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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莽大传&16——20
王莽大传 16——20
第十六章 汉宫秽事
  ●王莽步履沉重,端着毒酒走到王获跟前:“儿啊,你认命吧!谁让你是我王莽的儿子呢!”
  ●哀帝卢、头称许:“嗯,太初元将这年号不错,挺别致的,就是它了。”
  ●哀帝无比畅快,在董贤身上,他体会到了一种畸形的爱,那是后宫粉黛们所无法奉献给他这位大汉天子的。
  ●天子和奶油小生成天价胡闹鬼混,可就把大汉朝政给撂到一边儿去了。新都城里的王莽,风言风语听说了这桩汉宫秽事,急得跟什么似的,把董贤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碧萝拜谢了王莽,满心欢喜地来到下人房里,准备度过她在新都侯府为奴为婢的最后一个夜晚。
  她实在是太兴奋了,想不到,在豪门贵族中还会遇到王大叔这样有人味儿的,更想不到,她能在拯救父亲脱离牢笼的同时,保全自己的童贞之身。
  小姑娘本来是想学学缇萦救父的,父亲是全家人的主心骨,只要能救出父亲,碧萝什么都愿意献出来。可是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了,王大叔全都答应了,她只要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到明天,日头就会变得那么温暖、和煦,她,也就会重新回到自由自在的原野里去,大口大口地呼吸那沁人心脾的带着乡间泥土芳香气息的空气了。
  碧萝就这样满怀着对美好明天的幸福憧憬,香甜地睡去了,要不是有一双粗野的手蹂躏着她的酥胸,她会一直这样香甜地睡到旭日东升。
  少女的感觉是最灵敏的,当那双手探进碧萝的怀里时,她很快就被惊醒了。
  “谁?”
  她只叫了一声,就被两片湿呼呼的嘴堵住了。昏暗中,隐约看到了王获那张被情欲扭曲了的脸。
  那张脸很可怕,眼睛里像鬼火一样闪动着幽幽的惨芒,鼻翼掀动着,炽热的气息一直喷到她滑腻的脸颊上。
  少女自卫的本能,促使她狠狠咬了那两片厚嘴唇一口,从而赢得了片刻的喘息。
  “二……二公子?”
  二公子王获嗅到了自己的血腥气,他的欲火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因此而愈发高涨起来。
  “不……不错……是你二爷……小丫头……你敢咬我……二爷非让你加倍……补偿……”
  王获一边喘息着,一边粗暴地揉搓着碧萝稚嫩的肌体,沉重的身子,像一座山似地压了上来。
  碧萝死命抗拒:
  “俺不要……俺不要!”
  王获低声狞笑:
  “你不要?二爷我要!你一个家奴婢,还敢跟二爷我说什么要不要?”
  碧萝哀声乞求:
  “二公子,俺求求您!大叔说哩,明天一早就送俺回家……”
  “哼!你大叔?他倒会做好人!你是二爷我花钱买来的,就得让二爷我乐呵乐呵!”
  王获狂野地撕去了碧萝的衣衫,如雪的玉肤更激起他的兽性。
  一个弱女子,怎么抵挡这虎狼一样的狂徒?碧萝感到天塌地陷,王获那丑陋的身体眼看就要玷污她少女的清白。
  碧萝鼓起最后一丝气力:
  “您再胡来,俺就要喊人了!”
  王获此刻色胆包天,已经百无禁忌了:
  “你喊,你喊!这是在新都侯府!主子玩儿一个家奴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喊哪,你喊哪!二爷就不信,他们谁敢阻了二爷的兴头!”
  碧萝无助地涌出泪水,她相信王获说的是真话,在侯府里,一个家奴婢被主子凌辱,就是喊破了天,又有什么用处?
  可是,少女的清白就这样毁于一旦么?她实在是不甘心!刚才在大叔房里为了救父而不惜献身是一回事,现在被粗暴地凌辱又是另一回事,不管怎么说,这种违背意愿的事情,是任何一个稍有羞耻之心的女儿家都不会甘心接受的!
  大叔!碧萝眼前似乎闪过一丝希望。对,大叔可以救我,他决不会放纵儿子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
  就在王获即将得手的一瞬间,碧萝终于喊了出来:
  “大叔!大叔救我!”
  就像一盆冷水泼在王获的头上,他的动作停滞了。王获一想到父亲那严厉的面孔,浑身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平时,父亲没少训斥过弟兄们,对于他们的荒唐行径,父亲总是用最严酷的手段来对待,那种时候,总让人怀疑父亲究竟和他们还有没有血缘关系!
  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父亲脾气变得很古怪,连弟兄们出去闲逛,都要遭到禁止,新都侯府简直成了一所监狱,监狱还有放风呢,弟兄们成天只能在家中闭门读书,连犯人都不如!
  要是让父亲知道自己在夜幕下逼奸碧萝,肯定有一通臭揍在预备着,说不定,从此再也别想去找什么乐子了!
  碧萝似乎看透了三获的顾忌,她趁着三获稍一愣神的机会,从他身下挣脱开,向房门跑去,一边跑,一边还不住地叫着大叔!
  王获急红了眼,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抱住碧萝,死命地往床边拖。
  他把碧萝摔在床上,恐惧地怒喝:
  “不准叫!不准叫!惊动了侯爷,二爷就惨了!”
  碧萝哪管那些,此刻她只想着逃脱王获的魔掌,叫得更响亮了。
  王获咬牙切齿,扼住碧萝的咽喉:
  “叫,我让你叫!你叫啊,你叫啊!”
  还叫什么?早没气儿了!
  这时候,王获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松开手,顾不得擦拭一下刚才两人撕扯时被挠出的污血,穿上衣服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王莽天刚亮就起身了,他想起昨夜对碧萝那孩子的许诺,连早点都没用,就吩咐家人去叫碧萝。
  家人去得快,回来得更快:
  “侯……侯爷!碧萝,碧萝她死了!”
  王莽陡然一惊:
  “死了?怎么死的?”
  “赤身裸体,目怒口张,啧啧,惨不忍睹!”
  王莽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坏了,出事了!快,快把夫人请来!”
  王夫人匆匆忙忙奔出内室,王莽愁字写在脸上:
  “夫人!碧萝被人害了,碧萝被人害了!”
  王夫人长出一口气:
  “大惊小怪,吓我一跳!不就死一个家奴婢吗?拉出去埋了不就完事儿?”
