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在一起后越发肆无忌惮的南宁传销,坚持打球运动是好事,从来都是支持他的,但是这通宵达旦的打麻将越发让我无法

【LZ丢啊丢】漩涡 - Le Petit Paradise
【LZ丢啊丢】漩涡
漩涡作者:  文案:  狗血父子文。
  第1章  四月的天气,尚未完全回暖,春雨绵绵,马路上一片湿澄澄的。  公车的尾气从排气管喷出来,很快,就又被雨给浇了下去,干燥的日子里,空气中总像浮泛着颓淡的尘埃,现在全都没了踪影,变成湿浊的水和泥。  顾斯人走在这样的道路上,他穿着件白衬衫,牛仔裤的裤腿已经被溅上了点点污斑,离公车站还有几步路了,他加紧步伐。不远处的江畔,塔式钟楼高高耸峙,俯视着滚滚江水,悠远的钟声响了七下,日复一日地见证着老城的兴与衰。顾斯人喘着气挤上404路公车,离早读开始还有四十分钟时间,他定了定神。  顾斯人目前在W市一家私立中学任职,工作刚过了实习期,目前除了每星期上十四节语文课外,还兼任了一个班的班主任。  已经没有座位了,不大的车厢内四处飘着恶心的包子味儿。他没吃早饭,空置的胃一接触异味便开始泛酸,随着汽车的停停走走,胃袋难受地晃荡着,旁边一个小姑娘不错眼地打量他,他板着张脸,显然是已经意识到了别人对他的注意,但他看起来并没有一点得意或羞臊,相反,他无动于衷的样子,甚至有些故作漠然的恶意。  顾斯人不喜欢女孩,这种对异性的恶感最早可以追溯到他的童年时期,当时他只有五六岁,邻居家一个姓方的大姐姐喜欢和他玩,大人见不着的时候,大姐姐想着法骗他,掐他的乳头,摸他的小鸡鸡。  往事如烟,近几年网络上突然涌现出各种各样的树洞帖,诸如“小时候被表哥猥亵过,直到今天我也抗拒和男人有身体接触”,这般也许真实,却又着实骇人听闻的标题屡见不鲜,顾斯人也点进去类似的帖子看过几次,但他从未想过要把自己的经历拿出来,暴露在除了内心以外的任何场合。  他似乎有所不安,但又相对淡定。  刚过完二十二岁的他,对世上的事情,已经无法完全用“对与错”去判断。他对网络也不信任,更没有爱好来八一八自己。经历是私人的,他不像大多数人,有那种“受害者”的自觉,他没想过谴责、抨击任何人,或许因为他是个男人?所受到的伤害远没有女性那样大?及至后来,他喜欢男人、成为同志,这也算不上什么出路,因为不论异性恋、同性恋,都是恋情的一种,哪怕喜欢猪,喜欢狗呢?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他天生要弯,那个姓方的大姐姐只是被他厌恶的异性的其中之一。而被猥亵,则是他在成长过程中的一次经历,一件既不光彩,也不愉快的事情。  顾斯人的父亲,同时也是他目前的领导,刚过四十三岁的顾亦言一手创办了以国际化、高质量教学闻名的育华中学,管教育的朱副省长一年来学校视察两次,和顾亦言有着过硬的交情。顾亦言从前是个纨绔子弟,拈花惹草的恶习简直像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仗着有点家世,手段霸道,他将无数美女视为囊中物,甚至屡次爬到他人夫妻床上,惹下不少艳债。顾斯人就是他年少轻狂时播下的种,而那个怀胎九月,且最终死在产床上的女人,却直到最后一口气咽下也没混上顾太太的名分。  其实生性贪婪的顾亦言何止这么一个孩子?不过养在身边的只有一个顾斯人。  或许是可怜他没妈疼吧!顾斯人生下后,顾亦言转头把孩子扔给了父母,直到顾斯人长到十二岁,要上中学了,一直溺爱他的爷爷奶奶实在担忧儿子和孙子的亲子关系,终于狠下心飞去了加拿大颐养天年,顾斯人这才得以住回顾亦言于W市中心地段花天价买下的独栋别墅,从此,父子俩在同一个屋檐下过起了朝夕相处的日子。  第2章  年过四十,在商场上尔虞我诈多年的顾亦言性子越发深沉,年轻时的棱角收敛成锋芒暗藏,即使对着儿子顾斯人,他也不轻易喜怒形于色。  然而父子终归是父子,凭着天生一份细腻,加之日久天长的相对,成年后的顾斯人已然谙熟顾亦言的脾气。对父亲,他内心保持着十分的敬畏,不仅因为他这条命是父亲给的,更在于顾亦言为人诡谲,做事极深,既充塞着贪淫恋色的疯狂,又具备九死一生的胆量。  顾斯人六岁那年,家里出了大变故,顾亦言官居商务厅厅长的父亲倒台了,树倒猢狲散,那段捱着白眼创业的经历在今天这个坐拥数家公司的顾亦言眼里或许有点儿轻描淡写,但一向浪荡傲慢的他能在当时那个关键时刻毅然决然地扛鼎,或许多少也说明了此人并非完全徒具形骸。  在父亲心里,钱和色究竟孰重孰轻?这是一个顾斯人比较喜欢猜测的问题。  也许在人的一生中,每个阶段各有每个阶段的重点吧!  三十五岁后,顾亦言四处猎艳的癖好有所收敛,就顾斯人所知,他目前固定包的女人有两个,一个是“当代画廊”的老板徐康晴,三十三岁的徐老板成熟有风韵,光看皮肤其实形似少女,但修炼多年的艺术家气质是众多少女所望尘莫及的,冷冷淡淡,蛮会使男人迷恋自己。另一个是女明星林静儿,长得清纯可人,媒体形容她都用“静若处子”四个字,顾斯人和她是高中同学。  也许是早年玩腻了淫妇,现在的顾亦言更追求个性,在两个情妇里,徐康晴明显比林静儿“更有个性”,她就更讨顾亦言欢心。  除了这两位大小奶,在顾亦言的日常生活中当然也充斥着各色连英文名都曾撞上过的小花:模特、OL、甚至夜总会公主……对这些莺莺燕燕顾亦言只是偶一宿之,花钱买肉——真正是一次性交易。  而比起年轻时的风里来浪里去,顾斯人认为爸爸现在几乎可以称得上修身养性。  顾斯人下了公车,从昨天就开始下的雨过了一夜仍在滴滴答答,伞在撑开时抖落的水珠打在他的脸颊上。  他是学校的太子爷没错,可他连辆车都买不起,讽刺吗?顾亦言舍得豪掷千金给一个艺术天分是世界第八大未解之谜的徐康晴开画展,但对儿子顾斯人,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严父。  平日里顾斯人被他抠得很紧,想多要一千块也得去和父亲请示,看父亲的脸色做人,好在他吃喝都在家里,工作一学期,工资也攒了四五万,加上他当学生时候打工挣的钱,他打算下个月就拿出一部分来作首期买辆车代步,虽然他最多也只买得起一辆小天籁,而父亲光停在家里不开的豪车就有四辆。  对顾亦言的钱,顾斯人打从心底认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就像他的钱怎么用顾亦言也管不着!他想再过一阵子他就会从只有他和他的别墅里搬走,他已经在找房子。  再过一阵子,他总这么想:再过一阵子……  第3章  这天顾斯人刚到学校,教导处副主任缪万声就把他喊去了办公室。  “缪主任?”  顾斯人敲了敲门,今年三十八岁的缪万声其实是他小舅,他妈死后,这个舅舅一直东游西逛,钱花完了就去找他老爸的碴,两人一直不对付。  前几年,缪万声于外省惹出大事,在局子里一扣就是一个来月,当时他爸施以援手,这对实质上的郎舅关系才有了转机。顾斯人记得那天,他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外公外婆腆着老脸去求顾亦言,顾亦言冷淡地一笑,说:这个忙他帮不上,省内还有点意思,省外?他翻不了天。劝二老还是先回家,公安最多把人扣押三十七天,再等个几天吧,不妨先给儿子准备点柚子叶什么的,到时候臭小子回家了还能去去晦气,这次吃了教训,以后要学乖了不妨上他这来,不嫌弃的话,他兴许能给他找份活干。  直到今天顾斯人也不知道舅舅当年到底犯了什么事,惹了什么人,外公外婆一家对此讳莫如深,顾亦言就更没兴趣主动提起这桩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顾斯人连打听都没处打听,他只知道三十七天拘留期满后,缪万声果真没缺胳膊少腿,人完完整整地回来了,虽然是从河南跪着回来的,但打那以后,缪万声再见了顾斯人他爸就像见了亲哥一样,那份真情流露,即使是顾斯人这个做儿子的见了也心生惭愧,假如顾亦言再多长个几岁,顾斯人相信他舅一定能把他爹叫爹……想到这里,站在缪万声办公室门外的顾斯人不禁低下头一笑,若按这个逻辑,他们家社会活动能力惊人的顾亦言没准能当上很多人的爹,按《甄嬛传》里的话说就是:“开枝散叶,子嗣延绵”。  “进来。”  办公室里,缪万声正在打电话,虎着脸叫顾斯人把门带上,转头对着电话里的人却又是和颜悦色,嘘寒问暖,一副万年老奴才相。  顾斯人拿手指划拉着名贵的红木桌面,面上看不出什么,一双冷清清的双眸低垂,如同罩了层又薄又透的雾,细密的情绪被掩在底下,一点一滴也不让涌出来。  低沉有力的男声间歇从缪万声的电话里传进他的耳朵,他安静地不发一语,直到缪万声按下外放键,他的背脊上像是陡然蹿过一道电流,只听顾亦言冷冷道:“宝宝在你那儿?”  “在啊!”缪万声笑道,看向顾斯人。  “你爸……”他做了个口型,又捂住话筒低声训斥:“怎么手机也不开!你爸早上把你电话都打翻了!”  “我手机坏了。”顾斯人接过舅舅的电话,小心翼翼的表情:“爸爸,早安。”  顾斯人十年如一日地和爸爸问早,电话的那头,男人基本也是十年如一日地无视这句话。  “晚上在家待着,有客人来吃饭。”  对儿子,顾亦言不习惯废话,他的缠绵多留给女人,小时候,顾斯人曾不小心听到过爸爸和情妇在床上撩骚,那个情妇只有十七岁,爸爸管她叫“小奶子”,小嫩“晚上?”顾斯人细细地皱起眉,犹豫着:“我晚上约了同学,大学同学聚会……”  “这么巧?”  顾斯人能想象,父亲现在一定是老不耐烦的神色,嫌这个别人强行塞给他的儿子不够乖。  “你不能叫他们一起来?”几乎没给儿子任何选择的空间,接下来顾亦言一句话就解决了顾斯人在个人生活和服从爸爸命令这两者间的挣扎:“静儿也会到,叫她给你同学签名,合照。你同学里面没有她影迷?”  这句话可不是疑问句,顾斯人脸白白的,有气无力道:“有。”  又补上一句:“都是。”  “叫你舅舅听电话。”  “舅舅,他叫你听电话。”  顾斯人把手机递给缪万声,再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办公室,缪万声瞪着外甥的背影,暗笑:这孩子也不知像谁,顾亦言就不用说了,他死了的老姐缪江南,当年也是出了名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爆脾气,否则怎么会干出未婚先孕这种丑事?顾斯人呢?胆儿不比一只猫大!顾亦言何止是他老子?简直是他天皇老子!听说两人就算在家,但凡不是一间房里呆着,只要隔了道门,顾斯人找顾亦言都只敢打手机,就怕被他老子耳提面命!真不知道这一对亲父子哪儿来这么大的隔阂!  第4章  宝宝是顾斯人的小名(因为他爹一直没给他取名字),长大后,爷爷奶奶曾开玩笑:宝宝是大小伙子了,该改名了,然而他爹说,改什么?大宝?  顾斯人心想,他爹这逗小姑娘的脾气在女人身上惯好使的,怎么一到了他这做儿子的身上,难得发挥一次,还成了搞笑……  下班后,顾斯人先去修手机,他刚买的机器没过三个月就坏了,也不知道他怎么用的?  也难怪,他老往里面塞GV,没准就种下什么病毒了,因此他找修理工也不敢找不认识的,就怕万一自己性向曝光,不幸叫人勒索打劫,上个月W市新闻头条里就有这么一则:男子和男网友见面,开房后被对方索要五十万。  五十万!顾斯人吓死了,换了他可没这么多钱!  