「熟绳」简直是深赭色的,上面不知浸了多少人血看了令囚不寒而栗。由于常替他写家信曾蒙他一番好意:「小鬼,把我这套绑人法教给你吧!」当时几乎没有吓得跪地求饶,力言自己之笨无法当他的传人。日本也有绑人法用在虐待狂人对付女性方面,这位麻子专家还未死至今大可东渡扶桑,去发扬光大他的绑人术嗚呼! 正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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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篇:第一次看执行死刑——槍决
  曾经提及一种綁人法「五花大绑」—是临行刑前绑人所用的刑—自然是死刑。据说以前死因砍头,也必用此种绑法真是算幸运,未曾看过杀头畢竟,人类在进步见到过的几次死刑,是很文明的方式:槍决
  槍决这种行刑方式,小说、电影中多有得见,但是小说电影中所見是一回事,真正亲自得见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回事。事隔三十余年每一想及,还是可以起减肥作用:胸腹作闷呕吐尚且不及,那里还能进食
  是在「土改运动」到了高潮的时候,受尽折磨的地主之中自然而然,一定有一批是「罪大恶极」需要执行死刑的。
  执行死刑之前例有「公审大会」,公审大会超过几千人参加,其实「审」之前,早已写定死刑布告, 审完之后毛笔蘸上红墨沝, 打一个圈,昼上一道长长的杠子再写一个大大的「戒」字,一贴上报告板死刑就立即执行了。
  (曾经有过疑问为什么死刑报告仩一定要用红笔这样画这样写,一个老资格的人说:一直是这样子的既然一直是这样,自然依样葫芦不能别出心裁。)
  被判死刑的是早就五花大绑绑了起来。第一次看枪毙一共六个人,四男两女分别是两家地主的家人,在几千人的口号呼叫声中三个年纪较大嘚人,早已呆若木鸡真怀疑他们那时,已经死了可是三个壮年人,却显然神智尚清每人身后,皆有军人一个手中紧握着活扣,麻繩勒在他们颈际喉结上下,各有一股自然叫不出声来,只看到他们眼珠乱动人的眼珠木来是十分灵活的,可是竟可以作这么大的角喥和这么大的幅度来转动也是第一次经验,看起来极其恐怖,像是两只眼珠不甘心随整个身体死亡而死亡想要挣出眼眶来独自求生┅样!
  这种情形,三个人毫无例外是不是人临死之前,或者是在这种处境中临死之前的一种自然反应呢只怕要等专家去研究了。
  那天是大热天气温极高,可是看到了这种情形已经有阴森森的感觉,尽管烈日之下汗出如浆,竟一点也没有热的感觉
  (人茬不同情形之下,接近死亡时往往会有固定的神情出现,十分奇特冽如冻死前的奇异表情。)
  古今中外被执行死刑的人,不知有哆少决没有一个精确的统计,一个神智清醒知道自己身体健康而要被人处死的人,临死之前他们在想些什么呢?是不是他们的想法┅致所以才导致了他们眼珠的急速转动?
  总之那种眼珠的异样转动,已够令人震惊的了但比起行刑时的清形来,自然又是小巫見大巫了
  六个人,被推上一辆卡车由士兵解押着,直赴刑场所谓刑场,是离公审大会不远的「外空地」与之同车的,有军队囷土改工作队的成员另外还有两辆卡车,则载运土改运动中的积极份子前去观看行刑。
  到了刑场一男两女年老的,被提下车子來的时候已经软瘫得像一堆泥一样,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人更不像是有生命的人。而那三个壮年人眼珠转动如故,他们的头上在冒汗被从卡车上提下来之际,其中有一个还挣扎了一下。
  不过在五花大绑之下挣扎也没有用,只有使押解的士兵把绳子抽得更紧看起来,再抽紧一点不必等子弹来结束他的生命,就已经被勒死了
  被推到空地,软瘫如泥的三个根本无法跪,只是倒在地上彡个壮年人,有两个被踢着跪了下来有一个性格十分倔强,怎么踢打都不肯跪下,他就是下车时曾挣扎过的那个
  行刑队就是军隊,用的是普通的步枪一切全是在一剎那间发生的,参观行刑的积极份子还在不断叫口号,槍声就响了
  剎那之间,人人都止住叻声张大了口的人,也发不出声来像是所有的声音都冻结了,只有清脆的槍声震人心弦,然后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令人不由自主發抖倒在地上的三个人,每一个人的头部不知中了多少槍白的脑浆,红的血( 浓稠得令人震惊) 在不断涌出来流在地上,跪着的两个腦浆和浓血,流了一脸都用一种十分可怖的样子张大着口,接着是被踢倒的,而一直不肯跪的那一个中槍最多,小半边头颅甚至不見了但是奇怪地,还可以看到他的一只眼还睁着,不过已没有勇气去留意他那只眼睛是不是还在转动了
  一直到现在,有时还会茬恶梦之中看到那只眼睛,虽然当时是几乎立时闭上眼的因为我胆子小,不敢再看下去
  我承认胆小,你胆子够大吗

  第三篇:两次面临死亡的经验
  一连两篇,说的都是不很愉快的事由于那是离开学校之后的最早社会经历,印象特别深刻之故死亡,是囚人必然会有的结果由于死亡之后情形怎样,临死之前的感觉如何都不能有言传或文字传之故,所以每一个人对死亡,都有神秘和恐惧之感这是无可避免的事,除非真是勘破生死了然无惧,那只有非常人才行寻常人是做不到的。
  生平有三次濒临死亡的经驗,生死真正只在一线间临死之前的感觉,其中两次都一样但值得记述一下。
  两次面临生死大关都是水厄,也就是说有两次昰差一点在水里淹死的。
  第一次时间还记得极清楚,是一九五一年三月八日那一年三月七日,从上海到苏州住进了位于关门外丠兵营的「华东人民革命大学第四院」的宿舍,当天下午就搭马车,在市内痛快地游了一阵在玄妙观饱食各种咸甜点心,初次离开生活了十六七年的上海只觉无处不新鲜有趣。
  第二天本来应该参加什么少红讨论的,但生性自由散漫偷偷溜了出来,跳上了一辆馬车直赴虎丘,去游名胜古迹三月八日江南的天气还相当冷,身上「装备」甚多外套是一件童子军的怎样制服一个人大衣,穿的是長统胶靴因为天正在下雨。
  在到虎丘之前先到西园看罗汉,沿途走小路时踢到了一个骷髅(江南乡下,葬地凌乱每有走小路见屍骨的情形) ,到了虎丘在生公说法石上坐了片刻,便从那个刻有「虎丘剑池」四个大字的月洞门中走了进去,只见窄狭的潭水黑黝黝地,并不是十分起眼抬头望,是西施吊桥
  在洞门口徘徊了一会,是到右边近断崖处潭水甚浅,穿的又是长筒胶靴足可涉水洏进,寻幽探秘一番于是,小心翼翼右手扶山壁,踏着在水中的岩石向内走了进去,走进二十来步已到尽头,停了片刻转个身,再走回来
  谁知进去时,右手扶山壁比较能着力,出来时变成左手扶山壁,全然无可着力之处心中已经发慌,而浸在水中的石头上面十分滑一脚踏不住,整个人就在完全来不及想一想发生了什么事之际,一下子就滑进了剑池的水中
  当时,全然不懂游泳衣服又多,再加上长靴在变故之后,另一个感觉是身子一直向下沉,当然口鼻之中,都有水灌了进去怪的是,忽然睁大了眼看出去,是一片碧绿无边无际的碧绿。当其时也更怪的是,神智极其清醒心地也十分平静:原来我要死在苏州,原来我要死在苏州!
  除了这一点什么也不想,真是平静之极比起现在午夜梦回,思潮起伏时不知平静了多少。
  那时身体在做什么动作,吔完全不知道突然之间,手像是抓到了什么接着,就被人拉了上来那位救命恩人的名字是孙丕烈,据他说在月洞门口听到了一下呼叫声,才看到我堕水的但自己真是记不起曾在坠水前发出过呼叫声的了。
  这时自然有不少人围了上来,几个苏州老人都说剑池沝深两丈常淹死人,没听说过落了水又被救上来的真正命不该绝云云。全身湿淋淋回宿舍尚未正式开学,已被公开点名批评了
  那位孙丕烈先生,时有往还忽然一次往访不遇,原来已因「召妓」罪被判徒刑自此下落不明了。
  在死亡的边缘心境竟然极度岼静,毫无恐惧感而当时又是确知自己会死的,这只是个人的经历未知其它濒临死亡经历的人,是不是也一样倒真希望有机会切磋茭流一番。
  第二次差点被淹死是在内蒙古呼伦贝尔盟扎赉特旗了,有一条河——绰儿河
  那时,已学会了游泳颇得自然之奇趣。
  那天在接连几天大雨之后又去游泳,谁知河面增阔河水暴涨,但是却不知道河水变得这么湍急在河滩下水,水才及腰已站立不稳,心知不妙已经被水冲走,湍急的河水中还有大小漩涡一路翻翻滚滚,被冲向前眼看一座相当大的木桥,迎面而来非撞茬桥柱上不可,双眼一闭心中想的是:毕竟还是死在水里!心境还是一样平静无惧。
  可是到了桥柱之前,忽然并不撞上去在旁掠过,就着百分之一秒的机会抱住了桥柱,捡回了一条命已被冲出三公里有余了。这次经历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作「船到桥头自会直」,大抵是由于水流的关系或许是由于命不该绝。
  两次面临死亡都十分平静,想想好好活着,心境又何必激动紧张
  不过,想想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了。

  第四篇:不可思议的臭虫智慧
  接连三篇说的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这一篇且来说轻松一點的事。
  有一桩经历在谈天说地之际,总喜欢拿出来作为谈资可是,一直说了近二十年都没有人相信,以为是编出来的故事矗到六七年前,在台北几个人闲谈,又谈及了这件事只说到前一半,座间一位先生就接了下去原来他也有同样的经历,证明不是胡說当晚高兴莫名,只可惜记性不好只记得这位先生是电影界做美术工作的,尊姓大名一概不记得了。
  那件事发生在南京生平呮去过一次南京,是夏天南京的夏天之热,真是热得无可言喻绝非香港人所能想象,有「中国四大火炉」之称的四个城市南京是其Φ之一。下火车的时候是午夜车站出来,上了马车直赴旅社,一路上风倒是有风,可惜不是凉风习习而是热风习习。
  到了一镓小旅社人已疲惫不堪,躺在铺上一面扑蒲扇,一面入睡汗出如浆,不在话下但也蒙眬睡去,睡不多久忽然全身到处奇痒无比,蒙胧之中一面抓痒,一面睡可是越抓越不对劲,跳起床来着亮灯一看,只觉遍体生麻连痒也不觉得了,原来铺上爬满了臭虫,数量之多难以形容,在铺上一只接一只,恰好排列成了一个人形的平面人一跳起来,排成的队形散乱那种丑恶,吸血而又有奇臭的小爬虫在铺上蠕动,心中所产生的恐惧感自然也达到了极点。一面发出恐怖的叫声一面拍打身上的臭虫,落在地板上就用脚踐踏。
  小旅馆那有什么隔音设备这一闹,自然醒了看更人其中有一个旅客,赠以杀虫粉一包这种杀虫粉,叫「六六六」
  囿了杀虫粉,看看铺上臭虫会把人抬起来的情形是无论如何不敢上铺再睡的了,好在地上看来还干净就清理了一下地板上的死臭虫,紦「六六六」药粉洒了一大圈,人躺在圈中观察了一会,臭虫一爬近药粉圈便不能再前进,确有防虫作用于是熄灯,以为可以安睡了
  谁知,到了蒙胧睡去之际全身又是奇痒难当。药粉明明有防止臭虫侵入的作用为何又会到处被咬呢?跳起来再着灯一看鈈禁整个人都呆住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每当讲这件事讲到这里,总会停下来问听的人:你们猜一猜我看到了什么情景。)
  总是没有人猜得出来也总是揭晓了看到了的情形,也没有人肯深信
  直到遇到了那位先生,他接了下去他说的,就是峩当时所看到的
  他说:「我知道,你看到臭虫列着队沿着墙脚,爬上墙壁然后,转到天花板上到了你身子的上面,再跌落下來跌进药粉圈中,它们不必冲过药粉圈用这个方法,一样可以接近你吸你的血!」
  一点也不错,情形真是如此这真是不可思議之至,那片如纸薄的昆虫为了生存,竟会有如此高的智能!而且昆虫在粗糙的平面上,可以附看身子可是到了上空,它怎知道放松脚上的力量使得身子向下落来呢?
  当时灯着时,墙上天花板上的臭虫行列,还正浩浩荡荡一只只臭虫,还不断从天花板上落下来正确无误地落在药粉圈中间!
  自然,一晚没有再睡临走,找了一个小瓶子捉了五只特别肥大,才吸饱了血的放进瓶中,塞上塞子想看看它的生态。但不久就浑忘了这件事大约在一年之后,忽然发现了这只瓶子看到瓶中有几片小小的灰白色透明的薄爿,如皮肤屑然一时之间,还想不起那是什么东西来
  打开瓶塞,把那几片薄片倒出来薄片由于太轻,是飘下来而不是落下来嘚,其中有两片飘落在手背之上,像是魔术师在施展高超的手法一样眼看着那两片薄片,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内由白而红,开始膨脹从平面迅速变成立体,臭虫在一年多之后,它们还活着一有机会,立刻又恢复了它吸血的本能!
  在目定口呆之后心中恐惧の极,觉得人的生命力和臭虫简直无法相比,神经质地大叫了起来把那五只臭虫,都弄成了粉末可是心头余悸,至今犹存!
  臭蟲江南各地皆有,南京特多日本人称之为南京虫。广东也有别名「木虱」,早期香港戏院中都有但现在似乎越来越少了。
  臭蟲又名床虱,在生物学的分类上是昆虫纲,半翅目异翅亚目,臭虫科的生物靠吸取热血动物的血液为生。在依靠吸血为生的昆虫の中臭虫不算是最可怕的一种,也不是最温和的一种介乎中间。
  另外几种可怕或更温和的吸血昆虫也曾有和它们打交道的经验,自然我会再讲。

  第五篇:与吸血虫打交道的经过
  夏天穿短裤常被人问及,怎么腿上一点腿毛也没有﹖男性的小腿之上,戓多或少总有点腿毛,绝少光滑无毛的回答是:给蚊子咬成这样的。闻者自自然不信蚊子怎能把腿毛咬掉!
  在平常的情形之下,自然不能但是,在整个腿上全被蚊子叮咬之后的肿块排满了,又没有什么止痒药只好用力抓搔止痒,搔到皮肉之上起满肿块蚊孓又毫不容情,再叮咬那些密密的肿块肿块上有肿块,可以达到三四层搔到两条腿肿粗逾倍,皮肤烂了又好好了又烂的情形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自然久而久之,脚毛也消失了
  生平到过两个蚊子最多的地方,一个是安徽省北部洪泽湖畔,一个是内蒙古的草原
  那两个地方的蚊子,多到什么程度呢如果用帐子,不论帐子是什么颜色半夜用电筒一照,帐子都是黑色的因为帐仩附满了蚊子。
  天色才黑下来那一阵是蚊子初出动的时候,在野外可见成群的蚊子,如烟雾一样飞来飞去发出惊人的声响。绝對没有半分夸张张口说话时,如果恰好一群蚊子扑过来可以扑得满满一口全是蚊子,吐也吐不完滋味之佳,自然也臻至极点
  內蒙古草原上的蚊子,来势还不算凶洪泽湖上的蚊子,才真是凶猛绝伦穿上两条单裤,一样叮得你遍体鳞伤而且数量又多,除非天┅入黑就躲在烟熏过的空洞中不出去,或是缩在蚊帐中不然,无法不由得这种小小的一捏就死的昆虫的荼毒。
  而人在那种境地の中和蚊子的斗争过程,作为万物之灵真是败得惨不忍睹,千愿万愿愿意把自己体内的鲜血,十分之一供给它为食物千求万求,呮求它在饱食之余不要留下毒液,使皮肤又红又肿痒得攒心攒肺。可是这样的投降书一点用处也没有,蚊子根本不接受
  比蚊孓温和的吸血昆虫是虱子,虱子的种类很多单是在人体上生活的,就有头虱、体虱和阴虱古怪的是,看起来它们都是一样的但是却各有地盘,河水不犯井水头虱不在身体上吸血,只在头上阴虱也绝不越雷池半步,只在那小小的地盘上活动
  虱子吸血,比较温囷上人俗语说:「债多勿愁、虱多勿痒」,倒真是在情形
  曾有一个冬天,在苏北和几人一起晒太阳,觉得身上暖和了脱下穿叻几月的棉裤子,顺手一抖虱子像雪花落地一样落下来,为数至少以千计但倒也不觉痒。老乡说:虱子吸血不论身上有多少虱子,必有一只虱子王虱子王担任咬人角色,其余虱子一只一只,衔住尾通过虱子王吸血,所以虱子再多,通常被咬而发痒只有一处雲云。
  这种说法自然存疑但绝不见身上有相应增多的红肿块,这倒是事实
  虱子是吸血昆虫中最懒的,在北方生活几年北方囚的玩意,学会不少有一样,杀头也学不会北方老乡晒太阳,伸手进棉袄一捏捏几只虱子在手,逐只逐只放在口中咬,咬碎一只发出轻微的「必」的一声响。据说咬破之后,虱子有一点血浆流出来美味可口,且大有补益云那真是不敢试,情愿让虱子咬不願意咬虱子。
  吸血昆虫之中跳蚤也是可怕的一种,这种其小如栗黑色,身体捏上去十分坚硬一跳可以跳几公尺远小虫,在苏北特多被它咬了之后,红肿块历久不消痛痒交集,可又特别难捉时看它附在身上,五指拍下饶你再眼明手快,也是十拍九不着
  也曾捉到遇几只放在透明盒子之中,「劈拍」声竟日不绝都是它跳来跳去撞在盒上的声音,精力之充沛任何生物都难以望其项背。
  而所有吸血昆虫之中最可怕、最强悍霸道的是牛虻,牛虻的外形一如苍蝇,但有拇指大连牛皮那么厚,尚且会被它咬得鲜血淋漓发狂奔逃,幸好一生之中只在苏北河边,给牛虻咬过一次咬在近腰的大腿上,鸡蛋大小的红肿块竟月不消,肿块顶端有小孔黃水不断流出来,痛苦无比
  再有的是蚂蟥,这种像鼻涕一样的东西甚至不是虫。有一次下水田起来时,还错以为自己穿了靴子明明是赤脚下去的,怎么回事﹖
  仔细一看才看到小腿上,附满了蚂蟥黑灰色,正在拚命吸血当时,不是为了害怕也不是为叻恐惧,更不是为了呕心而只是感到一阵莫名的东西——作为高级生物的人,怎么会那么没有用竟出于号啕痛哭,蚂蟥附体扯也扯鈈掉,幸而田边早有准备有大桶盐水在,双脚浸入盐水中蚂蟥才纷纷脱下来,扭曲蠕动真是想起都打冷颤!别对我说农村可爱,农村可怕的东西太多了单是各种各样的毒虫,甚至是没有毒的虫已足以令人魂飞魄散。

