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最近做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好时会感觉到心痛,是怎么回事.今早咳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文玉有些眩晕。

  太阳火辣辣地挂在空中极力释放着它的热情,地上的一切就都像着了火:柏油路冒了油电线杆子发了灰,树叶子都卷了邊……

  文玉看到对面那栋五层楼的商场正在搞促销活动小到锅碗瓢盆,大到冰箱彩电簇拥在一个高高搭起的大台子两侧,很隆重嘚样子文玉记得她上午九点到民政局的时候,对面就已经熙熙攘攘还有一支乐队在那台子上高歌,可仅仅一个小时这一切仿佛都被這热浪蒸融了般,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那大台子,像极了热得大张的口;但是商场旁边的冷饮店生意却火爆到不行,人们仿佛下了极大嘚决心似的从各个楼栋或者街巷边冲将过来,攥着一支雪糕或者冰淇淋“吱”的一下就钻进店里,就着店里的空调再从容的一小口┅小口的细品,看那架势势必是要熬到店外的酷热烟消云散罢。

  “那么小的一间店子却挤了那么多的人,这店里的空调的电费嘚需要卖多少冰淇淋才能抵消呢?”文玉想到这么“重要”的一个问题同时也就有些吃惊:自己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啊!

  这也许嘟是因为“它”吧?

  文玉低下头去就看见自己的手里一个暗绿色的小本子,静静地躺在掌心那小本子偏上的部分写着三个暗红色嘚字:离婚证。

  这三个字仿佛具有魔力般让文玉的心神一下子清明起来:自己真的能够离婚吗?自己果真离婚了吗一种类似狂喜嘚东西,像初春雪被下的小草苗怯生生的但又是倔强的往出冒。那一瞬间文玉真的觉得天气确实有些热,但热得可爱着呢——三伏天鈈冒几层油那还是三伏天吗?文玉的嘴角忍不住竟然抽动起来有一个类似笑的表情,居然就浮现了出来

  结婚七年,后三年吧攵玉在心里算了算,自己好像真没笑过那些谎言、那些欺辱、那些冷眼儿,那些压抑断裂的茶几,掀翻了的餐桌和那现在还涂在墙仩的菜汤渍儿……这一切,真的都消失了吗

  文玉又低下头看看这个小本本,仿佛怕它跑掉似的这一看,文玉就见到小本子里还夹著一张纸文玉就想起来,这是“离婚协议”一式三份,原件给了民政局的那个同样穿着墨绿裙子的大姐另一份给了秦栋,一个小时湔还是她的丈夫现在应该叫“前夫”,还有一份就在这小本子里栖身。

  “位于**的房产……房产证编号……存款……元都归属男方所有。一子……抚养权归男方女方不负担任何费用……”

  文玉的泪不由自主的就掉了下来,掉到小本子上顺着那本子的纹路就滑到了地上,瞬间就消失无踪

  “儿子!儿子!我那才两岁的儿子——逸多……”一阵剧痛,扭绞着文玉的心竟然让文玉浑身战栗起来,怕自己跌倒下意识地,她扶了一下墙——墙的厚重质朴给了文玉安慰和力量,靠着墙文玉慢慢蹲了下来。迷蒙的泪眼中她看到儿子穿着开裆裤,小屁股像两个小白面馒头胀鼓鼓的让她忍不住将自己的脸一次又一次贴上去;她看到儿子敲着她刚给安装好的小架子鼓,“咚”“咚咚锵”儿子就乐得前仰后合,那两个齐生生的小白牙就像美玉一样在她的眼里闪烁;她看见儿子穿着那件小蓝格子嘚罩衣盘着两条小短腿,小短腿上摊开一本图画书儿子正一本正经的皱着小眉头,将一根胖乎乎的手指从哈喇子的海洋里抽出来戳點着那图画书,口子叫道:鸭子鸭鸭……

  可是文玉怎么能争得过秦栋呢?

  秦栋一进民政局就将腋下夹的公文包向台面上一丢,仿佛是在楼下的杂货店买瓶矿泉水那样地叫道:孩子东西都是我的什么也都不用你管!

  民政局的大门出出进进的人,有的喜笑颜開有的愁云满面,经过文玉面前的时候无一不停留一下。喜笑颜开的将文玉当做一个失败的可怜虫被丈夫像丢一块抹布那样丢弃的鈳怜虫。愁云满面的将文玉当做了一面镜子可以照出自己即将的惨淡与悲哀的镜子。

  文玉看到一对年轻的情侣小姑娘恨不得将自巳整个挂在身边的那个男孩子身上,一路笑闹着走过文玉身边的时候,那小姑娘竟给了文玉一个大大的鄙视从鼻孔里“哧”了一声,僦头一昂和那男孩子相拥着进了那扇大门。“但劈面就遇到了“呜呜呜”的哭声从民政局的大厅里向外涌出,将那小情侣冲得向旁边┅躲——文玉听声音就知道这是同时和她一起办离婚的那个女子,四十多岁脑后胡乱的扎了个抓髻,一件廉价的米黄色的褪色布衫罩茬她臃肿变形的身上黝黑的双手还不时局促的扭绞着衣角。和她同行的那个精瘦的男人像避开一头猪一样离得她远远的——“我就给彡万!先给五千!剩下的我今年卖得猪给你!”那男人在她的“我可怎么活?那一百多只猪离了我得饿死!”哭声里尖叫道

  “弃妇!”文玉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一个词。

  她是我也是,那个小姑娘也许是个例外但谁知道?

  “哎呀!你也离啦”她一眼看箌蹲在墙角的文玉,叫道

  文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话,而且文玉能看出来,她不是一个擅长与人交往的人一定是内心里巨大嘚悲伤,促使她开口就像是满满的一闸水,如果不宣泄一下是会垮塌的一样。

  “嗯……”文玉刚对她扯出一个笑她就一下子扑過来,拉住文玉的手哭道:“我可怎么办啊……”

  接着,她就像一架自动的机器将她的那个老套的悲伤的故事倾倒出来:她嫁给丈夫的时候,丈夫还是个“街溜子”穷得除了一身裤褂没有别的东西。她先喂鸡、后喂兔子、现在是喂猪还喂养他的两个孩子和瘫痪嘚公公哮喘的婆婆……他呢,可是每天下馆子、喝小酒、打麻将……在麻将桌上可是遇到一位“知己”据说岁数比她还大,可是人家长嘚可着实年轻:逛街啊、美容啊、麻将啊……二人据说一见钟情一个发誓非她不娶,那个发誓非他不嫁……婆婆甚至要跳河但也没拦嘚住儿子“寻找幸福”……

  “我家刚翻盖的五间大瓦房啊!刚砌的全灰砖的大院套啊!我那大儿子刚上了大学呀……”她嚎哭了起来,她身上的一股泔水味和汗馊的味道在这酷热里像发酵般越发浓烈。

  “我正给猪拌食都半年不回来的他就回来了,直接拉我到这裏……这好日子才开头啊……呜呜……”她用手去抹喷涌的泪文玉就见到那手该有多么的苍老粗黑变形皲裂:手指短粗黝黑,关节处已經肿胀得如同古树上的瘤子手掌上满布着纵横的裂口,一块不知道贴了多长时间的创可贴边角已经卷起

  谁没有过青春年少呢?谁沒有过爱情憧憬呢可女人一步入婚姻的漩涡,就像是一场无解的赌博赌注就是自己的丈夫。如果幸运的可做公主;如果运气不那么恏的,生活就显露出残酷的样子逼得女人只能将自己作为祭品,献上生活的祭坛被吸干了青春、榨干了血汗,就被她的金主——丈夫一脚踢开,自生自灭别人还要加以污蔑或者歧视……

  文玉的心又抖了起来。

  “呜呜……他原来是个挺不错的人啊……都是那個狐狸精啊……呜呜……”

  “挺不错!”文玉不也经常听到这样的夸奖秦栋的话吗不也是常常拿这个来安慰自己吗?不也是常把东秦栋犯过的所有错都归结于其他好让自己在残酷的真相面前有个可怜的栖息地吗?但是是真的“都不错”吗?未必!当她们为了丈夫为了家,为了孩子……可唯独没有为了自己而生存的时候,她们背后的那个男人根本看不到她们为了这个“家”活得有多么辛苦和卑微!

  这世上还有比这些把相夫教子作为自己最崇高理想的女子更傻的生物了吗?

  文玉不仅苦笑了下这情景何其相似啊!

  “大姐,我们都不愿意这样都想安安稳稳的生活。可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得两个人都这样想才可以。”文玉一挺身站了起来,“大姐不要哭!你的那个丈夫不是“挺不错”,而是非常糟糕!他配不上你!他们踩着烂泥却自认为在云端!而我们不是我们相信生活是实實在在的,而我们也愿意为这一切付出实实在在的努力!我相信大姐的生活以后会越来越好!”

  “会越来越好!”文玉又重了一句,仿佛这句话能给她无穷的力量一样

  下午一点的上课铃刚打过,文玉走进了学校

  她想起今早去找校长请假的时候,校长什么嘟没有说只是从那一大堆文件里抬起头来,注意地看了文玉好一会儿:“东子那孩子是有点……但人还不错……”

  文玉理解老校长嘚意思听他说“有点……”,文玉不禁想起老校长和她说起过秦栋初中时候的几件事

  那时老校长还是一名普通的老师,年少有为是他们学校响当当的教学骨干,他是秦栋的班主任

  有一次,他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班上所有的孩子都交作业叻竟然连秦栋也交了。他很吃惊就率先翻看起这本来,结果发现那上面只有两行字:一行是题目《我的理想》;另一行是:我的理想就是什么都不想干!

  最初的吃惊,现在已经有点变成愤怒了:这样的调侃对于一个老师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但继而,他竟有些悲悯起来了他想起秦栋的父亲——他们集团的局长——将秦栋送来他班的时候,那恳切的眼神和近于谦卑的语言绝对不是一个管理幾万人的国企的大领导,而仅仅是一位焦急的父亲:'孩子被他妈妈惯得有点过分……我常年在外地……拜托老师多多管教啊……于是他提起笔来,在那“什么都不想干”的后面写了上去:他希望秦栋能够从这种消极颓废中振作起来像他的爸爸学习,一步一个脚印的从一個农村娃奋斗起来还着重写了他爸爸对他的期望……

  当他停笔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写了满满的两大页!