在这个社会上,有些人会选择正大光明地坦诚自身的喜好,喜欢男人喜欢女人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但很明显,顾斯人不属于上一类人,他对光明实在谈不上热爱,个性生来就是偷偷摸摸的,从他偷偷摸摸被他妈妈背着他外公外婆生下来那一刻起或许就注定了,因此他偷偷摸摸地喜欢男人,偷偷摸摸地满足自己,偷偷摸摸地窥视另一个人……  一切顺理成章。  “你这手机被你怎么弄了?”  杨珏是顾斯人刚入GAY圈那会就认识的朋友,一个半弯不直的攻,从前貌似对顾斯人有过几分好感,但在他身上没讨着什么好,渐渐热情也就消弭了,两人如今成了内裤都能换着穿的哥们。夸张了,应该还没这么哥们儿。  “我哪儿知道,我知道会找你吗?”  脱离了老师这个桎梏着人的身份,和哥们待在一起,顾斯人说话竟也张狂起来。  “操,你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怎么说话呢,你这个姿色不要侮辱钟无艳。再说我哪儿来的夏迎春?我要有夏迎春我还不早把你休了?”  “你说什么呢你,一堆废话,我说你一句你呛我十句。”  “我还不是怕你修手机无聊嘛?”  “你爸呢?这么有钱也不给你多备几个手机,现在月薪1000的人手机坏了都是买,没见修的。你看你被他养的,一张脸一点血色也没有,心疼!”  “我爸我爸,你也知道那是我爸!是长辈!有你这么议论长辈的么!一点不乖。”  “哟,长辈?长辈还真是不把自己当长辈……”杨珏啧了一声,笑道。  顾斯人低头看着他拿着吹风机近距离吹自己的机身,不做声,忽然嚷起来:“诶你别搁这么近!别给我烫坏了!”  “你有没有常识啊!我操我服你了!这能烫得坏?!”杨珏怪好笑地瞪着顾斯人。  “我要懂还找你修吗。”  “啪!”杨珏白他一眼,钻工作台底下,往柜子里叽里呱啦一阵翻找,好不容易倒腾出一本杂志大力甩到台面上。  “你看你一打岔我就忘了,和您报告一下啊,我现在要继续说你爸,哦不,说长辈坏话了。”  “说什么……和我报告什么,想说就说。”顾斯人厌恶地撇了撇嘴,又催促他好好修手机。  “你看啊,你上次不和我说你爸这几天去日本开个什么会吗?”  “嗯,他已经回来了,就今天早上到的,一到就给我打电话了。结果我手机坏了没接到。”  “啧啧,是吗,他这趟回来估计心情不错吧。无视顾斯人的自说自话,杨珏翻开杂志内页,上面登载着林静儿最新的行程消息。  “最有古典气质的美女——林静儿。带你邂逅京都。”  林静儿也去日本了?  顾斯人心里跳了一下,他明明告诉自己这次他是去办公,百分百的公事,谁也不带的啊……  见顾斯人开始看杂志,沉静的侧脸一点表情也没有,杨珏也自顾自开始拿起螺丝刀拆主板。  “我差不多要走了,晚上还有事,这手机修好了吗?”  半晌,顾斯人抬起头,把杂志合上,不动声色地问杨珏。  “快了,就是浸水,你别总边听歌边洗澡就行。”  “没关系吧。反正有你给我修啊。”顾斯人轻轻笑着,只见他双眸璨璨如星,唇角似笑非笑,一颦一笑间,自然流露出江南盈盈一水的灵动,更闪出几分轻易不给人发现的心眼儿,直叫杨珏看得一呆。  “你有病吧!又不给我当老婆又和我放电。”杨珏说,该把顾斯人骂走了。否则就是自虐。  谁叫你要说我老爹坏话。顾斯人暗想,他也说走就走,对杨珏这位好哥们绝无半点留恋。  “你叫你老爹不准碰我女神林静儿!操!她是我大老婆!”见顾斯人手机一到手就迫不及待一溜滑出自己视线,杨珏不禁对他大喊。  然而顾斯人头也没回,杨珏暗骂声他妈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过了会,杨珏手机收到顾斯人的微信,他这是手机一好就首先给自己发微信了?杨珏不由笑了。  “抱歉。”是一条文字信息,顾斯人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已经碰了。我可管不住我家顾亦言。”  另外顺带还有两百块转账,附言:亲兄弟明算账。维修手机费用,请查收。  第5章  这天的顾家,灯光通明,顾斯人推开了巨大的镂空铁门,里面飘着醉人的音乐。  靡靡的西洋爵士一下子把人拉回了最近正流行的民国电视剧里,力求逼真的场景,既有还原历史的雄心,但又总棋差一招,像是难以避免地顾及了观众的口味,华丽有余,风骨欠缺。  顾家这栋别墅是当年雄踞一方,一位老军阀的公馆,据说出自一名西班牙建筑家之手,整栋建筑,从参差不齐,却极有情致的屋顶,到蜿蜒起伏,超逸豪放的墙面,无处不体现出西班牙建筑大师高迪的名言:“直线属于人类,而曲线属于上帝”,即使是阳台上的铁栏也刻意扭曲着,像乱乱的炼火,昼夜不分地狂烧,四根顶天的门柱,以性感的黑色瓷片镶嵌其上,仿佛长满逆麒的怒龙,叛逆驾驭怪异,浪漫与霸道齐驱。  顾斯人一节节登上白石砌成的阶梯,室内亮到刺目的灯光照耀着宽阔的阶梯两侧,环绕着阶梯扶手,大朵大朵盛开的波斯菊艳丽妖娆,八瓣红,白蝶,金黄,多色……一簇一簇缤纷的花团如难以抑制的热情,从进门处便开始铺张,浅黄色的像星星一样遍洒星光,朱红色的撑开了最深处的花蕊吐露鲜香,一路盘旋上升至通往室内的金粉摇曳的廊下,形成一片富饶的花海,使人目不暇接。  脚跟轻飘飘地踩在了这浮世的顶端,人们高高在上地往下俯瞰,似乎脚底这世界,颠倒黑白,如梦幻泡影。  顾斯人走到台阶上,早有服务生替他开门,今天他家就是个高级会所,服务生是顾亦言从一个老战友的五星级酒店里喊来帮忙的,平常,顾亦言并不喜欢家里多出现半个陌生人。他防人防得紧,商人本性,除了渔利,就是忌贼。除非能为己谋私,否则这片宝地可不随便对外开放。  换言之,今天能被邀请来的人,除了那些充当陪酒小姐的小明星,其他人等一律和顾亦言有利益瓜葛,顾斯人常想:像父亲这样的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他的朋友总是要么从他这儿拿走什么,要么被他拿走什么,他有真正的朋友吗?他的人际交往很少,不,是除了性行为以外,几乎没有不带目的的,有时候,即使连性行为也有目的,顾亦言他累不累?  顾斯人打断自己的臆测,讪笑一下:他怎么会站在自己个人的角度妄图评议父亲的心理呢?  对顾亦言来说,追逐利益就是他最大的快乐吧!  否则他是怎么挣下的这份家业?  顾斯人进了他声色犬马的家,没引起任何人注意。他爹顾亦言正被人围攻,恭维和谄媚是众生相,顾亦言目中无人。  顾亦言手边挽着徐康晴,大厅西角,林静儿纤柔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动着,乖巧地为他弹琴,琴声说高雅也不多高雅,但应付场面绰绰有余,一贯冷淡如风的徐康晴此时也依然冷淡,除了两枚翡翠耳坠在她鬓边若隐若现,她浑身上下再没佩戴其他任何首饰,偶然在她腮上滑过的一抹清高笑靥,那必须是对着顾亦言的,真叫人羡慕顾先生的艳福不浅。  两个大小奶相处得不错,顾斯人仅仅只瞄了一眼与他隔了许多人群的顾亦言,偷偷溜回了楼上自己房间换衫。  顾斯人带上门,房间的隔音效果总算差强人意,外面乌漆抹糟的声音勉强去了大半,他打开偌大的壁橱,发现里面的衣服竟然比他早上离开时更多了一多半,想必又是他老爸这次日本之行顺带给他捎回来的,顾斯人一件件捻过,名牌从A到Y,无一缺漏,如果说顾亦言对他有什么大方的,那就是在穿上了,似乎是对儿子的形象颇为在乎,每次无论他去任何地方,出差,因私……哪怕去的地方是阿拉伯,他都能给顾斯人带回一顶白色钩边的小帽……  顾斯人虽然是GAY,但对穿着打扮却无甚研究,顾亦言给他买回一屋子衣服他不穿,天天就是衬衫仔裤,他已经什么都听顾亦言的了,难道连着装上的自由都不能有吗!最多——不不,没有最多了,顾斯人连条稍微鲜艳点儿的领带都不爱打,衣橱是受他冷落的一隅,对老爸强行的赏赐,他视若无睹,他想:他要是能送自己辆车开才好。  顾斯人换好衣服,一屁股坐在了软塌的床上,望着天花板,那里就像是大教堂里的一块玻璃花窗。  红的,绿的,蓝的。  玫瑰红,松枝绿,埃及蓝。  房间的灯被熄灭了,黑暗与月光彼此吞噬,是神在向他招手吗?抑或魔鬼的倒影。玻璃天花板像是泼满了油彩的夜空,五颜六色,支离破碎,被割裂出的,大小不均、规则不同的精神,散漫着,游移着,摇摆着,既幽暗又神秘,试图互相靠拢,可又被无坚不摧的黑色所阻断,有着水与火的严格区分,华丽、虚幻、堕落到了极致之后,伟大的秩序也在俨然中诞生,气象万千地在顾斯人的头顶照耀着他,使他感受到自己心中也有一丝热情的跳动,却最终只能悄无声息地滋生、分裂……  “真不想下去啊……”  顾斯人长叹一口气,不下去怎么办,卧室里是不让吃东西的,这是顾亦言的规矩,他既不让他在不该吃东西的地方吃东西,也不让他在房间里存半点零食。  “你是我儿子?我看你倒蛮像只仓鼠!”  初中的时候,顾斯人偷偷在柜子里藏着一罐曲奇,有天他发着发着呆(那时候他正处于思春期),竟然就坐在香气四溢的衣柜里开始啃饼干,可能是他呆发得太投入,思春的心太冥顽不灵,没留意到顾亦言竟然就进来了,男人一把掀开衣柜门,少年呆愣着。  父亲的不期然闯入吓了顾斯人一跳,在他嘴角上,还残留着没舔干净的饼干屑,当时顾亦言就说他是仓鼠,吃东西的样子像极了仓鼠,小偷小摸地。  顾斯人抱着饿得要命的肚子在床上翻起来,他的床单是海蓝色的丝绸,这个房间里,主角不是顾斯人的玻璃天花板,是蓝。  铺在床下面那张软乎乎的地毯是浅蓝的,像婴儿的眼白。衣橱是宝蓝的,贵不可言的古董,象征门第。墙纸是比牛乳深一点的蓝,天真、愚蠢,那是他小时候刚搬来这里时,顾亦言大发善心给他布置的,他都十二岁了,他还给他贴这种,怎么说,芭比娃娃才喜欢的蓝!他以为他还是二岁不成!  “哎!”  顾斯人又叹口气,以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来说,他叹气的频率着实有点频繁。  顾斯人挣扎再挣扎,最后还是抗拒不了生来就有的食欲。穿着件蓝色针织、几何图案的毛衫,裤子则是蓝到近墨色的羊毛裤子的他走出了自己的卧室,上身慵慵懒,略带文艺,下身又阔又长的裤腿潇洒而明朗,套上这身巴黎最新设计的春装,他陡然像是换了个人,尽管表情仍带着些不情不愿的敷衍,但这次他走下楼时,几乎所有人都向他投以注目。  “顾斯人,你怎么才出现啊,今天你爸生日诶,刚大家一起给你爸唱生日歌,就缺你,你真不懂事。”  林静儿,顾斯人的高中同学,现在是他小妈。  “我换衣服啊。”顾斯人笑着说,顾亦言生日,他当然知道,可客人一年比一年多,他是给大家腾地方。  两人一块儿搭伴找了个位置坐下,顾斯人问:“你要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一并拿来。”  “都可以。”林静儿说。  “只要不甜不油不辣不……”  “白饭好吧?”  “那是淀粉。”  “黄瓜?”顾斯人一本正经地问。  “嗯,OK,别放沙拉酱。”  “好,就给你拿根粗黄瓜……”  顾斯人小声地自言自语,穿过一堆衣香鬓影,他停在了焗海鲜和葡国鸡前面,离他不远处,顾亦言正在和刚到W市就任的江秘书长私谈。  顾亦言:“江秘书长,恭喜您,古玩收藏协会由您这么一位实干家出任会长,相信下届博览会一定能办得别开生面。”  江若旺谦虚地:“不敢当,我是为人民办事啊,公仆嘛,顾总才是实干家,你过誉了。”  