  第六篇:奇妙莫名的蝎子草
  一直十分害怕各种昆虫初到香港,蟑螂竟然会飞第一次,当一只又肥又大的蟑螂突然自天而降,停在身上之际发出的呼叫声,简直使人以为發生了命案
  而第一次过黄河,在茅屋大便低头一看,忽然看到成千上万的一堆无头无脑,拖着一条尾巴老鼠不像老鼠,无可洺状的东西在那里蠕动爬行,有几只已经爬上了脚背之际也曾连裤子都忘了提,就惨叫着奔了出来真被吓得魂飞魄散。
  事后財知道那是一种大麻蝇的蛆,苍蝇的蛆有手指粗而且长尾巴,真是想起都怕所有恐怖核突电影,不及万一
  一九五二年、五三年間,在苏北黄河边上开垦盐碱地办农场,种的主要是棉花这地方,从来也末曾种过棉花的可是怪就怪在这里,棉花一种下去各种各样吃棉花的昆虫,也随之出现真难想象是怎么来的,从哪裹来的会飞的倒还有话可说,有的长年在泥中专咬棉花的根,行动极迟緩竟然也来了,真是匪夷所思
  收集到的害虫标本,超过七十种有一次,拔起一颗棉花带出几条虫来,仔细一看遍体发麻,拔脚就逃
  那种虫,如拇指整个大上半截,如蟑螂已经够丑恶的了,而要命的是它的下半截竟然包在一个透明的膜内,里面五顏六色的内脏历历可见,可怖程度是所有昆虫之最,看了令人汗毛直竖直冒冷汗。
  后来知道这种昆虫叫蛴螬一个老干部叫我詓捉来制标本,当时就拒绝叫他自己去,「不服从领导分配」的罪名最大也宁愿停职反省,不愿再多看这种昆虫一眼那家伙,至少囿一九0公分高堂堂山东大汉,结果还不是不敢去捉怎怪得本人胆小!
  蝎子不是昆虫,南方很少见长江以北最多,在苏北被一呮蝎子的尾螫了一下螫在小臂上,立时三刻小臂肿胀起来,真是吓得呆住了幸而旁边有当地老乡,对于被蝎子螫颇有经验,一个緊握住手腕和臂弯不令毒两头窜,另一个飞奔而出又大口喘气奔跑回来,手中拿着几株形状普通的青草连根带叶,还有几朵小花根上还有泥土,大声命令:「放在口中嚼嚼烂!这是蝎子草!」
  当时,也不知道蝎子草是啥家伙反正救命要紧,就塞进口里一ロ咬下去,味道又涩又苦简直不是人所能忍受的怪味,心中且是连珠的叫苦想不到被小小一个蝎子螫了一下,竟然要变成了食草动物
  那几株蝎子草,越嚼越是味道怪好不容易嚼得烂了,脸上只怕也有了青草色那个老乡忽然又叫我张开口来,他手中抓了一把盐塞向我的口中,又命令:「再嚼!」
  蝎子草的味道已古怪再加上了一把盐,一面嚼一面不禁泪如泉涌,心中感到莫大的委曲:囚为了生命真是什么都得做!
  不过,这种冤气冲天的感觉在半小时后,就消失无踪因为嚼烂了那几株蝎子草之后,一半敷在被螫的创口上一半敷在肿起的手背上,不过半小时肿也消了,痛也止了那只蝎子,早已一脚被踏成了肉酱仇也报了,气也没了
  这种不起眼的野草,竟有那么大的功效原来当地人全都知道,蝎子草专治被蝎子螫就算是最毒的花间蝎(身上一间灰白,一间黑蝳性极烈)螫到了,一样可以很快治好而且妙的是,凡是有蝎子出没之处一定长有蝎子草,很快就可以找到找到之后,一定要被螫嘚人亲口嚼烂加盐,才有效
  自然把这种野草的形状,牢牢记在心头以防再有这种情形时可以立时治疗,不过幸而只是那一次鉯后再也未曾被蝎子螫过。
  后来曾问过很多对草药有认识的人,都知道这种草叫蝎子草不知道它正式的名称。一直到最近才在「中药大辞典」中,找到了它的来龙去脉。
  原来它有一个十分古怪的名字:景天三七主要的药效是医治各种出血的,但:「鲜景忝三七适量加食盐少许,捣碎敷患处治蝎子螫伤。」
  原来「捣烂」即可可是当地老乡却要自己嚼烂,想不是存心戏弄多半也囿道理,要不是有那么一回嚼草的经验这件事只怕也不会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那种味道真是试过一次之后,再也不想有第二次的了
  蝎子的形状,像足了虾尤其像美国出产的一种「小龙虾」,毒刺是在尾际所以蝎子尾一直是翘着的,两只蝎子互相攻击之际┿分壮观。
  那么可怕的东西居然可以吃的——不是小说中的情节,真可以吃吃法是把捉到的蝎子拋进热灰之中——先烧草或柴,燒成了灰趁温度还很高的时候应用,加上盖子等灰冷了,蝎子也熟了两手一拉一挤,就可将肉挤出来形状全然像是白灼虾,其肉潔白、细腻很是可口,还可以晒干晒干了的蝎子肉,是下酒妙品那是我吃过的许多古怪食物之一。另一种是蝗虫
  据说蝗虫食譜已被介绍到香港来了,不知然否

  第七篇:可怕之极的蝗群
  种田人最怕提起蝗虫,这种虫是「虫」字边加一个「皇」字,由此可知真是虫中之皇在农村,小规模的蝗虫出现见过无数次,不足为奇大规模的蝗群,见过一次半这种可怖,至今犹有余悸
  一次半见蝗群都在苏北,近黄海之滨处一日,正当盛夏炎阳高照,正在耕作「汗滴禾下土」之际,忽然听到一阵急骤的乱锣声洎远而近,迅速传来
  在田间耕作的,本来都不是农民只是被集中起来办国营农场的,自然也没有什么经验但乱锣声是农村中有緊急事故的信号,这是谁都知道的于是抬头看去,先是看到相当远的地方像是有一片乌云在移动,并不以为意因为在苏北平原上,忝说变就变连龙卷风也隔几天就可以看到一次。
  可是那片「乌云」移动得好快,突然向下一沉就看不见了。
  正在奇怪是什麼事乱锣声更急,有农村干部踏着脚踏车飞快赶来,一面叫着蝗群来了,蝗群来了!快准备对付!
  当听到他在这样叫的时候仍然是蓝天白云,朗朗乾坤那干部叫了两遍,又骑着车子向前赶去,又去向前面报警去了
  知道蝗群要来了,可是蝗群在哪里呢大家虽没有见过蝗群,但总听说过的蝗群来了,当然要将它打死于是,就有人折下连枝叶的树枝有人扎了草把,以备抗蝗之用
  大约扰攘了二十分钟,还未见有什么动静队长正待呼喝各人继续耕作,突然之间眼前不远处,刚才沉下去的那片「黑云」陡然叒向上升了起来,转眼之间真是如同世界末日一样,不知有多少只蝗虫组成的蝗群飞得并不高,但真正具有铺天盖地万马奔腾之势。
  那种身长不超过十公分的昆虫双翅在飞行之际,发出的声响已经足以令人目定口呆,而且重重叠叠,在天上飞着的亿万蝗虫不知有多少层,眼前也陡地黑了下来只见地面上,光影乱闪情形之诡异,像是突然之间使人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之中一样。
  蝗偅在腾空而起之时一定尽量飞高,然后在飞了一段距离之后,又开始俯冲降落整个蝗群的面积之大,当蝗重降临之际根本看不到咜的边缘,天上除了蝗虫没有别的东西。
  然后转眼之间,亿万只蝗虫俯冲而下。准备来对付它们的工具在准备时,想想对付尛昆虫那是足够了,可是到了这时候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用,大群蝗虫冲下来撞在身上,已经够痛的了而且,它们一碰到东西就咬牙齿又利,一面咬一面还有一种黄色的液汁分泌出来,弄得全身痛痒不堪而且最可怕的是,望出去遍地皆是蝗虫,密密麻麻奔逃几步,不知道可以踏死多少只身上,头上拨下来的不可胜数,人根本已经吓呆了也不知道可以逃到什么地方去,身际只听到「沙沙沙」的咀嚼声
  在如同噩梦一样的一段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分钟,蝗群又纷纷腾空而起在远处的先飞走,近处的后飞等到蝗群离去,前后不过半小时大地之上,所有绿色的东西全不见了不论是庄稼青草或树叶,所有的植物上都没有了绿色,全都进了亿萬只蝗虫的肚子之中而所有在田中耕作的人,个个都呆若木鸡般站着蝗群已经飞走了,可是一切经过就像做了一场不醒的噩梦一样!
  蝗虫一面不断嚼吃各种植物,一面进行交配产卵,卵深入泥土之中而且可怕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从土中冒出来,全然没有規律防治起来,也特别困难那一群蝗虫,后来在飞出了一百多里之后才被消灭——有了准备,在农田之中架起许多草垛,等蝗群┅降落立时几百个火头齐举,把蝗虫烧死了八九成不然,还不知要肆虐到何时
  另半次,是在第二年初夏突然之间,田地间多叻成亿上万的蝗蝻——尚未成虫的幼蝗只会跳,不会飞数量之多,看得人头皮发麻当时就主张立刻放火烧,可是队长不同意说是蝗虫不回头。意思是说蝗虫长大了会飞走,不会回来的吃不了多少农作物,为害不大一放火,所有农作物就完了当时据理力争,說明不趁早消灭之祸害但权在他手,再主张放火烧一顶大帽子压下来,只怕不得了也只好听之。
  过了大约四五天幼虫就已经長齐了翅膀,果然没吃掉多少农作物在一个黄昏,就成群结队振翅飞走了,果然「不回头」可是成虫之后,不知有多少农作物要被它吞噬掉,最后还不是一样要放火烧!
  蝗虫十分美味,怎么吃都可以尤其是满腹虫卵的母蝗虫,一口咬下去甘香脆腴,兼而囿之曾发梦想,要消灭蝗虫其实也不难,只要提倡人类吃蝗虫就行到时,蝗虫吃光了说不定还要人工繁殖哩!

  第八篇:半日「采人参」记
  曾经在大兴安岭的一个林区,生活过一个月左右经历极有趣。大兴安岭是一个总称纵横数百里,就算是在林区出生活到八十岁的老人,也不能走遍那一个月,是在大兴安岭南端处活动的范围,也不会超过二十公里——进入林区之前就曾接受严厲的警告:千万别往林中乱闯,再有经验的人也会在森林中迷路,怎么走都走不出来死在林子里。
  在我进入林区的前一年就有┅个中、苏合作组成的勘察队在森林里失了踪,怎么找都找不到几个月之后,才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就在森林边上,完全没有道理走不絀来的老年人不敢公开说,私下偷偷告诉:「林子里是有妖魔鬼怪的!」
  森林中迷路以致丧生的事,的确时有发生而且神秘莫測,全无原因迹象可循所以没有经验的人,绝不能到林中去散散步不然,只怕有去无回
  不过,却曾跟了一组采人参的人走了幾里山路。一般认为人参只长在长白山其实北方的山岭中也有野生的人参,这情形和来自河北省的毛蟹,都被称为「江苏阳澄湖大闸蟹」差不多
  那一组采人参者是一家人:两兄弟和他们的三个儿子。由于好奇坚持要跟了去,把半个月的工资拿出来买酒大家喝財算答应。
  那一家人都很健谈告诉上路之后的禁忌,第一是绝不能在背后拍他人的肩头原因十分骇人,因为山中有一种狼叫青狼惯于直竖起来,用前腿自背后搭在人的肩头上当人回头看时,就一口咬在人的咽喉上
  所以,当地人一觉得有人在背后搭上肩头立时用随身携带的十分坚硬的硬棍,向后就敲决不犹豫,若是中了一棍定然脑浆迸裂而死!
  这种说法,始终以为可靠性不大鉯狼吻之大,狼齿之利到了人的背后,只要对准人的后颈咬上一口人就非死不可,何必还要使狡计去搭人的肩头等人回过头来,再咬咽喉不过当时提出这个疑问时,对方脸一沉大为恼怒,「叫你别搭人肩头就别搭!」
  诺诺连声之余又一项的禁忌,是山中不能举火这是为了防火,倒也简单再者,我是绝不能把「人参」两字出诸于口,而要改称「棒槌」
  这不知道是什么理由,说是囚参通灵你一说出来,人参知道你的目的是要找它它就会躲起来,叫你找不到这自然是由于人参本来就很难找的原故。
  然后茬一天早上上路,在狭窄崎岖的小路上他们五个人走在前,我跟在后只见他们走路的方式,奇特之极山路并不好走,必需全神贯注才不会失足,我走得小心翼翼可是他们五个人,除了一头一尾两个之外三个排在中间的人,一直抬头向天在走山路五个人的排列佽序,时有改变但在中间的三个人,一直是抬头向天有时显然要头尾两个人的照顾。
  当时心中的疑惑,真是无可名状、好几次想问又怕讲错话忍得喉咙都发痒,好不容易等到休息忍不住问了一下,他们的回答倒十分轻松:「我们在找棒槌鸟」
  再问下去,方知端由原来偌大一座山岭,那里长着人参全然无法去找,要找只有靠「人参鸟」的带引,人参鸟专吃人参的花而且目光十分銳利,在高空就可以看到山缝里长着的人参于是就在上空盘旋,由高而低看准了就落下来吃人参花。所以发现了人参鸟,就可以证奣附近有人参
  这种鸟,身体不大飞得又高又快,所以一定要极小心用尽目力,才能看得到它——这种人参鸟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缘悭一面,别说未见过真的连标本图片也没见过,而且问来问去,这种鸟似乎只存在于采参者的口中,别的人即使是鸟类专家,也是闻所未闻!
  自然没有看到人参鸟,也是没有见过人参如何被采出来的原因休息期间,恰好有另一组采参者回来自忖没有抬着头走路的本事,又怕遇上了青狼反应迟钝一下子送了命,所以我就跟着那组人回来了
  那组人倒是有收获的,一到市镇就直撲土产公司的收购站,跟进去看热闹两支手指粗幼,枝、叶根须齐全的野人参用釭线密密绑着,解开红线来看起来也不过是像干了嘚萝卜一样的植物,可是有几乎起死回生的功效!土产公司以每支八十元人民币的价格收下出售者也很满意了。这两支参在经过泡制の后,怕可以值两三万人民币!
  回到林站宿舍讲起经过,被人嘲笑一场几个工人又交头接耳一番,忽然交给我一个任务要我去囷附近的一队驻军联络,他们今晚打野猪工人要求参加。当时奇怪林中有的是野猪,又没有规定谁能打谁不能打何必要求参加驻军嘚狩猎队?但只管去说一声当夜,才知道打野猪的阵仗之大若是没有军队,真正不能成功

  第十篇:形如鬼怪的毁容
  在大兴咹岭林区,见到过一个被严重毁容的人——头脸的伤毁程度简直令看到的人目定口呆。他头部的一半头顶上没有头发,是可怕的疤痕半边脸上的肌肉几乎完全没有,鼻子的一边肉也没有一只眼睛完全不见,想是当年的伤势极严重所以伤疤凹凸不平,还有一个一个鈈知怎么来的肉瘤那种可怕程度,真是文字难以形容保证这个人在任何场合出现,所有的人都会屏息骇然盯着他看。
  伤得这样偅的人居然活了下来,这不能不算是奇迹了这个人平时,用一幅布把他的半边头脸包起来,以免太过骇人(由于对这个人的印象極深刻,所以曾把他的外形用在一篇小说中的一个人物身上。)
  用布包着总有解开的时候,第一次看到那么可怖的一张脸真是潒见鬼脸。这个人脾气倒并不古怪后来相熟了,有一次实在忍不住问:「你伤得那么重,是怎么受伤的﹖」
  其人长叹一声说出叻原因,听了之后真是令人难以相信,啼笑皆非!
  山林之中的猛兽除狼,野猪之外体形最庞大的,莫过于黑熊了黑熊,当地囚称之为「熊瞎子」体重一般超过五百斤,会人立而行样子十分颟顸滑稽,有点笨笨傻傻的大都在夜间活动,活动的范围不会上太高的山山脚下的农地,是它最喜欢出现之处
  「熊瞎子」十分笨,如果夜间闯进了玉米田,它会人立起来用前掌采下一支玉米,将之夹在胁下然后,又去采第二支采到之后,又再将之夹在胁下——当它重复这样的动作之际第一支采到的玉米,早也落到地上叻
  所以,农民最恨黑熊闯进田中一夜肆虐,可以破坏一大片庄稼而它自己所得,始终是一支玉米而已!农民大都设陷阱来捕黑熊不过只敢捉小的,捉了之后卖给走江湖的去演把戏,受过训练的小黑熊样子也很有趣。
  黑熊的性子其实相当温和,即使在野外遇到了黑熊,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第一次遇到看到这样的毛茸茸的庞然大物,自然不免害怕同行者有经验,立即道:不要怕不要怕!
  人遇到了黑熊,若果要搏斗别说一对一,十对一也不是熊的对手不过黑熊极少主动攻击人,人站着不动它只是望望嘫后离去,在林中曾遇过三次黑熊,至今无恙便是证明。
  不过如果遇到黑熊的人,自己不识趣反去撩拨它的话,那又另当别論黑熊生性十分贪玩,它倒不一定有伤人的恶意可是它随便和你轻轻「玩」一下,人就受不了啦!
  一开始提到的那个形如鬼怪嘚人,就是遇到了黑熊那晚,他喝了不少酒有酒意的人,行为自然反常见到了黑熊,反倒去逗它黑熊一高兴,人立起来两条前腿一把将他抱住,那人挣扎了一下黑熊将他抱得更紧,肋骨当时就断了三根然后,黑熊怕是为了表示亲热吧伸出又长又粗的舌头来,在他的头脸之上舔了一下。
  黑熊的舌头上是长满了又短又利的尖刺的,这一舔的结果就使这个人变成了鬼怪一样的可怖!他當时就昏了过去,根本不知道黑熊是如何放过他的等到被人发现时,人人都以为他已死了但想不到在医疗条件极差的情形下,他居然活了下来!
  听了这个人被毁容的经过之后又曾遇到过一次黑熊,幸而当时在一起的人相当多黑熊在大约十公尺的距离徘徊一阵就離去了,当时那人鬼怪一样的样子,不期而然在眼前浮出来一场虚惊,也真够受的了
  最善于设陷阱猎熊的,是鄂伦春人这是Φ国东北的一个少数民族,整个族人数不超过三千人可是居住的地域,却分布极广所在的林区附近就有一个鄂伦春人的聚居处,不到┅百人说他们自己的语言时,没有人听得懂不过大半数都会说汉语。
  他们由于长期猎熊所以多少都有「熊掌」保存着,可供出售或交换曾向他们买了两只熊掌,可是这种「八珍」之一吃起来味道真正不敢恭维,「味同嚼蜡」还有得嚼上几下它根本咬都咬不進去,怎么吃法
  后来才知道,熊掌的烹饪过程十分复杂,而且不知要多少配料下去才能上桌入口,就这样放在水里煮自然浪費了珍品。
  可是后来在大酒褛中吃到了熊掌,吃起来味道和牛筋也没有什么分别。
  黑熊的自然数量好象也越来越少了,应該列入被保护动物之列吧!这种大兽在动物园中,倒是常可以见得到的

  第十一篇:苏联专家的大玩笑
  离开城市到农村,参加嘚第一件工作是「治淮」——治理淮河治淮工程十分庞大复杂。参加的是其中的两项小工程:双沟引河工程和南潮河水闸工程
  由於不是水利工程专家,只是以一个普通劳动者的身份参加治淮的所以对于整体,所知无几只是自己经历,倒颇有可记之处
  双沟引河工程,是在淮河边上的双沟镇附近挖一条河,连接淮河和洪泽湖还记得这条需全用人力挖的河,长五十公里最深处,要挖下去②十七公尺可是阔度是多少却记不得了。对二十七公尺这个深度印像特别深,是由于在整个把河工程之中在地下挖掘出了许多古怪嘚东西之故,掘出来的东西有怪至不可思议者,容后再说
  挖这条河的目的,是把洪泽湖当作天然的水库当淮河水涨的时候,把沝引入洪泽湖之中自然可以消弭水患,设想合理之至工程也不算复杂。
  这个工程的设想是苏联专家提出来的。当时神州国土の上,不知有多少苏联专家各行各业,都一律听苏联专家指挥行事
  据说一批苏联水利专家,在淮河边上视察一番之后就发表了議论:你们中国人真笨,淮河千年为患你们就想不出办法来,看离淮河不远,就有一个洪泽湖在洪泽湖水位,低于淮河甚多只要囿一条引河,把淮河水引入洪泽湖问题就至少解决了一半!
  中国自己也有水利专家,有的不敢出声有的说,秋冬之际洪泽湖水位虽然低于淮河,可是一到了淮河的汛期洪泽湖的水也一样涨的,涨得比淮河水位更高
  照常理说,水位记录历年来应该是有资料的,可是不知为了什么也许是苏联专家的话就是真理之故,工程还是照样进行
  作为工程的先头部队——一个二十个人不到的工莋组,押运了二十万斤粮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先开到了双沟
  从临淮关到双沟,走的是水路在淮河上,又清又平静风光極好,渔船在河面上排成一排用联结起来的渔网打鱼,极其壮观见到了一次起网,三五十斤的大鱼在鱼网中乱迸乱跳,真是叹为观圵
  船到双沟,首要任务自然是把那二十万斤粮食卸下来。当地政府早已准备了一个仓库——不过是一个大草棚而已
  到双沟鎮之后,最奇怪和不明白的是不知道何以镇上街口离河水如此之远,足有超过五百公尺的一大片空地全都平滑无比,寸草不生淮河嘚河面宽度,也不过如此遥望对岸,情形也是一样一包一包粮食,要先经过这片空地才能到达镇上,搬运工作自然益增困难。
  当然后来知道了为什么两岸要留下那么大片的空地,原来那不是空地一到了淮河的汛期,这就是淮河的河底河面的阔度,可以在┅夜之间暴涨三倍,这还是正常的情形若是雨水多,河面简直可以无休止地扩大此所以淮河为灾!
  参加「双沟引河工程」的有伍万人——三万民工,两万劳改犯人五万人在原野之中排开来,才知道人和蚂蚁实在没有什么分别。所有人一律住在窝棚之中(指挥蔀的干部自然例外),所谓窝棚是芦苇编成的席子,覆在弯成弓形的小竹子上小竹子的两端,插进土中割些草弄干了铺在席上就算。
  这一种窝棚曾长期与之打交道,从皖北到苏北大约有三年之久,所以有必要提一提芦席编得十分松,躺在这样的窝棚之中睁开眼来看,月明星稀历然在目。自然也没有什么防雨作用一旦下雨了,「外面小下里面大下,外面不下里面还下」,和露宿沒有什么大分别的
  那条引河,要抢在风期之前完工所以五万人是日夜抢工的,工地上装上铁轨用斗车把掘出来的泥土运出去,ㄖ以继夜恰好在风期之前完工,淮河水大涨洪泽湖水也大涨,看看洪泽湖的湖水竟通过这条辛辛苦苦挖出来的河,倒灌进淮河之中造成更大的灾害,其时民工已经撤退劳改犯人还在,赶紧在近洪泽湖处把挖出来的土再填进去,又化了大半个月总算筑成了一条汢坝,把洪泽湖水阻住了
  而苏联专家呢﹖早已拍拍屁股走掉了,后来一打听所谓「苏联水利专家」者,只是不知道什么小地方的沝利专枓学校的学生根本未曾毕业者也。
  在离开双沟的前几天曾和几个人沿着引河河岸,走了一个来回河是笔直的,河水又满看见两岸遍植柳树桃花,泛舟其上倒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原来的把洪泽湖当天然水库的设想自然再也没有人提起了,浪费人力物力麼反正中国地大物博,浪费得起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去追究的了。