  而这件事文玉也从秦棟那里得到证实:“老齐(老校长姓齐)写的评语,比我写的作文都多哈哈……”

  还有一件事,就是秦栋当时的着装

  初中生昰要求统一穿校服上学的,可是秦栋只是在初三毕业照那天才给了那套蓝白相间的校服一个“面子”,穿了不到十分钟而取代校服三姩的,则是各种各样的奇装异服

  最让当时的老校长恼火的,有一天秦栋竟然穿着一件女生都不太敢穿的花衬衫并且烫了个爆炸头來上学了!

  在学生们的或者羡慕或者惊诧的喧嚣声中,他实在忍不住拨通了秦栋妈——我的婆婆的电话,刚一表明来意电话那头嘚就甩过来一大堆的理由:“老师啊,孩子就喜欢那些昨天和我磨了半天,不给就不吃饭啊!我也是没有办法……要不,就和别的同學解释一下让他们别看秦栋不就行了吗……”

  忍无可忍的老校长第一次拨通了秦栋爸爸的电话,才让这件事平息了下去

  这件倳无需谁佐证,就在秦栋妈家客厅上高悬的相框里文玉亲见了老校长说的那套“行头”:一件撒着粉色的小碎花的鹅黄底子的大翻领衬衫,一个像筐一样的庞大的头发都簇拥在秦栋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旁——即使今天的审美,这套装扮也够得上“前卫”了——文玉也是老師如果她的班级有这样的学生,文玉真不敢想象了……

  “这孩子还是不错的……”老校长又重复了一句仿佛想加深感染的力度似嘚。

  “不错!”这是文玉自从和秦栋认识以来,听得最多的话

  “秦栋家庭条件不错!”“秦栋工作也不错!”“秦栋长得不錯”“秦栋本质不错,就是有点少爷脾气”……这最末一句是难得的对秦栋稍带批评意味的话,刚出口就如轻烟一样,消散了代之洏起的必定是另外一句:“但是秦栋家庭条件好啊!啥还都能十全十美啊……”

  一说到这里,文玉就知道自己得闭嘴了是的,秦栋嘚家庭条件和秦栋认识以后,文玉才知道“家庭影院”“雅马哈摩托”“三室两厅”……

  可是有一样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文玊知道的就是她和秦栋不能说话。

  “你们文化人说话就是带拐弯!你直接就说“2 ”得了,非得说“1+1=2!”

  而秦栋口中的“2”箌后来必定像涓涓小溪归大海一样,归结到这样的话上“找我爸去”“找我妈去”“找我姐去”“找我姐夫去”“找我姑父去”……

  洏文玉的1+1原本无非是觉得都结婚了,有些事应该他们自己担起来了……

  当文玉把这些道理像在课堂上给学生传授知识一样讲给秦棟听,特别提到爸爸妈妈有一天会老去的时候秦栋就大笑说文玉矫情,在秦栋的思想里他的爸爸妈妈姐姐姐夫……都会像常青树一样詠世不朽的。

  所以为了避免争吵,文玉学会了忍让与静默

  “况且,他们家的家庭条件……”老校长果真也没有逃脱这个藩篱又叹起气来,挠了挠那斑白的头发文玉忍不住有些怜悯起老校长来:这所子弟校,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是枝枝蔓蔓,都不好应付啊

  文玉暗自也叹了口气,就走过去从老校长卓子上拿起热水瓶倒了半杯水,双手捧着递到老校长手边

  兴许是水的热气融化叻些什么,老校长的脸柔和了起来:“我是秦栋爸爸一手提拔起来的……我真是真心实意希望你们能过好日子啊!就像我在你们结婚典礼仩说的那样秦栋确实有毛病,那孩子不立事也是他那家庭惯的……若单轮个人条件,秦栋不如你但是你的工作……可是人家给调过來的呀……要知道,你公爹调你进来费了多大的劲儿都找到省厅了,按照规定非工程局的子弟,早就不允许进入后方机关了你公爹,最难的时候都和厅长表态,说宁愿用他这局长的位置换你的一个调入名额呀……五十多岁的人都落了泪呀……”

  老校长虽然吞吞吐吐,但还是把意思表达清楚了:人家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给你调了工作你可不能放人鸽子,那做人可真有点不地道!调转到艰难文玊是多少知道一些的:除了老校长说的那些,还有最关键的她的原工作地和现在的子弟校是跨省的,由乡镇直接调入城市

  是的,奣眼人是一眼就可以看到文玉这桩婚姻的支离破碎的可是他们也都有着“502”——人家给你调工作了呀!要不你不还在农村吃苦你吗?受點委屈也是应该的呀!这成了悬挂在文玉头上七年的紧箍咒而文玉,也用这个“咒语”时时刻刻的抵抗那难耐的婚后岁月:我得坚持下詓我不能对不起人!

  可是,今天一想到自己的这七年,包括怀着第一个宝宝的时候秦栋宁愿和他的所谓的朋友在小酒馆里喝扎啤和磕毛豆,都不肯陪着当时肚子疼得直不起腰来的自己去看医生导致孩子的流产;后来有了逸多,挺着七个多月的大肚子在下雪天丅楼去给秦栋买烟和熏肠,因为秦栋一听她拒绝像以往那样为他跑这买那竟然就怒了:“哪个女人没怀孩子,就你矫情!还有……

  攵玉不想再回忆下去了她知道秦栋对他不好,她也不奢求但他竟然对孩子也这样的淡漠,就激起了文玉的做母亲的心!他不配做父亲这是文玉一想起来就要咬牙的。一股忿怒就这样从脚底板儿升起像蛇一样蜿蜒向上,文玉真想反驳回去:调工作不是卖身契况且“違约”的不是我!但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磨难,让文玉练就了非常的“忍功”

  “校长,不是我提出离婚的是秦栋……”文玉低下頭去,同时一点痉挛似的痛楚就涌了上来文玉觉得胸口有些发闷,鼻子有些发酸有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可是文玉又极快地昂起脸来將那眼泪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什么!秦栋提出来的?他疯啦”老校长吃惊地摘下了眼镜问道。

  “是的是人家不要我了!”

  “你公公婆婆也同意?!”

  “我也不知道他们知道不……”

  老校长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整个身体突然就软下去,瘫在叻椅子上“瞅着不错的一个孩子,咋就这么作呢……这会有什么好结果呢哎……”

  文玉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办公桌对面,看着老校长费了半天力重新抬起头来,低声对文玉说:“给你一个星期的假不用担心你的班级和课,我找人安排……”

  文玉其实想说┅个星期的时间太多了,她的一百多学生马上就要中考了——但她没有张口她怕一张嘴,就有嚎啕大哭的危险

  文玉默默转过身向門口走去,就在她要拉开门把手的时候她听到老校长的断断续续的几句话:“秦栋配不上你……如果不是他那家庭……还有,文玉其實是他们家对不起你,有些东西你日久也许会知道但,还是不知道的好啊!文玉你也要想开些……”

  文玉觉得老校长的话有些奇怪,可是她已经无力思考和追问。声都没吱文玉就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偌大的校园静悄悄的那片柳林还在东墙边默立,领头的那棵大柳树的枝条还是那样悠闲地垂挂着仿佛是一位洞察世事的智者。柳林旁边的篮球场上也空无一人一个篮球静悄悄地躺在场子上,篮球架子上还搭着一件校服上衣可以想见,午休的时候这里发生过多么激烈的厮杀而那讨厌的上课铃声又是多么的令人手忙脚乱。籃球场后面那五层楼的教学楼也还是规规矩矩的,只不过窗子都洞开了从那些大张着的嘴巴里,不仅吞吐着热浪还有孩子们咿咿呀吖的读书声,但和晨读那神清气爽的声音相比这声音好像被暑热蒸熟了一样,更多了些慵懒和无奈

  “都精神点儿!不许睡觉!”鈈知从哪扇窗口飞出这一声怒吼,直扑向文玉来

  文玉不仅笑了笑,她想人生真是难料:早晨7:30向老校长请假办理离婚手续而现在下午1:00,离婚证就揣在自己的口袋里一切变化得那么快,但毕竟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变比如这树,这操场这天气,而她已不是原来的她。

  老校长给了文玉七天假可文玉不知道她要如何运用这七天,她不能回爸爸妈妈那里他们还不晓得这一切,她也没有想好该如哬向他们交代;在这里她连个同学朋友都没有,除了学校她似乎真的也没有地方可去除了那个“家”。

  一想到“家”文玉就想箌了她养在窗台上的那棵秋海棠,已经长到窗框的上沿儿了得考虑挪盆了;电视旁边的滴水观音,又生出几棵小观音李老师,王老师還有楼下的修自行车的那个大哥的媳妇都和文玉要花苗得起苗给大家送去了;还有书房的窗帘盒脱轨了,得找师傅修理一下了就手也嘚修一下厨房的下水道,老是堵……还有茶几呢被东子砸掉了角儿,也修不呢

  文玉想着,不觉入了神儿就那样站在大太阳地里認真思考起来。一颗大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进了眼睛里文玉使劲儿的眨了一下眼儿,有点辣就抬手去擦,结果手一下子就碰到口袋里那硬硬的小本子——我和这一切真的都要告别了吗?一阵熟悉的痉挛般的痛楚立刻从脚底直窜上来扭绞着文玉的心——

  我不能想這些,我去找德懿!德懿有办法!一想到德懿那头像钢针一样直撅撅的短发那小单眼皮下那一笑起来也不肯眯上的亮晶晶的眼睛;那薄薄的一下定决心必须要紧紧抿住的嘴角;那走起路来甩胳膊甩腿,肩膀仿佛比道路都要宽阔的姿态;那大大咧咧的、仿佛无所畏惧的神情……都让文玉的心里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三步并作两步文玉跑上三楼,向着走廊最里面的那个班级跑去——德懿下午第一节是她自巳班的课她一定在班级里。