顾亦言:“其实我称不上实干家,公司的事目前我只负责拍板儿,活都给年轻人干了,我的重心反而多放在学校,毕竟教育关乎国家未来,有什么比孩子重要?”  江若旺:“是的。”  顾亦言:“就连我自己儿子……呵,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了我的影响,毕业了我让他进公司当个小主管,他不干,非要做老师,您看,那就是犬子,顾斯人。”  顾亦言抬起尚且握着玻璃酒杯的左手,朝顾斯人站着的地方略一指点,江若旺朝他所示的方向望了望,只见灯火阑珊处,斯人凝眸,笑道:“顾总,你的小公子玉树临风,顾斯人这个名字取得可真是贴合本人。斯人顾盼啊。”  顾亦言:“斯人顾盼。哈哈。江秘书长真是文化人,我敬您。”  江若旺:“顾总和我都是政协委员,怎么用敬语。”  顾亦言:“江秘书长,您别忘了,从前您在H市的时候就是教育局局长,是我真正的领导,做下属的尊敬领导,这是规矩。”  晚宴进行到一半,顾亦言陪着这位W市的新进红人,同时也是传闻中的古玩行家江若旺走进了顾家的书房,此时由于江若旺的一再坚持,顾亦言只好勉为其难似的把那个“您”字抹去了,两人年纪相差五岁,顾亦言私下里就叫江若旺大哥,江若旺这个大哥不能白当,通过顾亦言,他可以往上攀上朱副省长这层关系,另外,顾亦言这趟去日本搜罗回了一堆玩意儿,其中一幅吴青霞的工笔画,据他说,是他一位日本朋友硬要和他交换的,他对书画兴趣不如瓷器,更谈不上研究,不如把这副画儿当做他的一点心意,给今年将举办的W市文物博览会用作噱头,也算他给W市的文化活动略尽一点绵薄之力。博览会既是公事,那就和受贿扯不上一丝一毫关系,但江若旺搞过教育,以前又是教师,在这方面可算得上七分谨慎,直到顾亦言在他耳边将细节一一交待,他才放下疑虑。江若旺一早有所耳闻,在这W市,顾亦言是只拦路虎,不吃人,反倒割肉送人,凡是官员在此过路,莫不要接住他双手奉上的一把油水才能走,水至清则无鱼,商圈官道,无一例外,这就是大环境的悲哀,如果别人都浑,你清,这个官还怎么做得下去?  同商人一样,官员也是勉为其难似的。  第6章  宴席散了。  徐康晴在送客。  她穿着纤薄的旗袍,站在四月的晚风中,一件狐狸毛披肩适时地盖在了她的肩头。  “快冻死咯。”情人,同时也是她的老板,顾亦言笑道。  男人握着了她的肩膀,给她本就柔弱的女性肉体注入一点力量,尽管他们远非灵魂伴侣,但这些年的相处下来,对这个包养她的男人,冷冷冰冰的徐康晴也已经上了心。  她本不想和顾亦言在除了金钱和性以外的地方有更多纠葛,顾亦言是什么人?吃人不吐皮的。但人的感情总和脑子反着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行了,你进去吧,摊子让我来收。”顾亦言说,徐康晴点点头,不拂逆他,先进了客厅,只见林静儿正在教顾家小公子,也是她的同学——顾斯人弹琴。  “哎呀,顾斯人你真笨,真笨真笨。”林静儿讲话嗲嗲的,还有点蠢,见徐康晴出现了,她头也不回,故意展示和老同学的交情,亲热地在顾斯人额头上戳了两下。  “那你别教我呗?”顾斯人撇下嘴,但说归说,他脾气好,还是在林静儿的指点下继续弹起了简易版《卡农》。  凡事都有两面性,顾家这个孩子嘛……照徐康晴的看法,父亲过于强大,对下一代来说未必是好事。  “徐小姐,你晚上在家里睡吗?”  顾斯人弹了一半,林静儿干脆捂住了耳朵,他无奈地停下手,转向独自坐在吧台边自斟自饮的徐康晴。  “嗯。有事吗?”徐康晴问。  “哦,没什么,我只是问问。”  林静儿就不用问了吧,顾亦言不介意享齐人之福。  顾斯人放下琴盖,站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去睡了,明天还要工作。”  “明天是星期六啊!”林静儿诧异道,她原本也要去外地录节目,好在由于天气原因临时取消了,连老天爷都帮她,陪顾亦言度过他四十三岁的第一个早晨,这当然比工作重要得多。  “是啊。我去给一个外国学生补习中文,打工。”  顾斯人说完转身走了,不顾林静儿的惊讶,就在他上楼梯时,顾亦言推门而入。  “去哪?”  徐康晴仍闲坐高脚凳,林静儿已先迎了上去,被顾亦言搂入怀中。  顾亦言怀抱着美人儿,表情还算可以。  “爸爸生日快乐,我先去睡了,明天要早起,晚安。”  顾斯人维持着平静的语调,可听起来却像在完成任务,林静儿看着他一会儿,女孩子好奇的目光又绕回顾亦言脸上,顾亦言笑笑,在她香唇上尝了一口。  当着两个情妇的面,顾亦言吩咐儿子:“明天好好在家待着,别乱跑,辜成宇今天飞机晚点,明天一准到,你不是最喜欢他带你玩儿?”  辜成宇是爸爸的一个下属,三十五岁,这几年一直在北京那边负责一个房地产项目,辜成宇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建筑系,但在顾亦言眼里,他最有价值的还是他的红三代家世,以及“玩儿”的能力。他为了顾亦言在帝都公关,结交权贵。的确,顾斯人以前是挺喜欢这个大哥哥的,可那都是多久以前了啊,那会他还没上高中吧?辜成宇长得很帅,现在顾斯人就记得这个了。  “可是我和学生早就说好明天上午了,他的工作比我忙很多,我想让他配合我的时间不太好吧……”顾斯人据实解释,被顾亦言搂着的林静儿这时轻轻叫起来:“言……”  大概被顾亦言大手搂着腰,她习惯性就要叫一叫。  顾斯人难以克制一丝轻蔑在脸上流露。  “没事了吧?”他昂起下巴看向顾亦言问,难得,连称呼都免了。  “你本职的工作就干好了?打工……”顾亦言放开林静儿,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香烟叼进嘴里点上后,他嗤笑一声。  头也不抬地,顾亦言边吸着烟边随意发问:“干一个小时能挣多少?”  “按小时算的话,”顾斯人顿了顿说:“100吧。”  客厅里的空气真像是被冰冻了一样,闻言,顾亦言扬了扬眉,他不正经评价,让人搞不清楚他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两个女人都意识到了气氛不对,识数地先后上了楼,顾斯人立在逼仄的楼梯转角上,这个家里,哪还有他的位置?  “哦。”顾亦言终于点点头,看向他脸色苍白、进退维谷的儿子。  “还不错嘛?嗯?”他笑了。  顾斯人麻木地站在原地,一双杏眼里没有情绪。  顾亦言:“还站在这?想我再和你聊聊?”  顾斯人弓起腰,没再看父亲,也不吭声,只是难受地皱紧眉头。  “你怎么了?”发现儿子面露难色,牙齿把小嘴都给咬红了,顾亦言走上前问。  “说话!”他急躁地。  “麻……全身都麻掉了……”顾斯人小腿脱力,说话也是没点刚劲的,顾亦言二话不说将人抱了起来,父子俩来了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公主抱。  耳尖瞬间涨红了,血液飚到了极致,顾斯人瞪着顾亦言,顾亦言不耐烦地命令道:“搂着我啊!”他声音强硬,顾斯人依言缓缓将手臂收紧,攀在爸爸的颈项上,顾亦言抱起儿子就往楼上走。  像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二十二岁的顾斯人过着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的普通日子,但在他这无味无觉的生命中,却也出现过极少数的,闪着光的命题。  喜欢顾亦言,喜欢爸爸。  无声地,他把头埋进了父亲的胸膛,他红得过分的脸得以遮掩,像个心脏病突发的病人,心不是属于他自己的,他生病了。爱情堵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哑了嗓子,无法出声。  第7章  父亲和爱人可以由同一个人来扮演吗?  爱情像场革命,在它爆发之前,也许已经度过了经年累月的铺垫,终于它像暴民一样推翻了人之前对世界的所有认知,人为激情而狂喜,迫不及待要建立新的秩序。  顾斯人认为自己是有罪的,像个小偷一样,他时常害怕,他怕顾亦言发现了他的心情,他宁愿去死,可他还是挡不住自己的需要,就像吃喝拉撒一样,爱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是从十三岁那年开始吧,元旦过了几天,他在半夜发起高烧,顾亦言把他送到医院,一查,竟然癌指标很高,但找不到肿瘤。接着他寸步不离地照顾了顾斯人三个昼夜。在那三天里,顾斯人看着他接了无数电话。那时,顾亦言的事业也麻烦不断, 每天都有新的问题亟待他去解决,电话解决不了,他就把人叫到医院开会。顾斯人躺在床上,不大的私人病房内,除了床以外的地方都成了顾亦言的临时战场,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经理鱼贯而入,几乎都是不带喘气地把各式各样需要决策的难题抛给顾亦言,顾斯人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的父亲,顾亦言,时而沉思,时而兴奋,时而掷地有声,时而怒火高涨,一个不锈钢垃圾桶被他踹翻了,顾斯人没喝完的牛奶从包装盒里淌出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当时顾斯人觉得在父亲站着的地方,似乎笼罩着无穷阴影,但他的身形并没有因此委顿,反而更加高大,他的信心像是从来没被困难击退过,一种疯狂而强大的欲念在他身上支配着他,使他绝处逢生,在令其他人都陷入绝望的阴霾中擒获那缕唯一的曙光。  一件搞笑的事,顾斯人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妙。那天顾亦言正在对下属训话,一个年轻人,大概气血太旺,上面嘴憋得太紧,气就从下面走,噗的一声,房间里顿时陷入寂静,顾斯人悄悄地闭起气,只见威严日盛的父亲瞪着那恨不得拿手捂住屁眼的小年轻,神情古怪,忽然,他嘴边凝起一丝笑意,再接着,干脆就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跟着或真或假地爆发出笑声,护士闻风而至,眼前这么大阵仗着实吓了她一跳,她怒叫道:“病房里不让待这么多人!你们会影响到病人休息!”顾亦言笑着说:“抱歉,您见谅,我是单身父亲,要养家糊口又得照顾儿子,不容易啊。”,护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老总都道歉了,一群男人也纷纷打蛇随棍上,一时间“对不起”“没下回了!”不绝于耳,终于把个大姑娘搞得只能冷下脸头一甩,帮各位带上了门。“别害我被护士长骂啊!”她又钻回来郑重警告。“她要敢骂您半句您就让她来找我。什么东西,欺负小姑娘还牛逼了。”当时三十出头的顾亦言,身上依然保留着早年当兵时熏染的流氓气质,望着他那张能让女人没辙的脸,护士咬了咬嘴唇,啐了一口,这回真走了,其他人还沉浸在嬉皮笑脸的气氛中,只见顾亦言的神色已经收敛下来,扣起手指,他冷不防地敲了两下顾斯人床边的柜子,顾斯人见到自己刚吃完饭的空碗还放在上面,跟着震动,顾亦言突然看向他:“你睡你的觉!”