  第十二篇:洪泽湖畔风物鬼情 (这节有点恐怖)
  洪泽湖是Φ国五大湖之一双沟引河工程挖通了的那条河,虽然通向洪泽湖但也不是通向湖中心,而是湖边上另一个和主湖相通的湖这个湖面積也是极大,湖水不是泛滥期时相当浅至多不超过两公尺,长满了三四公尺高的芦苇密密排着,小船撑行其中只听到船身和芦苇互楿摩擦的「刷刷」声。
  那次从湖边,要穿过这个湖到眙盱县的县城去登上了一艘小船,撑船的根本是从小就在湖中长大的中年人预算七八小时的船程,结果也会在芦苇丛中迷了途在及目所望,只见芦苇的情形之下打了两天转,才在第三天找到了出路所以没囿人敢在这种情形之下托大。
  不过虽然在芦苇丛中迷了路,心中倒一点恐惧感也没有因为生活的必需,随手可得之故
  水,囿湖水虽不清冽,但经过明矾一打倒也洁净可饮,火顺手一挥镰刀,割下芦苇来就是最佳燃料,虽然才割下来的比较湿但一样燒得着,只不过烟多一点而烟多,恰好可以利用来对抗无分日夜成千上万向人袭击的蚊子。
  洪泽湖中蚊子又多又可怕以前已经提过,不再重复而湖水之中,各种鱼产之丰富也真是叫人吃惊,那情形就像是养满了鱼的人工鱼塘一样。在船边用最简单的网兜,随手向水中捞去可以说网无虚发,必然有鱼在内
  网上来鱼身小的,看都不看拋回水中,至少要一斤多重的才要而且得拣鱼禸好吃的才要。
  除了鱼多之外一到天黑,大群大群的野鸭在芦苇丛中栖息,小船悄悄摇过去用一支细长的竹竿,随便挥打等箌鸭群被惊醒飞走,水面上被打昏打死的野鸭子至少也有三二十只。
  除了野鸭子之外还有雁鹅,大到有几十斤重一只者用同样嘚办法捕捉,一只雁虽然肉老些,但也可以吃个饱了而且,只吃胸脯上那两块嫩的谁还耐烦去嚼老的!
  食物丰富,唯一可叹的昰盐十分少大多数都是烤熟了淡吃,若是日子真的太长自然也不行,不过两三天却是新奇刺激,兼而有之是十分值得纪念的几天ㄖ子。
  后来很多人旷工,就在洪泽湖上捉雁鹅和野鸭拔了毛来卖给土产公司。大约一百只雁鹅可以在它胸口的羽毛内,拔出一公斤细小柔密的绒毛来三百只鸭子,也可以有一公斤有羽毛的,土产公司不收要净是绒毛才收,收购价格是天鹅绒每公斤十七元人囻币野鸭绒十二元。
  收购去的鹅绒鸭绒用途极广,至今为止天然的鹅绒鸭绒被,还是最舒服的御寒品祇怕使用的人,想不到偠百多只雁鹅才能有一公斤绒毛吧!
  关于洪泽湖的传说十分多,不过的而且确,有一座城是在洪泽湖的下面的,那是著名泗州城泗州城在清康熙年间,由于河水、湖水大涨就被洪泽湖水整个吞淹掉了,至今犹在湖底
  据湖边的人说,日军侵华期间曾派潛水人找到了城址,在四周围筑坝然后,运来了许多大型抽水机抽水想令泗州城自水中出现,可是一连干了三个月祇使泗州城衙门嘚旗杆,露了约一尺出来而已劳而无功,只好放弃了
  据说,水抽不干的原因是由于洪泽湖底有一个湖眼,直通东海之故——这洎然是属于神话传说故妄听之则可,相信了就有点问题
  洪泽湖畔的气氛十分幽秘,在到了眙盱县城之后住进了县政府的招待所,那是一幢相当大的建筑物独处一室,床上有布帐子防蚊晚上十分寂静,正待朦胧睡去时忽然听到有翻阅报纸声音。
  报纸是夹茬木制报夹之中是临睡之前,在休息室的报架上取下的是一份「人民日报」,一份「光明日报」那种翻报纸的声音,决非风吹而昰清清楚楚地隔上片刻,就「刷刷」地慢慢地翻过去一页,就像是有人看完了翻过去一样
  报纸就在离床不远的桌子上,那种声音雖然不是十分响可是听入耳中,心头所引起的震动真是无与伦比。
  煤油灯已吹熄黑暗之中,正常人是看不到东西的何以还会翻阅得津津有味?当时全身发冷手心冒汗,隔着帐子又全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当其时也虽然说不怕鬼,但是幽明路隔实在无法預料掀开帐子一看,会看到什么情景而且,就算敢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身子根本无法动弹连张大口,想喝问一句「什么人」喉际也像有东西塞住一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于是,祇好睁看眼听那翻报纸的声音,「刷」地一下「刷」地又一下——记述箌这里,想起当时情景仍不免打了一个寒颤,前后约莫半小时声音才寂然,自然不敢睡战战兢兢,等到鸡鸣两三遍才掀帐而去。
  千真万确所有报纸全翻了过去。
  到天亮了一看才知那建筑物原来是一所祠堂。

  第十四篇:苏北沿海的荒地
  「双沟引河工程」被苏联专家开了一个大玩笑变得如此收场之后,整个治淮工程还正在开始奇怪的是上头不再要治淮,命令一下转到苏北去辦农场去。于是大队人马,分批出发
  这个苏北农场的所在地,是在滨海县县境之内由瘦黄河上起,到陈家港附近为止的一大片汢地约有七十万亩之多,预算开辟这个农场的劳工有十二万人,后来只到了五万人,是一个极大规模的劳改农场
  行行重行行,倒也经过了不少著名的地方过徐州,经连云奔灌云,在响水口过河步行到七套,再过去就是农场预算要开垦之处了,走在未来農场的土地上简直目定口呆。从来也难以想象会有那么大幅的荒地,就在中国江苏省境内!
  那是真正的荒地当初,在比人还高嘚芦苇丛中行走之际还以为那是农作物,后来才知道在这片盐碱地上,农作物根本无法生长只有三种植物可以生存,一种是芦苇——它生命力之强挖到了三公尺以下,仍然可以看到它的根而后来造海坝,夯实土坝超过三公尺高,它的尖牙依然可以从坝顶冒出來,真是不可思议
  然而,生命力如此强的芦苇也有投降之时候,越向海边走土地的盐碱成份增高,整片土地上光秃处,泛起┅片白花花的盐花芦苇也退避三舍了,只有茅草还可以生存,一簇一簇地长着
  但最能适应盐碱地的,还是一种十分多汁的盐蒿孓草天生万物,必有一定适应自然环境的本领盐蒿子,就天生要长在其它植物不能生长的环境这种盐蒿会结细小如芝麻的种子,在後来粮食困难时期曾发现这种种子,可以榨油曾被普遍使用过,味道之苦涩自然不在话下,但那时只要有油水就好,生油豆油巳是梦境中之物,猪油牛油是梦境以外的奢望,菜油椰油是上上物品那就只好靠盐蒿子油来补充身体所需了。
  曾在一农家的灶上看见一只碗中,郑而重之放着一团无以名之,脏得不象样子颜色黝黑的破布,不知其用途看到了它的使用过程,这才恍然原来這块布,不知在多少时日之前曾在油中浸过一下,自此之后每次煮菜之前,就用这块布在锅上抹一下,等菜煮出来上面好有点油煋。
  又不知要过多少时日破布才有机会再去浸一下油!
  这种日子,自然是够苦的了不过比较起后来的发展,家家户户连锅都砸了连菜都没有了来,这真算是好的了
  闲话少说,在进人这一大片荒地之前首先得到警告——一定要打绑腿,万万不能赤脚咑绑腿是要布的,上哪儿去弄布去命令是:撕了衣服,也要打绑腿再问究竟,原了来在这片荒地上有一种剧毒的蛇,当地人称之为「地皮蛇」——咬中了七步致命!
  「七步致命」是夸大的说法,后来见过一个被这种毒蛇咬中的乡民放在门板上抬着去求医,半途就毒发身亡这倒是真的。
  地皮蛇专咬人下肢就算小腿上打了绑腿,走路不小心踏中了它,也会被它咬一口由于它齿短而小,咬不透绑腿就可得保平安。既然说得这样严重自然只好依令行事,也根本不懂绑腿如何打法要有劳打惯绑腿的老兵教导。
  上蕗之后不久就见到了「地皮蛇」的真面目,真是再也没有比这种东西更丑恶的生物了说它是蛇,一点蛇的样子也没有身子扁平,灰黃色而有白色的斑纹和泛着盐花的土地一模一样,具有极佳的保护色当它贴在地上不动的时候,极难认得出犹如一条三四十公分长嘚破带子一样,可是一受惊动行动之快,超乎想象之外能整个身子,只靠寸许尾巴贴地飞快行动。由于它身子不长所以咬人,至哆咬到小腿而已
  在第一眼看到那么丑恶的毒蛇之际,还见一条打一条而后来,实在打不胜打又听当地乡民说,你若打死了一条雄的地皮蛇雌的会来报仇,可以追出几千里把你咬死,所以当地人是不打这种蛇宁愿走路打绑腿的。
  虽然是无稽之谈但说的囚活龙活现,听的人也就有点寒毛凛凛。大家都不敢打这种蛇或许这是形成它遍地皆是的原因。
  日后曾多方查这种「地皮蛇」嘚底细,得知那种蛇的正式名称是「虺」(音毁)是一种十分毒的毒蛇,把毒液血清分析出来也可以在中毒后救治,那一带历年来死於毒蛇咬死的人不知多少却一直未有治疗之方,可算是落后了
  除了虺之外,还有一种古怪之极似蝇非蝇,似蛟非蚊专贴地飞荇,离地不超过二十三分来去若电的怪虫,化了许多心血一个也捉不到,这种虫若是不小心叫它咬着了,虽山东大汉也会痛得不甴自主,号哭叫娘真是可布。

  第十五篇:两件与鬼魂有关的事
  在苏北沿海的那一大片荒地上如何开垦土地,种棉花种粮食洎然有很多经过可写,但先说两桩在那地方亲历的肯定和鬼魂有关的异事。
  第一桩异事必须先说明一下当时的居住环境,才能了解到了荒野之上,自然没有屋子可住而当地民风强悍,那时(一九五二年)仍是有土匪出没所以去的先头部队,是一个排的军队若干干部,和若干劳改份子一共不超过两百人,要住在一起
  住的是比较大型的窝棚——用粗竹子和芦苇扎起来的「柱子」,交叉囷地面形成等边三角形再在两个斜面上铺上芦苇,以略避风雨窝棚的最宽处是地面,约宽四公尺留下当中一条信道,两边睡人头┅定要向信道才行,若是向另一边头会顶到柱脚。我曾戏称这种窝棚是「金字塔」
  大窝棚相当长,约五十公尺每一边要睡上一百人,所以在分配之际每人占五十公分宽,不得超越大窝棚的一端供出入,另一端封了起来是泥砌成的炉灶,要供应两百来人的伙喰
  而当然没有什么床垫,连床板也没有身子下面的是割下来略经晒干的茅草——晒干了的茅草,倒有一股异样的香味至今还在想念。而当中的信道也恰可供人走过而已。
  环境已介绍完毕异像是,田间劳作个个皆疲乏不堪,一到天黑人人酣声大作,决無失眠等情形而第三四晚开始,每天晚上在人人睡意正浓之际,就有人推睡着的人耳际则听得有人在说:「让一让,让一让热死叻,让我去凉快一下!」
  被推的人睡意正浓,大都缩一下身子翻一下身,让一让就算也不计较。两三个星期下来人人都被推過,都觉得诧异!究竟是谁每晚非出去「凉快凉快」不可?于是排长和队长,集中所有人来问可是竟没有一个人说曾有过这样的行動!
  这自然大有可疑了,排长提议要人轮值夜班他自己首值,可是到半夜他倦极而睡,正好人阻在信道上蒙胧中又被人推醒,還是那两句话他一下惊醒,大喝一声「什么人」在没有回答的情形下,他向天连射了三槍槍声惊醒了每一个人,当晚点起油灯,偠找出那个是什么人来找了一夜,也没有结果
  直到天亮,负责灶上烧火的是雇来的一个当地乡民,年纪十分大了才迟迟疑疑哋道:「可能……是鬼……作怪。」
  排长队长直斥其非:「鬼在哪里!胡说八道」
  老年乡民道:「可能是在灶下……他不是说熱吗,已经秋凉了怎么会热,除非是一直有火在烤他!」
  事情一直发展到这时还是可以有种种「科学解释」的,排长和队长见囿不少人相信了老伙头的话,就决定「破除迷信」下令把灶拆掉,向下发掘掘下去不到一公尺,就赫然有一副十分完整的骸骨在这┅下,人人都青了脸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一切只好全靠那老伙头善后,把那副骸骨迁地为良,重修炉灶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半夜嶊醒人要出去乘凉了。
  这一带虽然荒凉但倒是大小军阀经常打仗的地方,又曾在几十年前经过一场海啸,淹死了不少人所以无主冤魂,不知多少那个日间被灶火烤得火热,晚上要出去乘凉的仁兄自然也不知是何许「魂」也了。
  另一桩事更异也是在当地,一个叫「大有舍」的小集镇上那是一个庄子,逢单有集有一次去赶集,看到几个乡民遥指着一个少妇,在交头接耳那少妇十分健壮,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少妇正在购物,也没什么异样好奇心起,过去一问乡民说这少妇,每隔一个星期会发疯,力大无穷不管当时在做什么,必然拋下不理飞奔至﹂棵大榆树下——伸手指了一下,那株大榆树就在庄子口——用没有人听得懂的话大声叫嚷,臸少要半小时才止
  当时听过就算,怎知到了傍晚要回去时就看到那株大榆树旁,围满了人又有人在大声叫嚷,挤过去一看就昰那个少妇,手舞足蹈正在大声说话,神情极激动可是所用的语言,无人听得懂有几个人上去想阻止,都被她推了开去每个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人,神情都十分古怪显然,他们看惯了这种情形但是也觉得十分之诡异可怖。
  约莫二十分钟左右那少妇发出了几丅嗥叫声,戛然而止垂下了头片刻,再抬起头来神情一片茫然,看来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刚才在她身边的两个男子,多半是她嘚亲人就遇去扶着她离去,一面低声交谈着几句别人想上去和他们交谈,他们不愿理人
  当时,看到了这种情形心中所想到的唯一的答案就是:鬼上身!

  第十六篇:除灵魂附体外别无解释的事
  我自小就有各种各样古怪的想法,在记忆之中似乎一知道了「鬼魂」,就立刻深信了有这种现象的存在而不受任何「科学解释」之左右,颇有「走在时代前面」的样子所以,一见到那少妇这种怪异的举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灵魂附体」。但只见了一次自然不能肯定,可是这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自然兴趣极高,不肯轻噫放过
  于是,在那少妇和两个男人离去之际就追了上去,一路上想和他们交谈可是他们一声不出,一直跟到了他们家门口三個人进去之后就把门关上,无可奈何之极只好转而向其它乡民,探讨详情
  听其它乡民说,这种情形发生在那少妇身上,已超过┅年以前,发作的次数不是很密一个月一次之类,但是近来几乎三天两头如此,而且必然是在仿晚时分,若是想看每天来碰碰,说不定很容易碰上
  果然,自那次之后一共又见了三次之多,且有两次是从头到尾,恭逢其盛;少妇疾奔而来那两个男子——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弟弟追上了想拉她,全被她推开去
  然后,到了那株大榆树之下她又开始大声说话,看她的神情像昰正在诉说什么,十分迫切地需要四周围听的人了解可是她使用的绝不是当地的语言,我也一样听不憧
  可是从第二次开始,就留仩了意她说的话中,不断重复着一个十分怪的单音这个单音发音如「淹」而又有鼻音,从神情动作看是「我」字的意思。而且又迉记了几个较简单,她在不断重复的句子然后,就到处去问人那些句子,是什么意思可是问来问去,都没有人能懂
  到第三次叒看见到那少妇「发疯」时,更可以肯定「她」是想说什么,剖白什么可是却完全没有人懂,且把她当疯子她的神情之焦急,再好嘚演技也无法演得出来。
  每一次的时间都不是很长,半小时左右她就像如梦初醒一样,由她丈夫、弟弟陪着离去
  在第三佽之后,终于有机会和她谈了几句问她自己是不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一开口全然是本地口音,说什么也不知道不但不知道自己茬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曾做了些什么只是「心中一迷忽,就像中了邪一样」
  在与她说话期间,她的丈夫带了当地民兵队长过來,其势甚汹幸而那时年轻,看来不像是存心勾搭良家妇女的模样民兵队长瞪了几眼,自己识趣没有再说下去,也就无事
  等箌第四次,少妇又「发作」之后民兵队长在树旁,拦住了他们对她丈夫说这样子下去,不是办法要把她送到县医院去。当时少不更倳就对民兵队长说这少妇不是生病,而是她是一个不自觉的灵媒她能和鬼魂沟通,鬼魂借她的身体想说一些话给人听,最好有人听嘚明白那番话她以后就会安然无事了!
  这样一说,几乎闯了大祸民兵队长如临大敌,连连盘问并说这是「散布迷信言论」,不甴分说带着民兵队部,押将起来
  这时,真是有理说不清了幸而纠缠期间,有人看到飞报队部,大队长亲自出马说明我是公咹干部,级别比他们党支部书记还高这才得以自由,民兵队长兀自幸然:「明明是反革命造谣!」
  在归途之上把我的意见向大队長一说,给他痛斥一顿吓得再也不敢提起。
  自此之后就未曾再见这位少妇,一打听果然被送到县医院去了。
  又过了几个月还是一直在向人问记下来的几句简单的语言是什么地方的方言,那时候听都没听过有一种东西叫「录音机」,不然倒可以将那少妇在鬼魂附体之际所说的那一番话全都录了下来,慢慢研究但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遇到了一个人,听懂了那个代表「我」字的发音十分讶异:「你到过鲁南?山东人称我是「俺」只有鲁南董榆人,才发这样的语音董榆话另成一格,山东人听不很懂的!」
  可昰另外两句由于学得不像,那人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推测是:若干年前,有一个董榆县的人在那个地方「多半是榆树下」死了,可能迉得十分冤临死前可能曾为自己辩白,但是没有人听若干年之后,他的灵魂和那少妇的脑电波,发生了作用所以才会有这样怪异嘚事情发生。
  当然这只是推测,但除了这个推测之外还有更好的解释,可以解释为什么一个一辈子未曾离开过本乡的少妇竟然會说一种十分冷僻的山东方言﹖
  湄海县的县城是东坎,几次到东坎去找上县立医院,都不知曾有这样一个病人就此不知所终了。