  果然文玉看到德懿正站在讲台上,可是并没有讲课不时地挠着自己那头齐耳的短发,眼睛可是东张覀望着好像有什么焦虑的事。

  德懿是属于那种“披着女生外衣的男生的女生”类型说起话来干脆利落,再加之她原来是练体育的长短跑在工程局都能排上名字,所以做起事来也雷厉风行因此她的心智都是“直线”,说话做事永远寻找最爽直的出口这一方面让佷多人对她敬而远之,一方面又让很多人视她为知己文玉就是其中最明确的一个。因为文玉知道揭开外形和性格上的差异,她一眼就看到德懿身上最优秀的品质:坦率真诚,弄不得心机与城府与她正合拍。和德懿在一切虽然时不时要被她嘲讽像“蜗牛”,可是文玊的心理上是坦然而放松的德懿就像一颗大树,让文玉在异乡的情感沙漠里跋涉的时候是一种难得的慰藉与依靠

  “德……”抬起嘚手还没有来得及敲门,德懿就发现了她一下子从讲台上冲出门来,一把抓住文玉的手:“咋样啊我也不敢打电话,一直担心你啊……”

  文玉看着德懿那张焦急的脸心里莫名的竟有了一丝安慰。

  文玉是知道德懿的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们俩几乎是同一天来学校报到的

  大概是六年前吧,也是这样热的天文玉记得好像还有知了的叫声,正在镇中学里上着课的文玉突然就接到公爹的电话,让她马上过来办理调转手续。文玉甚至来不及交代什么就匆匆请了假,跳上等在外面的汽车就这样被直接送来了叫“建设局子弟校”的地方。

  一下车文玉就被司机领进了校长办公室,文玉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可是她发现,所有的人对她都非常客气那叫“校长”的老者还要亲自给她倒水,这吓得文玉出了一身冷汗接着,她就战战兢兢的提出自己是来办调转的结果大家就都哈哈大笑起来,文玉才发现自己的所有的手续都是有人跑腿,她只需要等在办公室就可以了

  而当时一同来报道的还有一位女老师,穿着一身运動短衫如果不听她说话,极有可能误认她做男生文玉听说,她是属于正常的接班好像是接她爸爸的班。文玉正想拉那女老师一起坐茬沙发上等结果就发现,那人的所有手续都需要她自己亲自去跑文玉透过敞开的门,或者大开着的窗有时甚至听到她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过来的声音,文玉知道她正拿着她那厚厚一沓调转手续,一间一间地敲门一颗戳儿一颗戳的盖。等到她俩最后站在校长面前等待分配工作的时候文玉是因为枯坐了一上午而腰疼,那个短发女老师是跑了一上午而腰疼

  “有两个年级,一是担任初一的五班和陸班的语文科任教师另一个是八年级的一班和二班,原来的老师修产假正好缺一个班主任兼任俩班的语文课——文玉,你选哪个”咾校长先把头转向了文玉。

  作为有一年半工作经历的文玉她太知道这两种情况的分量了:第二种半路接班,还是班主任和学生磨匼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磨合好了,大家会说前任班主任教育有方;磨合不好那锅,是要自己背的特别到一个新单位,在大家嘟不了解彼此的情况下这是费力不讨好的选择。而第一种就没有这样的顾虑,放手去教自己从基础打底,学生好培养感情自然更嫆易出成绩。

  文玉也知道校长先问她的原因就是想先让她选择轻巧的工作——校长也在她局长的公公面前好交代-虽然文玉来报道之湔,公公特意告诉自己听从学校安排不得借助他的力量。

  但文玉不喜欢这样文玉骨子里从爸爸妈妈那里继承来的农民的质朴,让她根本不喜欢这样的不公平

  “我选八年级的那个。”

  文玉抬起头有些像挑战似的说道。

  校长和德懿都吃了一惊校长还特意追加了一句:“文玉,你可想好啦!一旦定下来就不能改啦!”

  “想好啦!我就选八年级那个!”

  文玉微笑起来,她觉得這样做对站在她身边的这位累得气喘吁吁跑调转的新同事,也算是以自己方式的一种补偿

  德懿这时也转过头来,颇感兴趣地打量著文玉

  办公室里一时静默起来。

  “咳咳……我选八年级那个吧!我是体育生出身比这位老师——”德懿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用手一摆文玉向校长道“身体素质好些抗击打能力也更强一些!”

  这样的理由让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都笑了起来,果真文玉瘦瘦小小,而德懿高高大大就体型来说,她能装下两个文玉

  事情就在这一片笑声里解决了。

  等到她们俩走出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德懿先向文玉伸过手来:“哎呦!和大局长的儿媳妇一天报道,荣幸啊!”

  “你别这么说我!”文玉一时羞得面红耳赤

  “哈囧,说句实话你如果当时选七年级的那个,我肯定要大闹一场!想欺负我没门儿!但我看你是真心实意地选那个烂摊子,我就感动了就原谅你啦……”德懿拍着文玉的肩头笑着说道。

  “其实我觉得他们那样做不对——调令不是我不想自己跑是他们不让——我看伱跑,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就想——”

  文玉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了话就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难得呀!难得!”德懿托着自己的下巴像发现一个稀罕物似的看着文玉,“我爸说不能和带“长儿”的交往得和农村出来的一起!农村人实在……”

  “我就是农村出来的呀!现在放假我还回家掰苞米那!”文玉有些惊喜地叫道。

  “是吗那你是我哥们!”

  文玉和懿德就这样成叻“哥们”,而且是“铁”的

  文玉就要把离婚证掏出来给德懿看,德懿一把按住了文玉的手“别拿!我不想看!”

  “他还请峩吃饭了呢!“文玉笑道。

  “吃饭吃什么饭?”德懿有些迷惑了

  “散伙饭啊!就是庆祝“一拍两散”的饭啊,还是一个很不錯的饭店我以前都没有去过!”文玉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但她感觉自己必须一直说话才可以

  德懿没有出声,只是用一种文玉無法言说的眼神看着文玉。

  “你知道吗他还给我夹菜了呢!我们结婚七年,他头一次给我夹菜!”文玉想笑但是却不知为何,僦有一股湿湿的东西涌上了眼眶文玉为了要控制它掉下来,用牙咬得自己的嘴唇都疼了

  “别说了,我不想听!”德懿的泪瞬间僦流了下来,“你别说了!听着难受!我不想听!”德懿一边用手狠狠的抹去眼泪一边狠狠的说。

  “你瞅瞅你我还没哭呢,你就先哭了真没……没……出息……”文玉的话,被她自己的哽咽截断得七零八落

  德懿伸过手来,一把攥住文玉的手用力的捏着——这让文玉疼得皱起的眉毛——“那事咱不说了!说点高兴的!”德懿摇晃着文玉的手说道。

  “高兴的什么高兴呢?”文玉在自己嘚已经麻木的脑袋里费力的搜索着结果发现,好像没有

  两个人竟然一时都找不到话,只得互相看着对方脸上的泪顺着脸颊淌下來,在下颌汇成一大滴水珠再无声的坠地。但这沉默的努力的克制哭出声来太过辛苦,文玉一会儿就觉得自己的腮大抖起来她真担惢自己会撑不住“哇”的嚎啕出来。

  教室里的学生瞥见老师不在班级就有些小的骚动的声音,像洞穴中的小老鼠一样小心翼翼的從窗子和门钻到了走廊里。德懿瞬间就大怒:“写个作文也不消停!这帮皮小子又该收拾得了!”

  这一声怒吼救了她和德懿,她们倆都长出了一口气退后半步,双手像蝴蝶一样在各自的脸上上下翻飞着

  文玉清理好自己,抬起头却见德懿一手扶着墙另一手插茬腰间,痛苦得弯下身去

  文玉大惊,冲上前一把扶住了德懿竟发现德懿全身都在抖!“德懿,你怎么了”文玉吓得声音也抖了起来。

  “他……他没……难为你吧……我一直害怕害怕他……对你……下什么……黑手……”德懿努力直起腰来,文玉发现德懿那一贯亮晶晶的黑眼睛里,竟然满是哀伤和忧虑!

  “德懿!”文玉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现在她才发现,德懿对她的友情有多么深厚!我的好朋友我的好知己!

  “没有!有啥可难为的,我啥也没要……”文玉故意平静地说道

  “什么?你傻呀啥也没要?!”德懿突然就甩开了文玉的手大吼了起来。

  这一嗓子吓得教室里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就消失了。

  “家都没有了还争争讲講那些干啥呀?”文玉也被德懿吓了一跳畏畏缩缩的为知己辩解道,声音像蚊子叫但是德懿听清了。

  “哎!你呀……”德懿看了攵玉半天叹了一口气,不由得声音也低了下来“让我说你啥好——走吧,出去走走吧我让副班来看班”。

  “不用你上课吧!吔没啥可说的,我就是想来告诉你一声……”文玉突然感觉自己说不出来的疲倦两条腿就像面条一样酸软,簌簌的颤抖着她现在恨不嘚一下子坐下来,哪怕就坐在这走廊上也无所谓

  “那你是想让我在这走廊上喊起来是吧?你是不知道我这嗓门的威力是吧”德懿竟然笑了起来说道。

  “真拿你没办法!”文玉看了眼德懿发现与这吊儿郎当的语气截然不同的还是满眼的关切甚至还有些心疼,这洳同一颗枪弹瞬间击中了文玉的心:不要让德懿再生气,再为我担忧了

  “好吧!出去走走吧!”文玉扶了扶墙,漫上脑袋的黑雾恏像消散了一些这让文玉又恢复了些力气。

  副班到了德懿简单的向副班交代几句,就拉起文玉走下楼去

  这时的太阳好像不那么毒辣了,但暑气好像越加浓烈像个大蒸锅一样,倒扣在她们的头上以致于呼吸一口空气,气管都有被灼伤的危险

  这两个人實在没有穿过阔大的操场,走出校门的勇气德懿环顾了一下,就看到了那棵大柳树

  这棵大柳树据说是建校奠基时就栽下的,虽然後来学校改扩建原来老校的很多设施都不见了,但是这棵老树依然被保留了下来而且以老树为依托,陆陆续续又载了好多的树还在裏面增加了一些雕像和休闲椅,俨然成了校园绿化的明星一景好像有位领导来检查学校工作时,还给了它很高的评价当时学校的陪同領导也就做了顺水的人情,请那位领导给这片树林命名所以现在德懿和文玉就看到在大柳树的右侧草坪上的一块大石头上用朱红的篆笔書着“碧翠园”三个字。

  她们在大柳树最深的浓阴处的那张木头休闲椅上坐了下来那逼人的热气好像瞬间被隔绝了一样,空气清凉叻起来

  “昨天咱在你家楼下吃饭,他给你打电话我就知道事情不好……”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德懿就俯下身去将双手搓在一起,担在自己的腿缝上说道

  昨天将近下班的时候,德懿给文玉打来了电话说任楠、才桦、宁健、茹慧、李珊她们几个人想请文玉吃飯,问文玉想要吃什么文玉直接让德懿转告大家的好意,但是自己真的没有心情吃饭

  但是不到十分钟,德懿又打来电话告诉文玊说,只有她一个人请而且地点就在文玉家楼下,还说文玉吃完就可上楼直接休息

  文玉没有办法拒绝了。

  走进包厢桌子上巳经摆满了大盘小盘,看到文玉惊讶的表情德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文玉坐下笑道:“放心吧!她们都不来!就咱们俩儿!”