他钻进被子,感觉到顾亦言的大手隔着被子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  深夜,人终于散了,病房里安静下来,护士也查完了房,累极了的顾亦言一头倒在顾斯人床上,大个子压着儿子的身体。“宝宝,你身上真香。”顾亦言嘟嚷着,把儿子抱怀里睡了。  那不是顾斯人第一次被爸爸抱着睡觉,刚搬到爸爸家那阵子,他夜夜想爷爷,想奶奶,爸爸是他最怕的人,为什么要突然把他扔给爸爸?爷爷奶奶去了加拿大,姑姑也在加拿大,听说姑姑最近又生了小女儿,爷爷奶奶是不是以后就不要他了?是他不乖吗?他想哭,又怕,只好憋着。一天,他正在床上再次望着天上月亮,想着加拿大现在是几点,那边的月亮怎么样,这时他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哭什么哭?”男人酒气熏熏的,明显是刚在外面花天酒地完,顾斯人赶紧把眼泪吞回肚子里,小小的身体一个劲往墙角缩。“你胆子怎么这么小。”顾亦言皱起眉,好像眼前这孩子不是他的,他怎么生出个这么怯生生,和个女孩似的男孩,别是搞错了吧。酒精上头的他差点把儿子裤子扒下来看看他到底公的母的。顾斯人受到了惊吓,哭也忘了。“怕得连哭都不敢哭了?”觉得好笑,顾亦言看着被他搂在怀里的儿子。顾斯人点点头,嘴一扁,之前还是被爷爷奶奶娇宠的宝贝,现在就像从天上摔到地上似的,他好疼啊。“不准哭!”顾亦言又吼他,又凶他。“……”顾斯人眼睛眨了两下,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但一串清泪还是顺着他的脸庞流下。“你听不懂我说话?”顾亦言瞪着眼前这个眼泪如脱了线的珍珠似的孩子,这必须不是他的崽,改天,他想:他非得得找个专家鉴定鉴定不可,他不帮人白养孩子。“爸爸……”顾斯人突然小小地动了动嘴,说:“你不要这么凶,好嘛?”他哀求的语气,苦情之极,终于让顾亦言笑了。“我凶你你不会凶回来?”掀起嘴角,顾亦言要帮儿子找回点男人的血性。“凶回来?”顾斯人傻了。“爸爸,我们睡吧,我不哭了。”他再度擦干眼睛,然后转过身,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太不坚强了。“真不哭了?”像逗个小动物,顾亦言从身后抱住儿子,粗糙的手指往他脸上一揩:“还骗爸爸?”他突然温柔起来,小孩咸涩的眼泪沾在他的手指上,浸湿他干燥的皮肤,他心里竟然了一种陌生的情感,是他从前从未体会过的。  那晚在病房,顾亦言粗重的呼吸一下下地打在顾斯人的耳边,顾斯人被父亲抱得紧紧的,两条手臂铁条似的桎梏着他,他觉得难受极了,动也不敢动,偶尔小腿挪腾一下,立刻被父亲坚实的大腿给制止住了,他感觉有种沉重的力量压在自己身上,是父亲的重量,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使他一直无法入眠,他整个人火烧火燎,脑子里懵懵的,理不出一星半点头绪。  第二天,顾斯人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烧又回来了,医生说是他晚上发汗太多,反而感冒。顾亦言说:“我感觉他身上挺凉。”医生一摸顾亦言,笑道:“顾总,您自己也发烧了。当然摸儿子身上凉。”  和顾亦言在一起,顾斯人总觉得自己是他的麻烦,是累赘,这种心情随着时间,竟然渐渐转化为了爱意,此中曲折,是连顾斯人本人也闹不明白的。  第8章  HANS是顾斯人偶然认识的朋友,那天他去书店买书,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和他撞在一起,两人在付钱的时候又遇上了,并且都买了一本梁实秋的散文,后来,那个外国人主动和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叫HANS,德国人,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HANS的中文并不好,不过爱买书,他拜托顾斯人做他的中文老师,顾斯人说:“我收费很贵哦。”HANS说:“多少?”顾斯人:“开玩笑的。你要碰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不一定需要请我做老师啊。”HANS在外企上班,今年三十不到。HANS:“我想学好中文,我有个女神,她说要我写封中文情书给她,证明我的诚意。”顾斯人:“哦……”他不好说:上网抄吧。傻乎乎追爱的德国人,他还以为他是GAY呢。  “顾?你在想什么?”  HANS写了个产品简介,想交给顾斯人过目,见他正在发呆,脸上露出深远的表情,他把手中的A4纸在顾斯人眼前一扬。  “哦,没什么。”顾斯人接过学生作业检查起来。  “顾,你明天有没有空?”HANS问:“我想请你吃顿饭,我有个朋友想认识你。”  “啊?为什么要认识我。”顾斯人皱着眉,HANS上了三个月课,对中文一些细腻的用法依旧茫然,他不懂为什么“我的车是德国的”这句话得有的,而“我妈三十岁”这句话又没有。  “哦,他是GAY,要我给他介绍对象,他长得很帅,而且人很好。”  顾斯人正色道:“谢谢你,不过我不是  “没关系啊,那你就当多认识个朋友吧!”  “我不想认识。”  “就当给我面子。”HANS这句话用中文说,顾斯人不由笑了。  “我明天不能出来了。今天我出来家里人就不高兴了,我爸昨天生日,今天家里还有客人,本来我该在家的。”  “你今天本来有事吗?那你为什么不和我换课?”  “太麻烦了。”顾斯人站起身,以前他有一次也曾想临时和HANS换课,可那次HANS就好像不太高兴。  作业改好了,他穿上牛仔外套:“下课了HANS,下次上课的时间等你确定好了微信告诉我吧。”  “我送你回去?”  见顾斯人形色匆匆,HANS也站起来说。  “谢谢,不用了,这个时间地铁比较快。”  十一点半了,顾斯人从HANS的公寓出来后本想直奔地铁站,没想到尚未出小区大门,一辆VOLVO把他拦住。  “……辜SIR?”  从车上下来的人一脸帅气,这么个大阴天还戴着墨镜,幸好辜成宇颜值高,否则必遭路人鄙视。  顾斯人一直叫他辜SIR,因为他做过警察,后来负了伤,无奈才把警服脱了。  “我来接你的。”辜成宇撸了把顾斯人的头毛,爽朗地笑着,他不分对象地放电,看起来心态比顾亦言还轻松,男女都要死在他的电眼下,顾斯人对这种人和人的身体接触很敏感,脖子微妙地缩了缩。“干嘛啊,摸一下都不行,我抱你上车了啊。”辜成宇打量着这个好久没见的小弟弟,觉得他还是一样可爱。“不要,我告你性骚扰。”顾斯人赶紧钻上了车。  车在拥堵的马路上停停走走。  顾斯人:“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  “你说呢?”辜成宇睨着他反问。  “我爸告诉你的?”  “嗯。”辜成宇点了根烟,给顾斯人也递了一根,谁知顾斯人摇摇头:“高中的时候因为你教我抽烟,他发了好大火啊。”  “暴君。”辜成宇大笑,又问:“你没说是我教你的吧?”  “还用我说吗,他自己就猜到了。”  “诶那他怎么没找我出气。”辜成宇捏着烟的手指抖了一下。  “这么点小事。”顾斯人心想:你是他的爱将,他用得着你呗。  “对了,我爸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过了会,顾斯人反应过来,他从来没有告诉过顾亦言HANS的家在哪儿啊!  “这个问题……他可是你爸。”  “你是说他找人跟踪我???”  “有老爸会找人跟踪儿子?”辜成宇笑了,好像顾斯人的说法特别好笑。  ……  也对,顾斯人闭上嘴巴,他才不会这么关心自己,还找人跟踪……哈,他真是想太多。  回家后,林静儿并不在,顾亦言独自对着墙壁打网球,见辜成宇来了,正嫌运动量不够大的他喊:“来,好久没和你练了,使劲吊我,别放水。”  你也没必要饭都不让人吃吧……  顾斯人在心里翻白眼,父亲对这个辜成宇的宠爱,可见一斑。  辜成宇潇洒一笑,几乎有点撒娇:“你得让我先吃点儿吧,老板。”  “几点了?”顾亦言接过佣人手中的毛巾,抹了把汗。  “十二点多了。”辜成宇说。  “操。这么晚了。”  顾亦言说着走进房间,辜成宇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后面,顾斯人落在最后,见父亲和辜成宇的背影都是高大挺拔,两人站在一起,有种出奇的和谐,正午的太阳晒着他,他的影子被拉扯得更长,意兴阑珊。  第9章  多年前,H省国土资源厅下面辖了一个房地产公司,当时政府划了块地,准备用这个公司搞土地开发,未料想,就在负责这个项目的领导想要大发一笔横财时,国家突然颁布命令,不允许政府办企业,计划因而被打乱了。要发财就必须另辟蹊径,年纪轻轻、初出茅庐的顾亦言与伺机而洞的官员们不谋而合,趁他父亲还在位,顾亦言自己成立了一家房产公司,政府以超低的价格把土地出售给企业,紧接着,一座当时W市最大的商业中心投入了规划设计,但工程却迟迟未动,这当然和顾亦言父亲后来的失势有直接关系,及至十年前,顾亦言重新累积资本,这块曾被一位高人评为敛财聚气的风水宝地很快又再度列入他的考量,只是前期启动资金的数目过于庞大,刚从低谷中走出,顾亦言不得不按捺他本就过度膨胀的野心,直到前年年初,辜成宇在北京认识了某银行行长的儿子,把这位公子哥拉入伙做了股东,顾亦言便感到时机已经成熟,不能再成熟了,他从哪儿跌倒必须从哪儿爬起来,目前工程已经进行到了第二期。  阳台上,顾亦言和辜成宇边抽烟边谈事。  辜成宇:“老板,你就别再忽悠我了,我要求回来,上次我去北京你说让我待三个月就回,结果呢?我待了三年!”  “当时是我绑你去的是吧。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顾亦言淡笑着,似乎辜成宇的抱怨听在他耳朵里只是挠痒痒,让他发笑。  辜成宇没好气地:“那个王毅简直比你……”  顾亦言:“不要随便比。”  那可是财神爷。  “他就是个斯文败类。”辜成宇想了想,一句话总结:“没你帅,更没你霸气。”  贷款一开始很顺利,但随着银行的人事调动,变数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刚刚混上副行长位子的王毅就是变数之一,说起来他也是顾亦言的一位老朋友,顾亦言还在部队的时候两人就结下过梁子,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顾亦言向来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压,当年没把王毅玩死,他自认为是自己“心慈手软”,不过现在出于利益需要,两人必须尽释前嫌,顾亦言已经在找人做王毅的工作了,等有了眉目,他还打算亲自北上拜访这位副行长一趟,不过,这些辜成宇并不知道。  对于下属的奉承,顾亦言随手抖落了烟灰,笑了笑:“批文拿回来没有。”  “拿回来了,我在他办公室门口等了三个小时。他连口水都没让我喝。最后他像打发个叫花子那么把我给打发了。”  “行了。卖什么关子。好孩子。”闻言,顾亦言对王毅心里的想法大概有数了,手摸在辜成宇的后颈上拍了拍,算夸奖他的能干。  辜成宇笑了。  “老板,”两人边走进饭厅,辜成宇见只有佣人在摆碗筷,顾斯人则不见踪影,问:“小弟是不是找女朋友了?