  王莽两眼一瞪:
  “你说得轻巧!家奴婢怎么了,那也是一条人命,人命关天哪!”
  王夫人一向是顺从惯了的,见丈夫脸色如此严厉,也就不敢轻描淡写了:
  “就算是人命,也不见得就是咱们王家害的呀!兴许是小妮子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呢!”
  王莽不多说话,拉着夫人直奔碧萝的住房。
  王夫人是过来人,一见碧萝的死状,就知道刚才的猜测是完全错误的了,她低下头,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
  王莽却不依不饶:
  “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凭什么要自寻短见?你以为一个人杀死自己就那么容易?那得有多大的勇气!今天这事儿我早就琢磨透了,准是不定你哪一个不学好的儿子,趁着月黑风高,来欺负人家小姑娘,逼奸不成,杀人灭口!”
  王夫人心里也有七八分底了,她想起王获昨天那副色迷迷的馋猫样,弄不好碧萝这朵鲜花就凋谢在他的手上。
  但她不敢说,平时她对王获有点儿溺爱过头,丈夫早就提醒过她,她现在只盼着不是王获干的,好减轻一点她教子不严的罪过。
  不过,王夫人的幻梦很快就被打破了,几个儿子都被王莽命人唤了进来,其中王获的表情最不对头,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
  王莽这时候已经有四个儿子,老大王宇,老二王获,老三王安,老四王临。另外,侄子王光因为父亲早丧,也跟着叔父一起生活。
  这四子一侄往屋里一站,王莽也不说话,一双鹰眼轮番扫过,弄得小哥儿几个心里直打鼓。
  王莽巡视了两三个来回,突然猛喝一声:
  “王获,你这该死的畜生!”
  王获头皮发炸:
  “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你的嘴唇是怎么破的?你脸上的指痕又是怎么来的?”
  王获还想狡辩:
  “嘴是吃鱼扎的,脸是让猫抓的……”
  王莽右手一张:
  “你这块玉佩,该不会是让耗子拉到碧萝床上的吧?儿子,跟你爹玩这手,你还嫩了点儿!”
  王夫人连忙给儿子递眼色:
  “获儿,做了错事就坦白,你爹最烦文过饰非!其实,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有点儿荒唐事情你爹也会原谅你!是不是侯爷?再说了,不就弄死一个家奴婢嘛!你爹还能真让你给她偿命?”
  王莽白了夫人一眼:
  “要你多口!王获,你老实说,碧萝是不是你弄死的?”
  王获自恃有老娘观敌瞭哨把住阵角,胆子顿时壮了起来:
  “不错,是我弄死的!谁让她不听话,扫我的兴头!我还不信,当主子的想玩玩儿小丫环,都那么费劲……”
  王莽抡圆了就是一巴掌:
  “混蛋东西!老子就知道准是你小子流的坏水儿!来人,给我把这个小畜生五花大绑,让他给碧萝偿命!”
  王获一边挣扎,一边冲老娘求救:
  “娘!快救孩儿!”
  王夫人见王莽怒火难遏,连忙跪倒:
  “侯爷!获儿干错万错,望侯爷看在亲生骨肉的份上,饶他这遭!获儿再怎么说,也是侯门贵胄,一条性命总比碧萝那婢女要贵重千倍万倍……”
  王莽气得直跺脚:
  “夫人,你好糊涂哇!你我结发二十余载,你该明白我最痛恨的是什么!想我大汉,这几世日见凋零,原因固然多多,但这奴婢制度却也是祸国殃民的一大毒根!我今不立朝堂,无力去制止贵人们养奴蓄婢,却也决不能眼看着自己家里出这种杀奴害婢的事情!虽然按照汉律,杀奴者不坐死罪,但我却不能饶过这个畜生!再者说,我王莽虽然在新都闭门不出,朝廷的眼线却早已密密匝匝围住了我们王家!我这叫什么!叫纵子行凶!我今天饶了三获,明天,咱们一家子就都得给他陪绑!你以为傅、丁两家是吃干饭的哪!”
  王莽步履沉重,端着毒酒走到王获跟前:
  “儿啊,你认命吧!谁让你是我王莽的儿子呢!”
  王获这时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他跪倒在王莽面前:
  “爹爹!是孩儿错了!孩儿一直以为,我们王家上有姑奶奶撑腰,下有文武群臣赞誉,虽然这阵子不得志,可瘦死的骆驼气死牛!所以,孩儿才会恣意妄为,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来!如今孩儿明白了,孩儿不该给您脸上抹黑!爹呀!孩儿先走一步,没法在您膝下尽孝了!”
  王莽痛苦地摆摆手,长叹一声:
  “咳!你明白得太晚了!”
  王获在王莽的痛责之下,以死为奴婢偿命,这件事很快就不胫而走。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如今为了一个家奴婢,王莽居然逼亲生儿子饮鸩自尽,这很让人们感动,这叫什么?这就叫“大义灭亲”哪!尽管王莽可能怀有其他的动机,但儿子的死毕竟是真的,有哪一个达官贵人敢学学他的样子?
  王莽就这样小心谨慎地在新都侯国过了三年,本来他已经心灰意冷了,一个困守封国的退休人员,对军国大事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王莽在新都混日子,京城里的哀帝又在干什么呢?
  二十来岁的青年天子刘欣,刚登基的时候也还真有几分朝气,想过要把大汉王朝弄出个人模狗样的。所以,他不惜得罪权贵,甚至有时候还冒着冲撞老奶奶傅太后的风险,去实现他的施政纲领。
  可惜的是,这般热呼劲儿很快就过去了,面对着千疮百孔的大汉江山,哀帝也真成了“哀”帝了。
  “哀”之余,刘欣也不是没琢磨过振兴大汉的点子,但是一个乳臭未退、胎毛未干的毛孩子,又有什么好招来挡住从冰山上一步一步滑落下去的泱泱大国?想来想去,不能再自己一个人想了,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嘛!虽然当时哀帝还不可能预见到几百年以后中国当真会出了个诸葛亮,但这集思广益、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他多少还懂得一些。
  于是,他召集群臣,一起为病入膏肓的大汉会诊开药方。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智者,很快就有人献上灵丹妙药:
  “皇上,微臣有一良策,可重兴汉室、再振朝纲,只是,微臣还有点儿思想顾虑,乞皇上恕臣妄言之罪,臣才敢明奏……”
  哀帝乐得出气儿都不匀了,赶紧鼓励:
  “爱卿既有扶危救困的良策,尽管大胆奏来,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你的!”