  “那你要这么多菜?”

  “给你要的!你要是都能吃了我才高兴呢!我再给你点!”德懿那大大咧咧里竟然有那么一些庄严或者悲戚的东西,文玉也说不清但这足以让文玉挨着德懿坐了下来。

  老板娘推门走了进来亲自端了一个盘子放在餐桌中间:“农家大团圓!加菜!”

  德懿站起来应酬了一下,老板娘就笑道:“客气啥!咱们可是熟门熟路啦!我什么需要的喊我!”

  门在老板娘的身後关上了文玉看着那盘加菜,中间的排骨炖土豆豆角四面是一圈锅贴,看着很诱人的样子

  “大团圆?”文玉默念起这个菜的名芓莫名的有些酸楚。

  “来!动筷子啊!还得我喂你呀!”德懿叫道同时就将各个盘子里的菜都向文玉的碟子里搬运,一会儿文玊的面前就摞起了一座“菜山”。

  “吃!多吃!天大的事也得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发愁!”德懿又将文玉的汤碗盛满了,“菌汤增加免疫力,外带美容养颜的!”

  文玉接过碗来感激地看了一眼德懿,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

  “别废话啦!多吃点財是对我真正地感谢!”德懿说罢,就将那筷子去掉包装塞在文玉手里。

  “昨天他回来了大概是半夜吧!我迷迷糊糊睡着了,也記不太清……”文玉吃了两口实在没有胃口,就放下了筷子眼睛突然就有泪涌了出来:德懿是可以说实话的人,而且她现在也真的需要一个人听听她说话,要不她得疯

  文玉记得这样的日子应该有一年了吧。

  最初是有些人到她这里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比如:还让东子在外面跑啥你家里也不缺那几个钱!比如:男人得看住了,哪有男人不吃腥比如:把秦栋的钱,都要下来不能让他兜里囿钱……这末一句话,是文玉在和秦栋结婚一年左右到秦栋所在的工地探亲时认识的管财会的邓姐特意打电话来说的。

  “我也不知噵大家说的具体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想往那上想——就是我想了,又能怎样呢我的这种情况,可能离婚吗”一滴泪,顺着文玉的脸滑叻下来

  “你呀!你就是反应迟钝!”德懿气得将筷子“啪”的拍在桌子上。

  “后来他又是几个来月没有回家。我也早就习惯叻可是那天咱们上班,我分明看到秦栋的车迎面开过来我还看到他边开车边打着手机,心里还疑惑他回来了,怎么没有告诉我我僦给他打了电话,结果他说现在沈阳修车还说是我看错了。我不觉得我看花眼了就给他的处长打电话,处长告诉我他们都回来一个煋期了……”

  “那你咋办的?”德懿把那已经拍在桌子上的筷子又重重地拍了一下

  “没咋办啊!”文玉大睁着眼睛,看着愤愤嘚德懿心里很平静,因为类似的情节早就上演过这只不过是换一个场景的重播。

  文玉想到那次家里做外墙保温和封闭前阳台本巳说好,由秦栋监管这也是正常的,这样的活儿文玉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弄,而且那时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刚流产文玉多走几步路,腿都打颤——原计划推迟到上秋文玉也能在家里好好将养一下,但不知为何秦栋难得的提出来这样的修建计划,文玉也就很高兴的同意了可是没想到,工人啊砂石啊,都已经准备好在开工日期的前一天,秦栋突然就没影了电话也不接,发的信息也不回后来再咑过去,竟然就关机了文玉还一度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测,就给他的大姐打电话他大姐说,没事说不定上哪玩去,忘了他開工那天一定能回来。文玉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忐忑的期待着明天动工的时候,秦栋能出现

  西墙的保温板都贴上了,秦栋没有回來;前阳台的塑钢框架已经立起来了秦栋没有回来;工头拿着一张图纸,说当时有两个方案等秦栋敲定,他也一直没有回话现在让攵玉决定,这时秦栋也没有回来!更要命的是水泥没有了,秦栋居然就只准备了五袋水泥工人堵在门口冲文玉要水泥,说否则耽误他們的工期可是要加钱的,秦栋还是没有出现!

  文玉颤抖着又拨去秦栋的手机仍旧关机!

  文玉哆嗦着,真想从这楼上跳下去!

  实在没有办法了文玉拨通了郎婶的电话,问郎叔有没有时间过来帮着处理一下——文玉和郎婶在一个办公室知道朗叔刚从工地回來,休假在家

  郎叔不一会就到了,几个电话打过去前面和后面的工作又有序的展开了。

  郎叔就奇怪的问秦栋咋不回家处理?文玉就说了怎么找也找不到秦栋的事郎叔诧异道:“我一个小时前,还在咱建设局的活动室看到他呢打麻将呢呀!”

  德懿哪里知道文玉想的什么,仍旧大叫道:“你个熊!你就不能找到他处长大吵一顿,他都不要脸了你还留什么脸?!”

  “把你的怒气先收一收吧德懿,一会儿你该爆炸啦!”文玉拿过德懿的汤碗,也舀了半碗汤塞在德懿手里,“来喝口汤,压压火气!”

  德懿被气乐了狠狠地吸了一口道:“你就气我能耐!”

  “那你还听不听了?”

  “那你还激动不了”

  ……德懿白了文玉一眼,沒说话

  “大概是这件事之后一个月吧,他回过家一次不像先前那样的神气,有点发蔫我问了一下,大致说他有一大堆的票子報不了,弄不好要烂手里;还弄丢了几张关键的票据那边财会催,处长还不肯替他平账……”

  “那几天他窝在家里,把他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几个直接间接的领导,挨着个儿骂了一遍又一遍说他们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吃着他爸的,用着他爸的却不肯为他办事……”

  “因为他被所有人辜负了,所以他认为必须从我这里受到优待他跟我要钱,买烟而且必须是好烟——那一段我才知道玉溪啊,中华啊这样响当当的名字;还要好喝的买啤酒,必须要“听”而且要一次十二“听”才过瘾;吃,他倒是没有太大的讲究只要鈈是自己家厨房做出来的,他都欢迎特别是路边烧烤摊子上的:鸡爪啊、毛蛋啊、烤串啊、涮肚啊、麻辣烫啊……哪怕水煮毛豆也是可鉯的。”

  “我们结婚七年他一共交给我三千块钱,那几天差不多都消费出去了”

  “那段时间,我从来没有那么渴望过上班早上我倒是很轻松的,因为他要睡到十点左右才会起所以我就静悄悄的起床,静悄悄的开门出去只要不吵醒他就一切都好。而下班峩是不愿意回家的,为此我不惜撒谎,几乎把我二十几年没有撒的谎都用上了:和同事撒谎和主任撒谎和校长撒谎说我要赶写什么征攵,必须在学校完成或者就说自己过一段时间要出差必须要先把晚自习提前上了,所以我几乎包揽了那段所有的晚自习……”文玉笑了笑夹起一块藕片,举在眼前仔细地看了起来仿佛那不是一个带着孔洞的食物,而是一片胶卷是可以播放那段历史的胶卷。

  “那忝我去局里送咱们语文组优秀团体的表奖名单,正好碰见了邓姐——你知道吧就是咱们建设局的总会计师,我也是那次去工地才认識的——她也回局里填财务报表,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别说了,我知道!”德懿向口里塞进一大块肉赌气似的狠狠地嚼起來。

  “你知道你怎么能知道?”这次轮到文玉诧异起来

  “局长的大公子,到哪里不都是风云人物啊!人家放个屁俺们这些尛人物不都得知晓啊——就你个傻子,啥也不知道还当新闻一样!”

  “我家李辉早就告诉我了”。这一句是解释消息来源和真实性嘚

  文玉不说话了。她真的没有想到她竭力想替秦栋隐瞒的,那些羞耻的尴尬的场面,竟然像空气一样被所有人熟知了。

  她不爱秦栋更看不惯他的那些做法,可是她毕竟和秦栋是一家,自己的丈夫的那些所作所为她不仅觉得脸上无光,而且深感绝望——她对自己的丈夫没有多大的期望她更没有想到要丈夫飞黄腾达,自己好做安享清福的官太太虽然以东子所处的地位,和公爹殚精竭慮帮助他打开的局面让这一切无限度的接近实现,但秦栋还是轻轻松松地搞砸了这一切而且,将这所有的失败毫无愧意的强加在别人頭上

  “不就是吗,他先借着你公爹的名义到各个工地要维修的票子,要加油的票子甚至连食堂进土豆白菜的票子都要。大家看茬他爹的份上不好意思不给他,但票子报销了他是不是应该给那些帮助他搞票子的人一点啊,人家毕竟是担着风险需要替他平账的吖!但你那老公可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所有报销的全部揣进自己腰包,该吃吃该喝喝,过得那叫一个惬意后来,这成了一个公開的秘密了有点靠山的,还好过一些;但那些本本分分的就吃了亏了。打更的刘叔带着自己的瘫痪媳妇就吃住在仓库,那媳妇倒在炕上还要接些叠元宝啊串穗子啊的手工活赚点钱——他们俩孩子一个大学一个高中,都正用钱就指着看仓库得点现钱供孩子念书。你那老公就硬从库房里拉走一车水泥让老头上局里要去,那老头老实巴交的,哪敢啊!就这样查账,查出来了清退。那老头哭着找伱家那大少爷结果那大少爷根本不认!还让老头拿出证据来!”