我感觉他和以前比,变化很大。”  “小家伙还小。”顾亦言一言以蔽之。  二十二岁了还小?辜成宇不以为然地挑起眉,正好这时顾斯人从楼上下来了,他刚洗完澡,听顾亦言说他是“小家伙”,表面上他毫无反应,心却在暗处起跳。  只要顾亦言一句话便能让他颠三倒四,高中时,他明确了自己对爸爸的爱意,每次顾亦言用他低沉磁性的嗓子叫他“宝宝”,他都会脸红到双腿发软,明知很傻,但他无力抗拒这份偷来的甜蜜。  “小弟,你在学校有没有很受欢迎?有没有女学生暗恋你?”  吃饭时,辜成宇连问了顾斯人好几个“你有没有这个,有没有那个”,顾斯人坐在他父亲身边,一律笑着摇头。  “老板,你是怎么教孩子的。”  “我搞的不是性教育。”顾亦言已经吃饱了,喝了两杯酒,他的眼神浑浊而炙暗。古铜色的肌肤上,隐约沁出了男人的汗水,衬衣裹着他一身雄浑的肌肉,贲张的线条,把衣料撑得略有些绷紧,他凝视因为他说的那个字眼,就故意把眼睫敛下的儿子,只见凉风从庭园吹来,带着树影的光晕,漫漫地擦过了儿子的耳垂、后颈,儿子似乎被一种朦胧的光线困顿住了,他秀丽的脸上涌出两抹欲遮还羞的淡红,文静,内向,打一下动一下,没有一点他年轻时的影子,明明是他的种,可他强大的基因却好像从没进入过他的身体。  “小弟长得真是好看。”与此同时,辜成宇也在打量着桌上这个唯一的“男孩”,他感慨:“纯得简直让我都自惭形秽,小弟,你说说,你爸这么流氓,你是怎么做到出淤泥而不染,不受他影响的?”  “流氓?”顾亦言皱起眉,横了一眼端坐在一旁不吱声,“出淤泥而不染”的他的小崽子。  他粗壮的手臂大喇喇搁在了小崽子的肩头,揶揄着问:“你问问宝宝,他老子现在还流氓吗?”  “……”顾斯人挣扎地摇头,桌子底下,他的一只手偷偷绞紧了。  爸爸碰他的方式,和世界上所有人都不一样,男也好女也好,有一种微妙的东西,是魅力吗?好像只有爸爸才拥有。  顾斯人不敢侧过脸,知道顾亦言揶揄的目光就绕在他脸上。  顾亦言为什么要那么看他呢?好像他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当着辜SIR的面,他会脸红……  爸爸,顾亦言……  内心的困惑使他陷入焦灼,仿佛黑暗中有一只大手,在他心里煽风点火,只和他隔了咫尺的,象征男人意味的雄性气息一再侵占他的呼吸,他几乎是克制不住地,轻咬了一下嘴唇。  第10章  站起身,顾斯人下定决心从这种暧昧中解脱出来:“我有点困了,爸爸,辜SIR你们慢慢吃吧。我上楼睡会。”  “刚吃完饭就睡?”  端起桌上的红酒又喝了一口,顾亦言品味着其中滋味,他没再说什么,放儿子走了。  顾斯人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发现过他的不对劲,有一年……他还不到十六岁,趁着顾亦言不在家,他偷穿他的衬衫爬到他床上睡觉,后来顾亦言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也不清楚,但他醒来的时候他就睡在他身边,父子俩枕同一个枕头。  记忆中的那个午后,明荡荡的阳光,比胶片更鲜艳,吸收了初秋的嫩黄,银杏叶似地抖动着尾巴,又饱满、又缱绻。稚嫩的他大着胆子把脸贴到了他爸的胸膛上,那么放肆地拿身体厮磨着,被强烈的体温烘得很暖,他像小动物一样感动。  也许那时候他就发现了?  直觉叫顾斯人的心一跳。楼下,佣人已经把饭菜收走了,顾亦言和辜成宇在谈W市一家软件公司最近成功上市的事,他心慌意乱走回了自己房间,听不见顾亦言的声音以后,才稍微安定下来。  那天下午,顾斯人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时而像塞车一样拥堵,时而像被抽空氧气一样发晕,等他迷迷糊糊地一觉起来,身上早布满了黏腻的汗。  在刚刚结束的梦里,他先是和顾亦言做爱了,顾亦言牢牢地把他擒住,不顾他反抗,将性器推挤进他的腿间,他边哭着,全身都给男人舔遍,乳晕被含住的时候,他叫的声音像坠进了春草,无助着被男人耻笑。  男人为什么要满足他?  他的阴茎娇嫩、秀挺,被期待已久的凶器顶入,龟头既兴奋又黏糊。意识混沌了,无数的喜欢和爱恋都被肉欲击垮,他无法抵赖对性爱的饥渴,震动沿着震源,他攀附在男人身上扭动。后来,他射了精,男人又毫无留恋地把他放开,冷冷的眼神,用来视察他发红的身体。  “滚。”男人说。  他听到自己被叫做贱货。  梦就醒了过来。  顾斯人回忆顾亦言在和他交合后弃如敝屣的眼神,并不真切,模模糊糊的,但他越想越害怕。梦没有意义,不具有任何先见之明,然而很多次,当顾亦言对他稍显亲昵后,他都会下意识地进行自我惩罚,顾斯人在床上继续麻木地躺着,脑海中回顾这些年来和顾亦言在一起的一幕幕,水一样的日子,没什么甜美,平淡的一天又一天,只有顾亦言自私又自以为是的照看。  他没有妈妈,刚和顾亦言住一起那阵子,家里连佣人都没有,顾亦言不喜欢外人,每天司机送顾斯人上学前,那些赶时间赶到火烧眉毛的早晨最是鸡飞狗跳,因为要给顾斯人做早餐,顾亦言什么时候给人做过早餐?顾斯人肠胃不好,爷爷奶奶打回家的电话快把顾亦言搞疯了,老人啰里啰嗦不过一句话:早餐是最重要的一餐,不准让宝宝在外面吃。顾斯人记得,自己每天坐在餐桌旁战战兢兢地等啊等,等到最后往往是一个煎糊了的荷包蛋,还有一杯会让人甜到发呕的牛奶。  “快吃。有吃的你还挑?兔崽子。好不好吃啊?”顾亦言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无能。  顾斯人想到这里,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后来,慢慢地,傻爸爸顾亦言也有了技能,会一边打鸡蛋一边和他开玩笑,会把面包泡在玉米汤里,会一次给他买回一堆衣服,还给他洗过内裤。  既满足又心酸,顾斯人从绵软的床上坐起来。就算顾亦言一辈子不知道自己对他的爱,可那又怎么样?没关系,他本来就不应该知道。知道的话他们就会像梦里一样,或者比梦里还坏,顾亦言会不要他,那他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顾斯人打开门的时候正碰见顾亦言回房,两人的卧室面对面,顾斯人看着人到中年的爸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的双眉间竟然多了一道思索的沟壑?  “爸爸。你晚上在家吃饭吗?”顾斯人问。  “什么事?”顾亦言看着儿子,顾斯人穿着件浅蓝色条纹的睡衣,脚上是一双米色羊毛袜子,这样打扮很适合他。  “我有话想和你说,你有空吗?”  顾亦言已经走进房间,顾斯人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脱下了领带、衬衫,露出一身彪悍的肌肉。  由于早年当过兵,顾亦言一直保持着相当程度的锻炼,他肌肉硬朗,线条性感,上臂和腰腹是他运动的重点,因此他两边的膀子极有力量,配合富有活力的腹肌,保证他既能在性事上满足肉体的欲望,也能把喜欢的女人随时抱起来扔上床,为性爱营造情趣的浪漫和刺激。  “爸爸……”顾斯人犹豫了一下。  “说吧。”顾亦言刚从外面回家,热得很,换上一身白T恤,回过头颇为不耐地催促。  “前几天有个朋友打电话给我,说他最近正在找房子,他说,像我们这么大的人很少有在家吃爸妈喝爸妈的。”  “不找房子不知道,原来现在稍微好一点的房子租金都很贵,我就想,可能我也应该先搬出去住一段时间,体验一下自己生活,我大学的时候都没有住校,老是觉得自己和其他同龄人相比少了一种经历。正好我这个朋友今天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合租。”  不废话,顾亦言走近儿子,顾斯人舔了舔嘴唇抬起脸,努力地镇定。  “如果爸爸不同意就算了,我现在就去和他说……”  “等等。”顾亦言一声令下,顾斯人背对着他站住了。  “我说我反对了吗。”  心脏被掐住了,在顾斯人身后,传来他爸爸简短且略带讽刺的声音。  “那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急什么。”顾亦言一把将他拽住。  “要搬也等过几天,你爷爷下个星期七十大寿,到时候他和你奶奶会回来。”  “爷爷奶奶要回来了?”一听说祖父母的事,顾斯人瞬间忘记了其他,他一味惊喜地转过身,被顾亦言捕获住了两只发亮的眸子。  “……小兔崽子。”阴沉在眼中一闪而过,顾亦言抬手在儿子屁股上狠狠拍打:“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你就天天想着要离开我?嗯?!”  话音一落,顾斯人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他本能就想辩解:不是啊,怎么会想离开你,我从来不想离开你。  “我只是想先搬出去一段时间试试,我永远是你儿子啊。”  他无法说出内心真实的语言,事实,就是他唯一能说的话。  顾亦言瞪着他,无可无不可地笑了:“谈女朋友了?宝宝?”  “想和女人同居,所以编了套谎话骗你老爸是不是。”  他掐住了顾斯人的脸颊,让他细嫩的皮肤迅速涨红。  “我没有……没有女人。”  “没有就去找一个回来!”  顾亦言竟然要他找女朋友,顾斯人心痛了一下,他别开眼睛,顾亦言盯着脸色陡然苍白了一层的儿子,面无表情地把他放开。  “这么大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我顾亦言的儿子会没女人喜欢?”  “我不像爸爸这么受人欢迎。”  事实如此,顾斯人重新站得端端正正,凝视着爸爸,他说。  “……自信一点。”顾亦言也盯着他:“你有什么好不自信?我什么没给你?”  你不爱我。  顾斯人凝视着父亲:我想要的是你,是你和我做爱啊,你能给我吗?  第11章  几天后,顾斯人的爷爷奶奶果真从加拿大飞了回来,顾亦言带着儿子去机场接老人,就在快出市区时,一辆奥迪毫无预警地从巷子里飞出来,幸亏顾亦言反应及时,他一打方向盘,狂踩刹车,前边一个骑自行车的中学生吓得从车上滚了下来,顾亦言的黑色GHOST也撞上了别人的水果摊,人没事,但红澄澄的橙子撞了满天飞,噼里啪啦地跳到了车前盖上。  前灯刮坏了,漆也掉了两块,顾亦言铁青着脸下了车,没想到宿醉未醒的奥迪车主认识他,交涉变得没有必要了。顾斯人惊魂未定地坐在车上,冷汗密密麻麻地从他背部不断渗出来。  “宝宝,没事吧?别怕。”  顾亦言上了车,手刚挂上方向盘,突然被儿子一言不发地攥住了,一股异常尖锐的力量从顾斯人的身体内部爆发出来,和他清丽秀澈的外表截然不符,陷进了顾亦言的骨头里。  “爸爸,对不起。”  顾斯人莫名其妙地说完,他的手脱力滑开。  车里的气氛有些怪异,顾亦言沉默着打开了音响,是顾斯人非常喜欢的,由德国音乐家瓦格纳所创作的歌剧——《唐豪瑟》的序曲部分。  据说,瓦格纳的音乐有使人疯魔的力量,就像毒药使聆听者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年轻的游吟骑士唐豪瑟放荡不羁,狂妄傲慢,他厌倦了仙境——荒淫无度的维纳斯堡,欲从肉欲中逃脱,前往人间寻找救赎。