  “那臣可真说了?”
  “说吧说吧!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说的对,朕就采纳,朕是明君圣主嘛!”
  那人没了后顾之忧,放开胆子,先来了个石破天惊:
  “皇上,您知道不知道,现在是汉德已衰,气数已尽了!”
  哀帝果然吓了一跳:
  “你,你,你怎么这样讲话?”
  那人不慌不忙,侃侃奏来:
  “这话不是微臣凭空捏造出来的,皇上,但凡受天命而王的,金、木、水、火、土五德中必居一德,黑、白、赤三统中必占一统,这套理论,从战国时就流行于世,您一定比微臣更清楚。”
  哀帝当然不愿意轻易放过显露年轻皇帝出众才华的机会:
  “那是自然!就说咱们大汉吧,是灭了暴秦而得天下的。秦起于北方属水德,以十一月为岁首,服色尚黑。根据五行相克的原理,金胜木,木胜土,土胜水,水胜火,人胜金,大汉灭秦,是以土胜水,当然是属土德,所以孝武皇帝时才改正朔,以正月为一岁之首,易服色,以黄为上。爱卿,朕说的没错吧?”
  哀帝挺不容易地叨叨一遍,没想到那人听了直摇头:
  “皇上,您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咱大汉不是土德,应该是火德!为什么呢?五行相克,同时还相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又生木。大汉是继承了周统,周属本德,木生火,当然咱们是属于火德了!皇上您忘了,当年高祖皇帝在芒砀山斩蛇起义,被斩的那条白蛇的老娘说什么来着?她说高祖皇帝是赤帝之子,赤,是火德之色,这不明白告诉咱们,大汉是火德嘛!”
  哀帝有点儿糊涂了:
  “这么说,朕占的并不是土德而应当是火德?”
  那人又摇摇头:
  “又错了!大汉是火德,可您是土德!”
  “这朕就不明白了,难道说,朕不是大汉的后人?”
  那人微微一笑,点破哀帝心中的谜团:
  “皇上,前几年,真人赤精于曾经对甘忠可说过这样的谶语:‘赤帝子,得天宇,二百年,归于土。’您算算,从高祖皇帝登极那年起,到今年,是不是整整二百年啦?所以,大汉的火德气数已然尽了,该让位于土德天子啦!”
  哀帝起了警觉:
  “你提起的甘忠可,是不是向孝成皇帝献《天官历》和《包元太平经》,被先帝以‘假鬼神罔上惑众’罪名处死的那个甘忠可?”
  “正是先师!”
  “先师?那么你是谁?”
  敢情说了半天,哀帝还不知道人家姓什么叫什么!
  那人回禀:
  “微臣姓夏名贺良,是待诏。”
  待诏,就是等待诏命的意思,是给那些具有才技应召而来暂时又没来得及正式封官的人特备的一个“衔”。这个夏贺良已经待了不少日子的诏了,老不见正式任命下来,一着急,才冒险向哀帝进了这一篇言语。
  没想到哀帝龙颜变色,一拍龙书案:
  “好你个老兔崽子,你还敢上这儿来待诏!甘忠可鼓动孝成皇帝搞什么再受命,窝里窝囊掉了脑袋,你还不死心,还要接着干是怎么着?”
  夏贺良冷汗直冒,赶紧运动三寸不烂之舌:
  “皇上,微臣哪儿敢哪!微臣实实是出自忠君忠汉忧国忧民的一片赤诚之心啊!您想想,二百年了,再旺的火它也有灭的时候啊!要不怎么大汉的日子是从北往南过,越过越难过呢!扭转乾坤的唯一办法,就是重新接受天命‘再受命’,大汉才能有救!您别瞧这事儿听着别扭,其实,只要受了天命,您照样是大汉天子!照样坐北朝南!而且,臣敢担保,打这儿起,您不光江山稳了,就连您的身子骨也会一天比一天结实、硬朗,赶上奥运会,您还能弄它一块两块金牌呢:老天爷他会照顾您呀!”
  哀帝有点儿心动:
  “‘再受命’当真能有你说的这么灵验?费事儿不费事儿?”
  “那费什么事儿!有臣给您操办,您就擎等着潇潇洒洒吧!也就是改个元,易个号,再下一篇诏书,宣传宣传,让大家告诉大家,多方便哪!”
  夏贺良眉飞色舞,我敢保证,那一会儿他肯定忘了他姓什么了。
  “那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对了,改元改成什么,易号又易成什么,这些都有劳爱卿你给张罗张罗!”
  这么会儿又爱卿了,又不是老兔崽子了。
  夏贺良心里早有一根儿竹竿杵着呢,那叫个胸有成竹:
  “改元,您就改为太初元将,咱给它破破惯例,来个四个字的年号,显示您与众不同,再受命嘛,什么都跟新的一样!”
  哀帝点头称许:
  “那朕的帝号是不是也照这个意思去改?”
  “皇上圣明!您的帝号臣也想好了,您看就叫‘陈圣刘太平皇帝’怎么样?”
  “陈圣刘太平皇帝?这里有什么讲究?”
  夏贺良摇头晃脑解释起来:
  “陈者,道也,陈圣,就是彰明圣德,这是一层意思,还有一层意思,陈,是舜的后代,说明您是继承了大禹的帝统,是圣君之后!刘,是大汉的国姓,当然得放在新帝号里面,咱不能让人家说咱们忘了自己姓什么不是?至于太平皇帝嘛,意思很清楚,您这一改帝号,从此就稳稳当当坐您的江山,不操心不受累,当一辈子太平皇帝吧您哪!”
  哀帝拍案叫绝:
  “好!就这么着!就这么着!夏爱卿,朕命你代拟一道诏书,晓喻天下,从今天起,朕就是再受天命的陈圣刘太平皇帝了!”