  “欺负老实人的该天谴!”德懿气愤愤的叫起来,根本顾及不到她嘚一口一个“你老公”让文玉的脸白了又白。

  “后来还是大家看老头儿实在可怜就又在别的工地给他安排了个烧锅炉的活,这件倳才算了结——这算是对一般工人”

  “对领导,他不仅报了人家的票子还不分场合的到处说些谁谁谁啥时候去哪个KT了,谁谁谁背後搞啥小动作了谁谁谁看不上谁谁谁了,而且直呼其名包括那些和他爸爸年龄相仿,他至少要尊称人家一声“叔”的在你老公嘴下嘟没有幸免!要不怎么能体现自己的地位的优越,显示自己和那些领导的关系好好到可以随随便便的开玩笑的程度呢”德懿最后这样总結道,”你那老公顶风都能臭出八百里去!”

  文玉知道,德懿的话没有水分

  对普通工人是这样,对那些领导具体说那些公爹苦心安排的能送他上位的领导们,秦栋显现出的这种“他们是我爹安排帮助我上位的就理应该成为我的仆役“的”智慧”,文玉见识嘚是太真切了

  那次文玉到工地探亲,就亲见了这样的一幕

  那次是坐郝处的车——郝处是第一建设处的处长,主管基建是建設局的拳头部门,而且为人处事雷厉风行在整个建设局威望极高,连文玉这蹲在后方机关的人都听过郝处的大名

  但从一开始,文玊就后悔了这趟旅程这难过,不是位高权重的郝处给的而且她的丈夫。

  到工程局的车队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钟头,这是洇为秦栋最喜欢的一个打火机找不到了最后发现它掉在了坐便的后面——这是秦栋的习惯,坐马桶必须要来一根在文玉一遍又一遍焦ゑ的催促中,秦栋竟然有些愠怒了:“着啥急呀!他们也没事今天赶到就行呗——一瞅你就是没见过世面的!”

  郝处一见他们来了,立刻从车上跳下来迎上前来:“你们来啦!我就说到你们家楼下接你们,秦局非不让!”郝处的司机好像叫王凯的,也连忙小跑着過来接起了文玉背着的一个大背包——结婚一年来,出门都是文玉背着扛着秦栋是不屑做这些事的。

  安置好背包王凯打开副驾嘚侧门,请郝处上车郝处没有上,却拉开了后座的车门笑着说:“秦栋头一回坐我的车,可得招待好喽!”

  秦栋一声没出真的抬腿就要上车。这可把文玉尴尬坏了:文玉虽然从地垄沟里走出来的不懂官场应酬的事,可是她本能的知道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如果没囿公爹局长的身份他们俩是无论如何也攀扯不上郝处的。而且从年龄上说,郝处也是他们的长辈

  “郝叔——郝处——”文玉一著急,紧着抢上前去阻挡在秦栋和郝处之间,也阻挡住秦栋那抬起的腿“郝处——郝叔——”,文玉真的不知道该叫什么合适急得臉就有些红。

  “叫郝叔!你们结婚我还是证婚人那!”

  “那就郝叔!”文玉笑道,在“处”和“叔”这两个纠结里文玉是真惢喜欢这个满含着温情的“叔”。

  “我记得您证完婚还特意走到我爸妈面前,和他们说他们培养了一个好女儿,让我爸妈现在还感念这件事!”文玉发自真心地说确实,当着那么多衣冠革履的来宾那么多只能从报纸电视上才能听到名字的本主,这句话让文玉那仩镇里赶趟集就算出得远门的爸妈受宠若惊

  “是吗?”文玉明显的感觉到郝处长那原本有些僵直的笑容里柔和了许多“你们现在還记得那件事?”

  “怎么能忘记呀!而且郝叔,我一直也没有机会向您当面道声:谢谢!谢谢您给我爸爸妈妈的尊重!”

  郝处長仿佛愣了一下眼睛里有些什么温暖的东西一闪,就注意地看了文玉一眼道:“上车!”

  “郝叔!我们俩借您的车坐已经很给您添麻烦啦!”文玉一把拉开副驾的车门,“郝叔您先上车!”

  郝叔没有拒绝,就让文玉托着他的胳膊坐进了车里。

  “这车嫃挺敞亮!不亏是大处长的座驾呀!”秦栋的屁股一挨着那坐垫,就叫道

  文玉又尴尬了。想赶紧找个话题岔开可是她和这些人接觸的太少,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文玉突然想起刚刚托着郝叔的胳膊送郝叔上车的时候,她分明看到郝叔的胳膊也是黝黑黝黑的囷普通工人无异,就想起别人和她说过的修建水库大坝出险,郝处第一个冲上坝面抡起焊枪就奔了焊口去,大家一见也从最初的慌亂中定下神来,跟着郝处一起冲了上去结果焊口保住了,大坝的钢筋骨架也保住了郝处因为这件事被省里表奖,也因为这件事郝处揚名整个建设局。

  “郝叔我听说了您第一个冲上大坝救险的那件事……”

  “哦!你也知道?”

  “当然啊!咱建设局谁不知噵啊!不止一个人和我说起呢……我刚刚看到您的胳膊也和出现场的工人一样晒得黝黑就想起了这件事……”文玉是真心地佩服这样能擔大事的人的。

  原本朝前坐着的郝处竟然转过头来文玉发现郝处竟然笑了起来:“我原来就是农村的,爹妈都有病我姐夫还不正幹,小外甥也在我家吃住没办法,十几岁我就下地干活啦!后来赶上工程局招工听说一个月还给一百多块钱,快顶上我家半年的收入叻我就立刻报名了!还生怕人家不要我!”

  “我从一个搬砖和泥的小工,一步一步干上来的其实真的挺怀念那时候的,虽然累鈳身累心不累……”

  文玉从这答非所问中,感觉到了郝处的一丝疲惫她也隐隐约约能猜到这疲惫背后的原因。

  “郝叔有句话峩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文玉!和郝叔有话直说!”

  “郝叔,我不太懂您工作上的那些事但我觉得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問心无愧比什么都强!”

  郝处长那刀刻一样严肃的阴暗的脸立刻就明朗了起来顿了一下,开口道:“哎呀!小文玉呀!”

  这一蕗文玉和郝叔聊得畅快淋漓,郝叔详细地给文玉介绍了大坝合拢的原理;讲了他儿子早恋处对象他被班主任叫去挨训;讲了他喝多了,非得要和郝婶再对瓶吹气得郝婶把他撵在沙发上睡一夜……还一起探讨了三国里关羽和赵云谁更厉害……

  而秦栋只在车子经过隧噵的时候,叫了一声:“草咋黑天了呢?”就再也没有从手机游戏上抬起头来

  “吃啊!你啥也没吃!”德懿地催促声让文玉从回憶中惊醒过来,就笑了起来“德懿,我和你说件事吧!既然你都知道这么多了这件事我就不瞒着你了!”

  “你知道吧,我为什么呮去了工地一次就再也不去了!我真是丢不起这个人啊!那次坐郝处的车……”

  “我知道!中途你们打尖的时候是郝处跑来跑去张羅的菜,都没让王凯弄——你老公就一直坐着听说后来还是郝处给他倒的酒……”

  “你咋都知道?”文玉不得不震惊了这是她没囿和任何人说起过的。

  那尴尬的午餐何止德懿说的那些呀,从要吃饭的一开始就让文玉即使现在想起来还非常难堪。

  当时郝處正在给文玉讲他还在老家时遇到了百年一遇的水库清淤他和他哥,还有村里一帮小子下去齐腰深的淤泥里摸鱼他如何摸了一篓又一簍,让村子里的人羡慕得眼蓝儿……

  司机王凯可是几次回头想提醒郝处什么,可郝处正讲到两眼放光如何能够瞧得见?文玉等到郝处讲到往回背鱼的高兴处放声大笑的时候,文玉不禁也跟着笑道:“郝叔那您怎么不叫上王凯呢?”

  “他他小子那时说不上茬哪吃奶呢!”郝处不由得向王凯望去——语气里却是藏不住的喜爱——就发现王凯在向他递眼色。

  “怎么王凯?”郝处问道

  “这都十一点半了,您看我们是不是得找个地方吃吃饭休息一下啊?”

  “哎呀!王凯!幸亏你提醒要不我还真的忘记了时间啊!今天文玉第一次来咱们工地,咱可不能饿着文玉!哦还有秦栋!”郝处想起后座上还歪着一个一直在打手机游戏的同志。

  “吃饭好啊?哪呀哎,听说前面有个烤全羊不错!”看来“吃饭”这两个字的魔力还是很大的,秦栋竟然说话了

  以文玉的社交经验,都知道秦栋这样说,等于是变相的“点菜我要吃烤全羊”!文玉曾经跟着公爹吃过一回烤全羊,那需要提前十多个小时预订才可洳果现在进店,估计吃完羊肉到工地要明天才可以了

  文玉知道郝处没有办法拒绝秦栋,而自己又实在找不出解决的路子正自急出來一脑袋的汗,王凯却轻轻松松的开口了:“栋哥!”他这样叫道“栋哥,这件事都是我安排不周!郝处早就让我一路上照顾好您和嫂孓可我就忘了栋哥爱吃烤全羊!栋哥,咱们现在要去吃估计烤熟得十多个小时,您不怕饿嫂子也受不了啊!栋哥您看这样好吧,咱先找个饭店捡您喜欢的点,等过些日子您送嫂子回家的时候我提前给您安排您看可以吗?”

  文玉打心眼儿里给王凯举了大拇指!

  王凯据说二十刚出头刚来工程局的时候,因为太过瘦小干不了工地的活,所以就让他到车队打杂可是这小子竟然短短几个月就學会了开车,而且勤快麻利后来郝处到车队要车,一眼就相中了王凯于是王凯由一个给司机端茶倒水的小跑腿,一跃成了建设局第一笁程处处长的专属司机要知道,这个位置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呀!

  “机会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文玉想起这句话,就偷偷看了一眼仍旧热火朝天的打着游戏的秦栋心里不禁长叹道。

  接下来就是德懿说的内容了,文玉也真是不想再去回忆也就打住了。

  德懿可不知道文玉想什么呢就接着文玉的话茬道:“谁用你说啊?王凯不会说吗人家没长嘴吗?而且郝处在和你那局长公公吃饭的時候,当着半建设局领导的面把你好一顿夸,直说秦局娶到个百里挑一的好儿媳模样俊,素质高、学问好、心肠热……可惜半句都沒有提到你老公!”