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树木,只有光秃秃的山。  受恋人伊丽莎白的召唤,他来到圣洁的瓦特堡。在这里,人们歌颂爱情的力量,站在一侧的唐豪瑟却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似乎爱情算个狗屁,是凡人愚蠢和执拗的象征。  唐豪瑟赞美狂欢的维纳斯,他渴望通宵达旦的肉体盛宴。妖风乍起之中,唐豪瑟再次走向维纳斯的怀抱,就在此时,死去的恋人——伊丽莎白的名字破空而降,震醒了他……  13分钟的乐曲并不长,复杂而晦涩的古典音乐已不在它的时代,汽车开上了旷荡的高速公路。  顾斯人:“爸爸,你以后还是别自己开车吧,刚才太惊险了。”  有人说,开幻影的往往是司机,而GHOST的驾驶座上则常常坐着老板。  “一点意外,宝宝吓坏了吧,哈哈。”顾亦言大笑。  顾斯人不喜欢父亲这种拿什么事都不当一回事的个性,或许这样的个性有其值得崇拜的一面,在很多时候,顾斯人自己也迷恋顾亦言作为男人的霸道。但顾斯人毕竟不是顾亦言的一个崇拜者,不是他的粉丝,不是他的员工,他是真的关心他,爱他,因此,还有些时候,比如现在,顾斯人甚至宁愿父亲再甘于平凡一点。别那么强大,没有关系的。  到了机场,顾亦言下车前吩咐儿子待会别跟爷爷奶奶面前告状,刚才那事就芝麻点大,修车的钱也不是他们出,顾斯人一笑,谁会想到风流成性的顾亦言其实是只连修车费都要计较、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顾亦言瞪着他:“笑什么?你这么笑真像……”他想说:顾斯人像他妈。顾斯人懵懂地:“像什么?”顾亦言咳嗽一声,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两下:“你爷爷奶奶来了,还不快去给他们提行李?”  “爷爷奶奶!”  才刚到七十岁,顾斯人的爷爷已经一头华发,这都是从政后期劳心劳力、担惊受怕催生出来的,但尽管如此,他依然英武挺拔,器宇不凡,顾斯人的奶奶则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秀美温柔、又不失大气,顾斯人常怀疑:不仅自己不是顾亦言的亲儿子,没准顾亦言也是被爷爷奶奶抱来的,否则爷爷这么刚直(老爷子出事是由于政治斗争,不是贪污受贿),奶奶这么贤惠,除非是抱错了,否则到底是怎么生出了禽兽顾亦言啊?  “宝宝,宝宝!”  两位老人家激动地喊着,眉开眼笑,其实也只是半年没见,但顾奶奶爱不释手地在孙子脸上摸了又摸,又握住孙子的手,爱逾性命地揉搓着。  “爷爷奶奶,我好想你们啊。”  “一见面就撒娇?”顾亦言微笑,在父母面前,他自然也有儿子的一面:“爸、妈,一路辛苦了,我订好了酒店,先去吃饭吧。”  “在外面吃干什么?回家,我给我孙子做饭。”顾奶奶说,顾斯人已经把老人们的行李接到手里,顾奶奶一迭声劝阻:“亦言,你这个当爸爸的两手空空,倒让宝宝替你做苦力?”  “我刚开车的路上出了点事故,差点见不着我妈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妈只知道心疼她孙子。哎!”  “什么事??”听到儿子差点出事故,顾奶奶顿时紧张起来。  顾斯人不禁偷笑,这什么老爸,出尔反尔,刚不还警告他别告状来着吗!  顾家两老先坐上车,这次回来他们给顾斯人带了不少礼物,装了满满两个大行李箱。  后备箱打开了,顾亦言先塞一个进去,顾斯人勉强拎起了另一只箱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啊?这么沉。  “你让开。”顾亦言二话不说接过了儿子的负担,抬手就扔后备箱了。  “小心!那都是我的宝贝!”怕顾亦言手脚没个轻重,顾爷爷紧张地喊。  “什么玩意,爸,待会让你见见我新收的那些,那才叫宝。”顾亦言坐上车,不无自豪地说。顾爷爷有收藏古董的嗜好,因此顾亦言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家学渊源。  “乖宝宝,告诉爷爷,你爸又乱花钱了是不?”  顾斯人依旧坐副驾驶座:“不知道。我爸的事我从来不管。”  “亦言,你最近是不是又老挑剔宝宝了?”顾爷爷沉下脸,这回,顾亦言丝毫不买账:“我儿子怎么教是我的事,爸,这你就别管了。”  “你……”顾爷爷气得差点想买机票回加拿大。  “爷爷,我爸从来不瞎批评我,他都是有理有据的。”难得有爷爷奶奶做靠山,顾斯人少不了要发泄怨气。  “他自己一身毛病,怎么从来不自我检讨一下?”  “我没事自我检讨干嘛?我这么闲?”顾亦言漫不经心地道:“我犯了什么错我要自我检讨。”  “你犯的错……”顾爷爷咳嗽起来,一直在旁边不发表意见的顾奶奶拍着丈夫的背,埋怨地瞪了儿子一眼。  “我错了。”顾亦言打着方向盘,不慌不忙地扭转话题:“爸,和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顾爷爷喝了口孙子递给他的水,又禁不住心里满溢着爱,马上就要夸奖一句:“宝宝真乖。”  “算了。提前说没意思。”顾亦言眼看着儿子被父母无所不用其极地惯着,傻兮兮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他猛地一踩油门:“待会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12章  主营改良川菜的西来饭店开张不过三个月,已经赢得了许多明星和社会知名人士的喜爱,尤其上个礼拜某地方电视台还在这录制了一期美食节目,饭店现在的生意异常火爆。  顾亦言把车开进停车场,一个车位同一时间就有三辆车瞄准,顾爷爷见状问道:“宝宝,你来这家店吃过饭吗?”  “没有。第一次来。”顾斯人说。  一家人进了饭店正门,服务生上来问有没有订位,一个理着平头,精神十足的小伙走了过来,他没穿饭店制服,但一身西装相当笔挺干练。  “顾总,您订的包厢在里面。”  看来是餐厅经理之类的人物,这么年轻?顾斯人觉得奇怪,只见小伙子一张国字脸上,两道眉毛又黑又粗,都快赶上蜡笔小新了,他忽然回忆起来,这人好像是他小学同学,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大家给他取的外号就是新之助。  一行人往里走,顾亦言订的包厢叫“巴山夜雨”。  “宝宝,你想吃什么?”  顾爷爷顾奶奶落座了,顾亦言随手打开窗户站在窗边抽烟,顾斯人说:“爸爸应该点好菜了吧?”  “嗯?”顾亦言头也没回,视线下方,他们的包厢正对停车场,只见一辆红色敞篷跑车冲了进来,一气呵成地停车入库后,上面下来一位英姿飒爽的美人,美人一身皮衣皮裤,手里还栓着条大狗,黑色杜宾犬在美人玉手的牵引下显得格外乖顺,就这么一幕,让顾亦言眼前一亮,他把烟圈吐了出来,脸上透着股气定神闲的野性。  门响了两声,顾亦言:“进来。”  方才那个平头小伙,连同一位身材清癯的老人走了进来,老人一身唐装,头发稀少,脸上已经浮起晦暗的老人斑。  “你是……”见了老人,顾爷爷的双眼眯了起来。  “领导!”老人已经激动地握住了他的双手。  老人姓吴,是顾家以前的司机,这家西来饭店就是他儿子开的,而那个平头小伙则是他的孙子,名叫吴川。  在他们后面,还有一位美少女,名叫吴洋,和一个中年妇人:翟雨,分别是老人的孙女和儿媳妇。  顾爷爷和老人叙了一番旧,吴川说:“顾爷爷,真抱歉,我爸今天有事,不能亲自来和您问好,这个星期五,他请您到我们家另外一家店小聚,那家店没那么多人,菜也更清淡。”  “没关系没关系。”顾爷爷笑道:“你爸爸现在当老板了,贵人事忙,你多大了?看着和我们家宝宝差不多?”  宝宝这两个字一出口,顾斯人尴尬得脸都红了。  “扑哧。”仿佛是要加深他的尴尬,吴洋轻笑出声,她一双大眼睛望着顾斯人,只见顾斯人已经恢复了正常肤色,神情略嫌冷淡。  “你是顾斯人吧?”  在顾斯人刚踏进饭店时,吴川已一眼认出了这位老同学,并同时惊讶,没想到他就是爷爷老领导的孙子,而他的爸爸竟然是顾亦言。在W市,顾亦言很出名,财富,女人……关于他,吴川曾听说过一个段子,说是有人想给顾亦言送礼,可不知送什么好,钱?人家有的是,美女?值得考虑,但送的人太多,要突围而出有些困难。最后那人想了个好主意——干脆亲自上阵,去泰国做个变性手术好了,反正有钱人什么没玩过,玩到最后,不就玩个新鲜嘛!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吴川,我们是小学同学。”  “记得。”顾斯人和吴川握了握手,顾爷爷见两个年轻人竟然是小学同学,不由又大大感慨了一番。  顾亦言:“顾斯人,吴川很能干,这家店基本是他在管理。吴川,估计不到一年成本就能收回来了吧?”  吴川:“还不都是靠顾总帮忙罩着,我能有多大本事啊,我爸说了,让我今天必须好好敬您三杯。”  “三杯?”顾亦言压下嗓子,半玩笑半压迫地:“吴川,敬几杯酒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吴川愣了愣,正待说话,这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吴川自己去开了门,一个性感、冷艳、甚至略带一缕杀手气质的女人一进来就被他牵住了手,正是之前让顾亦言多看了两眼的那位香车美女,没想到此时竟然又撞上了,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梅玫,这是顾爷爷,我爷爷的老领导,这是顾奶奶……”  梅玫是吴川的女朋友,梅已经很香了,再加朵玫瑰,梅玫人如其名。  两人就快订婚了,吴川一个个地把顾家人介绍给女朋友,看得出来,他很为拥有这样一位美貌出众的女友自豪。  轮到和顾亦言握手时,梅玫说:“你就是顾亦言?”  “……”顾亦言哑然失笑:“我就是。怎么?你认识我?”  梅玫的笑容很官方:“当然认识。顾总,你好。我是《江报》的记者,请问你能和我留个你的联络方式吗?我们报社最近正在策划一期企业家专访,你是我们的重点讨论对象!”  她甚至立刻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顾亦言。  顾亦言低头看着她的名字。梅玫。  “聘请这么漂亮的女记者,你们梁社长很有胆量。”  梁社长的老婆是远近闻名的河东狮,而太过漂亮的女记者则很少受到重用,顾亦言这句话是一语双关。  顾斯人站在一边,吴川的妹妹吴洋正在为刚刚笑他的事说抱歉。  吴洋:“顾斯人,你是我哥的小学同学哦?那你今年也23吗?”  顾斯人:“我二十二。”  吴洋:“那我们一样大!我只比我哥小一岁。”  顾斯人看得出来吴洋对自己有好感,但吴洋不知道,她越是这样无所顾忌地展露对顾斯人的热情,就越容易让顾斯人反感。  知子莫若父,这句话反过来或许也同样成立,顾斯人也很久没看到有女人能这么快就吸引住父亲的目光了,顾亦言的这种眼神他太过熟悉,似乎梅玫已经进入了他的狩猎范围。  顾斯人敷衍着吴洋,同时又看了一眼忙着招呼顾爷爷顾奶奶的吴川,心里隐隐有点为这个老同学叫糟。  