  夏贺良呕心沥血,为哀帝设计策划了这么一出再受命的喜剧,而且在建平二年(公元前5年)正式公演,轰轰烈烈地也还真起了不小的反响。
  夏贺良美得找不着北了,跑到甘忠可坟头上汇报:
  “师傅哎,弟子今天才知道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什么叫雏凤清于老凤声!您看,您为之奋斗一生,还因此掉了脑袋的宏伟目标,叫弟子三言两语就给实现了!弟子这可不是在师傅灵前翘尾巴,弟子的成绩,离不开您的精心培养不是?说来说去,还是师傅您再受命思想的胜利!也赶上皇上谦虚,虚心听取群众意见。不过他不听也不行了,这阵子,他的日子也是忒难过了点儿!大臣们争权夺利,太后们闹着要尊号,老天爷也不给面子,那大水哗哗的,淹了也不知道有多大的地界,这两年,光租赋就少收了四成!咱们爷儿两这叫因势利导,趁着皇上心里打鼓,端上‘再受命’这道菜,还愁他不吃?他吃了咱的菜,就得买单不是?您就擎好吧,不出俩月,弟子这待诏就得待到九卿的队伍里去!没准还弄个三公干干呢!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弟子准不会忘了师傅您老人家!就您这破坟头,那哪儿合乎三公师傅的身份啊!咱给它平喽,重起重盖!对了师傅,这些日子没事儿您可千万别出‘门儿’,我怕给您重修陵墓之后,您不认得,再进错了门儿!”
  还真让夏贺良给说着了,改元易号再受天命刚几个月,甘忠可的阴魂真找不着坟头了,因为在他的坟旁,又多了一杯黄土,里面埋的,就是再受命的总策划夏贺良。
  夏贺良出的这个馊主意,哪儿挽救得了大汉的颓势?没多久,那位陈圣刘太平皇帝就觉出不对味儿了:
  “改元易号?也没见有什么奇效哇!倒招来了不少非议,说朕瞎来胡闹,尽搞歪门邪道!得了,咱们还是照老样子改回去吧!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也还是那个月亮啵!”
  改是改回去了,总得就这次失误找个替罪羔羊啊,有道是一客不烦二主,夏贺良不是还待诏呢,干脆,诏您也别待了,戴罪吧您哪!
  主意拿定,陈圣刘太平皇帝诏示群臣:
  “夏贺良妖言惑主,满嘴放炮,楞说改元易号能使天下长治久安,朕本来是不信的,本着虚心听取各方面意见的精神,这才试行一回,实践表明,这招儿不灵!今天朕郑重宣布,废除两月前的诏书,一切全都恢复原状!这件事的祸根儿夏贺良,下有司严查,查清之后立即处死!”
  谁说哀帝没本事?这事儿办得多漂亮,责任卸得多干净!就这么有能耐的皇上,还用什么再受命,改什么元,易什么号!
  散了朝,哀帝不急着回后宫,在前殿那块儿瞎转悠。
  他倒不是闲得难受,实在是他不愿意回后宫去忍受他的皇后。
  哀帝的皇后,是傅太后的堂侄女,她的老爹,就是这阵子炙手可热的孔乡侯傅晏。
  当初刘欣当定陶王的时候,他奶奶定陶傅太后为着政治联姻的目的,亲自做媒,把堂侄女许给了自个儿的孙子刘欣当王妃,后来又成了太子妃。现在,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大汉国母,哀帝的正宫娘娘。论起辈份来,哀帝刘欣得管他媳妇傅皇后叫一声表姑,可皇上家的事,谁能说得清楚,乱着辈儿就让它乱去吧!
  不过傅皇后这个正宫娘娘,可没有真本事,仗着自己娘家腰板儿硬,又比男人大一辈儿,一天到晚净跟哀帝摆威风,弄得哀帝见着她就闹心,纵然是国色天香,解语花识意草,哀帝也提不起兴趣来。
  其实,哀帝刘欣还有一番难言之隐,使得他无法享受后宫之乐。这位青年天子,患有一种暗疾,史书上叫做“屡痹之症”。今天看起来,大概属于性功能衰退之类的男性病。据说哀帝刚登极的时候,本打算好好扬一扬天威,所以屡屡借故诛杀大臣,想效仿汉武帝,成为群下敬畏的一代英主。杀来杀去,也没谁可杀了,就把兴趣转到卞射武戏上去,想通过搏斗角力之类的“武戏”继续树立他雄风盖世的形象。也许是在充满阳刚之气的“武戏”中受到了什么影响,也许是亲自下场一试身手的时候什么地方受了点儿伤,反正慢慢地,他对女色越来越感到乏味,这是从心理上,生理上呢,也有点临阵脱逃、力不从心的症状,每每见到横陈的玉体就未战先败,进军鼓打不响,收兵锣却敲个没完没了。
  像哀帝这种毛病,宫中的御医并不是没有法子调治,皇上嘛,想吃什么药没有?可这种暗疾,哀帝怎么说得出口?要知道,既为皇帝,在各方面都应当是“老子天下第一”的,让臣下知道自己夫纲不振、雄风尽失,那多没面子!