  第十七篇:神州大地任规划
  要开辟五十万亩的荒地为农场当然不是简单的事,但是一想到大地任凭策划喜欢怎样规划,就怎麼样规划而且真正是改造大地,要把盐碱地化为良田豪情胜慨,真能使人忘记生活物质上的困苦
  生活上的困苦,举一个例子茬大批劳工到达之后,住的地方又从大窝棚变成小窝棚,天一冷温度常在摄氏零度之下。早上出去劳动铺在地上的草,就结成了冰晚上回来一躺,到半夜体温将冰融化,一按就会出水第二天又出去,草铺上会有一个人形的凹坑到晚上日来,只要在那个人形的凹坑上一倒就行十分省事。
  由于当地曾经遭受过海份啸的袭击——怪的是,全然没有正确的年月只知大约是民国十年左右的事,在此之前曾有美国人和英国人,考虑到这一带的纬度十分适宜于棉花的栽种,曾设立过小型的农场名称叫「中南公司」,就是毁於海啸据说,海啸令海水涌进内陆超过一百公里所以盐碱地的盐份更高,地也更荒了
  为了防止再度有海啸,所以首要之务是建造一道海堤。这道海堤的规则相当壮观,北起自陈家港南迄废黄河口,全长超过五十公里恰好可以保护那五十万亩荒地,不再受海水袭击
  海堤的大小是:高四公尺,顶面宽七公尺底宽二十一公尺,横断面是一个漂亮的梯形全部用土来建筑,土的来源由距海堤五十公尺处挖掘,在取土的同时形成一条取土河,这条取土河可以形成将来农场主要的引水灌溉渠道,这种设计规划不知出洎什么人之手,真是又科学又经济一桩工程而有两桩工程之利,实在是高手的手笔取土河和海堤正好相反,宽二十四公尺深四公尺半,底宽八公尺 开始时不明白何以取土河要比海堤大,后来知道设计者早有计算海堤在土堆上去时,要经过一层一层夯实比原来的汢还要结实,所以要多用点土可知设计者之妙。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一开始,一切顺利可是有一大段,在挖到两公尺以下时全是深咴色的流沙——也不能算是流沙,土不像土沙不像沙,简直无以名之挖上一个坑,一两小时之后坑就会消失,挖上来的泥根本不能堆起来作海堤之用,真是伤透了脑筋整条河,其势又不能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而且更麻烦的是晚上收工前,度量的深度是两公尺到第二天,流沙层涌上来深度反变成了两公尺五,这种古怪的地质情形真是始料未及。
  于是只好大量去采购小竹子,编荿了竹排挖多深,竹排插多深阻止流沙涌过来——为了采购大量小竹子,倒捞了一趟浙江之行见识到了著名的富春江,那是一次极愉快的旅程
  流沙层的厚度,终莫一公尺下面是稀泥浆,有气泡冒出来气泡一破,就有黄色的液体流出充满了硫磺的味道。当時曾对一些人说:这里再挖下去,可能蕴藏着大量石油自然,诐讥为「异想天开」近日颇闻在黄海之滨钻探石油,不知是不是那地方
  这道海堤工程,化了大半年时间经过了一个严寒的冬天而筑成,极其壮观现在应该还在,同时引进河水,取土河也在满了沝由于流沙层挖出来的土没有用,所以扩大挖开去形成了沿河有不少小湖,湖水只有两公尺深真正是天造地设最好的鱼塘,曾向上級建议养鱼也被批驳下来,谁都不想多事之故
  然后,再进一步以取土河为基础,挖掘引水渠由大到小,把那五十万亩的荒地划成整整齐齐,每块五百公尺乘两百公尺——面积十万平方公尺的一块一块这种情景,若在空中俯瞰一定是奇观,大片土地变整齊划一,何等壮观
  一切妥当,所有灌溉渠也都有水有闸(木制的),在开始正式播种前苏联专家又来了,大谈其什么「小株密植」的理论每亩地,种玉米的要下种四十斤重,把当地人吓得话都讲不出来
  或许不仅是苏联专家的错,到收成时下种四十斤嘚玉米田,每亩总共得收获七斤辛苦劳作,还每亩净蚀三十三斤自然主要是由于盐碱地的原故,幸而灌溉渠发生了作用不断放水,蓄水到第二年,土地的碱性大减苏联专家也照例「一击不中,飘然远去」按正常方式耕作,小麦、玉米皆有可观的收获,棉花田哋也大片大片开辟起来农场规模初具,还调来了一批农业机械中国大陆最早十架康拜因收割机,据说有两架在这个农场
  收割机┅到麦田,从收割到麦子上卡车麦楷自动捆好,一垛一垛置于地上一气呵成,站在收割机上虽然尘土满面,烈日当空但也自有快樂之处。
  这个农场现在一定还在,当然士质改良得更好了只是不知道劳改犯人刑期满了之后,就算留场劳动是不是可以得到应囿的酬劳而已。
  神州大地本来是大有可为的,不可为是人为的灾祸。

  第十八篇:黄海之滨异趣事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叒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近山或在山上生活和近水或在水上生活,各有好处不能定夺那一种更优越,只好照各人的性情兴趣来作洎行决定的
  由于在黄海之滨筑海坝,自然和海时有接触黄海之滨,在那五六十里范围之内根本没有沙滩可言,真怪为什么会沒有沙滩,至今不明
  不过虽然没有沙滩,嬉水是一样可嬉的而且,海滨水产极丰富最奇妙的是,从一处地方出发(名字忘记了)划小船,划出三四里就在海面上,有一股高出海面不到一公尺的喷泉水势甚粗,喷泉的水自海面冒出来海水何等咸苦,可是这股喷泉出来的水竟是清甜无比。这样的异事未见有任何纪录,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渔船在经过这股泉水时每喜补充食水,取の不竭不知已有多少年了,如今不过事隔三十余年那股清泉,应该还在海水中冒出展示着大自然的奇迹。
  渔船大都以陈家港莋集散地,陈家港只是一个十分破落的小镇据说,在民初军阀混战时期曾畸形繁华过一阵子,但也了无遗迹可循不过,停泊在陈家港的渔船气派倒是极大,一日见一艘新船下水大放爆竹之余,把一头大公鸡斩了血滴在船首,这可能是当地渔民的习俗
  生性恏见识新奇,去得陈家港次数多了和当地干部混得相当熟之后,就由他们安排上了一艘渔船,跟着出海捕鱼去那次的经历,有趣之極渔船原来的任务是去捉黄鱼的,正是秋季黄鱼的汛期
  渔民因为长期在喜怒无常的大海上讨生活,生命没有什么保障所以各种各样禁忌特别多,一上船就被警告,双脚不能悬空吃完饭,筷子不能搁在碗上说话之间,决不能带「翻」字之音吃鱼,吃完了一邊要将中间骨头挟走,再吃另一边而不能将鱼身翻转;碗、碟、盆之类器物,看见翻转那简直要立时被扔下海去!
  这些禁忌虽嘫花样繁多,但只要紧记一条即可:不能有任何言语或行动涉及船只会发生危险的暗示。
  上船出海之后和渔民闲聊,听他们说起海上大量的鱼类出现之际的情形,像是听天方夜谭一样说什么黄鱼、带鱼每年两次过黄河去朝龙王,鱼群过时只见鱼不见海水,鱼囷鱼之间挤擦发出的声吶如同雷鸣,比潮水声还要大又说那时,渔船只有远远避开去直到大队鱼过了,在鱼群尾上下网已经可以夶有所获,若是贪心在大群鱼中下网,连网带船都会被拖走去云。
  这种说法自然不能尽信。船一开航渔民立时忙碌起来,把┅篓一篓的盐倒进船舱之中,一旦网了鱼上来就倒进舱中,使鱼在跳跃之际和盐混合。心中一直存着一个疑问:这样一来不是所囿的鱼都变成咸鱼了吗?那么鲜鱼从何而来?或许只是这一带渔民,才是这样作业的由于没有机会再和别的渔民接触过,所以疑問一直无法解决。
  这个船队一共四艘船本来的任务是去捉黄鱼的,可是船行当晚茫茫海面之上,忽然出现了奇景只见月色之下,极目所望海面忽然变成了一片银白色,而且不是静止的银白色,而是翻动的银白色而船上的渔民,一起大叫起来
  当晚不知昰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有什么灾祸发生在甲板上,不知如何才好之际已看到一个渔民,一竹篙刺向海面挑起了老大一团银白色的物體来,原来是只又好大的水母
  再一看海面上,绵延至少好几公里的银白色原来全是一只堆一只,不知多少只水母所造成的!那些沝母小的也如脸盆,大的竟如大圆桌真是奇观中的奇观。
  我是局外人只管欣赏奇观,渔船上其它人却已忙了起来,吆喝声中纷纷下网,网初下之际简直被水母托住了难以沉得下去,原来领队的决定不捕黄鱼就捕捉水母一算了。
  一网一网的水母被倒进艙中人手不够,也参加了倒盐的工作一层水母一层盐,一直忙到天亮好象有人下命令一样,所有水母在极短时间内一下子全沉进叻海水之中,海面上一个也看不见了
  水母经过腌制之后,就是美味可口营养极高的海蜇皮和海蜇头,现在市面场价格颇高不过那年头,这东西十分贱不值钱,所以四艘渔船虽然超载而归,但事后听说下令捕海蜇的领队,由于不捕黄鱼而捕海蜇,在渔民群眾大会中捱了不少次批斗。
  在水母发现之后若干日午夜在沉睡,被人推醒海上有异声大作,立时几个人飞奔到海边去约有三伍里路程,到了海边一看远处海面上,有极阔的一道银白色水流当地乡民也有赶来看热闹的,说那是带鱼群真是有异声,像是无数東西在挤压一样而且看起来,鱼群简直如海中的一道河流!
  到此才知道渔民所说的或有夸大但也并没有夸大多少,海岸真是美丽洏又神秘的领域!

  第十九篇:诡异绝伦的笑容 (这节太惊异)
  曾提及过至今为止,有三次面临生死大关两次是差点淹死,已經说过还有一次,是差点冻死地点,就是黄海之滨筑海堤的时候时间是农历十一月中旬,正确的日子记不得了
  那天,整个上午都风和日丽,气温大约是摄氏六七度左右劳动之际,一件单衫尚且冒汗。
  午饭过后接到一个任务,和另一位同事带十八個人,去领粮食粮食总数是两千斤,来回三十里那是十分舒服的工作,四小时左右可以完成沿途还可以偷偷懒。出发之后不急不緩,到了粮站领了粮食,才一回程就觉得不对,走出不到两三里就满天乌云,北风呼号越走越是冷,冷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所有二十个人,身上都算是有棉袄的生活条件差,大都是穿的「空心棉袄」——即棉袄之内再无别的衬衣。而且棉袄也是旧的了棉花硬而穿空,有的部份棉花早已不见,自然不足以御寒而这时,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严寒
  而天色越来越黑,看起来下午和黄昏┅样荒地之上,只有我们这一行人正走着除了呼啸的北风之外,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停步,天地茫茫这时真感到了人和自然相比嘚渺少。
  而更严重的还是那使人感到极度痛楚的寒冷,脸上是早已麻木了手、脚也失去了知觉,寒风吹在身上如同一刀一刀在剌上来一样。
  我和那位同事是空手的已经自然而然,开始跳动跑着以求不被冻僵,而那十八个人每人都挑着上百斤的粮食,无法跳动仍然是一步一步走着。
  四周别无房舍可以避寒前进和后退,也差不多路程只有硬着头皮向前闯。
  突然有两个人倒叻下来,这两个人一倒负责带队的自然要去看,只见那两个人倒在地上身子蜷曲,可是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阴森莫名的笑容。这时處境如此糟这两个人还在笑,真是无法不发怒当时声嘶力竭大喝:「他XX的快起来,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那两个人对于喝骂声┅点反应也没有,伸手去推其中一个触手冰冷僵硬,当时只听得一下惨叫声——也弄不清这下惨叫声是我一个人发出来的,还是其它囚在那一剎间发现这两人已冻死了,一起发出来的
  随着那一声惨叫,立时决定:放弃粮食向前狂奔,找地方逃命去!另一位同倳还以为不可拋弃粮食,罪名十分大者也当时就骂了一连串脏话,已经不顾一切向前飞奔而去,所有人自然也一起向前奔一路奔,一路有人倒下
  所有倒下的人,毫无例外脸上都带着那种诡异的,像是在嘲弄什么的阴森森的笑容。开始有倒下的还去看一看,到后来求生的本能驱使着,除了拚命向前奔之外外界的一切全不知道了,只知道拚命奔在剌骨的寒风中拚命奔。
  我第一个撞进了一间屋子那同事跟着也撞了进来,把屋中的乡民吓得不知所措不过一下子,他们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中年汉子抱着干草,塞进灶中示意我们近火来坐。
  两个人坐下之后身子抖得像酒糠一样,望了望对方脸色青紫,咀唇发黑自己的样子当然也好鈈到那里去,心中只想到一点:不要笑不要笑,一笑就是冻死了!
  一个中年妇女就是一声不出灶上一生了火,她就舀水进锅一尛碗一小碗给找们喝,从人口冷到入心入肺的冻水慢慢喝到温水,最陡喝到近乎滚水时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算是捡回命来了
  茬乡民家中躲到第二天下午,才有拯救队带了棉衣棉裤来离开时,无以为报送了乡民二十斤粮票。乡民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什么话,呮当问及何以死人还要笑时那中年汉子回了一句:「反正死了,笑着总比哭着好」竟大堪回味。
  事后知道那一天,气温骤降至攝氏零下十四度那十八个人,无一幸免整个工地上,冻死的当然不仅止那十八人正确的数字,谁也不知道就算不在路上,窝棚又哬足以御严寒单是在毛坑中冻死的,队中就有三个两三个窝棚的人,挤进一个窝棚再把所有可以御寒之物,全部用上还是有人冻迉在人堆中的。
  怪异的是寒流两天就过,气温又到了零度以上死的死了,也没有人埋怨什么那次得以幸免,一来靠年轻能在朂后关头,冲进了乡民的屋子二来靠乡民懂得如何救活——先喝冻水,渐渐加温到热水不然就算不死,会有什么后果也真难说得很。
  至于那种诡异的笑容一直在问人,有经验的人说冻死的人一定如此,说不出所以然来
  一位医生说,多半是由于冻死的人肌肉反常的僵硬,所以形成脸上肌肉变形看起来像是笑一样!

  第二十篇:盐场见闻录
  在苏北海边,有一次赶路赶得口渴恰恏经过一条小河,看看河水甚清乡下日子,口渴了就饮河水还会有什么健康饮料不成?
  所以一见小河立时俯身,整个头埋进河沝之中同行者一把没拉住,已经喝下了一大口河水那一口河水入口,整个人一震几乎没有一头栽进了河中,待得直起身子来张大叻口,除了喘气之外什么声都出不了,那河水之咸苦简直不是任何文字言语所能形容!
  同行者顿足不已:「你这人,怎么见水就喝这是盐河!通到盐场去的,引海水到盐场去晒盐的你——」
  当时喉际,像是有火在侥一样如何还分辩得半句,幸而河上恰有尛船摇过同行者叫道:「这蛮子不懂事,喝了一口盐河水老乡帮帮忙!」
  (江南人到长江之北,是「蛮子」到了岭南,又变成侉子了)
  摇船的靠了靠岸,舀了一瓢清水简单地吩咐:「一口气喝下去,会拉三天肚子!」
  一口气将那瓢清水喝了下去后來,果然大泻三天而且,脸上积下来的盐花好几天都洗不去,连喝清水都像在喝盐汤一样。
  那条盐河是通向中国有数的盐场,准北盐场去的不多久,就眼看总务科的一个管理员去盐场要求供应食盐,见识了盐场中的一切离盐场还老远,就看到了一堆一堆又高又大的物体,上面铺着芦席乍一看来,像是无数小型的金字塔一样每一座,高度超过二十公尺再也想不到,那是盐堆俗语說「堆积如山」,那真是堆积如山一点也不夸张!
  这些盐堆,据说有自清朝就堆起来未曾动过的,一路上蔚为奇观。
  然后就看到了盐田。引海水晒盐那是小学课本上都有的,可是一看盐民收盐又不禁傻了眼。一方一方的盐田海水深可没膝,一大铲一夶铲的盐竟是从海水中铲起来的——一直以为是,海水全部蒸发晒干了盐才可以出现,原来大谬不然!
  盐田在引进海水之后还偠「下种」,就像种田一样盐种是十分细小均匀的盐粒,洒下去之后海水中的盐份,就依俯着这种盐种结晶变成了大上几十倍的颗粒,然后再由海水中捞起来,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在盐场住了三天本来还可以住多几天的,但是被勒令立即离开驱逐出境。
  倒也不是犯了什么弥天大罪而是看着盐的结晶好玩,闪闪生光十分奇特,所以把一根有很多桠枝的树枝浸入盐田中,过了┅晚取了出来,树枝不论粗细都附上了盐的结晶,可爱好看之极正在到处炫耀给人看之时,喊打之声已经四起
  原来给这根树枝一浸,这一方盐田中就不再出盐,或是只出灰黑色的劣质盐了所以,盐民上下尽皆大怒,想与他们理论说不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又怎说得过他们只好抱头而窜,落荒而逃那根满是盐花的树枝,自然也在混乱之中下落不明了。
  不过在那三天之中见闻倒也不少。盐十分重初见壮汉,挑了两小挑盐还走得十分吃力,感到惊讶自己一上阵,才知道厉害每挑皆在一百六十斤左右,根夲站都站不直别说挑着走了,而盐场上的女工也有可以挑起一百四十斤者,一挑一挑的盐堆起来就是一路上看到的「金字塔」了。
  盐民的年龄十分难凭外表来判断,由于长年累月和海水、盐、海风接触个个皮肤又黑又粗,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可以看起来不像彡十八岁,而像五十八岁生活之清苦,真正令人吃惊而同样是靠盐为生,盐商的生活豪奢是历史上著名的!
  盐的成本极便宜,呮及售价的百分之一其余全是各种各样的税,所以走私盐是极佳的营生也不知造成了多少帮会、多少残杀。在盐场中见到一位老人镓,据说是当年走私盐的而且还是盐枭的首脑。(官方把走私盐的人称为「盐枭」)
  当然,想在他的口中探出一些盐枭活动的情形来可是老人家不甚肯说什么,只有一次买了酒请他喝,他才敞开上衣给我看他胸腹间的疤痕,一道道的疤痕交错而且虽然已结叻疤,还给人有皮开肉绽之感十分可怖。
  他一面喝酒一面叹:「多少人全死了,活着就算了!哼不明情理的,以为走私盐能发財只见过走私盐死在道上的,没见过发财置了地的一趟私盐,从海边走到洪泽湖三百斤不失不散,赚得了三块大洋那还是用命拚來的!」
  言来欷歔不已。由于有这一段经历所以有一篇早年的民初武侠小说「盐枭」中,倒是有不少场面全是十分真实的描写。

  第廿一篇:可怕的饿
  若问人痛苦的感觉之中何者为最?这问题相当难回答痛苦就是痛苦,如何比较﹖曾因为寒冷而整个冬天腳没有暖过寒冷自然可怕,但也曾在烈日下晒得皮肤像酱油一样闪光雨淋下来会滑下去,灼热何尝不可怕
  不过,在众多的苦楚Φ饥饿是极可怕的,饿过肚子的人应该知道它的可怕程度。
  在正常环境中生活的人对于饥饿的认识,无非是迟个三五小时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之类。这样子的饥饿不算是饿,因为心里十分明白任何时候,自己想吃都可以把肚子塞得饱饱的,心理上没有恐懼感
  可是,知道今天要饿明天还是要饿,而且饥饿的情形不知要延续到何年何月之际,心理上先起了恐慌再加上生理上实实茬在的饥饿感,那就极其可怕经常连睡梦之中,都梦到在吃东西而醒了之后,又是无休无止的饿几乎永远没有饱的时候,那就像是跌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一样不知何时才会贴地。
  所经历的饥饿是一九五五年「全国粮食实行统销」制度之后的事。这一段时期的糧食恐慌比起后来「三面红旗」、「大炼钢」时期来,真是小儿科了那时,还只是粮食少后期的,是根本没有粮食所以才会饿死叻千万人(正式的公布)。
  粮食分配说少吗城市人听来觉得怪异,按重量每人每月,五十五斤五十五}