吴家人并没有打扰顾斯人一家太久,吴川和他爷爷再三邀请顾爷爷顾奶奶这周五再上他们家的那座山庄玩玩,但顾爷爷不愿意总被自己的老部下款待,只说再说吧!再看!  “亦言,你说的惊喜就是指老吴?”  顾亦言似乎若有所思,顾斯人看着他:“爸爸,爷爷问你话呢。”  “听到了。”顾亦言说,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瞥了一眼屏幕,他拿在手里:“我出去接个电话。”  “宝宝,菜不合你胃口吗?”  顾奶奶发现孙子在吃饭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关心地问。  随着顾亦言把门带上,顾斯人再也坐不住了:“奶奶,我去上个厕所,肚子有点不舒服。”  “哦哦,那快去。”  顾斯人直奔出门,透过他的呼吸,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强烈不安,在这样一个环境,爷爷奶奶只和他一墙之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追出来。  顾斯人左右张望,长长的走廊上铺着地毯,墙面上粘贴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壁纸。他顺着直觉往右边走,没一会到了楼梯口,见到顾亦言正在下楼。  其实他最害怕不是顾亦言流连花丛,而是他真的爱上了某个人。  顾斯人悄悄地跟在了顾亦言身后,尽量不发出一点动静,直到顾亦言走出了饭店,簌簌的风声刮到他的耳际,他的心脏再一次加速。只见顾亦言边打电话边走到路边,等吧,就这样等着,他在等什么呢?要等到什么时候?是等那个讨厌的女人主动来对他投怀送抱吗?一定是吧!顾斯人捏紧了自己的手心,他有被害妄想,指甲边缘带来的尖锐使他稍微能够缓解一些: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他的高中同学,林静儿,那个婊子,她花了那么久时间接近他,最后竟然只是为了爬上他父亲的床……  好多年了,顾斯人已经习惯了,父亲象征着东西太多,顾亦言,他罗织出了一张利益网,无数的蜘蛛在上面爬着,吐着黑丝,每只蜘蛛都想把顾亦言吃掉,喂饱自己,顾斯人是在这张网上唯一和他最亲近,也和他最无关的那个人,他理所当然地爱他。  好久好久,不知过了多久,顾斯人像个小偷一样地窥伺着父亲。  一辆黑色轿车开来,戏剧性的一幕,顾斯人没看到任何女人从车上下来,他屏住呼吸,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失望,然后始终没有人从上面下来,反倒是顾亦言走近了它,车窗被摇下,顾亦言俯下身和车里的人说了什么,没过一会,他掏出口袋里的一件东西(顾斯人看不清楚),不由分说地扔进车里,接着掉头就走,顾斯人赶紧躲到了饭店的门柱后面,再过一会,他听见汽车开走的声音。  “……”  顾斯人紧张得汗流浃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顾亦言停在了他的面前。  也不知道他发现多久了?黑色皮鞋凑近顾斯人,鹰一样的双眼攫取住了他的慌乱,在父亲威严的逼视下,顾斯人的脑筋被迫飞转,试图为自己找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跟着我干嘛。”  顾亦言不动声色地问。尽管他没表露出什么,但顾斯人很了解他,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气压极低。  “我……”顾斯人吞了口口水,眼珠定定地注视着顾亦言,他直觉自己的秘密就要曝光了,慌乱、不镇定,脑子里各种想法乱七八糟,顾亦言已经看穿了他,他的脸烧了起来。  “你什么。”顾亦言又再走近一步,周身气势逼近了顾斯人,顾斯人不由自主地别开了眼,被顾亦言怒喝一声:“看着我!”  “我以为……”顾斯人努力镇定,他把目光再次对准父亲的双眼,他脆弱的心脏,就在薄薄的衬衫下面叫嚣。有种勇气要破膛而出,鼓励他:告诉他吧,告诉他算了!  “你以为我干嘛?去找那个梅玫?”  没想到顾亦言把他要说的话先给说了出来,他怎么知道他在担心这个呢?  顾亦言盯着他看,很久,父子俩一句话没说。  “爸爸,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梅玫了?”  又过了一会,顾斯人笑了笑问,抬起头,他看到了自己在顾亦言眼中的样子,自嘲又落寞。  “你是管家婆?”顾亦言嘲讽地掀起嘴皮:“怕我抢了你同学老婆?”  “……是。”顾斯人艰难地点点头,心里有些尖锐的想法:爸爸还挺有自知之明。  顾斯人问:“你能不能不要抢别人的女朋友?你已经有林静儿,有徐康晴,你还有很多很多人啊。”  “我想要谁是我的事。”  “哈……”顾斯人闭了闭眼。  “爸爸,你后悔要我吗?”他忽然问,手像是无心那样扯住了顾亦言的袖口。  “是不是那时候我和我妈一起死了,更好?”  “死个屁。”顾亦言重重地说:“你是我儿子。”  “我可以不当你儿子吗……”顾斯人惨笑了下,紧接着,被顾亦言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口。  顾亦言发火了,他的力气好大,顾斯人整个都被提了起来,双脚离开地面,离开重心,被顾亦言用他坚硬的身体压在了石柱表面。  啊……  爸爸生气了,顾斯人却忍不住地脸红心跳。  原本惨淡的心情烟消云散,在这种发火中,他敏感地嗅到了一丝性欲。本来这两种暴力应该截然不同,但他就是要联想,他没有办法。  “对不起,爸爸。”他听见自己先服软了。  “我下次不会再管你这些。”  “你管啊,管啊!”和他相反,顾亦言激烈地喷他,那凶恶的语气,简直像个一点素质也没有的流氓。  顾斯人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老子他妈看上个女人你也管?你以为自己是谁?”  “我是你儿子啊……”  “闭嘴。”  顾亦言没好气地瞪了顾斯人一眼,只见顾斯人一脸的不解和受伤,似乎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是你自己连我同学都搞!”这句话一说出口,顾斯人就知道自己也失控了:“我还不能生你气吗!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吗?!”  “现在又来算旧账?”顾亦言哼笑一声,毫不在意被指控,只见他好整以暇地从口袋中摸出烟盒,刚想抽一支,没想到顾斯人劈手把他的烟盒抢了过去,手抖着,嘴唇也在颤抖,顾斯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他既恐惧,又兴奋地含住了一支香烟,他真的很久没有和爸爸起正面冲突了,关键时刻,却偏偏少了打火机。  顾亦言:“找打火机呢?”  “……你要借给我吗?”顾斯人豁出去了问。  “哈。”顾亦言笑了一声:“臭小子。”  “臭爸爸。”  “……”顾亦言说:“过来。”  像忽然收到了上级的指令,原本沉浸在叛逆情绪中的顾斯人从尾椎骨开始抖了一下,叼着那根没点燃的烟,姿态很可笑地挪到了父亲跟前。  “想抽烟?”顾亦言问。  不。顾斯人摇动着僵硬的脖子。  “吐出来。”顾亦言命令道,他掐了一下儿子的下巴。  “乖宝宝。”顾亦言说着,将被儿子含过的香烟若无其事地塞进口中。  “啊……”光天化日之下,顾斯人难以自持地发出了一声羞耻的呻吟。  顾亦言吐出一口青烟,跟没听到似的,他又再吸了两口。  “被爸爸吃到你口水了?不嫌我恶心吧?宝宝。”  顾斯人说不出话,他涨红了一张脸,顾亦言回过头,带着丝恶劣的微笑问他。  风吹过他皱了的衣领,他的嘴唇也嫣红如花瓣,半张半合着,像是马上就要破口大骂,但他最终只是瑟瑟地舔了舔嘴唇,粉红的舌头擦过唇面,很快又缩了回去,仿佛他在诱惑着谁,但他是不自知的。  “你电话响了。”顾斯人忽然说。  电话的确响了。  顾亦言把目光从他二十二岁的儿子脸上移开,顾斯人垂下眼睛,他不知道顾亦言还有没有在看着他,但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做过似的,靠着柱子,忍耐着没有抬手遮住自己滚烫发红的脸。  第13章  从酒店回家的路上,顾斯人一直在装睡。  “宝宝。”顾亦言叫了他一声,车里面一片静谧,顾家两老也睡着了,只是他们睡得比较自然。  “睡了?”顾亦言的手指轻轻刮了刮儿子的左边耳廓,只见顾斯人坐在座位上,不受他的干扰,浑身纹丝不动。  “……”顾亦言叹了口气。  爸妈在,不好开空调,他把窗户打开一点,散散车里的闷热。  四月到了中旬,已经时不时让人有了夏日的体验,灼热的太阳透过玻璃,直射入他的眼睛,他加快车速,路面上的一个浅坑让车身轻微抖动了一下,顾斯人也随之发出“嗯”的一声,好像真的要被震醒了似的。  到家后,顾奶奶忙着收拾行李,顾爷爷自然先去二楼书房品鉴儿子最近新得的宝贝,顾斯人跟在奶奶屁股后面,祖孙俩进了房,奶奶顺手带了上门。  “宝宝,有没有谈女朋友啊?”  顾斯人和奶奶面对面坐下来,奶奶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他有没有对象。  “没有啊。”顾斯人笑着摇头。奶奶真是可爱。  “哎哟,没有好,你不像你爸爸,你心静,我们慢慢挑。不急。”  “奶奶……”顾斯人想了想。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像爸爸呢?”他皱着眉头问。  “有没有可能……我不是爸爸的小孩。”  他问出这么异想天开的问题,心里也觉得自己真是好笑。  “宝宝?”顾奶奶啼笑皆非,之后很心疼的语气:“一定是你爸爸对你太严厉了……”  “哎。”老人叹口气:“他也是对你爱之深责之切,你不要怪他。”  “父子俩不要有隔阂。”  见孙子欲言又止,奶奶再次补上一句,看来女人的直觉真的不容小觑,顾斯人立刻摇了摇头:“我对爸爸没意见。他怎么样我都习惯了。我就是希望……”  “希望什么?”  “我希望我能别让爸爸失望。”  “你怎么会让他失望呢?”奶奶失笑了:“你不会让他失望的,你是他儿子。”  “他还有别的孩子啊!”顾斯人忽然有些赌气地说。声调激亢。  “谁跟你说的?”奶奶冷下脸,用半强制的语气哄着顾斯人:“不要听别人瞎说,他有几个孩子我还不知道?如果他有的话,怎么不带回家?”  顾斯人也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他自顾自地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取出压缩袋,本来顾奶奶还想问问孙子关于儿子的事,这父子俩,其实儿子比孙子更让她操心,但她又想,以宝宝的个性,恐怕不愿意在背后议论自己的父亲……宝宝一向很乖,是她和老伴的心肝儿肉,但和别的男孩相比的话,比如今天那个吴川,的确是有点太乖了。哎。  梅玫的行动力惊人,和顾亦言认识的第二天下午,她就直闯了对方办公室。  “顾总,有位梅小姐找你。”  