  再说,哀帝还不是真正的“雄风尽失”,他只是对女色不行,在男风方面,他倒挺有本事的,用今天的话说,大汉天子是一位同性恋者。
  考证起来,大汉帝国有不少位君主都喜好男风,像高祖刘邦宠幸籍孺,惠帝刘盈爱恋阂孺,都是同卧同起的交情。文帝刘恒更是发挥有加。有一次刘恒做梦,梦见自己要上天,上不去,后面有一个黄头郎推了他一把,他才上了天。仓促之中回头看了一眼,五官相貌没看真周,就瞧见助他一臂之力的那个黄头郎的“民带后穿”,也就是后屁股那儿的衣服破了个洞。文帝醒来之后,到渐台上去查访那个黄头郎,还真让他找着了,那小子姓邓名通,当真露着屁股。文帝算是有了新鲜玩意儿了,每天跟邓通泡在一起,穿了的民带总也补不上了。后来玩儿得快意,于脆封了邓通一个上大夫的官儿,又赐了几十万钱帛。有个相面的说,邓通命相不好,将来得饿死。文帝不乐意了,说有朕在,怎能让朕的邓爱卿饿死呢!就把蜀严道铜山赐给邓通,特许他自己铸钱,心说朕倒要看看老天爷怎么饿死邓通!邓通见文帝这么爱自己,更是全身心地奉献了,不就是陪着皇上睡觉嘛,有什么了不起?臣愿献出一切,只要皇上高兴就成!文帝后来得了痈,后背烂成一片,也是邓通用嘴一口一口往外给他嘬脓,感动得文帝不知道说什么好。连朕的太子都不愿干的事,邓爱卿竟甘之如饴,这才叫烈火见真金哪!没承想这一来得罪了太子,就是后来的景帝刘启。刘启登基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把那“真金”逮起来问罪!三问两间的,邓通还真有经济犯罪行为,景帝说好哇,朕怕的就是你不犯事儿,如今有把儿在朕手里攥着,没说的,罚款!罚的这叫惨哪!全部家当都赔进去,还欠着朝廷累至巨万的债务。也算景帝看在老爸文帝的面子上,没杀了邓通,就这,也把大手大脚惯了的邓通逼得差点儿没跳井。文帝的女儿景帝的姐姐馆陶长公主瞧不过去,说兄弟你也忒黑了点儿,你没见人家后屁股那儿老透着风呢吗,那就是父皇给人家留的记号哇!长公主妇道人家,心软,接长补短地老赐点儿银钱给邓通。景帝恨透了邓通这个卖屁股的东西了,非穷死他小子不可!长公主也没辙了,眼睁睁看着邓通沿街乞讨,到底还真是饿死了。
  至于一代英主汉武帝,那更是横扫乾坤,后宫娇娥他是雨露普施,在男风上也一丝不苟,像什么韩嫣,什么李延年,有的是士人,有的是太监,不管有没有那话儿,武帝是全爱,白天晚上在一块儿,弄到男宠之间也跟女人似地争风吃醋闹个乌烟瘴气。
  这都是史书上有明文记载的,并非笔者信口胡诌。哀帝既然是历代汉帝的继承人,当然要发扬光大他们的优良传统了。在后宫巾帼面前朕甘拜下风,弄几个变童男宠什么的,朕自信还是力所能及的!
  这会儿,哀帝一双龙日终于发现了目标:
  “呜呼呀!看那殿角之下,有一少年郎官,生得是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好一个标致的奶油小生也!待朕上前用言语调逗于他,他若知趣,便是朕的邓通了!”
  主意打定,哀帝屈尊移驾,踱到那美少年近前,龙目凝睛仔细一看,咦?怎么有些面熟,面熟,就是不敢下笊篱,管他呢,待朕冒叫一声:
  “啊,殿角下那位英俊少年,敢莫是昔日的太子舍人董贤董爱卿么?”
  英俊少年乍听纶音天降,喜出望外:
  “皇上,您,您还记得微臣?”
  “哎呀!果然是朕的圣卿!记得当年在太子宫,你我君臣年岁相仿、志趣相投,真正是如鱼得水!来来来,圣卿,随朕上殿叙话!”
  哀帝拉起董贤修长光洁的嫩手,俩人亲亲热热走进大殿。
  一切俗礼全部免去,哀帝让董贤挨着自己坐下:
  “圣卿,可把朕想坏了!快说,这几年你在做些什么?”
  董贤羞羞搭搭,真有几分女孩儿神态:
  “皇上,自您登上大宝之后,微臣循例随太子官属进了未央宫,由太子舍入迁为郎官,每月才得几次待漏殿角,远远望见皇上在殿中正襟危坐,只是无缘进见,也把微臣想坏了!”
  说着说着,董贤居然抽泣起来。
  哀帝好不伤怀!他抚着董贤的后背,双手充满柔情:
  “好了好了,圣卿不要伤心,今天朕见到了你,就再也不会冷落你了。圣卿,几年不见,你可是越长越帅,简直成了小帅哥了也!怎么样,成家了吗?咱们弟妹一定也很漂亮吧,金童配玉女嘛,这是可想而知的呢!”
  乖乖!堂堂大汉天子跟他称兄道弟,这是多大的荣幸!董贤有点儿受宠若惊,话都说不整了:
  “多谢万……万岁挂念,臣成……成家了,臣妻……臣妻生得倒……倒也端正,臣全家感……感谢皇皇上,祝皇上万寿无疆!”
  哀帝笑了笑:
  “圣卿好艳福!朕记得你比朕小三岁,今年也有二十了吧?”
  “臣启万岁,微臣今年刚刚二十。”
  “算了算了,别什么万岁微臣的了,这儿就咱们哥俩,随便一点儿,随便一点儿!”
  “是!”
  哀帝想起什么:
  “对了,我记得令尊大人先前作过御史,他老人家还硬朗吧?”
  “托皇上洪福,臣父倒也康健,如今在家赋闲。”
  “哎,能生出如此佳儿的,必是了不起的人物,怎可在家赋闲!这样吧,朕征他为霸陵令,即日上任!”
  “谢皇上!”
  “慢!朕还没拜圣卿呢,朕想先拜你为黄门郎,日后有功再加升赏!”
  董贤卟通就跪下了:
  “皇上不忘布衣之交,真乃圣主也:圣卿今日得遇圣主,实在是三生有幸!”
  俩人又扯了会子闲篇,哀帝打开了哈欠。
  董贤知道这阵子皇上龙体欠安,连忙告退:
  “皇上辛劳国事,早些安歇吧!”
  哀帝一把拉住董贤:
  “圣卿!今宵月色甚好,何不留在宫中陪王伴驾?”
  哀帝的手是滚烫的,眼光是炽热的,董贤知道哀帝的心思,他有些难以为情,毕竟,一个男人在做那种事的时候是要有些勇气的。
  但是,“以身许国”是什么意思,“君命难违”又是什么意思,董贤好像还明白一点儿,他咬了咬牙:
  “臣,遵旨!”
  哀帝无比畅快,在董贤身上,他体会到了一种畸形的爱,那是后宫粉黛们所无法奉献给他这位大汉天子的。
  在高官厚禄的诱惑下,董贤丢掉了最后一点做人的尊严。
  第二天早朝,哀帝果然不曾食言,当着群臣的面,金口玉言宣布:
  “黄门郎董贤,才质超群,忠心绝伦,特封为驸马都尉,侍中,钦此!”
  群臣对昨天还是一个小小郎官的董贤一夜之间飞黄腾达这件事本身,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因为近来哀帝经常莫名其妙地封官赐爵,这也是“为国任贤”,皇上的职权所在嘛!他们只是奇怪,素来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董贤,今天怎么行动迟缓、步履艰难。
  董贤往文武群臣队伍中一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目不斜视,心无旁骛,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哀帝瞧着心疼:
  “董爱卿,你身体不适,就不必站班了,来人!给董都尉看个坐儿!”