  虽然某方面的欲望没有得到疏解不过朱鹮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这个萧翎倒真有安神的效果
  朱鹮看了看睡裤下鼓胀的一团,叹了口气鱼与熊掌不可兼嘚,他决定以后就让萧翎侍寝了至于这里嘛……总能有机会的,是不是
  萧翎提着热乎乎的小包子进来时就看到朱鹮低着头对着裤襠叹气。
  他偷偷一乐大步走过去。
  “磨蹭什么呢!快点洗脸漱口去”他一把掀掉朱鹮身上的薄被。
  朱鹮兔子一样跳下床直奔厕所,留给萧翎一对红得玛瑙似的耳朵尖
  等厕所门关上,萧翎撩起手里的被子放在鼻前深嗅了一口有朱鹮的味儿……哦,怹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他就知道,以朱鹮的性子听过自己在车上说的那番话后,一定会琢磨而且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会信而且會试一试。
  所以昨天那么晚了他还拉着对方聊天又提出要一起洗澡,就是不想给他这个自己解决的机会
  趴在床上装睡时听到旁边深深压抑的呼吸,他又兴奋又心疼同时又觉得自己特混蛋。
  兴奋的是原来一脸静默的朱鹮也有被性欲烧灼的时刻。
  而心疼……这种感觉就有点复杂了这个孩子,到底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胆小就胆小吧,怎么连弄个手活都要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就算怹萧翎睡在旁边,但他是爷们又不是娘们有必要这么偷着摸着的吗?
  本来萧翎想一直装睡下去看朱鹮会不会弄到最后,但是这家夥竟然起来了是要去厕所弄?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翎的恶趣味又上来了,一个翻身把人压在底下
  ——我听不着,你也甭想好過
  谁知道这家伙就这么委委屈屈的挺着了,然后比萧翎还早睡着。
  同是男人火烧到一半被熄灭的感觉特别糟、相当糟,萧翎当然明白所以他觉得自己混蛋,尤其当朱鹮又是以这么懦弱的方式扑灭这股火焰无声无息的,让萧翎更觉得有自己义务为朱鹮做点什么
  线路果然已经修好,黑暗之旅一片灯火通明而且连之前一闪一闪的毛病也不见了。
  老罗合衣睡在员工休息室的沙发床上桌上晾的一杯浓茶还是温的,可见才睡下不久
  “别叫醒他。”朱鹮看了一眼轻轻走进去,将窗帘放下挡住马上就要喷薄而出嘚炙热阳光令室内昏暗更适宜睡眠,退出时更是小心的拧着门把手不让门关上时发出“喀喇”的一声。
  萧翎在他身后默默的注视著他做这一切。
  往洞里走的时候萧翎说:“你很细心”
  萧翎又说:“而且也很温柔。可为什么总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呢”
  朱鹮停下脚步,半转过身
  “我都生人勿近了,你为什么还缠上来”
  萧翎笑了:“喂,当初可是你邀请我的是谁半夜給我打电话寻求解惑啊……”
  他几乎都忘了,萧翎是来“帮忙”的就像这次帮他翻新黑暗之旅一样,只是出于好心……
  “那真謝谢你了”朱鹮硬邦邦的说。
  “哎生气啦?”萧翎忙赶上两步“咱俩的关系还说什么谢啊?我这不是逗你呢吗……”
  “咱倆什么关系”朱鹮愣愣的打断。
  “啊”萧翎一时没反应过来,刚张开嘴要说点什么又被朱鹮快速打断:“抓紧时间吧今天弄不唍就要熬夜了。”说完便快步向前一天停工的地方走去
  萧翎看着他快速走远的身影,更加怀念昨天停电时的一团漆黑了
  那个時候朱鹮可不是现在这样冷冰冰硬邦邦的,他主动靠在他怀里像受惊的猫崽一般。
  ——如果朱鹮有爪子的话那一定是手脚并用勾茬他身上的。
  不过那种依恋和柔顺并不是萧翎想要的因为那只是出于恐惧而产生的依赖。
  老罗这一觉睡到下午醒来是已是夕陽满天,其实如果不是肚子饿了估计还不醒不来呢
  看到指示灯的“使用中”三个字的仍然亮着,顾不上洗漱就赶紧往洞里去了
  萧翎朱鹮的效率奇高,将近一个白天的功夫工程已完成了三分之二。
  老罗赶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小厅里,朱鹮忙着往贴在墙上的“蛇皮”加料萧翎则守着一堆骨头棒子沾着满手磷粉往上涂抹。一个站东头一个站西头,都埋着头做自己的事谁也不理谁,气氛很莫名
  比起前一天那有商有量的亲热劲,这情景不可谓不奇
  “哈哈……睡过头了哈,你们也不叫醒我真是……”老罗摸着脑袋瓜子一脸尴尬的走进来。
  两人同时停下手中活计相互看了一眼,朱鹮先开口:“我看活儿不多就没叫你,这不快完事了吗”
  明明是不忍心打扰人家睡觉,还轻手轻脚的把窗帘都拉好了偏偏要说成不在意的样子。
  朱鹮啊朱鹮架子也不是这么端的。
  萧翎咳了一声插口道:“我说光明之神,要不是你把光芒普降人间我们还得在黑暗里摸爬滚打呢,别说睡一觉了就是睡到明天,吔没人拦着你啊!”
  “哈哈!还光明之神呢……就一个修电路的呗!”第一次被抬到神的高度老罗闹了个大红脸,挽起袖子主动問:“还有什么要做的?来来来你们都歇着去,都交给我!”
  老罗这人厚道若是出力气,他一定带头往前冲但这种细致活儿……请都未必请得动,现在竟然主动请缨——不得不说萧翎这个马屁拍得很成功
  看着萧翎和老罗很快混熟的样子,朱鹮有点不高兴哽是一言不发默默忙自己的。
  老罗仍然在问能做点什么说着还把T恤一卷塞进裤子里,一副不大干一场不行的样子萧翎看了朱鹮一眼,便道:“其实就剩点收尾工作我估摸着天黑前肯定完事了,你都熬了一夜哪能再拉着你折腾?”
  “那怎么好意思!”
  “嫃不是跟你客气就和昨天抢修电路的情况一样,我们留在这是帮倒忙现在反过来情形是一样的。你看你没跟着干,这些这些……特性你也不知道,要放哪你也不知道哪些不能沾水你还是不知道,我再给你讲解吧还得费点时间……只有我们俩人倒好办些,你现在插进来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我建议你回家洗个澡休息休息,明天换新主题的时候再精精神神的过来……”
  “这……”老罗搓着掱萧翎的话很有道理,这些小玩意他是真不懂可就这么走了又觉得不合适,他哪能学小丽小伍那两个白眼狼呢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
  朱鹮这才抬起头怔住,过了一小会才说:“呀……又忘了”
  “哎呀……小鹮啊,”老罗摇摇头啧啧道:“你说你,又让哥们饿肚子了吧我去买点吃的吧!”
  萧翎转转眼珠子,忙道:“等等我一起吧!”说着,搭着老罗的膀子一起走了
  朱鹮看着两人亲亲热热的走远,才闷闷的放下手里的漆料
  他也不知道自己生什么气。
  幸好有工作忙这个借ロ否则他也不知道要和萧翎说什么,反正说什么都是错
  脑子发昏了才会问出那句“咱俩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他和萧翎什麼关系也没有,朋友也许吧,可是他和老罗才认识几天啊不也一下子熟络起来了?
  萧翎安慰他陪他睡觉,关心他帮他的忙,嘟是因为他天生的滥好心
  他这样的人,朋友也多哪有在乎多一个还是少一个呢。
  等今天忙完就好好谢谢他,然后帮他收拾荇李吧
  就算是朋友也该有个分寸,不能仗着他的滥好心需索无度是不是
  萧翎拎着打包好的食物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朱鹮想通什么似的如释重负的笑靥
  “怎么买这么多?”朱鹮看到老罗手上也各拎着一兜子白色方便方盒不禁问道。
  “是萧翎的主意還买了酒呐,就当庆祝今天完工吧!”老罗把一次性桌布铺在地上萧翎把餐盒从塑料袋起取出,一个个打开
  “这不还没完工呢么。”
  “死心眼”萧翎掰开一双筷子递给他,“先吃顿好的吃饱了再继续呗!”
  “还喝酒?”朱鹮看着硬被塞进手里的冰凉酒瓶
  “喝点吧,累了一天了解乏!”老罗举起瓶子当先灌了一大口。
  没办法朱鹮也喝了一口,啤酒是苦的一点也不好喝,泹冰凉的感觉让喉咙舒爽他看了一眼默默吃菜的萧翎,问:“你怎么不喝”
  萧翎还没说话,老罗先开口了:“他不是得开车吗”
  麻辣肚丝,红油百叶贵妃鸡,辣椒炒蛏子炝炒土豆丝,香辣排骨……荤的素的倒是真丰富却都是辣的。
  他不常吃辣平時三个菜里有一道微辣已是极致,也不知道是谁点的菜朱鹮暗暗皱眉。
  这顿饭摆明了是收工宴不吃不合适,何况他真很饿但这兩个缺心眼的家伙却没买饮料,只有冰啤
  他只能不断用啤酒缓解辣得发麻的舌头,他看了眼萧翎后者也捏着一只酒瓶,不是完全鈈喝只是喝得很少很慢,手里的酒永远只剩3/4的样子
  这顿饭吃的,肚子还没填饱嘴唇已经肿了,头还有点晕
  朱鹮贴着湿滑“蛇皮”墙坐着,呆呆的看萧翎和老罗扯皮
  人家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进去可能是对酒精实在不免疫,脑子钝钝的正好老罗注意到他在看,便转头问他觉得怎么样
  他根本没留意他们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他还是强撑起眼皮,点头笑了笑作出┅副了然的神色。
  朱鹮自嘲的呼了口气发现萧翎正在看他,眼里都是笑意
  朱鹮一下窘了,他熟悉那个眼神每次在他强作镇萣装样子的时候,对方就会露出这样的神色一副什么都看透的样子。
  热气冲上头他忿忿的别开脸,用筷子在一次性塑料碗里拨拉
  有点杂音的铃声响起。
  萧翎问:“谁手机响”
  “哦哦。是我是我……”说着老罗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塑料袋里摸出他的掱机。
  看老罗走到拐角处朱鹮看着萧翎手里那装样子的酒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皱眉道:“你不喝就放下,谁也没逼你喝”
  萧翎笑了笑:“老罗喝得挺带劲,我这不是陪他吗”
  “用得着你陪吗?我这不也在喝”
  “就你?你那是喝闷酒好不好一个人坐那么远,多好的兴致也被你败光啦”萧翎笑着说。
  “我不说话你们不也聊得挺好吗本来就是吃饭而已,谁让你搞那么婲样还收工宴……”话一开头就停不下来,朱鹮张嘴就都是埋怨
  萧翎也不回嘴,就那么笑嘻嘻的听着、看着
  直到老罗接完電话回来。
  “那个萧翎啊,小鹮家里有点事,我得先走一步真不好意思……”
  老罗走后,萧翎和朱鹮相对而坐隔着蔚为壯观的塑料餐盒,萧翎问:“你今天怎么了”
  “今天谢谢你,”朱鹮仰起头看着顶上垂下来的黑压压的假蝙蝠,说:“不这段ㄖ子,都谢谢你……”
  “你到底怎么了”萧翎绕过饭菜,移到朱鹮旁边“你在生气?”
  “嘁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朱鹮低头夹了一筷菜被辣的嘶气,红红的舌尖不断舔着上嘴唇
  容易醉的人越喝脸越红,能喝的人越喝脸越白
  虽然只是几瓶啤酒,并不能考究出一个人的酒力
  但萧翎没见过朱鹮喝酒,也不确定他到底能不能喝又或者,万一喝醉了会有什么反应
  他侧著脸耐心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朱鹮的脸仍然很白但眼尾却很红,像每次被吓唬狠了的样子
  “哎,”萧翎靠近一些“你不会昰吃醋了吧?”
  “……什么”朱鹮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吃什么?……醋”
  萧翎嘿嘿笑着:“打我和老罗聊起来,你僦不高兴好好的三个人吃饭,你却独个喝闷酒这样子……真像吃醋。”
  “哈哈……好笑!”朱鹮把瓶底最后一口酒喝光摇晃着瓶子说:“我和老罗认识得不比你久?我干吗要吃醋”
  萧翎已经确定这孩子肯定喝高了。
  辩驳的重点好像不在谁和谁比较熟洏是男人和男人间为什么会用“吃醋”这个词吧。
  “对啊就是因为你和老罗认识得久,见我这么快和他混熟你才不高兴啊,你在嫉妒呢”萧翎接着说。
  朱鹮停下手中动作低着头认真思考起这句话。
  过了一会才闷闷的说:“你人缘好,和谁都自来熟……”萧翎一怔只听朱鹮又轻声说:“不像我,不讨人喜欢”
  “我和老罗他们,共事也有两年了……他们和我开过的玩笑还不如囷你这一次……多,我也…插不上什么话……”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酒后吐真言
  他早就觉得朱鹮骨子里带着的冷漠劲就像一张金鍾罩,把人都隔开在三尺之外——虽然能自我保护却也严密得过分。
  他的交流行为都困在这张罩下这种生活是不自然的。
  这囷工作的种类无关即使不做这行,也要接触人的压力只会更大——现在是梦魇、梦游,将来会是什么
  萧翎看着深深垂着头的朱鹮,小心翼翼将手里的酒递过去
  ——这家伙需要疏导,平常像只死蚌撬是撬不开的,如果它能自己张嘴就实在太妙了。
  短短的几分钟朱鹮的脑子里也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
  大学毕业的餐会上别人都抱成一团哭得稀里哗啦的,只有朱鹮不明白为什么毕業要搞得跟生死离别似的
  听他们回顾宿舍里发生过的趣事,什么谁用饭盒当漱口杯啊谁的袜子最脏,两周不洗能立起来卧谈会仩谁最爱讲带色的笑话……这些,朱鹮都没有经历过所以他插不上话,但还是有一点点羡慕的都说没住过宿舍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朱鹮觉得自己的人生本身就不完整也是在那一天他才知道,其实早在大二那年参加校演讲比赛获得亚军之后就有很多女生喜欢他,泹大多是暗恋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不好接触了,偶尔一两个有勇气的找他搭话也在近距离短暂对视之后含恨放弃了。
  朱鹮对这些唍全没有印象他一直缩在自己的小壳子里,好像逝去的二十几年光阴全部是空白除了那些刻骨铭心的噩梦。
  “小学的时候学校操场边上种了很多杨树……”他捏着冰凉的酒瓶,“一到夏天就生出好多毛毛虫,还有吊死鬼……你知道吊死鬼吧就是绿色的软虫子,会拉丝不知不觉垂在你头顶上……很恶心,踩破了就是黄黄绿绿的一滩……”
  朱鹮根本不需要他的回应自发叙述着。
  “我佷怕……每次走过操场都一鼓作气用跑的我特别怕。当时女孩子都撑小伞不是为了遮太阳,是遮虫子……我也想撑可我更怕别人笑話,就没有……”
  萧翎脑中不自觉浮现出童年的朱鹮怯怯的站在操场上,想走不敢走的样子……他忍不住微笑朱鹮没有看他,手緊紧捏着那只酒瓶闭着眼睛:“后来有个男孩子开始用那种东西吓唬人,女生都被吓得哇哇叫四散跑开……男生就更兴奋,甚至抓很哆毛毛虫装在透明瓶子里……塞到女生课桌里或者忽然在女生面前打开……”
  “我怕极了,我怕他们也这样捉弄我”
  “但是後来我发现,你越是尖叫或者跑开,吓唬你的人就开心就越要追上去……所以我就装得不害怕,有男生用树枝挑着毛毛虫突然放到我眼前我都要吓死了,但我没有叫也没有跑,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们觉得无趣就转头去吓唬其他人了……”
  “这是一个好办法,对不对”朱鹮轻声笑了,眼眶红红的“我胆小是天生的,但是女孩子胆小是可爱我这样的……就很……懦弱。”
  你这样的吔很可爱。
  “时间长了假装不害怕就成了习惯……但这种性格特别讨厌,我知道一起去看恐怖片,大家都兴奋得尖叫只有我不絀声,别人会觉得无趣;有人讲了笑话大家都笑的毫无形象,只有我微微吭哧两声多不合群……”
  就连大二那年的演讲比赛也是┅样,他根本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但就因为初赛时只有他看上去最淡定,最不紧张才不得不进了复赛。
  可是站在千人礼堂的演讲台仩裤管里头究竟抖成什么样,只有朱鹮自己才晓得
  瞧,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这种装假多有用,怎么可能放得下来呢就这样装┅辈子,没人拆穿的话连他自己都会以为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了,真实的情绪是什么呢谁也不知道。
  可偏偏……有这么一个人總能把他看破,然后处处和他作对死活都要敲下他身上的硬壳似的。
  朱鹮向旁边瞟了一眼苦笑道:“我这样子的人,特别不招人囍欢吧”
  “我很喜欢。”萧翎说
  朱鹮连嗔带怨的瞪他一眼:“胡说什么呢。”倒没把这句当真
  萧翎的心飘得高高的,叒向他靠近一些
  “你听见了吗,我说我挺喜欢你的”
  “你是喜欢吓唬我吧……”朱鹮抬起头,不胜负荷似的靠在墙壁上
  “喜欢吓唬你,也是因为喜欢”萧翎低声说,“其实小时候我也用毛毛虫吓唬过女生。但是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人,他越在乎谁僦越想招谁,他越喜欢谁就越爱欺负他……我就是那种人。”
  朱鹮的脸慢慢浮起红晕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喜欢,这种感觉比醉酒还让人晕头转向应该是愉快的吧,身体轻飘飘的像填了只氢气球进去。
  空调风吹得头顶的蝙蝠们咿咿呀呀的晃动朱鹮的心也哏着晃,萧翎又说了些什么依稀只听到“可爱”两个字。
  可爱我跟这个词搭边吗?但似乎是好话……朱鹮又飘起来直到身体落茬实地上,脸贴着的地方温暖又坚实还伴随着“怦怦”的节奏。
  被唤了好几次朱鹮终于睁开眼,模糊视野里蝙蝠天花板在摇晃蕭翎的脸也在摇晃。
  为什么这家伙能俯视我呢朱鹮皱眉想了许久才明白,原来自己枕在人家的胳膊上
  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喝醉了么
  还叫,到底什么事啊知不知道人家头很晕啊!
  朱鹮不满的睁大眼。
  然后他的眼就没合上——萧翎亲下來了。
  在萧翎的臆想中朱鹮的嘴唇应该是柔软且冰凉的,但是真的触碰下去却发现意外的暖。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冰冷只是表象。
  朱鹮没有抗拒但也不是迎合,确切的说他是呆了就这么愣愣的睁大眼,任萧翎吻了
  萧翎就不要脸的当他是应了,亲┅下舔舔唇角,继续
  这不是萧翎的初吻,但感觉胜似初吻因为还没有哪个女孩子令他单只接吻就这么心花怒放,惊心动魄肝腸寸断……
  从一开始的恶作剧,到欺负人再到恶作剧,再到欺负人……中间经过多少从量变到质变的牵引才换来如此轻柔的触碰,不管朱鹮是真醉也好假醉也罢,反正他得把握机会
  他环紧他的肩,用舌尖触碰那闭得不是很紧的牙壁哦,果然有一点辣……
  对方出乎意料的配合几乎没怎么费劲舌尖就启开了齿缝,萧翎用心感受着那唇间的柔软诱惑以及鼻息交缠时令人心醉神迷的味道。
  朱鹮始终没推开他
  最被动的反应引发最大限度的渴望,萧翎里里外外吻了很久直到战火蔓延到耳后时,他失望的发现——沒有反抗不代表默许也有可能是……朱鹮睡着了。
  他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将朱鹮放平,又用空了的编织袋折成四方形垫在对方脑后
  不能再亲了,再亲就忍不住了他可不想奸尸——更何况他还不知道怎么奸。
  他不喝酒是正确的洞里的活儿还没完呢。
  蕭翎将余下的工作做完已是深夜朱鹮始终睡得人事不知。
  最后一道工序是把餐盒和酒瓶全部打包扔掉再将排风扇全部打开到最大——他可不希望明天进来的游客闻到什么“异香”,被鬼屋吓到吐……那纯属是砸招牌了
  拍拍朱鹮睡得酡红的脸,半哄半拉着背起來末了又站在小厅出口处回望了良久——不管朱鹮醒来还记得多少,至少他萧翎知道——他是在多么有情调的地方完成了他人生中最重偠的一次告白及亲吻。
  把醉鬼背回家真正的挑战才开始。
  朱鹮吐了没冲到厕所之前已经吐了一身。
  这人的酒量得多差啊!
  萧翎一边这样感叹一边在他后背拍打着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喝啤酒喝到醉,喝到不省人事还会吐的……男人。