秘书几乎挡不住人,一身烟灰色职业套装的梅玫霸气十足,外加一副黑框眼镜,简直是AV女主角上身,坐在大班台后面的顾亦言抬起下巴看向她,冷冷地:“有事?”  “顾总……”秘书诚惶诚恐,顾亦言在公司说一不二,绝对不允许有超出他控制的事情。  顾亦言直盯着梅玫,吩咐秘书:“你先出去。”  秘书替两人带上了门,梅玫径直走到顾亦言面前,她看着顾亦言,脸上没有分毫怯色,她发现,顾亦言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对女人没有原则。  “请坐啊。”他随意地说着,梅玫深吸一口气,交叉着两条长腿坐下,她相当了解自己什么样最好看,胸部高耸,脖颈像只天鹅般倨傲地拉伸。  “什么事?”谁知顾亦言似乎全不把她的美色放在眼里,反而颇为不耐地催促她。  “……”梅玫有个习惯,当她越紧张,表现出的气势就越像只母老虎。  “顾总,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拒绝我们报社的采访。”  “我没空。”  顾亦言漫不经心地回答,答案一点都不走心。  梅玫站起身,也不和他再废话半句。  “我知道你每个星期五下午都会去云顶俱乐部打高尔夫,那我们到时候见。”  “哈哈。”顾亦言大笑,笑声中充满轻蔑和愉悦。  梅玫差点要把自己的手包砸在他桌上了,她忍住了,给了顾亦言一个挑衅的微笑:“希望顾总到时候不要怯场,不敢去。”  “梅小姐,”顾亦言低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希望你下次别再不请自来。”  第14章  顾斯人知道自己应该要尽快搬出去了,未来室友陆哲是他的一个大学同学,毕业后陆哲去了W市一家国企工作,是收入稳定、生活无聊的白领,两人之前并不怎么熟,但有一天陆哲在同学群里喊人合租,顾斯人莫名其妙地心动,于是这才加了微信私聊。  新家位于市中心,新世纪百货附近,诚如他之前告诉顾亦言的那样,离学校只有十分钟的路程,这样他就不用再赶公车,买车这笔钱也可以暂时省下。  周末,顾斯人和陆哲、杨珏一起去宜家买了些简单的家具,回新屋布置,玄关的灯是淡黄色的,当软光把这千家万户中的其中之一也盈盈照亮时,他依稀从中获得了一点希望:他想他是可以离开他爸的,只是从前他缺乏一个环境,他对感情一直狠不下心。  “去吃饭吧。”三人将房间进行了初步的打扫,一忽儿天就黑了,杨珏提议去附近的烤肉店吃烤肉,还强迫一向小气的顾斯人请客。  “AA吧。”陆哲说:“我支持AA。个人付个人的。我吃得少。”  “我请客就我请客。”顾斯人今天心情好,掏钱不是出血,是锦上添花:“不过我只带了一千块啊,你们悠着点。”  杨珏:“放心,给你剩下两块钱,让你搭公车回家。”  “好哦,谢谢你,不过你有车,为什么不送我?”  “行啊,不过我的车只送我女朋友,你是我女朋友吗?”  “陆哲,那我们一起坐公车回去好了,正好我们一路。”  “操,我送还不行吗,哎,谁叫我这人大方,那点汽油钱就不用你贴给我了。”  陆哲老实地摆摆手:“你送小白就可以,我自己搭公车,很方便。”  小白是顾斯人在学校时的昵称,因为他皮肤白,一个通俗易懂的昵称。  “随便。”杨珏一撇嘴,本来也没想送这位老兄,电灯泡嘛不是!  三人边说边到了烤肉店,顾斯人牙好胃口好,饭量惊人,三人总共消费了六百多块,包括菜、饭,还有二十瓶啤酒。  顾斯人喝醉了,食物在他的胃袋里翻滚,他本来肠胃就弱,走两步搁街边就开始吐,陆哲已经搭上公车走人,杨珏边掩着鼻子,边在他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对不起啊。”顾斯人扭头,嘴唇上还残留一抹污渍:“害你恶心了。”  “这么见外?”杨珏表现得还算体贴,把纸巾递给顾斯人,顾斯人说声谢谢,乏力地笑了笑,杨珏看着他的笑容,突然颇为不耐烦地一把抓起了顾斯人的手,很难说他这动作到底是粗暴还是温柔,是抓还是牵,结果他立刻被顾斯人甩开,两人都是一愣。  只见在散着初夏气氛的夜晚,顾斯人的双眸纯洁、清亮,不顾杨珏的尴尬,他拔腿冲到马路上大喊:“让我们来跳舞吧!”  原来还在醉……  杨珏心里松了口气,方才的愚蠢被顾斯人的耍酒疯给糊弄过去了,看着顾斯人嘻嘻笑地站在街道中央,这时,竟然有一辆不长眼的宝马超速驶来,刺眼的远光灯正打在顾斯人的脸上,而在那一瞬间,他竟然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杨珏吓了一大跳,酒精一下子被赶跑,电光火石之间,他眼疾手快地把差一点,真的就是差一点点要被压成肉泥的顾斯人拽进怀里。  顾斯人看着他,虽然杨珏知道他刚才还吐过,但此时的顾斯人真诱人,既茫然又脆弱……  顾斯人眨了眨眼。  “我想自己走回家。你别送我了吧。”  抬起眼,他好商好量地冲杨珏笑,心里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刚才那种行为很作。  “不行。”杨珏坚决地拒绝,就是个傻子也能意识到顾斯人现在不对劲!  “好吧。”顾斯人也没再挣扎,自己先钻进杨珏的凌志,杨珏说:“扣好安全带。”  只见顾斯人仿佛没听见他说话,再次木呆呆地看向窗外霓虹流肆的世界,五颜六色的光点映在他脸上,使他看上去竟有些不可捉摸,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这样的他并没有维持太久,过了会,他低下头动作起来,安全带在他手里发出“咔”的一声。  “你怎么了?刚喝酒不还挺高兴。”杨珏猜测着。  搞这么情绪化,失恋啊?那他也得先有恋才行啊!  “有点不开心。”顾斯人的声音很轻很轻,不与人说似的:“想到我自己要离开家,搬出来住,总好像是把我爸丢下了一样,不知道这样到底好不好……”  “你爸哪儿是一个人。”杨珏啧了一声,顾斯人这不是典型的想太多么:“你前脚搬走,你后妈后脚就住进去。”  “可能吧。”顾斯人面无表情地,似乎有点不高兴他这么说,俩人的对话就此告一段落,没有后文。  到家了,杨珏替顾斯人打开车门,顾斯人下车的时候绊了一下,今天第二次倒在了杨珏怀里。  “喂……”杨珏的眼光离不开顾斯人的脸,路灯下,他的轮廓异常柔和,他应该是很单纯的,是被保护的,但杨珏就是觉得,或许是错觉,在他那双特别干净的双眼里,总像是想要和人倾诉什么,异样地柔情和怨忿,被他那样带感地一望,人很难不自作多情。  “我抱你进去吧!”杨珏忽然豪情万丈地说。  “啊?”顾斯人登时从自己原本的情绪中被DRAG出来,杨珏真是太搞笑了,他以为自己是谁?顾亦言?  “我开玩笑的。”自尊心受了伤,杨珏坚强地出尔反尔。  “是吗?”顾斯人望着他,淡淡一笑。  杨珏走了,顾斯人再次回到他离开了大半天的家,时间不过晚上九点,不过爷爷奶奶睡得早,已经休息了,屋子里的灯大多被熄灭,只留下铁门两旁的陶瓷卤素灯,一直是温暖而明亮地照着。  家就是家,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有他所熟悉的一切,他恋家。  “宝宝,回来啦?”  顾斯人正要上楼梯,顾奶奶听到门响,知道不是儿子就是孙子回来了,于是走出来看看。  “嗯。奶奶,你快睡吧。晚安。”  “晚安。厨房有西洋参炖鸡,你喝点啊。”  “好。”  顾斯人听话地走到厨房,熬了几个小时的鸡汤真香,这也是家的一种味道,他喝了几口,可胃里还是不舒服,他去玄关边上的柜子里翻出胃药,也不看说明,仰头就吃了两片。  门外又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在静夜之中,响起了顾亦言边大声吼着军歌,边踏进门的脚步声。  “爸爸。”  顾斯人刚把门打开,一个醉醺醺、沉重的身体差点就把他压倒。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好不容易勉强站好,顾亦言完全趴在了他身上,他撑着顾亦言的腋下,顾亦言的头耷拉在他的肩膀上,浓烈的酒气冲进他的鼻息,顾亦言抬起头,顾斯人心一跳,他爸爸冲他邪气地一笑。  “宝宝,你想爸爸吗?”  顾亦言说完,单手使劲揽住了顾斯人的脖子,直起膝盖,男人从胸腔中发出的低沉的笑声,顾斯人的左半边耳际突突地发麻,在极度震惊之中,他忘了挣扎,男人的另一只手竟直接摸到了他的屁股上,一阵粗鲁地抓和打。  “爸爸……”  顾斯人失声地,在他懵了的那几秒钟里,顾亦言的大手已经强硬地突破了他的裤缝,真实的色气,稳操胜券的玩弄,顾斯人从嗓子眼里钻出了既兴奋又尴尬的气音,这不会是他在做梦吧?  “宝宝,你没穿裤子?为什么不穿?”  顾亦言似醉非醉地喃喃,像在指责儿子的没规矩,他皱着眉,侧头看着儿子秀气的耳朵。顾斯人本来就瘦,他的手掌轻而易举就抵达了翘挺的臀部,顾斯人的半边屁股被父亲掌握了,被握在又粗又厚的手掌心里揉搓着,他的全身血液都冲向了和男人发生肌肤接触的那处,几乎要昏过去,顾亦言的五只手指陷进了他的屁股肉里,他腰软,站都站不住。  “爸爸,你在干什么呀……”  只是几下子,他就被摸得浑身发酥,质问也显得色情,倒像是故作无知的发骚。  顾亦言从身后把儿子压在了玄关的柜子上,这组柜子上满是雕花,刀子凿出的锋利,顾斯人的T恤被男人撩开了大半,一朵艳丽的蔷薇花印着他的乳头,他仰起头,双眼中浮现出迷人的泪花。  “宝宝,爸爸对你好不好。”男人没再摸他,手停留在了他腰部的两侧,用胯部的力量顶着他,在他耳边恫吓地问。  “好……”顾斯人点头,又摇头,他的脑子是懵的,为什么爸爸突然对他这样……  难道他也喜欢他?  性器近乎痴狂地膨胀起来,顾斯人半惊喜半不敢相信地对着墙壁问:“爸爸……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把我认成别人了?”  “宝宝,爸爸没喝多,嗝……”  “爸爸疼你,爱你,你感觉不到?”  顾亦言继续他的流氓行径,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眼里的他有多么惊世骇俗,泛出点拉碴胡子的下巴压住了顾斯人的脸,那真切的触感比顾斯人的梦鲜活一千倍!顾斯人的神魂都颠倒了,世俗礼法犹如过眼云烟,男人哈着酒气的嘴唇乱七八糟地印在了他的脸颊上,老子亲儿子,天皇老子也管不着。  “宝宝,今晚和爸爸睡?你想不想?”  顾亦言把被他几个吻就弄得浑身酸软的顾斯人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边打着酒嗝,他边说。  “爸爸,放我下来……”顾斯人垂死挣扎,他心里巴不得就这么和爸爸去了,可他又羞又臊,活似个小媳妇被人推搡着着入洞房。  “爸爸,爸爸……”从玄关到卧室,短短的一分钟内,顾斯人喊了多少声爸爸他自己也数不清,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他大概慌得想蹬一蹬双腿,可他又没力气,软绵绵的,就像中了春药一样,任由男人把他扛回了二楼主卧。  顾亦言把儿子摔在床上,顾斯人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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