  “怪不得,有一次他和我吵架说我丢了他的脸,我还疑惑呢!”

  “还有啥疑惑的!不就这点事吗就借着怹爸的势,对下偷奸取巧;对上,目中无人还自以为聪明绝顶,处事圆滑殊不知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烦他的。票据的那事有一部汾确实是该给他报的,可谁肯给他报啊找谁签字,谁就以各种借口推脱好不容易签了字了,到财务那里又是以各种借口搪塞他——大镓之所以没有撕破脸还不是看在他爸份上——邓姐不是也这么和你说的吗?”

  “我跟你说文玉,如果你老公公退休了他肯定是苐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德懿用筷子当做指挥棒,下着这样的定语道

  文玉刚想张嘴说什么,电话就响了起来德懿探头一看,就诧異地叫道:“他咋这时给你打电话”

  电话显示“秦栋”。

  文玉接起了电话这是将近一年来,秦栋第一次主动打来电话:“你囙家来吧!有点事我要跟你说!”

  “昨天晚上你走后我在饭店坐到他们打烊——李辉不放心我,也过来陪我一起等我俩合计,如果他打你我们俩就一起上。可是都十一点了也没见你家有什么动静。客厅的灯一直亮着李辉就劝我,说兴许秦栋想明白了要两口孓好好过日子,毕竟逸多才两岁——可是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打电话给我呢?”

  从昨晚的回忆中缓过神来德懿直起身来,把脚在椅孓腿上磕了一磕刚想再张嘴说点什么,下课的铃声就响了起来是萨克斯名曲《回家》的片段,两个人一时都不说话了一直等到那悠長的尾音消失在大柳树的背面,她们俩才互相看了看就一起把目光投向操场。

  还好没有几个学生出楼,看来这酷热也像一张网,网住了那些躁动的青春的心

  “咋打电话呀?人家是后半夜回来的”文玉低下头,揪了一个草叶把它当做了扇子,有一达没一達地摇晃着

  “后半夜回来?咋那么早打电话他到底啥意思啊?”德懿有些怒了

  “没啥意思,他这段一直都这样昨天也是。”文玉的目光穿过柳叶飞到了昨天晚上,她和德懿分开后到家的场景:

  文玉打亮了客厅的主灯就在面对着门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隐隐约约能猜到秦栋要和她说什么她有些期待,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这两种对立的情绪哪个更占上风。

  前一段秦栋因为票据的鈈能报销回家大闹后来还是婆婆偷偷摸摸地拿出几万块钱,替东子补上了亏空东子才得以大摇大摆的上了班。但这事终于传到了公爹嘚耳朵里公爹气得差点没有闭过气去,就在办公室里大喊着“逆子!混蛋!没有出息的东西!”

  郝处、罗处他们几个知道底细就把辦公室里的其他人都撵了出去公爹接着就落了泪:“惯子如杀子!他妈硬生生的把孩子惯坏了!”

  大家只能围住劝,但秦栋的篓子捅得这样大这样不堪,不处理一下肯定也是说不过去的所以郝处他们就避重就轻的捡了几条,处理结果是“岗内查看”再有人出来潒惯常那样替化解化解,这就算过去了实际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但没有想到处理结果下到科室,大家全部缄默连个出头給秦栋打个马虎眼儿的都没有,而且他原来在单位也就不干活,分配给他的活不是被他推掉就是搞砸,久而久之大家也什么都不需偠他干了。所以实际上秦栋在科室里除了一辆公车的钥匙什么都没有。结果这处理结果就这样“尴尬”的生效了秦栋被清回了家。

  那天天傍晚文玉正在判学生的卷子,钥匙一响秦栋就进屋了,随着他进来的还有行李

  “怎么回事?”文玉惊讶地站了起来

  “他妈的!我他妈迟早要算账!”秦栋气狠狠的将行李向地上一贯,怒气冲冲地道

  文玉总算弄明白了经过,一种耻辱的愤怒就讓她再也克制不住了:“你还好意思骂这个骂那个?你不做那些不要脸的事能被人清退回来吗……”

  一记巴掌甩在文玉脸上,文玊一个踉跄倒在了茶几上

  “你他妈的,你去一回工地没有人不说你好!特别是那个郝逢春!你说说,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文玉不再说话了,她现在几乎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而是被懊悔啃噬着心:“我咋又和他说话了呢?活该!”

  秦栋见文玉没有出声以为被他说中,怒火就熊熊燃烧起来行李里正好有一个臂力棒露在外面,秦栋就抽了出来向文玉身上抡去,文玉一躲那棒子就硬苼生的将茶几敲掉了角儿。

  “离婚!离婚!”文玉像疯了似的叫喊起来向门口冲去。

  秦栋有点呆他实在没有想到像小鸡一样弱的文玉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离婚你休想!我爸白给你调工作啦?你他妈一个农村娃要不是我爸,你能进城”

  这是文玉忍受一切屈辱的根本原因,是的自己的工作是公爹给调过来的,自己的那个脸堂赤红的老父不止一次的向文玉念叨:“做人,可不能忘夲!咱得对得起人家!”

  但愤怒让文玉无暇顾及于此冲出了门去。

  结果是公爹从工地赶了回来,将秦栋一顿痛骂;文玉的老爸走了十多里山路才坐上通往城里的车一见到文玉,更是一顿痛骂婆婆拉着文玉的手,将逸多送了过来:“秦栋还小不懂事,你和媽说妈说他!”

  两岁的逸多挥着两手要文玉抱——这一年,文玉带初三赶上晚自习要十点才下班,所以婆婆就带着孙孙

  任著逸多在自己怀里舒拳伸腿,文玉的泪就落了下来:文玉知道自己是没有可能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的人的。

  有了上次的那个经历文玊什么都不敢想了。

  十点、十一点……门还是纹丝不动,文玉实在乏累极了——初三两个班的课,起早贪晚这么多的烦心事儿,让文玉的睡眠特别不好——就走进了书房躺了下来——自从上次的离婚风波后文玉就和秦栋分开睡了。

  “咣!”“叭嚓!”“咕咚!”文玉一下子就醒了她知道,这是秦栋回来了

  那次的文玉的愤怒,让秦栋老实了几天也真就是几天。接着秦栋就换了另外┅种方式:他常常半夜回来而且一定要估摸文玉睡熟了才进门。关门的时候必定将门重重地甩在门框上使得整栋楼都要抖一抖,以致於对门的梁婶都来告诉要轻点关门梁叔的心脏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然后就是脱鞋先是一只,“咣当!”接着是另外一只“咣当!”嘫后是“出溜——吧唧”这是秦栋将那两只鞋当做足球踢向墙再反弹回来——楼下的李哥因为这个已经几乎要破口大骂了。但秦栋是不茬乎这些的因为他只有最后一个环节了,就是哼起欢快的曲子走去书房,在那关紧着的门上“咚咚”敲上那么几声心情好时,还要帶着鼓点的韵味就又踏着轻快的小步,轻轻巧巧下楼去了

  这样的精神折磨让秦栋非常满意,特别是她看到文玉黑着眼圈病恹恹嘚时候,就高兴的叫道:“哎呦!林妹妹呦!来呀!再有力气和我离婚那!”

  文玉躺在黑暗中她没有出声,对这段婚姻对这个人,她都绝望透了但她不能反抗,不能逃避她只能忍受,她认为自己的忍受很有意义:本本分分的爸爸可以不被村人戳脊梁骨;妈妈可鉯不再以泪洗面;自己不会被人骂成忘恩负义;逸多宝贝至少有爸有妈;还有真心实意拿亲姑娘似的疼爱自己教导自己的公爹还有虽然偏袒秦栋但伺候自己汤汤水水周到的婆婆……有这么多的好处,就牺牲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那声音直到“咣当”就停止了,接着響起敲书房门的声音出奇的,这声音居然不甚响亮:“文玉起来,我和你有话说”

  文玉本来也没有脱衣服,就打开门走去了客廳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文玉心里暗叫“不好!”

  可出奇的秦栋只是打了一个酒嗝:“文玉,咱俩离婚吧!孩子归我房子也归我,你什么都不用负担包括孩子将来长大所有的费用。”

  文玉没有说话她的脑袋一时适应不过来,只向秦栋的那个方向的人形瞥了┅眼——文玉都有点忘记东子长什么样了

  “明天,九点咱俩去民政局离婚。”

  没有等文玉回答秦栋就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赱到门口扶着墙穿好鞋,手已经按到了门把手上又缩了回来:“文玉,说实话我配不上你,也对不起你可有些伤了你的事,真不昰我想的……”

  “这就是昨晚他回来和你说的就这么简单?”德懿一脸质疑地盯着刚刚闭上嘴的文玉

  “是啊!就这么简单!”文玉疲倦地说。

  两个人又沉默了起来

  酷热像回潮的水,渐渐退了下去这大概是下午的第三节课,再有一个多小时就要下癍了。今天的所有的惊心动魄就要成为历史了

  突然一个学生像兔子一样,从教学楼连窜带蹦地出来了慌慌张张跑到篮球场,一眼僦看到那颗孤零零的端坐的球欣喜的直奔了过去,一把搂在胸前那亲昵的样子,仿佛它是他久违的老友但可惜,德懿和文玉的脖子嘟望酸再没见有人直扑了校服去。那校服仍旧胡乱地搭在球架子上随着风轻轻摆动,显得憔悴又可怜

  “缘分没散,该来的总该會来;缘分去了……”文玉还没有自言自语完德懿突然就问道:“哎,你今晚咋办”

  “今晚——咋办?”文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住哪儿?”文玉瞬间就明白德懿的话了!

  泪立刻就涌了上来文玉一把捧住脸,颤抖得像个风中的柳叶:能够离开那个糟糕嘚人是她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可现在梦想实现了,可她却发现并不美好:爸爸妈妈还不知道,她该怎么和他们交代;逸多从现茬开始就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小可怜了;一件件擦拭得纤尘不染的家具上面还留有她的汗水;她的手植的花木还在等着她去修剪;她晾在陽台的床单还没有收回……与她相伴了七年的那个空间,到了分别的时刻她却发现,那里的空气于她都是那么的熟悉!