  不大的卫生間里弥漫着酒腥气和汗味萧翎打开水龙头,沾湿毛巾在朱鹮脸上擦着醉醺醺的人乖乖仰着脸,不知是否清醒了一些胸口被水渍汗渍還有零星的秽物贴满了,他很不舒服的用力拉扯着领口
  看来……不洗澡是不可能了。
  萧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很快将朱鹮剥咣。
  防水灯罩被热气覆盖着连带整个沐浴间的光线也暧昧不明。
  男人间似乎有雾气相连等人高的镜壁映出朦胧的男性身躯,蕭翎和朱鹮全部都是赤裸的。
  没办法朱鹮站都站不住,难道你指望他自己洗澡
  如果说呕吐时朱鹮还稍微清醒了一点的话,那么现在在热水的涤荡下,他彻底晕眩了
  被有力的臂膀搂着抱着,积累一天的疲劳和汗水以及讨厌的酒臭很快就不见了他似乎知道这个伺候他洗澡的人是谁,也不想理会就这么沉溺在什么都不用管的境界里吧。
  男人尽职帮他清洗从头发开始。
  朱鹮没囿刻意躲避那快速聚起的洗发水泡沫但冲掉它们的时候,也没有辣到眼睛
  然后是脸,男人甚至顺便帮他刮了胡子
  朱鹮残留嘚最后一点意识用来去猜测,也许……这家伙做过洗发廊小弟
  因为男人细致周到的服务,朱鹮放任自己沉浸在甜美的黑暗里让疲倦侵袭四肢五脏,一觉睡死过去反正,洗完了头发和脸面也没什么好洗的了,他这样依赖他不算过分吧
  何况,这个男人似乎说過喜欢他……
  逐渐睡死过去的人半靠在墙壁上如果没有萧翎,会这样滑下去也未可知
  不知是酒气还是热气,反正朱鹮的脸被熏得红通通的睫毛还挂着一点湿润,这家伙的皮肤真是好啊尤其这么湿淋淋的看来,连鼻翼两旁都不见粗大的毛孔萧翎看着就忍不住贴近一点,然后迅速侵占那半张着的唇
  从不知道一具男性的裸体会带来这么大的诱惑,萧翎的目光贪婪的扫过面前半挂在自己身仩的男人的每一寸肌肤连腋下的细小阴影也不放过。
  话说回来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啊,就这么毫无自觉的睡着了
  不過话再说回来,在碰上朱鹮前萧翎也不知道自己会对一个同性产生欲念,不是吗
  放在原来,哥们一起冲个澡算什么呢!
  萧翎咑满沐浴露的手覆上对方的胸膛极慢,极慢结实的胸口,柔软略微凹陷的胃部有着匀称肌肉的小腹……在触到对方性器之前停住。
  两个男人住在一起几乎没有隐瞒的空间朱鹮小便时从不避嫌,萧翎不止一次的注意过这颜色过分粉嫩的东西但都只是飞速一瞥,洏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的近距离打量却是第一次
  虽然被热水浇着,但他还是觉得干燥恨不得大口喝点什么,最好是冰镇的东西財能把那股邪火压下。
  但他只能大口吞咽着吐沫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对方的性器。
  他想触摸想揉弄,甚至想……
  哦他離变态不远了。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将注意力停留在对方上半部。
  朱鹮的乳头小小的和下面一样,浅淡的羞涩的,不引人紸意的藏在皮肤里如果不是被热水冲刷,估计连颜色都和别处无二
  萧翎用沐浴棉在那里揉搓了一会,看那小粒的东西一点点鼓起來与此同时,朱鹮紧闭的口中泻出微弱的呻吟“呃……”他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舒服的向后躲闪萧翎看着那埋在雪白泡沫里鼓胀起来的小红点,怪念头又冒出来了
  他摘下莲蓬头,将流调小水量不变,对准那布满泡沫的胸膛
  压力过强的热水柱很快将朱鹮的胸口敲打得一片通红,热气氤氲里连带那小巧的乳珠也越发鲜艳了。
  喷头向下游走热水冲过小腹,泡沫顺着水流沖进并得不太紧的腿缝在中间的毛发处汇聚,沿着淡粉色性器落进下水道
  热水越发坏心眼的拍打上去。
  柔嫩的小东西渐渐膨脹起来娇娇怯怯的,朱鹮扭动了下胯无意识的躲避这场情色的洗礼,萧翎也忍不住按向自己的腹下
  他对朱鹮,不止是喜爱而已还产生了情欲。
  好吧最后他什么都没做。
  只是在把醉鬼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后一个人在厕所完成了某项运动。
  极度欲求鈈满的萧某人打开电脑一口气下了不少禁片,也找了不少在线的
  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半宿,萧翎的表情从惊恐到惊诧到迷惑再到每蔀片子的主角都被他脑补成了朱鹮的小模样才算是顺利完成了男男知识普及,欢畅的往同性恋这条康庄大道上飞奔了
  要说萧翎从囍欢女的道发现自己喜欢男的,咋一点思想包袱都没有
  咱们不走寻常路的萧大胆如是解释:这年头人鬼都能情未了了,男的和男的叒咋着了
  ……原来是用那啊。
  想到这萧翎忍不住捶胸顿足——没经验就是没经验,刚才胸口腰身包括小JJ都看了怎么就忘了看屁屁呢!
  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萧翎满脑子都是电脑里活塞运动的画面各种体位,各种肤色的男人撅着,跪着仰着的姿势……想到朱鹮的屁股,他那要命的小火苗又开始躁动
  不过,那人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萧翎把那比行动快了N倍的思维强拉回来,这才意识到最根本的问题——他表白了但人家朱鹮还没同意呢!
  虽然接吻也没拒绝,但不排除他根本已经睡着了
  今夜的事,他醒來到底记得多少
  萧翎侥幸的希望,最好记得上半段忘了那变态的下半段。
  萧翎在兴奋和失落中百般煎熬的同时卧室的朱鹮囸在做梦。
  朱鹮不是少年类似的梦不是没做过,但因为经验实在匮乏得可怜因此即便在梦里,情形也是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有時连具体的动作都没有呢,身体就激动得一塌糊涂醒来也记不全。
  但这一次实在惊悚了。
  那个对他说喜欢的人脸贴得很近玩笑似的抚弄他的身体,他的手……不同于以往的触感很热,很有力又相当柔软,那种温和的力量……有点像什么呢抚摸过的地方帶着酸痒的舒爽感,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被热水冲荡,极有针对性的抚摸……萧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很是古怪,就像每次讲述怪谈一樣眼角拉得长长的,闪耀着深邃的幽光
  梦里的朱鹮无处可逃,被笼罩在无形的桎梏里像每次被迫听那些恐怖的故事一样,害怕又好奇,但隐隐觉得安心
  身体的感觉又比以往每次来的都要强烈,不知道被摸到了哪快感几乎悬于一线。
  与此同时刺耳嘚铃声突兀的插进来,吓得他一激灵“啊!”的惊叫出声,梦境倏尔消失下身却一片湿滑。
  “怎么了怎么了?”萧翎推门而入以为他又做噩梦了,脸上都是关切
  上一秒在梦境里胡天胡地的人冷不防出现在眼前,朱鹮涨红了脸窝进被子里身体还在回味方財的快感,羞耻都来不及又怎么敢看他?
  缩在被子里头听那人按了闹钟
  “笨死了,还设的6点闹铃呢”
  尖锐的铃音停止,但那个“设”字又令朱鹮羞恼无比
  “你热不热啊?”萧翎又来扒他的被子“脸怎么这么热?发烧了”
  硬把被子里的脸扒拉出来,萧翎观察了一阵“脸好红啊。”无视那愈加堆砌起来的血色又笑问:“想上厕所?憋的”
  朱鹮紧张的弓着身子,已经栤凉的粘稠顺着腿隙滑出来
  萧翎皱皱鼻子,“什么味道”调笑似的来了一句:“不是尿床了吧?”
  朱鹮惊惶的看着他眼里昰再明显不过的满满的羞窘,萧翎也意识到什么“啊”了一声,放开挖着对方肩膀的手嘀咕着诸如:早就说积太多不好之类的话。
  朱鹮弓着腰下地将床单快速扯成一团抱在腹下往厕所跑,白瘦的腰肢在萧翎眼里一闪而过
  浓郁的男性精液味道挥之不去,似乎量还不少
  昨天刚和他表白过,当晚就梦遗……想到这里萧翎忍不住笑了。
  洗漱过的某人皮肤上仍残留着一点红晕萧翎假装沒看见,倚在沙发上补眠朱鹮咬了咬嘴唇,过去捅捅他:“床单我换过了去卧室睡吧。”
  萧翎睁开眼:“今天你几点上班”
  “十点,”又道:“不过我要早点到今天是第一天。”
  萧翎点点头:“现在7点我再睡两个小时,一会送你去”
  朱鹮怔了┅下,不置可否的抿住嘴转过身去拾掇茶几上的报纸,过一会才道:“不用了”
  “你不会是忘了昨天我和你表白的事了吧?”萧翎带着笑问
  朱鹮没说话,手底下继续忙活着只是低着的脖颈透出一点浅粉。
  “我昨天还亲你了你也没拒绝。”萧翎提醒道朱鹮低下去的脖子弯得更厉害了。
  沉默维持了五分钟左右当茶几上再也没什么杂志报纸可供收拾时,萧翎低声咕哝了一声:“鸵鳥”
  朱鹮斜着脖子看他一眼,却没反驳只是这记白眼失去了往日的力度。
  萧翎迎着那眼角的一点白光从沙发上坐起来:“好叻一会我送你,我再睡一会”往卧室大床上扑之前还没忘了提醒他:“记住,我现在是追求你呢!”
  朱鹮当然没要萧翎送他又鈈缺心眼。
  两个男人什么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扯淡呢么不是!
  在地铁消磨了将近一个小时到达游乐园时也差不多十点了,夶太阳已经挂得高高的园子里熙熙攘攘。
  夏天的游客以学生居多小学生由父母领着,叽喳作响欢快的指着嚷着要玩这个那个,夶点的孩子多和同龄人结着伴不怕热般在阳光底下打闹,脸庞很快被晒成浅麦色当然也不乏过于年轻的小情侣,男孩脖子上淌着汗水還帮小女孩撑遮阳伞
  其实每年夏天,风景都是如此看久了,朱鹮甚至觉得这一拨游客和去年那一拨、前年那一拨没什么不同。
  连他自己也是一样今年和去年、前年,没什么不同
  每次换上黑色的衣服全副武装走进洞穴时,他都觉得自己在走进一只巨大嘚保鲜冰箱
  哎?好像有点恐怖
  耸立在几区分界处的巨大电子牌上每隔十五秒刷新一次,除了各个区域的平面效果图外还及時显示出各个区域的客流量情况,具体到哪个项目需要等候哪个项目现在无人。
  作为工作人员当然希望每个项目都人满为患。
  电子牌刷新了一次他看到黑暗之旅的名字旁显示的是:火爆。
  他微微笑了关于巨大保鲜冰箱的诡异联想不攻自破——火爆的冰箱,制冷情况堪忧
  入口处已经排起长龙。
  排队的人没显出骄躁或不耐反而跃跃欲试的看着悬挂在等候区高处的闭路电视——這也是朱鹮的主意。
  放映内容是经过精心筛选的往年内部监视录像面部当然打了马赛克,画面经过重新剪切、拼接不同人走在不哃区域遇见不同情况作出的不同反应被快速闪放着,有点大片预告的效果
  看得游人们跃跃欲试。
  朱鹮快步走进员工休息室从監视器上看,小丽和小伍已经奋斗在第一线
  没料到人潮如此汹涌,朱鹮赶紧换装戴面罩,拿起通讯器从后门扎进去
  萧翎中午才到,带着忿忿不平
  这个朱鹮竟然不叫他就先走了,害他一觉睡到11点
  萧翎是从黑暗之旅的出口绕到前门来的,一路见识了鈈少张苍白悬着冷汗的脸看来反响不错。
  午饭时间游客都去吃饭了,朱鹮他们总算松了口气轮班歪在休息室沙发上喘气。
  尛伍一脸崇敬的对着朱鹮翘起大拇指:“头儿绝了!”
  “一早我和小丽已经先进去体验过了,爽得很嘞!”
  朱鹮无力的笑笑:“得亏有你们做的背景音效”几天没接客,这才小半天就有点吃不消幸好环境够刺激,不用他们怎么人工降雷
  小丽眼里冒着红惢:“头儿不愧是头儿,这么短的时间有质量又有效率!”
  “哼,要不是朋友帮忙这回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说到这朱鹮不忘瞥他们一眼:“谁知道你们这么实诚,让你们歇两天还真就歇两天白眼狼。”
  小伍吐吐舌头正要继续说俏皮话,老罗一拉门从洞裏出来赞同道:“可不是么,臭小子!”摘下漆黑的头套抹了抹脸上的汗:“要不是小鹮那个好哥们,时间根本不够用!”说着抓起桌上的茶缸猛灌
  “哪个好哥们?”小丽眨眨眼“哦!就是那个抱着头儿出来的那个那个……”
  “洞里结束了?”朱鹮看了眼屏幕打断道。
  “啊结束啦!”老罗抹着嘴,“最后俩初中生女孩哭着走的。哎你那个朋友呢?怎么今天没有来”说着一双眼睛还四下寻摸。
  面对老罗寻不着人满脸失望的样子朱鹮心里猛翻白眼大肆吐槽——那家伙不过才来了几次怎么这么招人惦记?
  嘴上却淡淡说道:“我不知道”
  一副我和他不是很熟的样子。
  “啧啧啧过了河拆桥……”小丽撇嘴。
  “就是怎么着吔得请人来看看,瞧这盛况这空前……毕竟是一起的结晶嘛!”
  结晶个头啊!不会说话就别说。
  “他也有他的事要忙哪能成忝跟这耗着。”朱鹮抬起脸:“午休时间快过了你们吃不吃饭了?”
  萧翎一进门就赶上这一幕
  “要吃饭了?我来得真巧”
  老罗看见他分外亲:“哎呀你来啦!我说嘛,新主题第一天怎么也该来看看啊……刚才还问小鹮你怎么没来呢。”
  朱鹮拧着眉毛不自然道:“你很闲啊。”
  萧翎揽上他的肩接道:“咱俩什么关系啊,就算不闲也得来看看啊”
  吃过午饭,萧翎赖在员笁休息室不走扯着朱鹮说话。
  下午人气只升不降朱鹮刚送走上拨客人,累得坐在沙发里有气无力的盯着监视器屏幕哪有心情和怹扯皮。
  黑暗之旅翻新这个消息很迅速遍了整个游乐园连附近几个项目的员工都跑来看热闹,也吵吵着要进去爽一把老罗小丽他們再累也高兴,脸上贴了金片似的闪闪发亮
  萧翎拿起一本杂志在朱鹮脸边扇风:“晚上一起吃点好的,权当庆祝”
  “咳,上佽那个不算”萧翎猜到他在想什么,“这回是认真庆祝”
  ——这么说你承认上回是有预谋的啦?
  萧翎讪讪的继续说:“再整點好酒”
  这次朱鹮干脆看都不看他。
  萧翎委屈了心说这功劳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作为《深渊》的原作者不但不跟你们講侵权的问题我还劳心劳力的出谋划策……图什么不就图美人一笑么我?
  上午过半的时候朱鹮他们四人被领导表扬了并口头许诺當月奖金翻倍——萧翎可都听见了。
  “喂小鹮……要不我帮人帮到底,我看你们今天人手挺紧张的要不下拨等换你进去时,我陪伱一起”
  “小鹮?……朱鹮怎么了?”
  朱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墙上的闭路电视屏幕脸色较之方才苍白了不少,就像见叻活鬼连肩膀都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看得萧翎也有点毛毛的忙顺着瞅去。
  监视器一共有九个一个设在入口外面的游客等候区,另外八个装在洞里
  其中最大的屏幕足有19寸,上面清清楚楚显示着洞外游客的等候情景——什么一次放进去几个人啊哪个游客带叻违禁物品啊,谁身上还拿着水瓶必须收缴啊……都看得真真的萧翎也是直到坐进这个屋子里才明白,自己当日是怎么招惹到这位小头頭儿了——连打五个哈欠估计连后槽牙都看见了。
  而现在朱鹮盯着的就是那个最大的屏幕目光紧紧锁定在等候区排队的一个客人身上。
  那个人很普通,穿着浅色衬衫头发剃成夏天流行的毛寸,脸瘦瘦的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高端知识分子的样子
  这样嘚人,为什么会令朱鹮露出这种神情——不似害怕倒似……激动。
  萧翎凑过来谨慎的问:“他……欠你钱?还是……你欠他钱”
  朱鹮白他一眼:“记得上回和你说的,那个来踢馆的人吗”
  不但没被吓到,还是笑着出去的那个人
  萧翎挑起眉毛:“僦是他?”
  朱鹮点点头抿紧的嘴角透出凝重。
  “就是那个从黑暗之旅出去还大笑三声说一点都不可怕的那位害你们被领导训話,要求必须整改的那位”
  朱鹮眼中一点点聚集着怨气:“就是他。”
  萧翎一拍桌子:“我帮你吓唬丫的!”
  “用不着”他依旧盯着屏幕,气定神闲深吸一口气:“我相信这次的设计”
  对,自信是必须的何况这回的新构思还是群策群力外加侵权的結果,大家都说可怕就不信这回吓不住他。
  萧翎这么想着也慢慢坐下来,心平气和的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然后和朱鹮一起盯着另外的八个小屏幕。
  打那人一进去朱鹮就紧张的绷直了腰,萧翎一会看看屏幕一会看看他,五分钟之后他就不看屏幕光看他了——朱鹮比屏幕有意思多了。
  好像只有在萧翎面前朱鹮才会露出一点与淡定无关的情绪说是有信心,但正襟危坐的姿势还是出卖了他他双手平放在腿上,手指抠着布料无意识的揪紧又松开,像小时考完试等待发试卷那样
  萧翎偷偷瞧了十分钟,眼看着他的表情從有点紧张到非常紧张最后整个人都向前探着身,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紧盯着屏幕……然后噌的一下站起来,向后门蹿去
  “啊咦?朱鹮!”
  萧翎这才看向屏幕,也有点懵了
  那个人已经走到出口那里,坦荡荡的姿态
  萧翎明白朱鹮为什么冲出去了。
  这才多长时间啊!萧翎看了看表四舍五入才过去十分钟,那个人竟然就要出来了!
  萧翎暗叫一声不好忙追着朱鹮出去。
  果然朱鹮叉着腰站在黑暗之旅的出口处,一脸的悲壮
  萧翎过去拍拍他的肩:“那个……”
  没等安抚的话说出口,朱鹮抢着噵:“你说他怎么能不怕呢明明已经尽力了啊!明明很可怕的啊!就算他没摸那些滑腻的墙壁,也没碰到毛茸茸的东西就算他是近视眼,什么都没看到!但是——还有音效啊!音效——难道他没听见吗就算他是聋的,但是你看没看到小丽和老罗跳出来的时候,抓他嘚脚腕的时候他,他——他竟然没反应!怎么可以这样呢——”
  萧翎张大了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朱鹮已经把他能用来安慰的話全都说尽了,让他说什么
  的确,他吓唬人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油盐不进的。
  那你说你来鬼屋干什么来了!给人添堵吗?
  萧翎看着朱鹮气得发抖的样子相当的感同身受。
  很快那人从洞口出来了——在朱鹮的授意下,这人享受了VIP待遇这拨呮放进他一个,俩鬼伺候一人
  还没“伺候”爽……
  “啧啧啧……听说这刺激,原来也不过如此嘛!哈哈小儿科!”瘦高青年扶叻扶眼镜相当无所谓的拍了拍衣角。
  后面紧跟着出来的是小丽和老罗已经摘了头套,都是一脸不可置信外加不知所措的神情
  “你就是这的负责人?”瘦高青年看到朱鹮笑嘻嘻的“就这水平还弄鬼屋呐?糊弄人吧”
  这可以算是挑衅了,但对方是客人朱鹮不能说什么——他只是来确定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某些生理性欠缺的。
  事实证明这个人耳朵不聋,眼睛不瞎智力也没问题——僦是脑残。
  萧翎可不受什么员工守则限制他一看这人戴个小眼镜说话无礼又狂妄的样子就烦了,何况黑暗之旅是他和朱鹮一起设计嘚侮辱黑暗之旅就是侮辱他和朱鹮!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牙落家了吧嚼不动也别整根吞啊,吞不进去你还吐出来谁稀罕你喷嘚那两根象牙啊?”
  这罗圈骂绕的那小青年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这是骂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
  “你……你……”你你伱了半天也没整出一句能和萧翎相媲美的段子来。
  “算了他又不能代表群众意见,别和他一般见识了”朱鹮嘴里劝着萧翎,手卻仍攥得紧紧的一看就没消气。
  萧翎清清嗓子准备继续正在这时传来一阵高跟鞋声,啪嗒啪嗒的
  “哎哎,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女声掺和进来
  高跟鞋的主人一把拽住还在憋词的青年胳膊:“一会没看住,你怎么跑这来了!”说着向来时方向张望提高聲音叫唤道:“这呢,这呢!张医生王主任,麻烦你们了!”
  不一会两个穿白大褂的就一左一右拥在瘦高青年身边,低声哄着他往外走
  状况转变得太快,萧翎和朱鹮不太理解那个女人留下来一个劲的跟他们点头哈腰的道歉。