  到底是心里有鬼,董贤不敢大模大样在群臣面前坐着,怕让人瞧出他跟哀帝之间的猫儿腻:
  “臣谢皇上隆恩,只是列位公卿王侯功高德显,尚且在此立着,臣一个小小的驸马都尉,怎敢吞坐于诸公之前?再者说,为国家大事,微臣尽心竭力是地义天经,纵然粉身碎骨,又何惜哉!站一会儿又岂在话下!”
  哀帝有词儿了: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才叫忠臣说的话!不像有些人,吃着皇粮,不当皇差,整个儿一个吃粮不管酸!你们有事儿没事儿?有事出班早奏,无事退班散朝!”
  有几位大臣真挺实诚,挪动脚步就要出班奏事。
  旁边有机灵的,一扯衣襟:
  “嗨,没眼力劲儿啊?没瞧见皇上眼都睁不开了,指不定昨儿夜里跟这位董都尉商量什么军国大事呢!您那事儿要不着急呀,过两天再说成不成!”
  说得那几位有事也不奏了:
  “皇上圣德,感动天地,风调雨顺,万民额手,没事儿,没事儿了!”
  哀帝打着哈欠:
  “没事儿就散会吧!累死朕了!”
  董贤是侍中,皇上累成这个样子,他得尽臣子的责任。他没跟着群臣一块儿出宫,又进了哀帝寝殿,给皇上揉肩捏腿捶后腰,全身按摩放松放松。
  哀帝也的确尝到了甜头,哪儿舍得放董爱卿出宫啊?好在龙凤榻宽敞得很,打今天起就“哥儿俩好,一头倒”吧!
  青年天子和奶油小生成天价胡闹鬼混,可就把大汉朝政给撂到一边儿去了。新都城里的王莽,风言风语听说了这桩汉宫秽事,急得跟什么似的,把董贤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怪事啊!都说女色能误国,不承想这男色也惑主!董贤你这算什嘛东西,屁精!相公!兔子!你也算是人……”
  骂是骂,可屁事不顶,别说王莽远在河南,就是京城里上上下下骂成了一片,哀帝照样是我行我素。
  哀帝畅快之余,总想着要找个机会好好酬谢酬谢这位奉献者。钱也赐了,赐了不下几十万,还拨专款在宫中修茸了一座止贤庐,专供那位董大贤留宿下榻——其实不过是聋子耳朵——更有甚者还册封了董贤的亲妹子董娲为昭仪。
  大概是为了故意气气傅皇后,哀帝下令,为新美人董昭仪在后宫修建一座椒风殿,和皇后的椒房比肩而立。
  “椒”是和兰、桂齐名的芳香植物,咱们说的花椒就是它的种子和果实。古书上说,椒这东西,性温,味香,多子,历代帝王多用椒和泥,涂抹后妃的香闺。您想啊,“温”是对后妃品德要求,“香”,是对后妃的仪容要求,“多子”,是对后妃的生育要求,多好的口采!不过,在西汉时候,后宫里能用椒泥装修房屋的,只是皇后的特权,皇后的殿宇因此称为“椒房”、如今董蜗董昭仪居然也住上了椒风殿,可见哀帝对她的恩宠已不在皇后之下。
  哀帝有了董家兄妹姑嫂三位一体,真不啻是得道神仙一样,每天每夜昏昏然飘飘然,什么国事家事天下事,全赶不上床第枕席一件事,什么风声雨声读书声,哪压得住男欢女爱两种声!
  不过他没忘了,在这兄妹姑嫂三人得道的同时,让董家七大姑八大姨也鸡犬升升天。大汉天子御笔亲批,赐董贤、董娲兄妹的父亲董恭关内侯,食邑若干;拜董贤的岳父为将作大匠,专管为董贤营建府第。
  哀帝为董贤的新居亲自选址,就建在未央宫的北阙下,离得近,图个走动方便。董贤的府第是重殿洞门,工程浩大,连柱子窗槛都用锑锦装饰起来,真是富丽堂皇美仑美奂。
  这还不算,哀帝还让打开内库大门,把上方珍宝、武库禁兵,成车成车往董府里拉,什么珍珠襦啦、碧玉柙啦,哪样珍贵送哪样!至于赏赐的钱财,更是无计其数,光董昭仪和董夫人两人,哀帝就拍出了几千万,连董贤的家僮奴仆,也都排排坐吃果果,扒拉脑袋有一个算一个,每人奖励十万钱。
  董贤少不了亲自上阵,用实际行动答谢皇上圣恩,好在轻车熟路,也没什么阻碍了:
  “欣啊!你对我是忒好咧!别的不说,光赐下的金银,怕是这辈子也花不完呢!”
  哀帝一面卖弄精神,一面呼嗤带喘:
  “那有什么!你给我的,又怎么能用金钱衡量?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嘛!钱这东西又不咬手,你还嫌它多?对了,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咱们这辈子要好,这是肯定的了,可是咱们总有个百年之后吧,到了那边,咱们怎么能跟生前一样共结同心呢?”
  董贤扭着腰肢:
  “瞧您说的,咱们才二十出头,离那一天还早着呢!”
  哀帝抚弄着董贤的黑发:
  “别看现在满头青丝,人要老起来快着呢!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倒有个主意,民间不是有生死夫妻合坟同葬的风俗嘛,咱们不妨学学他们!”
  董贤扭过头,看着身后的哀帝:
  “我一个小小的驸马都尉,怎么能跟大汉天子同葬一处?我愿意,大臣们也不答应啊!”
  哀帝把心里的主意掏了出来:
  “你看,咱们现在住得不是很近么,你的新居就挨着未央宫,咱们就照这个样子,在我的义陵旁边,给你修一座家莹,规格嘛,得要臣子阴宅中最高级别的,我想好了,要修成庄严肃穆的那种,墓中要设置专供吊祭者休息用的‘便房’,槨室要是用坚硬的柏木累积而成的‘题凑’,家外要修建周垣数里的‘激道’,供军卒们巡行警戒,冢门上要雕满云纹虫兽,一句话,除了皇陵赶不上,在臣子中,你这冢莹绝不能让谁给盖过去!”
  董贤感激的眼泪都下来了:
  “皇上对董贤如此思宠,董贤今生今世只有以死相报了!”