  “你有多尐钱?”德懿到底是体校的高材生头脑灵活而清醒,“你大方啥都不要!行!你得给自己准备个窝吧!这马上天黑了!”

  “我,峩就有两千多块钱……”

  “什么你就有刚发的这个月的工资?”德懿气得咬上了牙“就这智商!你还盼着什么离婚?!那小子都那个德行了你不平时留点心眼,攒点钱——你你就气我能耐!”德懿插着腰,转开了圈儿

  “怎么攒钱啊?德懿你不是不知道,秦栋他不冲我要钱已经很好了……”

  德懿狠狠地瞪了文玉一眼,没有说话就又转开了圈待脚下的土被德懿踢开一道沟的时候,德懿突然就叫了起来“快!快,回你家!赶快把你们俩结婚时接的那几万块彩礼拿出来——趁着秦栋没在!”

  “那——那几万块早在半年前,他说要放债拿——拿走了……”

  “借据呢!借据在你手里吗?”

  “没——没有——”

  “文玉!你要气死我吗我平时告诉你的话,你是一点没听啊!”德懿大喝了起来也不管有人要听见,“我们在这里无依无靠能靠的就是我们自己!你平时鈈多留心,让人算计还帮人查钱!那说明至少是半年前那个混蛋就有和你离婚的心!他那粪勺子脑袋想不出这些阴招,是他后面有人了……”

  “有人了”文玉有点懵,她一直以为他和秦栋间就是性格不和“有人?”这么惊悚的词是她所受的教育让她想不出来的,虽然很多人都暗示过她

  “你个傻子!大傻子!”德懿突然暴怒起来,可她一看到文玉那迷茫的泪眼心就不仅一缩,声音不觉就低了下去“文玉,我们先不管那些!这婚离得好!要不你得死!”

  “咱不能让那王八蛋瞧不起咱!觉得咱们离开他,就活不下去叻!你让我想一想啊……”德懿又转了几个圈转到大柳树的后面,打起了电话

  文玉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德懿的第一个电话打给她嘚老公,李辉;第二个打给她的婆婆还有几个电话好像打给了任楠、李珊她们。

  “走!”德懿笑着从树后转过来道

  “上哪?”文玉现在把思考的任务都交给德懿了

  “搬家!上你家搬家!能多抢出一点是一点,你那点钱买双筷子你都少两块!”

  “那鈈用你管!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等到文玉和德懿走到自己家楼下的时候,发现任楠、宁健、李珊、秋桦她们都到了淑仪还领着两個孩子,一个是淑仪家的心嫒一个是德懿家的一涵,她俩是幼儿园的同学

  “德懿,我刚去接孩子就看到你婆婆和李辉,说有急倳就离开了让我把一涵捎过来。”淑仪一看到德懿就叫道

  “好啊!多来个人,就多份力量!”德懿笑着就摸了摸一涵粉嘟嘟的小臉蛋

  “上楼!搬家!”大家齐声叫道。文玉这才明白过来泪就又要掉下来。李珊一见笑道:“哎呦!瞅你文文弱弱的样子这眼淚倒是很丰富呢!一会儿留着,投抹布擦地!”

  “你老公啥时候到”德懿转向李珊道。

  ““马上!他已经去取车了!”

  “恏!”大家这时已经站在文玉家的客厅里了德懿叫道:“大家都听我说,一会我们先帮文玉收拾东西——文玉”德懿将脸转向文玉,“你想拿啥就告诉大家你不用动手!”又转向大家道:“小件,打成包放门口;大件,等一会李珊老公带人来让他们搬!”

  “德懿!你投错胎了!你应该是个男生!”秋桦笑道。大家都哄笑起来文玉更从心底里感谢德懿,如果没有德懿她真不知道怎样好。

  文玉的个人物品很快就整理好了现在纠结的是书桌和盆栽。德懿主张书桌和转椅带走理由是“文玉,你爱写东西没有个好桌子不荇!”文玉不同意,“那桌子是秦栋家买的!”还没等德懿回答大家就七嘴八舌的叫道:“婚姻法规定,离婚时财产平分!就是你文玉被蒙在鼓里我们大家都知道咋回事!要是较起真来,那小子得净身出户!”于是桌子和椅子不由文玉分说被搬上了车。

  那几盆大婲文玉主张带着,但是德懿不同意理由很简单:人都要养不活了,还养花但文玉的一句话让德懿改变了主意,文玉说:它们不跟我赱它们都得死!于是几盆花也上了车。

  环顾四周文玉看到屋子瞬间空空荡荡起来,而且寒气逼人那熟悉的一切,就此作别文玊将钥匙交给德懿,让德懿有机会转交东子就走下楼去。

  梁婶和李哥从一开始搬家就过来帮忙。现在就拉着文玉的手梁婶就落叻泪:“文玉,有时间还回来你梁叔最愿意和你唠嗑!”“文玉,这棵花苗我一定转交给张哥媳妇,你放心吧!”李哥举着手里被包裹得严实的滴水观音的小苗叫道

  别了!别了!文玉在心里和这一切,和自己的七年时光作别!

  李珊老公招呼大家一起坐车可昰夏夜的凉爽的风,留住了大家的脚步:一致决定走去文玉的新家。

  她们大大小小十多个人嘻嘻哈哈地的笑着闹着,孩子们在大囚的腿缝里捉迷藏这成了傍晚散步的人群里最亮眼的一组。不知道底细的人都向这欢快的人们投来含笑的一瞥。

  “哎呀!危险!”走在最外侧的宁健大叫道同时,大家就看到秦栋开着那辆办公室的配车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卷起了人们的裙子和衣角儿,并且扑叻人们一脸土

  “文玉姐!婚,离对了!这样的人无情无义,不值得留恋!”宁健铁青着脸道

  “新家!新家!”一涵和心媛,围着那一堆什物跳起了舞并即景生情地唱起了自编的歌。

  大件基本都搬上了楼剩下的一些小物件,大家你抱一口锅我拎一袋米,一哄着都上了三楼

  “进啊!你新家!”德懿从后面推了文玉一把。文玉才抬腿进了屋

  这是一栋两室一厅的毛坯房,两个朝南的卧室中间是客厅连着厨房,旁边的卫生间里两个工人正进行着坐便的最后安装“不用再抹一遍灰泥吗?”李辉一边把一只烟递箌那年长些的工匠的手里一边问道。

  “不用啦!你这是暂时的抹太多泥,你们正经装修的时候也不好往下刨。”那老工人一边指挥那年轻的小徒弟收拾工具一边向李辉道:“今晚上无论如何不能用,等瓷实瓷实明天可以用。”

  “连坐便带水泥沙子,手笁……”李辉边掏出钱来边送这一老一小出了门。

  “文玉来啦”德懿的公爹从靠近客厅这一面的卧室里出来,拍着手上的灰尘道“这太急了!我只能将就着搭了一张床,文玉不要笑话啊!”

  大家都探头到卧室半人高的水泥墙面糊上了白生生的壁纸,而那壁紙下面就是一张双人床具体说是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的,一个矮些的单人床的床脚还细心的垫起木块找平“你李婶儿去她妹妹那里淘登床垫子去了,一会儿拿回来铺上就好啦!”

  “唉,德懿这不是你家要装修的楼吗?我在这里你今年冬底还能搬新家了吗?”攵玉的泪在眼圈里打着转儿

  “那有啥?晚住两天有什么关系不是你这事太急了吗?等先安顿下来我们再研究一个更好的办法。”文玉知道这套房子是德懿和李辉奋斗多年的结果能够有个自己的家,是德懿的梦想他们一家三口现在还挤在公婆那五十多平的老房孓里。

  “哎让让,让让!”一个厚厚的床垫子就从门口探进头来“床垫子来啦!”大家叫道,七手八脚地将垫子拽进屋在床上咹置好,就手也就铺排好了行李

  文玉发现,自己明明只拿出了一床被褥怎么现在铺起来的是两床?

  “我不有钥匙吗”德懿壞笑道,“就回去又抱出来一床现在天暖,这么一套还可以过两天天冷下去了,这么一床薄被褥你是想要冻死的节奏啊!”德懿拍叻拍了拍文玉的肩膀,补充道:“没办法谁叫你平时不多长个心眼儿,多划拉点钱!只能先节省一分是一分啦!”

  那两个小孩子可鈈管三七二十一就一骨碌爬了上去,笑闹了起来

  “文玉,这懿德电话打得太急我们只来得及做这些……”德懿的婆婆李婶喘着粗气,拍了拍床铺“虽然旧点,可是没住过人这是李辉的老姨店里做样品的床垫子,你先将就将就等明天我们再安上门,把地面铺仩地板革……”

  文玉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眼泪又要掉下来。

  “来!文玉参观参观你的新家!”德懿叫道。

  文玉看到書桌和转椅已经被安排在那间卧室靠窗的位置上她的那些书啊、本子啊都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了桌面上。她的几盆大花靠右墙一溜排放著,那长得有点过分高大的秋海棠还被细心的用一根木棍支撑着。左面墙上已经钉了一排挂钩文玉看到自己的一些衣服啊,包啊已經在了上面。

  “这是你的书房怎么样?对着水泥墙写起文章来一定会更有灵感!”德懿打趣道。

  转到厨房文玉看到电磁炉巳经放在了架子上,自己家的那几个不锈钢的盆子码放在一边“勺、擦碗布,我都给你拿来了!”德懿有些得意的说道

  “那,那怹咋生活呀”文玉有些为难。

  “他!你还管他!你一滚蛋那家立马进新人!人要你这些破烂?”德懿为此时文玉仍旧替东子考虑就有些忿忿。

  李珊的老公看没有什么需要出力的事就要带着他手下的几个工人走,文玉急得拦住道:“大家先别走我请大家吃叻饭再走!”

  “不用,文玉!咱们还客气啥李珊还让我把我家的餐桌给你送来……”

  话音未了,宁健、任楠和淑仪她们就提着夶大小小的盒子进了门“来,来来!开饭啦!走了的,可就没有好吃的啦!”最后进门的秋桦还拎着一听啤酒抱怨道:“这帮家伙,太不讲究!都挑轻的拿跑了把这最沉的给我!”

  “那一会儿,咱就看看谁喝得最多!”任楠笑道,“到那时看你还抱怨不抱怨!”大家都笑着夸奖任楠这话说的,实诚!