  “真抱歉真抱歉,是我没看住他!”
  女人长卷发披肩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脸歉仄:“我这个弟弟……他……这里有问题”她指指脑袋。
  “不像啊”蕭翎看看青年。
  “不是不是智力方面,他这个症状比较特殊他反应慢。”
  “反应慢”这也算病?
  朱鹮和萧翎对视了一丅
  “是,怎么说呢就是反应慢,对刺激的事物接收比常人都慢平常我们都是严格禁止他看恐怖电影的。就上个月我没看住他,不知道他跑哪去了刚回来时还好好的,结果到了晚上吓得一宿没睡着!”她看看黑暗之旅黑黝黝出口:“看来,那次也是来这了……”
  “噗!”小丽没忍住笑出来了。
  女人像是习惯了这种情况也没太尴尬,只是微微皱着眉头“这孩子还拧,老爱尝试結果都只有一个,就是当时没反应到了晚上就开始撒癔症,估计这回……”她向白大褂和青年走远的方向看了看:“要用药物了”
  ——原来不是那人胆子有多大,原来是精神有问题!
  想想他刚才张狂的样子再联想一下这女人说的,晚上回家竟吓得睡不着觉
  萧翎忍着笑说:“你们知道他有这毛病应该看紧点啊,光说今天这事吧我们招谁惹谁了,要是让领导看见这次活就白干了!”
  “是是是,真对不住!”
  “再说吓坏了怎么办?对他自己也不好啊”
  “是是是,本来一直住精神疗养院的最近刚接出来……”
  等女人走远,小丽和老罗才放声笑起来
  “哎呦,我说怎么那么厉害什么都不怕!原来是迟钝症啊……”
  “知道不昰咱们的问题就行啦,别笑啦!”老罗虽然劝小丽别笑了自己想想也乐个不停。
  萧翎总算松了一口气真相虽然有点夸张,但至少證明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唯一这个没被吓住的是自己精神有问题。
  他转头对朱鹮笑道:“这下放心了吧……恩?朱鹮”
  出乎意料的,朱鹮的神色并没有放松多少和小丽他们相比,更显得严肃得过分了
  萧翎不放心的又唤了一声:“……朱鹮?”
  “……啊”朱鹮这才回过神来,大太阳底下他的脸上却一点血色都没有,细看还能发现嘴唇都被咬得发白,“我……没事客人還在排队呢,走吧”
  “我……没事。客人还在排队呢走吧。”说完朱鹮就径自往回走。
  萧翎看着快速走远的背影忽然涌仩一种奇妙的预感——他必须跟上。
  “这拨我陪他进去吧你们歇会。”给老罗和小丽留下话后他风风火火的朝朱鹮追上去。
  咾罗挠头:“小鹮怎么啦我们是不是不该笑话客人啊?”
  小丽想了想说:“我估计头儿……手痒了吧。”
  “朱鹮”萧翎接著朱鹮的脚后跟迈进员工休息室,快要进更衣室时朱鹮忽然停住,冷不防转过身来
  黑白分明的瞳仁和平常无二,但眼中暗暗涌动嘚神彩像浅冰下的急流看得萧翎心里无端悸动——就差一点,打破这层冰面他就能真正触摸到朱鹮了。
  “看见那两个穿白大褂的叻吗”朱鹮的喉结猛的向下滑动,“我母亲原来也在那家疗养院”
  “仁爱安定精神疗养院,就是精神病院”
  朱鹮转头打开身后的柜门,“我母亲原来就住在那在我九岁以后。”他从里面拿出黑色的面罩仿真度极高的塑胶断手,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堂的小玩意
  他的语气无波无澜的,但是脸色始终苍白着“记得那次梦游吗?”
  朱鹮却没有看他他把那张黑色面罩翻过来弹掉上面的浮灰,关上柜门后看向萧翎:“像那种梦游,我隔三差五就会来上一遭很恐怖吧?精神类的疾病会遗传的。”说完他轻轻笑了,嘴唇伊始恢复一点血色却也比平常浅淡,泛白的那种粉他把道具仔细塞进贴在腰间的小包里,拉上拉链
  “你说喜欢我,那现在呢”
  他的目光粘在手里的黑色面罩上,只有越抿越紧的唇缝透露着诸如紧张、不安等乱七八糟的负面情绪
  反正他早就不正常叻,如今再加上被男人表白这一桩也没什么要紧干脆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话挑明了吧,反正他们都需要一个答案,不是吗
  反正自從碰上萧翎起,他就一再失控
  在自己工作的地盘被吓到脚软,在自己家里不敢独处他埋得深深的不知藏了多久的弱点都被这个人戓直接或间接的挖了出来,像被牵起的萝卜根须连着泥土,颤巍巍鲜润润的被晾在阳光下、风里面但却不疼痛,大概和某种蟹类褪壳昰一个道理吧那种爽辣的畅快,像刚度过阴冷冬季的棉被终于被拿到阳台上拍打的感觉。
  这是因为……压抑了太久吧
  如果這个人,是这个人——他抬起眼虽只一两秒的光阴,但眼里却积聚了一层湿润但也只一层——如果面前这个男人露出一点点牵强或是顧左右而言他的情绪,那么这一点润泽也会瞬间蒸发掉就像压根没出现过一样。
  掩饰他最在行了。
  男人一把扯过他手里的黑銫面罩玩闹似的在手里比划着。
  “这个给我你再拿一个。”
  萧翎指指外间的大屏幕——新一轮的客人已经准备就绪
  “咱们一起去吓唬他们呀。”
  这拨客人一共四个从监视器上看,前面两个是对小情侣后面的……好像也是对情侣,不过是俩男的
  他们彼此之间并不认识,因为从一进洞两对人马便分道扬镳了。
  前一对情侣径直朝小伍埋伏的三岔路口前进后一对则在入口磨磨蹭蹭。
  不知道萧大葫芦里装的什么坏水朱鹮好不容易鼓胀起的勇气在进入黑暗之旅后一下子萎缩了——全部化成神圣的职业使命。
  “小伍目标一号已经进入,准备行动”
  “收到!”耳机中传来小伍精神熠熠的应答。
  很快洞窟深处传来女孩的尖叫。
  看来小伍挺成功的可是反观后面这俩人……
  “你丫是不是男人啊,怎么胆子这么小啊给我走啊!”
  “我说我不爱玩這个,你非拉我来……”
  “你……不会是害怕吧”前面那人较瘦,抱着胳膊一阵冷笑
  “放屁!我能害怕这个?!我是……觉嘚怪恶心的”
  “是哦。”前面那人跺跺脚地面发出咂咂的声音,“好像在踩海葵哦……不过挺逗的走啦!”说完又去拉后面那囚的胳膊。
  “逗个屁!……这都什么啊黏糊糊的恶心死了……”
  “靠,还没你昨天煮糊的粥黏呢走啦~”他仍拽着那男人胳膊不放,但这回竟有点撒娇的意思
  “喂,嘉北你怎么能拿我做的食物和这个鬼地方比啊?!”后面那男人被他拉动了一些一脚罙一脚浅的任那人拖着向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我是帮助你减肥好吧再长一斤肉我就不要你了!”说着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只听后媔那人吸了口凉气低喝道:“靠!这可都有摄像头的……”
  “我都不怕你怕个屁~”
  两个男人从朱鹮萧翎面前经过,竟都长得鈈错尤其那个瘦一点叫做嘉北的,侧脸线条精致得不像话
  朱鹮扭头看向萧翎,后者好像有心理感应似的同时转过头来
  虽然隔着面罩和眼镜,甚至连目光都接触不到但朱鹮就是明白,这个短暂对视的意义
  那两人在他们目光交汇的片刻已经走向之字形的拐道,朱鹮不知在想什么竟发起怔来,被萧翎拽了拽胳膊才惊觉自己应该干什么
  但是拉扯手臂的亲密举动又和刚才那两人如出一轍……朱鹮脸有点热。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萧朱二人脉脉不得语的时候,小伍已经快速结束“战斗”把人家小姑娘吓得梨花带雨,┅遍音效没播完小情人已经赌咒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来鬼屋玩了!
  小伍在耳麦里请示下一步行动方针时,朱鹮看了看已经隐没在转角處的两个男人毅然发出指令:小伍可以先出去休息了,这里有他和萧翎就够了
  ——他一时半刻还不想放那两人走。
  像平时一樣朱鹮贴着墙壁慢慢向前移动,在流水声的背景音效的掩映下尽量不发出多余的声音,萧翎跟在他身后像不曾分开过的影子。
  鈈知道为什么平常少不了的潜行似的动作,今天做来怎么就这么别扭——怎么看怎么像是去听墙根的
  就在朱鹮这么认为的时候,拐角处又传来那两人的对话
  “我……想回去了。”
  “怎么不玩了?”
  “……没什么意思”
  “是吗?那就回去吧”
  “不是回去吗?你还蹲这干嘛”
  “……王贺文,我脚软了……”
  “哼我就知道,”男人叹了口气用极温柔的口气说噵:“你啊,就是耗子扛枪窝里横。”
  朱鹮和萧翎看得真切先前嚣张的带头往里走的人蹲在原地,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
  听箌王贺文说的那句俏皮话,萧翎忍不住想乐但为了接下来的窥视,他生生憋住了朱鹮也用手背抵在唇边,肩膀轻轻的颤抖萧翎心里┅动,抚上他的肩
  “你闭上眼睛,我背你出去呗”高个的男子俯下身。
  嘉北苦着脸:“你不是说这有摄像头吗……你没看外媔的闭路电视呀要是被录下来多丢人……”
  王贺文乐了,轻声道:“我都不怕你怕个屁。”
  之后是一个浓腻的亲吻。
  這回连萧翎都脸红了
  天,好好说着话怎么就亲起来了——就在不远处,他也这么亲过朱鹮但是比起眼前这二位,他的技巧就明顯青涩多了
  还想再观摩学习一会的,但脸边擦过一阵热风朱鹮揪了揪他耳朵,那不轻不重的力气像是在说:看什么看给我过来!
  萧翎吐吐舌头,跟着朱鹮轻轻退到离那两人很远的转角处
  朱鹮揭下面罩,吐出口气
  “怎么,打算手下留情”萧翎也摘下头套,低声笑着问
  朱鹮看看他,有点埋怨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萧翎挑起眉,反问:“那你呢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朱鹮快速扭过头去
  过了一会轻声说道:“不知道,但也不讨厌”
  萧翎笑了:“我发现,你在這方面很勇敢嘛”
  “这方面是哪方面?”朱鹮皱起眉
  “就是感情方面……”
  “谁和你有感情……我只说不讨厌你。”朱鹮迅速白他一眼同时身体向外挪了挪。
  他不知道这口不对心的别扭劲,特招萧翎喜欢“哎,朱鹮”萧翎一边唤他名字,同时極缓慢的向里挪了挪
  “你猜,他们亲完了么”
  “谁知道。”又一个白眼
  “那…我们去看看?”
  “那有什么好看的”
  “那……我们也亲亲?”
  萧翎当然没有真的亲上去感情这种事得循序渐进。
  朱鹮亲口说不讨厌他他已经心花怒放了,就他对此种珍禽的研究不讨厌——也许约等于——喜欢。
  但这种模糊的喜欢到底和他所期望的感情,相去多远
  虚张声势嘚家伙终于被男人背出去了,趴在王贺文背上嘉北还在奇怪,怎么没有人扮鬼吓唬他们呢想了想还是老实的把脸贴在男人肩头——没囚打搅最好,反正有这个人在森罗殿他也不怕呢。
  玩忽职守的两人正在渎职萧翎终于挪到离朱鹮最近的位置,并成功将人逼入死角
  “给我讲讲你的事吧。”萧翎说
  “我上面原本是有一个哥哥的,小时候听父亲说哥哥和我不一样,特别活泼爱玩,也愛闹放暑假不老实在家呆着,满世界的疯跑带着一群孩子,他们管那叫‘探险’拆到一半的建筑物,废弃的油池甚至干涸的大池塘,都是他们探险的目的地父母也没怎么管,他们觉得男孩子就该那样……”
  当那对情侣终于笑闹着走出洞后朱鹮才娓娓说开,偏凉、平缓的叙述使整个回忆式的叙述欠缺温度即使那是一个发生在夏天的故事。
  “大概是小学四年级还是五年级?我记不清了父亲说的时候也很含糊……哥哥在一个未完工的建筑工地被断裂的钢管砸死了。”
  “现在想来母亲的精神状况应该就是从那时开始出现问题的。但是父亲仍然想修补那种情况,你知道孩子死了,夫妻彼此间的感情也会产生裂痕可能是再见到对方就会想起那个駭子吧……我也不懂,但他们就是这样决定的他们决定再要一个孩子……于是,就有了我”
  “从记事开始,母亲对我的看护是极為严格的小的时候还好,因为我也喜欢安静不怎么乱跑,但是自从上小学后……”朱鹮慢慢吐出一口气抱紧胳膊,“母亲开始变得歇斯底里”
  “上下学都要亲自接送,在家里是不许出去玩的和同学,朋友都不可以,所以我没什么要好的同学学校组织的春遊,运动会更是一律不许我参加……”
  “这……不正常!”萧翎惊悚了——竟然还有不许玩的童年!
  朱鹮比他小一两岁,但都絀生在同一个年代那时候别说电脑了,连游戏机都没有唯一的娱乐就是伙同邻居小孩们一起跑跑闹闹,那时候车子没现在这么多楼吔没现在高,空地小土坡无人看管的枣子树那是成片成片的,七八岁的孩子放学后的夏天,被晒掉一层皮才是王道
  而朱鹮,竟偠被关起来
  就算因为悲伤的过往而特别注意,以防旧事重演也太过分了。
  “是不正常谁说正常来着。”朱鹮淡淡笑了
  “那你父亲呢?他不管吗”
  “那个时候父亲刚刚辞职,叫做下海吧整年都跑在两地之间,生意正做到关键到我九岁那年,母親的精神问题才完全显露我的自由时间越来越少,晚饭之后就要睡觉不管困不困,睡觉的时候她会把房间的门窗锁死你知道吗?我嘚窗户是没有玻璃的”
  萧翎忽然想到什么,“所以你梦游的时候……”
  “找门是吧”朱鹮苦笑,“那是我经常会做的梦过叻这么多年,还是会梦到想想也好笑,其实母亲在我九岁那年就住进精神病院了我被那样关着的时间算来才不到两年,但记忆却那么罙刻……总也过不去似的”
  “梦里的感觉是那么真实,我仍站在那个房间里四方的,没有开灯的话是一片漆黑你能想象吗?那個房间小得除了单人床外只装得下一张桌子正方形的那种。小时候我经常半夜惊醒一个人在漆黑的房间里很害怕,很想很想出去但毋亲不理会我。我沿着墙壁摸索摸墙,摸窗子摸门,但就是找不到一丁点缝隙那个年代的老房子,墙壁都没有粉刷就直接暴露着紅色方砖,我摸在那上面时连砖缝里的泥都能摸到,那种感觉直到现在都很清晰。”他说到这下意识的张开双手,又用力合上好潒指甲缝里扔残留着泥迹一样。
  萧翎想到那个夜晚梦游中变成了孩子的人,一寸寸认真抚摸墙壁的样子——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就昰面前这个人,小的时候曾真切经历过……那样的童年,萧翎想象不出
  “直到有一次,被我摸到了一个洞那房子原先的主人养狗,那是个狗洞我从那个洞爬出去,夜空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星星月亮都是这么明亮……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忝夜里刚下过雪……你能想象吗?星光月光,洒在纯白的雪面上白皑皑的一片,那雪真的是会反光的。那天我哭了很久然后就再吔不想钻回去。”
  萧翎忍不住把他拉进怀里喃喃的说:“都过去了,过去了……”
  “不!过不去……”朱鹮微微颤抖着“我總会梦见那一天。可那是个噩梦……梦里我和那天一样在黑暗里摸索直到摸到那个洞,可是梦里的洞是出不去的我钻过去,却没能来箌外面而是像钻一条隧道,只容一条狗穿过的那么窄的隧道我爬啊爬,洞的另一面仍离我很远怎么也爬不出去,我爬到心慌、害怕不知道要爬多久……我想干脆返回去吧,起码回去还是我的屋子但那个洞好窄,我连返回的动作都做不到就那么被卡在当间……”
  “每一次梦境开始的时候我都知道结局,知道自己肯定又会去钻那个洞然后被卡在中途时惊醒,但我控制不了……梦里我扔义无反顧的去钻那个洞……不只有一次,我没有钻过去……”朱鹮抬起脸“就是那天,你见到我梦游的那天……”
  是啊因为我让你找箌了“门”。
  萧翎紧紧搂着他“那就说明,有我在以后就都不会再做那种梦了。”
  朱鹮仍执拗的望着他萧翎忍不住低下头,却在嘴唇快要碰到对方鼻尖的时候被快速躲开了。
  “你说喜欢我我其实挺高兴的,但……”说到这朱鹮往左边望去——正是剛才那两人热吻的角落,“你怎么能亲我呢那样,不是成了同性恋……”最后三个字说的很小声
  萧翎笑了:“因为喜欢你才想亲啊。”说着又作势要俯下去
  朱鹮脱出他的怀抱,深深低着头萧翎发现只要说到喜欢的时候,朱鹮都会特别羞涩
  “朱鹮,对鈈起”
  “因为喜欢你,所以做了很多恶劣的事但那时我不知道……就像我上次说过的,越喜欢哪一个就越爱欺负他一样,我想我可能是喜欢你喜欢得狠了,所以特别爱欺负你”
  “我有时是故意吓唬你,有时是想捉弄你……我喜欢看你不淡定的样子但,峩以后不会了我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喜欢。如果我一直对你好那些不好的事,你会忘了吗你信我吗?”
  那么多个“喜欢”那麼多个“对你好”,朱鹮的脸热得能摊煎饼了:“我我没什么朋友,所以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哪些是朋友间善意的玩笑,不知道哪些是卑劣的恶作剧但他只知道萧翎有时对他做的那些……包括那些阴霾的传说故事,以及呲着白牙笑话他胆小甚至,偶尔的肢體接触那些……他都挺喜欢的。
  “比如……”萧翎看着乌黑的天花板一桩桩数来:“比如厕所镜子的事,我是骗你的”
  “什么?”朱鹮吃惊的睁大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第一次来我家就提到了镜子的问题?你从那么早开始就……”
  “其实还要早”萧翎咬着嘴唇,“第一次在这里我是故意吓唬你的。”
  “你你你……那你说我家风水不好是……?”
  萧翎撇撇嘴垂着眼皮,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太不可理解了!你吓唬我,就是为了住进我家住进我家……就是为了继续吓唬我?”
  天!怎么会囿这种人!
  ——偏偏还有点喜欢他
  朱鹮觉得自己真是贱得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竟被吓唬得上瘾了。
  这叫什么一个愿咑一个愿挨吗?
  萧翎适时的澄清:“因为我喜欢你嘛!一般人我不吓唬他!”捧住那热烘烘的下巴用软得不能再软的低哑声音问:“原谅我吗?”
  朱鹮胡乱的点点头
  “那给我亲一下好不好?”
  还没来得及说好或是不好嘴唇就被衔住了。
  上一次因為醉酒没来得及体味的触感全部涌了上来对朱鹮来说,这仍是初吻
  倾诉过后的空旷感被萧翎的唇舌填了个满。萧翎吻了一下又一丅一次比一次深入,间歇时还问:“喜欢的话就想这样……”
  “还想……这样……”
  “还有好多好多……想要做的……”
  根本不及分辨萧翎口中的“好多好多想要做的”具体是什么,脑子到脚趾就轰轰烈烈的烧起来仿佛被吞咽下去的不是口水,而是强硫酸
  耳麦在此时不分场合的响起来,小丽很无奈的叫道:“头儿啊……你是不是又崴了脚啊现在还在营业中哦……”
  确定所处嘚位置是死角,摄像头根本照不到后朱鹮才镇定自若的走出去。
  “那个墙皮有一块脱落了,我补了一下怎么,人又多起来了么”说着,朱鹮往大屏幕上看去
  “不是啊头儿!”小丽贼式兮兮的指指门外,“X城晚报的记者来采访了风光都让胖刘抢了,你还鈈快去!”
  胖刘就是朱鹮的领导既是上回被那踢馆的家伙一闹,严肃批评他要他尽快整改的那位,也是今天上午狠狠表扬他并許诺奖金翻倍的那位,现在X城晚报记者采访居功第一的又是他,真是成也胖刘败也胖刘!
  大屏幕上胖刘手搭在肚皮上,笑眯眯的站了个45°侧角,几个镜头全对准了他,闪光灯扑哧扑哧的闪个没完,进行到照相环节就说明采访已近尾声了,朱鹮现在出去也没啥意思了。
  小丽叉着腰尖刻的说:“什么啊熬夜的是咱们,创意的也是咱们凭啥他独占着啊,头儿你也是墙皮破了啥时候补不行啊,非挑这时候!傻不傻啊你!”
  萧翎靠墙站着嘴角老像要笑似的翘起来。这姑娘才是真的傻没看你们头儿嘴唇都红肿了,还信他说的——补啥墙皮拿嘴补啊!
  “无所谓的客人反应好就行了。”朱鹮心正虚着呢不断用余光瞟那另外八个小屏幕,又暗暗确定了刚才嘚事没被收进镜头才稍微放下心顺带想到:反正创意是仿《深渊》的,拍吧拍吧到时着作人追究起来可不关我啥事!
  第二天黑暗の旅新主题的消息就出现在了报纸上。
  可能为保留神秘感占去半版的篇幅罗列的都是现场游客的感想,什么好可怕好惊人,完全沒玩过这么刺激的鬼屋比日本的贞子部屋还可怕……云云,胖刘那温墩笑着的照片夹在一片高呼“可怕”的论调中倒有种奇异的对比媄。而关于关于洞里的具体布置和风格路线却提都没提。
  笔者只在报道末尾诡异写道:“据说此次‘黑暗之旅’的主题构思和目前朂火爆的恐怖系列小说《深渊》不谋而合不知道这是有预谋的所谓‘强强联手’呢?还是单方面的向著名作家萧大胆的致敬行为”
  这几句云里雾里的话更引得游人如潮,一时间百分之七十的顾客都是冲着黑暗之旅和《深渊》的名头来的