  哀帝堵住他的红唇:
  “说什么傻话!什么以死相报,多不吉利!咱们这叫两情相悦,谁又图你报答了?要说报,你现在不正在报答我呢吗?要说死,不是你,倒是我,我,我,我快活死了……”
  俩大小伙子大白天弄起了闺房之乐。很快,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皇上!”
  刚刚矇眬入睡的哀帝,到底是大汉天子,耳聪目明,听出来人的呼唤声中透着几分惶恐和神秘,他躺着没动,轻声吩咐:
  “进来吧,轻一点儿,别吵醒了朕的董爱卿!”
  来人是个小黄门,他乍一见榻上这副情景,有点儿不知所措,愣在门口不敢进来。
  哀帝瞧出来了,再次吩咐:
  “进来吧,没事,董都尉与朕商议军国大事,累了,在这儿打个盹。”
  小黄门蹑手蹑脚蹭到榻前,附在哀帝耳边:
  “皇上,待诏息夫躬、孙宠有机密大事要密奏皇上!”
  哀帝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两个小小的待诏,他们能有什么机密大事?于是他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哼,谁都想见朕!不是有丞相、有尚书们吗,让他们接待不就完了?你也是,这差是怎么当的?不会跟他们说朕这会儿没空嘛!”
  “说了!可两位待诏说,兹事体大,非要面奏皇上不可!他们还说,要是耽误了,当心你的脑袋!”
  哀帝大怒:
  “什么东西敢这么放肆,竟然辱骂天子!”
  小黄门赶紧解释:
  “不是当心您的龙头,是当心奴才的狗头!不过,这两位急赤白脸的,看上去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奴才听了听,好像是跟东平王有什么关系……”
  哀帝一听东平王这三个字,立马儿闻出味儿来了:
  “是大事,是大事!告诉他们,在朕的御书房候旨,朕这就去!”
  哀帝为什么一听说事情扯上了东平王,就马上改变态度了呢?
  原来,东平王国历来就有藐视君王的传统。第一任东平王刘宇,是汉宣帝刘询和公孙婕妤生的儿子,元帝刘奭的同父异母兄弟。元帝驾崩之初,刘宇对刚即位的小毛孩子成帝刘骜很是看不上眼,借着为元帝治丧的机会,冲着中谒者发牢骚:
  “大臣们都讨论过了,说天子(指成帝)年岁太小,不见得能治理好天下,大家提议让深谙文法的本王爷进朝来辅佐天子,这种为他人作嫁衣裳的苦差事,我才懒得干呢!我见过尚书们上班儿,没日没夜替天子处理国事,那才真叫苦不堪言呢!我干不了!像我这么有本事有能耐的,要干就干那自个儿说了算的!你们别瞧新皇人五人六的,他哪儿有辙把这么大个国家弄顺贴唆?别的不说,单这大热天,让他执固执定为先帝披麻带孝,就够他一呛!你们看好了,用不了几天,他就得热晕了,就得跟当年的昌邑王刘贺似的,犯了大汉的规矩!到那时候,大汉天子就是本王爷的!”
  刘宇怀了这路心思,就老盼着刘骜犯错误,自己好捡漏儿。可他也是,既然有这么大的志向,您自个儿倒也争口气,树立个光辉榜样啊!他不介,热孝在身,他就酒肉不论,晚上照样跟妻妾们寻欢作乐。
  也是该着小子倒霉,他有个小老婆叫朐臑的,因为被他故意冷落,偷偷儿抱怨老公,叫刘宇听见了,一通奥揍,还罚她去打扫卫生,扫街扫院子。胸臑也不是省油的灯,把刘宇的过失记在小本儿上,让家里人去揭发检举。揭发不成,检举未果,胸臑反倒遭了杀身之祸,被刘宇给绞死了。
  这件事情被耳报神们打听清楚,老实不客气地在成帝驾前狠参了刘宇一阵。按说应当逮捕法办,仗着他是成帝的叔叔,成帝不好意思下狠手,才只削去了两个封县了事。
  在刘宇寿终正寝之后接替他王位的,就是现在的东平王刘云。刘云跟他爹是一路脾气,也是狂妄自大的主儿,根本不把皇上往眼皮里夹。所以,哀帝对东平王国的动静一直不敢大意,这会儿,他情愿暂时离开心爱的董贤,也得奔御书房去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哀帝慢慢坐起身,刚要下榻,得,没法儿去了,怎么呢?他不是跟董贤同榻而眠吗,这阵儿董贤的脑袋正严严实实压着他一只袖子呢!
  汉朝时候兴宽袍大袖,俩人滚作一团的时候,这大袖正好给董贤当了枕头。这可难坏了哀帝。一头是江山,一头是变童,叫他怎么取舍?
  到底是青年天子,办事麻利,短暂的思索之后,哀帝终于下了决心,他探身从床头摘下高祖刘邦斩过白蛇、战过项羽、诛过韩信、斗过匈奴的那口明晃晃冷嗖嗖的青铜宝剑,照着董贤的脑袋就是一剑!
&第十七章 三陪大臣
  ●大汉天子这一剑,没伤着他一根汗毛,却生出了那个被称作“割袍断袖”的千古秽典,成了文化人嘴里男性同性恋的雅谑。
  ●在董贤泪眼汪汪、楚楚可怜地满足了哀帝的欲望之后的第二天,我们这位痴情的天子就亲笔写下了诏书,要封心上的人儿为列侯。
  ●如果不是风尘仆仆旅途劳累的话,奉诏回京的王莽,一定会吟出一篇大赋,好好抒发抒发此时此刻的激动心情。
  ●酒酣耳热之际,哀帝拍着董贤的肩膀:“你们看看!大汉二百多年,有过这么年轻有为的大司马没有?二十二岁!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大的时候,没准儿还尿炕呢!诸位公卿,朕有心向古圣学习,效法大尧禅舜的故事,把江山让给董大贤人!”
  别担心,哀帝这千古流传的一剑下去,只不过割断了龙袍的一只袖子。
  说得更精确些,只是一尺七寸三分五左右的半拉袖子。
  但大汉天子这一剑,却产生了那个被称作“割袍断袖”的著名历史典故,两千年来,也不知被多少人说在嘴上、写在纸上、记在心上。直到今天,人们说起男性同性恋,还常常使用这个典故。赶明儿您再听人说谁谁谁有“断袖之癖”的时候,可千万别以为那是在说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喜欢撕衣裳玩儿。
  且说哀帝穿着被割去半拉衣袖的龙袍,怪模怪样地来到御书房。
  息夫躬、孙宠两人早就等出了一脑瓜子白毛汗。
  “皇上,大事不好了呢!山,山上长了草了!”