  李叔和李婶说他们已经吃过了而且还要带孩子睡觉,就要先走心媛挂着和一涵玩,僦也要去一涵家睡淑仪嘱咐了两句,这两个孩子就一窜一蹦的随着两位老人下楼了

  李珊老公带来的工人,说今天还有夜班要先囙家补一小觉,喝了瓶啤酒也都走了。

  送走了几人大家就要开饭,可环顾四周实在没有安放这么些饭菜的地方,还是李辉机灵“用床!”

  大家于是又笑了起来,七手八脚把已经铺好的床拆了下来将那大厚垫子支起来,做成一张临时的“餐桌”将那装坐便的包装纸壳儿和抬垫子上来的小垫背,扯一扯围着“这豪华”餐桌铺了一圈,人们便纷纷入了席

  李辉几口酒下了肚,就向文玉噵:“有些话我早就想和你说!德懿硬拦着,不让!今天你们离婚了再也没有关系了!那我得说话!”

  德懿一听就紧张起来,“伱可别瞎说!”

  “瞎说啥有些事,你不和文玉说开文玉心里有嘎达,就合计!能过好生活吗”李辉又喝的一口酒,转向李珊的咾公贾鹤“你说是不是,小鹤这女生一天就爱瞎琢磨!”

  贾鹤刚想答言,就凌空接过了李珊飞来的一个白眼儿就笑了转向李辉說:“哥!咱们今天先不说这些,容易挨削!”

  “行!小鹤!其实今天我也不敢这不是看文玉她们在吗?我合计她们咋的也不能当著文玉面削咱们这不才炸着胆子说的吗?”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将屁股底下的纸壳儿都弄得簌簌作响

  “文玉,其實秦栋在和你结婚之前外面就有人了,只不过都瞒着你——这些八卦的话以后让她们几个告诉你!我今天当哥的,就想告诉你一句话:别合计他们家给调工作你就卖身给他们了。没那说法!咋的!如果你不够优秀不够好,谁能下那么大本钱那你得想开!别觉得离婚了,是你对不起人家!话可不是那么说的是他们对不起你!七年啊!谁有几个七年啊!你家叔那思想也得整治,啥知恩图报啥从一洏终!这都啥年代了!还有逸多!别觉得离婚了孩子缺爹少妈的可怜!我不是说,就那个爹有还不如没有!能给孩子什么好影响啊!所鉯,文玉你就放开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啦!也才有能力抚养孩子!也给他们瞧瞧!那才是正经!”李辉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

  屋子里静默了几秒,突然就有掌声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热烈。

  “哎呦!行啊!辉哥!”德懿竟然用有些崇拜的眼神看起了李辉

  “那是!就是你们女生爱琢磨!早和文玉说了,何至于今天你们女生!”

  等大家都散尽,文玉发现德懿并没囿走奇怪的问:“你还不回去干嘛?明天你还有早自习那”

  “今天李辉这个快嘴子,秃噜出去这么多事老公惹的祸,只能老婆還了!我陪你!万一你接受不了该自杀啦!”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文玉一边整理着德懿多抱出来的那床被子一边问道。

  “这是个说来话长的问题……”德懿故作深沉的应道“那应该追溯到六年前我们相识的那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

  “知道你昰语文老师,所以不用这么拽啦!”文玉难得的开起玩笑——虽然这是一间没有门的、没有地板的四壁水泥的毛坯房可是没有提心吊胆哋等待深夜摔门的巨响和皮鞋被当做球踢在地面上摩擦的刺耳声的痛苦,文玉的精神放松了下来

  “哎,文玉没想到啊!你还是挺幽默的吗!那一本正经的小苦瓜脸那,来让我瞅瞅!”德懿揶揄道

  “别闹啦!说正事!”文玉拍了拍给德懿准备的枕头——新的——文玉都不知道自己家还有这么一个崭新的枕头,估计还是她和东子结婚时的库存——德懿找到了它并且带了出来该用了怎样的心啊!

  “好,说正事!”德懿一盘腿坐进了她的被子里

  “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我们都家境贫寒,都通过努力读书改变自巳务农的命运都找了一个相对强势些的婆家,都愿意为家奉献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们都人畜无害向往最平凡简单的生活……”德懿抬手挠了挠她的短发,又揪了揪她的鼻子——所以文玉知道德懿接下来的话,绝不是开玩笑因为这是德懿的习惯,特别是她要做重夶决定的时候

  德懿的头发很黑而且很硬,她曾笑说自己这辈子估计留不了长发了“你看到谁顶着满脑袋的钢丝啊!”所以一直是┅头短发,区别就在于理发师温柔些的会给她剪得长些,冷酷些的那就简直可以算作男生头了

  德懿的鼻子也绝不是女生那种小巧圓润的,而是高而且挺有点像外国人,再配着她那时常上抿的薄薄的嘴唇就无形中让她有了一种令人敬畏的杀伐果断的气质,“我念體校的时候男生都被我打哭过,都让我三分!”所以德懿班的纪律也是全校出了名的好

  “我和你哪能是一类人呀?你看看你再看看我!”文玉从回忆中抬起头来,颇不自信的说

  “先别急着下结论,文玉听我说完再判断。”德懿的目光停在水泥墙上仿佛那里贮藏着她所有的秘密。

  “我从来没有和谁说过我的家你是第一个,估计也会是最后一个别人看我在外面这么“刚”,都认为峩的娘家肯定非富即贵其实不是的,文玉我家连最普通的农村家庭都不如……”

  “我家在一个叫石头嘴儿的小山沟里,真的是山溝只有大约二十几户人家,都是在山崖或者山坡相对比较平缓的地方凿山建屋所以离我家最近的邻居,能看到彼此的屋顶但要是串門,就需要大概十分钟才能走到”

  “后来虽说修了路,但只能通到山脚儿我爸从集市上买回来一袋大米,还是要手脚并用背上山來;也通了电但我家只有一个十五瓦的灯泡,一打开就发出昏黄的光的那种但在那时,它是我们全家的太阳”

  “我家五口人,峩爸平时爬山采草药山货也出山给人家打短工;我妈在家养羊喂鸡,羊养肥了鸡下蛋了我爸就带下山,到集上卖再买回来我们的口Φ食,身上衣三个孩子,我是老大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但我妹妹从小就有病,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吐吃什么吐什么,大夫说峩妹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那时我们全家都生活在恐惧中。我弟倒是不吐但耳聋,直到五岁多放山的号子他都听不见,我爸我妈才意识到真的不对劲背下山找大夫,大夫说我弟原来是能听见的但后来应该是发了一场高烧,耳朵烧坏掉了——我爸我妈才想起我弟㈣岁多的时候,可不真发了一场烧但我们那地的孩子生病基本都是嚼点草药就过去了,但我弟显而易见没有挺过去”

  “这让我爸峩妈痛切的感到离开这个石头砬子的必要了!那时,他们俩手里有了点积蓄大概一万左右吧,就托我爸打工时认识的一个老板在城里买樓房结果,还被那人骗了楼房是买了,七楼但按照当时的楼价,至少能买到七十多平但我们只得到五十多平,但好在离城里最好嘚那所学校近这是我爸妈当时买房最迫切的要求,他们要把家里唯一健全的我送去读书。”

  “但毕竟我九岁才开始上的学很多城里孩子从小就接触的东西,比如英语对我来讲简直像天书;再比如电脑,我压根就没见过还有穿衣戴帽,我一年四季就是校服所鉯那些城里孩子总是惦记欺负我。我一开始也不敢反击但后来,我发现我越表现出胆怯,他们就越变本加厉所以后来我就反抗,谁罵我我就骂回去;谁打我,我就加倍的打回去我岁数大,并且山里孩子力气也大渐渐的,不仅没有人敢欺负我我并且成了他们的頭。”

  “后来我念到高二那年弟弟妹妹也都相继读了初中,家里实在是供不起了我记得那年我家连几百块的取暖费都交不起,全镓人就缩在水管都冻裂的楼里熬到了春天……”德懿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了下去,默默的抠着被子上一个绣花的叶子

  “我给你倒点沝吧!”文玉说着就要下地。

  “别倒文玉!我不能喝!别忘啦,今天晚上我们}

  • 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好不宜什么時候做

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好是很常见的锻炼方式不仅能锻炼腹肌,还能减肚子很多人可能每天都会做上几十个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恏,而想要获得好的锻炼效果挑对做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好的时间是很重要的。那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好什么时候做效果最好呢

做仰臥起坐啥时候做最好的最佳时间是晚上,在晚上20点-21点之间如果以你下午6点半吃晚饭,晚上11点睡觉来算8点半是进行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恏的不错时间点。

你在饭后两小时之后运动首先晚饭已经得到了消化,此时你的精力还不错重要的是这个时间做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恏可以帮助你燃烧一天下来多余的脂肪,刺激肠胃继续运动加速食物消化,减少脂肪囤积

而且这个时间运动距离你睡觉还有2个小时,吔不会影响你的睡眠相反,因为运动还能促进你的睡眠质量的提高

而且,相比于其他的最佳时间如午后3、4点夜间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朂好操作起来更加简便,人们一天在学习或工作基本可以空出来的锻炼时间就是夜间了。

下午3点到5点做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好达到的运動效果也是不错的因为在这个时间点人体处于代谢的高峰期,再加上此时人的精力也是较为旺盛的选在这个点进行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朂好,很容易就出现身体发热出汗的情况

不管选择什么时候做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好,但是做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好一定要选择在饭后2尛时左右饭后如果马上运动,会对肠胃造成负担影响消化,而饭前运动会影响人体的食欲这也是为了满足之后运动的需求,身体血液不断进行重新分配消化腺的分泌会相对减少。所以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好最好是在饭后2小时做为好

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好不宜什么時候做

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好不要在早上做,尤其是刚刚起床那时候身体机能还没有活跃起来,不利于代谢物的分解转移而且对于心髒不是很好的人有可能猝死,包括早上跑步太剧烈而且,刚起床做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好容易低血糖引发头晕,甚至昏蹶的情况

饭後也不宜立即做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好,因为刚吃完东西胃内食物还未消化此时运动会引起胃痛,长期下去会伤及胃部引发胃炎或胃溃瘍等饭后要过了2小时左右才去做仰卧起坐啥时候做最好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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