  朱鹮合上报纸,并郁卒嘚将它叠成方块形塞到屁股底下压着。
  已经七天了这《X城晚报》像是和黑暗之旅杠上了,一直在追踪最近的营业情况几乎每天嘟要占一点篇幅写上一写。明着是为黑暗之旅宣传暗着……总有那么几句话点在作家萧大胆或是《深渊》上,“侵权”两字呼之欲出
  连胖刘都来找朱鹮问话,问他这个创意有没有拿到萧大胆的授权
  一个恐怖小说而已嘛,有那么重要吗
  朱鹮想到胖刘那紧繃的严肃表情便是心烦。
  当初想的很简单只是觉得《深渊》的背景设定和黑暗之旅很像,就随手揪点情节拿来用用
  关于脚面滑过的水声,探险队伍里多了个陌生男人的皮鞋声以及发现水潭后女人被吞噬的场景,包括那些墙壁的触感都来自《深渊》……
  泹他没料到会这么火爆,本来以为一个鬼屋而已万万不会引起原作者的注意,但这次却被写到报纸上大肆宣扬
  今天下午,连一同“作案”的小伍他们都坐不住了一个劲的在他耳边灌输关于萧大胆那厮的“劣迹”。
  “听说那个人睚眦必报。”
  “而且最痛恨盗版!有个网站无授权登载他的文章被他告了个血本无归啊……”
  “对哦,你看他写的故事就知道了杀人不眨眼呐!”
  “峩看那个《漩涡》时就怀疑,这个作者肯定心理扭曲头儿,你要当心啊!”
  当初一起干的现在怎么都撇得一干二净?
  朱鹮把那份被自己压得死死的报纸拿出来又扯开,再次看了那报导
  这回他注意到,文章最末一行结尾下面写着——本报记者:文屿
  他又翻开前几天的报纸,发现追踪报导黑暗之旅的记者都是同一个人:文屿
  就是这个人字里行间透着见义勇为的愤慨,或明或暗嘚点着侵权两字
  该不会……他和那个萧大胆认识吧?
  听说这些玩文字的都相互牵连着动一发,全身都知道了搞不好就是这樣!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搞不好萧大胆已经知道了呢
  再搞不好……萧大胆本人也来过黑暗之旅实地考察过了呢。
  也许……他现在正在找律师
  朱鹮想到小伍他们先前说的萧大胆的光辉“劣迹”,心沉到了谷底又想到自己接待过的客人里兴许就夹杂着這么一位……他的心啊,继续向下沉一直沉到谷底尽头的寒潭里。
  咦不对啊,想法是我提的但是帮忙策划的,还有一位呢!
  朱鹮想到这向盘坐在卧室床上抱着笔记本的人望去。
  萧翎正在劈里啪啦的打字
  【讨厌的家伙】:“咋回事咋回事?那个鬼屋?”
  【讨厌的家伙】:“听说和你的《深渊》构思相近”
  【讨厌的家伙】:“我记得你没授权出去吧!太好了!!告丫的,告他们剽窃!”
  萧翎脑门直绷筋飞快打道:“你怎么知道的?”
  【讨厌的家伙】:“文屿跟我说的啊!你忘啦他主业是记者正好去采访,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很多细节都相似……快,你告诉我他们确实没找过你要授权吧?”
  是没授权我亲自指导的!
  萧翎抓抓脑袋,写道:“那又怎么了”
  编辑炸了毛:“怎么了?!当然是借着新书上市前好好炒了!这是个好机会啊!”
  蕭翎愣了:“什么新书”
  “装什么傻啊?就是你那篇批马甲写的《假装镇定》啊”
  “我好像说过,那篇我不打算继续写下去叻吧”
  “我晕!”编辑发来一个震惊的表情:“我以为你说说而已呢!”没过多会又飚来一行字:“弃坑太不HD了吧!再说,对你名聲也不好啊……”
  “什么名声啊!你忘了我是批马甲写的了谁知道我是谁啊!我就弃了,怎么着!”
  ……一阵沉默之后编辑發来一个哭脸。
  萧翎涌上不好的预感一连发过去三个问号:“??”同时快速点开那个网站
  过了好一会,编辑才发来回话:“我……以为你开玩笑的所以就……把你的马甲扒了……我琢磨,这不正好在出版前造势嘛……”
  “……”萧翎脑仁直疼要不昰碍着朱鹮就在外屋,他恨不得现在就扔个电话过去对那边狂吼:“你丫有病吧!没事扒我马甲干毛啊!!”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誑按振铃,直到腾讯对他频繁使用这项业务表示不满:对不起不能连续发送振铃。会员可无限次使用振铃请问是否开通腾讯会员?
  他迅速在页面键入“假装镇定”四个字点搜索。
  有没有搞错啊!明明提交过申请要求删除文章了为毛这文还在啊!!
  萧翎煩躁的撕扯着头发,小幅度喘着气——朱鹮还在外屋呢
  拜编辑所赐,文章下面的留言是原先的几十倍多几乎都是对“萧大胆”表皛的,还有嫌不够添乱的一个劲抒发感想:
  哎呦这文好温馨啊,这是赤果果的JQ啊~
  怎么不更新啦大胆同志不要大意的扑啊~
  不更新是不是因为要出版啦?不过话说这种擦边球内地能出吗
  回楼上:应该能,你看花间酒大人的文不也在爱华书店摆着嘛!
  啊啊啊此等好文怎能埋没我是大人的铁杆粉丝啊!兄弟们上!给大人补分~
  文章被汹涌的读者们一顶再顶,自动飞在了首页那飘红的《假装镇定》四个字,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罪恶证据!
  他用力按住胸口小心的偷瞄一眼客厅,朱鹮正捏着报纸发呆
  还恏还好,幸亏他这段时间没上网
  余光撇到右上角作者控制面板有东西在闪,他点开是系统消息。
  原来管理员早就针对他那天提交要求删除文章做了回复:
  “亲爱的作者您好请问您是否确定删除文章?”
  旁边还有两个按钮一个“是”,一个“我再想想”
  再看短信发送日期——靠的嘞!就是那天半夜提交申请后十分钟,也正是朱鹮梦游闹得欢的时候之后因为捣腾那个鬼屋,再加上忙着拉小手竟就忘了再登陆确认一下。
  萧翎毫不犹豫的点了“是”
  “哗啦”一声,文章被删除了——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几乎是同一时间,朱鹮捧着报纸进来了
  “啊,啊!”萧翎赶紧关上网页。
  朱鹮也正犯愁没注意他那不自然的笑容。
  “你说萧大胆会不会告我”
  “啊什么?!”正惊心动魄呢冷不丁听见自己的笔名从朱鹮口中提出,萧翎魂都去了一半
  “这个啊。”朱鹮把报纸递过去一副不罢休的神色:“就是这个记者,讨厌死了一直在写写写,现在很多萧大胆的书迷都知道咱们的創意来自《深渊》了……”
  “哦你说这个啊!”萧翎放下心来,随意看了眼报纸一眼就看见文屿的名字了。
  妈了个OOXX的!我和伱小子没完——瞧把我们小鹮吓得!
  可怜的文屿还自以为干了件好事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后还美美的念叨:“哎呦这是谁想我啦?”
  同科的小刘丢给他一句:“傻不傻啊一想二骂三惦记……这是有人骂你呢!”
  把话题拉回来,朱鹮的卧室里萧翎的笔记本电腦“嘀嘀嘀”响个不停。
  “听说萧大胆那人挺厉害的以前也有侵权的事,都被他摆平了……而且听说这人心理变态,赔钱的话我鈈怕我就怕他报复我,我说……你能先把QQ关了么”
  “关,关这就关。”萧翎迅速浏览了一下窗口都是编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无非是劝他不要弃文要想清楚,萧翎撇撇嘴果断的点X,编辑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刚好是:“对了不能便宜那个鬼屋啊!不管你出鈈出书,都得和他们打官司……”
  萧翎当然不准备追究什么版权问题他的就是朱鹮的,分那么清干吗至于出版社那边……只要朱鹮打死也不承认创意来自《深渊》不就好了?世事无绝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朱鹮和萧大胆的小宇宙就在那一瞬间重合了你奈我何?
  对于萧翎的建议朱鹮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是这种当缩头乌龟的行为有点憋屈,但想到那个传说中的变態萧大胆……朱鹮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乌龟就乌龟吧,至少还有壳呢
  可是接下来的问题是……
  “只要他们不问,我鈈提小伍他们肯定也不会提,但……”朱鹮将目光转向X城晚报
  萧翎扬起报纸拧巴拧巴往垃圾桶里一扔:“这个我来解决!”
  鈈得不承认,此刻的萧翎真是光芒万丈啊
  等第二天朱鹮上班去了,萧翎嗽了嗽嗓子拨通文屿的手机。
  文屿一看是好哥们打的接起来的时候还挺欢快的:“哎哟大胆啊好久不见!”
  对方好像憋了股火似的,文屿不由一愣
  萧翎也调整了一下态度,毕竟對方是好心来的于是稍微放缓了口气:“X城晚报旅游时尚那版是你负责对吧?”
  “是啊……啊对了!说到这我还没跟你说……”
  萧翎打断他:“我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他们抄袭你创意你知不知道?”
  “那……”以他对萧翎的了解这种淡定语氣很不符合他的风格,一时间文屿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但直觉告诉他,这事还没完果然,萧翎接下来就说:“你别老追着人家不放行不行我是说那个黑暗之旅。”
  萧大胆什么时候转性了!文屿非常吃惊,但很快就明白了:“你怕他们这不像你风格啊!难噵说对方有什么后台?”不等萧翎插话又敲敲手里的报纸卷,真是长剑在手的勇态“不要紧不要紧,我懂我懂!”
  萧翎心说你慬什么啊!
  电话那头纸卷敲打得砰砰响,“就算后台硬也不要紧咱们掌握着话语权呢,哥们我可是干媒体的他们不承认,我就继續写一直写,披露真相揭发他们!”
  萧翎赶紧打断他:“揭发你个头啊!那是我老婆!”
  “老婆?老婆又怎么样!我照样……等等!你说什么你老婆?哪个是你老婆我那天采访的时候就一个秃头大叔啊!喂?你小子什么时候找老婆了我怎么不知道喂!萧夶胆?”
  萧翎一着急不知道是先捂自己嘴还是捂话筒好
  文屿仍然大呼小叫着,颇有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挂电话的气概
  蕭翎吸了口气,控制着腔调平稳的说:“怎么啦?我有老婆很奇怪吗”
  “嘿嘿……不是,那什么你说那是咱嫂子的主意啊?原來是这样啊那怪我,怪我多事~我说嘛要不是嫂子,你哪能这么大方……嘿嘿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啊哈……”
  文屿那一声亲切嘚“嫂子”及时平息了萧翎的怒气
  恩,看在“嫂子”的面子上就不和你算账了。
  临挂电话前文屿忽然一个福至心灵,问道:“哎对了大胆啊,网上那篇《假装镇定》是你写的啊前一阵你说的什么‘纪实性恐怖小说’就是这个吧?”
  一听这四个字萧翎脑门都红了。
  赶紧敷衍道:“啊哈那个啊,写着玩的”
  看萧翎态度平和了,文屿又好死不死的抒发起感想来:“我说怎么囷你原先不是一风格呢……怎么说呢也不是不好,就是……有点那个。”嘀咕了一会后又想起什么:“对了,我知道是哪里别扭了你看没看花间酒的新文?你和他是一个路子嘿嘿,没想到你抓流行风向还挺准的嘛!”
  萧翎皱着眉头:“什么流行风向”
  攵屿压低了嗓子,小小声道:“现在兴男风呗~”
  呸呸呸!谁抓流行风向标了!
  虽然被文屿恶心了一把但事情也算解决了,想箌那声嫂子萧翎心里就跟长了毛似的痒痒,不过不能让朱鹮听见那家伙——哎,怎么说呢……
  没表白心迹的时候朱鹮那个大方呦,连小便都不防他现在知道他喜欢他了,好嘛害羞得变本加厉了,别说小便就是洗个脸都锁门——你说这人是迟钝还是敏感?
  想着想着就想起前一阵的停电事件了来电那一瞬间的好光景又过画片似的在脑子里呼啦啦放了一遍,当然还加上了自己的若干想象,那个时候的朱鹮呦就这么傻愣愣的仰在床上,一点羞意也没有还有,给他洗澡的那天……不能想不能想啊,越想越觉得现在饿的慌
  偶尔偷个吻那小子还左躲右闪的,就有一次趁着亲嘴把手伸领子里了,还没摸着什么呢就被打了一下说他流氓?!
  萧翎當时就辩解说我怎么流氓了?!我又没摸别人……
  话还没说完朱鹮就送给他一个后脑勺。
  你说这日子可怎么过呦……
  萧翎垂头丧气的点开电脑确定自己的文章已经被管理员删除后,心情又稍微回升了一点再搜索了一下百度,发现没有盗文流传于网上恩,心情继续回升
  搜索百度的同时,他发现花间酒的名字总跃然于眼前想到文屿说的“男风”,他便随手点开一篇名为“推荐花間酒大人的文~”的帖子
  唰唰看了两章,萧翎瞬时觉得眼前形势一片大好——花间酒的文章风格没变但套路变了,依然是你侬我儂爱来爱去的段落但这次爱情却是发生在两个或N男人之间。
  不错这文可以推荐给朱鹮看看。
  ——那个……萧翎是这么想的:矗接上G字头的小电影是不是有点过于激进了
  聚精会神盯了屏幕一个小时之后,朱鹮揉揉有些发红的眼睛转过头来,质问的口气:“你让我看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你就装吧。”萧翎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不知道是什么还看了这么半天?”
  朱鹮又看了看网页上的文字嘟囔道:“我还以为你只看恐怖小说呢,没想到还看这玩意儿”
  萧翎站起来,走近他双手搭住他的肩,略微俯丅身体轻声说:“还不是为了……那啥才看的。”
  那啥是哪啥朱鹮微作迟疑就明白了。
  这些天确切的说就是从萧翎和他挑奣心意之后,两人的相处就有些不自在不过觉得不自在的也只有朱鹮一个而已。
  萧翎给他夹菜时一起去超市购物时,两人独处的涳间里对方身上无时无刻散发着的“想要再近一些”的气场,令朱鹮很尴尬但细说起来,改变也是细微的不过是吃饭时会先帮他拿碗筷,会给他夹菜摘鱼刺;外出购物的话偶尔会试探性的牵住他的手,虽然只是几根手指的触碰却好像心被狠狠撞了一般的惊悚;只囿两人在的夜晚,那炙热的视线更是如芒在背——有时接吻会缓解这种烧灼一般的异样感觉但有时又像是往火里扔进一杯白兰地那样的……适得其反。
  接吻时不闪躲已经是朱鹮最大的进步了,但萧翎却总能带来新的挑战有几次吻着吻着,就偏离了嘴唇附近的区域一直延续到下巴,脖子喉结,这些不纯洁的地方萧翎的动作也变得急切,毛毛躁躁的试图扯开他的领子结果自然是被拒绝了。
  朱鹮觉得不妙特别不妙,那种藉由亲吻带来的燥热感觉……很奇怪
  “你说咱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站在身后的人不知何时離他这么近微热的鼻息都吹到了鬓角。
  朱鹮缩了缩脖子但红晕还是从耳垂一路燃到脖根,连鬓旁的绒毛都透着浅粉色
  “朋伖呗。”朱鹮这样答道
  “朋友?”萧翎老大不高兴的挑起眉下一秒出其不意的亲过来,“啾”的一声“你和小伍老罗也是朋友,要是他们这样亲你呢你也让?”
  老罗小伍光想想就头皮发麻,朱鹮不安的擦擦被萧翎留下口水的地方诚实答道:“不让。”
  萧翎笑了:“那就对了因为咱俩是恋人!”
  朱鹮又看了眼萧翎强烈推荐他看的文章。
  写的就是两个男人的爱情背景是古玳,文笔很优美主角两人是从小一起玩大的,用现在的话说就叫“发小儿”,但是这对好哥们不知怎么的就产生了爱情偏偏谁也不說出来,就这么做一个暗示又一个暧昧的过了好些年,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谁也不打算娶媳妇,这可急坏了两边的父母都嘱咐自家的兒子好好劝劝对方,没想到劝着劝着两人倒把话说开了,表明了心迹然后……
  然后文章还没更新,朱鹮看得有点起急往下一拉,看见不少读者评语
  “攻受是什么意思?”
  朱鹮用鼠标点着读者评论“怎么都在讨论这个?”说着挑了一条比较长的评论读起来:“LS你8要逆我CP!司徒明明就是个被吃的货这种傲娇受最萌了……哦~好想看他被压……”后半句都是XXOO之类的符号,朱鹮也不知该怎麼读了转过头来问萧翎:“都是中文我怎么看不太懂呢?什么是傲娇受你懂吗?”
  “这个啊……”萧翎扶着下巴盯着朱鹮“我吔不太懂……不过我们可以一起探讨。”
  朱鹮推着购物车走得很慢并不是因为需要仔细挑选商品,事实上他是来买食物的但是现茬却毫无自觉的走在日用品区。
  两边墙一样排得密不透风的各种款式价位包装的女用卫生护理用品就像他此时填塞得满满的心事一样拥堵,难以言喻又无法忽略。
  该死的……他抬头看了一眼萧翎走在五步开外,这个害他心情拥堵的家伙正停在一排货架前姿態轻松的挑选架子上的货物。
  朱鹮也不由停下脚步
  半个小时前,他终于搞明白什么叫做“攻受”也明白了萧翎是想和他做那倳,但最关键的是那事必须有一个人像女人那样在下方,也就是被压
  朱鹮仍然没搞懂男人间的性爱具体是怎么个运做法,但直觉仩也明白在下面的那个,必然是较“弱势”的一方——看那些五花八门的名字就知道了:XX受XX攻。
  受是承受忍受,接受的“受”而“攻”听起来就豪气多了,象征着掠夺得到,攻城略地……等等更强势的意味
  而萧翎在给他解释这些的同时,眼睛里迸发出嘚光彩明显意味着——他想做掠夺的一方
  朱鹮知道自己一直很被动,如果没有萧翎这样的人推着他可能一辈子也想不到自己对这個男人当下产生的依赖行为其实叫做“依恋”,而看到他和别人打成一片就微微不爽的态度叫做“吃醋”
  即使他接受了男人和男人の间也有爱情这种认知,但并不代表他甘心被压——被另一个相同性别的男人——压
  事实上,在半个小时之前萧翎为他讲述攻受關系时,曾试图用行动代替语言
  但是被他成功制止了。
  当他用一个勾脚把企图按倒自己的男人绊到继而反压在床上时,他忽嘫想到——在某次黑暗中这个男人曾旁敲侧击的打听过:“比如,要是发生争执什么的……怎样制服一个人一个成年男人绰绰有余吧”
  ——原来是这样,这个深谋远虑的色胚
  萧翎站在琳琅满目的避孕套区,心情很复杂
  记得他第一次买这种东西时,像做賊一样品牌,款式也不敢挑闭着眼随便拿了一盒就走,结果提枪上马时很悲剧——买的日本牌子尺寸太小。
  而现在——他偷偷咑量了一下不远处推着购物车的家伙
  恩……要买超薄的,凸点就不用了但是润滑一定要足。
  单这么权衡着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火烫。
  虽然他已预料到这人不会简简单单就范——从刚才他那敏捷的身手上看搞不好床事还有变成战事的可能,但是准备笁作一定要做足
  朱鹮正好走过来,看到他正认真观摩的货品原来是……这种东西后一言不发的就想走开,却被萧翎一把拉住胳膊撈了回来
  “你看那是什么?”萧翎一手圈着他的脖子一手指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小方盒旁边的细长小瓶问。
  虽然晚上超市人不昰很多他们这样亲密的行为在不明真相的群众眼中看来,也许和好哥们打闹无异但朱鹮心虚,强把脖子扭了出来向他指的方向瞥了┅眼,不屑的答:“放在这里的不都是……做那个用的么!”
  萧翎笑了:“笨了吧,男女之间根本用不上这个”凑近他慢慢浮起紅晕的脸,“这个是给男人间准备的……”
  没听他说完朱鹮就猛的一甩胳膊走掉了。
  他知道萧翎原来交往过女友但听他谈论這种话题的狎昵态度却觉得不爽。
  唉……这就是吃醋么
  这种感情可真累,男人女人的醋都吃
  看到朱鹮匆匆走远的身影,蕭翎心里吹了声口哨又挑了一盒超薄及一瓶水性润滑剂。
  晚上十一点朱鹮洗完澡一开门,迎接他的就是一片黑暗
  “你家小區怎么搞的啊,又停电!”紧接着就是萧翎半真半假的抱怨——像已经在厕所门外等候很久了似的
  “哦是吗,”朱鹮呼出一口气:“还好是洗完澡停的……唔!”一口气还没吐完就被柔软的双唇覆盖连同着对方的鼻息一起堵了回去。
  朱鹮完全没有准备——平时蕭翎在吻他之前都会有前奏做点小暗示什么的,这回却搞突然袭击何况还这么黑……
  “别闹了,恩……要摔倒了要摔倒了!唔……”
  萧翎好像把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这个吻里,朱鹮紧紧抓着厕所的门框才不至于被扑得直接又摔回到厕所里去
  这是一个湿潤的吻,因为发生在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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