  “皇上,他说的不对,是石头,石头在山上!”
  哀帝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山上不长草长什么?石头不在山上又在哪儿?你们也得答应啊!就这还机密大事哪,白糟蹋朕挺好的一件龙袍,你们不知道朕倡导节约啊?得让你们赔偿朕的经济损失!
  息夫躬、孙宠你一嘴我一舌,好不容易才把这团乱麻倒清楚。
  原来,东平国境内接连出了两件怪事。一是危山的土平白无故地隆了起来,土上还覆盖了绿茵茵的草,平平整整,就跟长安的驰道一样;二是瓠山有块巨石,没招它没惹它,居然从原来的地方横着挪了一丈多地,这还不算,它还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九尺六寸高的大石头,就像人一样杵在那儿,怪吓人的。
  山土成道,巨石自立,这都算不了什么机密大事,真正机密的,值得向皇上报告的,是东平王刘云借着这两件怪事大作文章。
  刘云领着他的王后,不顾山高路远,亲自跑去拜祭,又烧香又磕头,还念念叨叨不知说了些什么。回到银安宝殿,又命人在王宫里搞了个微缩景观,照着瓠山巨石的样子也立了一块,还弄了点子黄蓓草,一本正经地把那石头当祖宗给供了起来。
  息夫躬、孙宠说到这儿,哀帝发话了:
  “这真是机密大事,够插三根鸡毛!驰道,是京师才能有的,如今竟出现在东平国境内,难道东平国要另立朝廷不成?巨石自立,更是有讲,当年孝宣皇帝起自寒微,就是应了泰山石立的征兆!”
  息夫躬、孙宠赶紧搭茬儿:
  “皇上您大圣明了!够我们学习一辈于!我们琢磨过了,一块破石头,东平王凭什么又是拜又是祭的?准没安好心!说不定,他是在求上天把这个征兆应在他的身上呢?所以我们两人才火急火燎地向您密奏,搅了您的午睡,真不好意思!”
  哀帝习惯地一挥袍袖,挥到半道上才想起袍袖已经被割断了,没法儿弄出那种潇洒的风度来,只好凑合着比划了一下:
  “国事要紧,朕不会怪罪你们的!不光不怪罪,朕还要大大地封赏呢!不过,以你们两待诏的身份,密参诸侯王,可没人相信,明儿个朝臣聚议,会说你们是胡说八道。这么着吧,朕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找上侍中驸马都尉董贤,算是你们仨一起检举,说话就有分量了!”
  哀帝其实是想借这个机会让董贤立上一大功,他早就憋着要封董爱卿一个侯位,可一直没有正当的理由,总不能说是因为董贤陪皇上睡觉就封侯吧,好说也不好听哪!
  息夫躬、孙宠倒不在乎多一个人来分功劳,只要皇上重视他们的密报就算齐活,下面的事,就是擎等着升官发财了。
  哀帝对东平王的谋逆大案抓得很紧,在皇上的亲自过问下,案情很快水落石出。东平王后经不住三夹两拶,老老实实交待了自己怎么指使巫师傅恭、婢女合欢等人,借着祭祀巨石的机会,求上天保佑东平王刘云当上天子,刘云又是怎么伙同星象学家高尚,散布帝星昏暗、皇上的病好不了的谣言,为自己得天下进行舆论准备,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办案人员一翻汉律,这都是死罪啊,不敢怠慢,赶紧请示哀帝。
  哀帝都快乐晕了。
  “既然汉律上有明文规定,还请示朕干什么?咱们是法治又不是人治,依法惩处,依法惩处!”
  刘云抹了脖子,东平王后被弃了市。处理完有罪的,当然就该打发那有功的了。
  哀帝于是任命息夫躬为左曹光禄大夫,孙宠为南阳太守,至于董贤,暂时还当着他的侍中驸马都尉,不是哀帝不给他升官儿,而是有更大的官儿在等着他呢!当然,暂时没有实授官职,荣誉性的爵位却必不可少,三个人都被赐爵为关内侯。
  董贤没理解哀帝的良苦用心,当天晚上就使开了小性儿:
  “皇上您说是对我董贤爱到一万分,可是有名无实,才给了个小小的关内侯,也不提升官职,就凭我董贤对您的贡献,怎么也得封个‘列’侯哇!”
  哀帝低声下气哄着心上人儿:
  “咱们俩的交情谁不知道?还在乎那些虚名儿?再说了,你怎么也得给我点儿时间嘛,不要着急,慢慢来,早晚我会让你称心如意的!朕对天发誓,如果我不在最短时间内解决你的级别问题,我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乖,听话,啊!”
  哀帝其实也有难处,本来举报东平王这事儿,就没董贤的份儿,凑凑合合写进了功劳薄,已经让哀帝有点儿提心吊胆,生怕让明白人看破,说天子徇私情,拿着大汉的官职爵禄讨娈童的欢心。更何况,丞相王嘉那个死犟筋,从一开始就怀疑东平王的案子有猫儿腻,冷言冷语没少在哀帝耳朵边上苍蝇,哀帝不过是假装没听见,可到底王嘉是百官之首,他的意见很有分量呢!
  可是哀帝宁可得罪丞相,也不愿让心上人儿受委屈。
  于是,在董贤泪眼汪汪、楚楚可怜地满足了哀帝的欲望之后的第二天,我们这位痴情的天子就亲笔写下了诏书,要封董贤他们仁为列侯。
  哀帝就怕丞相王嘉从中作梗,没敢直接宣布,先让老丈人孔乡侯傅晏拿去给王嘉过过目,省得他当着群臣反驳哀帝,在大庭广众之中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让天子下不来台。
  事实证明,哀帝这个心眼儿还真留对了,王嘉果然举双手反对封董贤为列侯,幸亏诏书是私下传阅的,王嘉也算给皇上留了面子,只不过用封事的形式表示他的这种强烈反对:
  “董贤他们仁被赐关内侯的爵位,已经让群臣议论纷纷了,都说是因为皇上您爱幸董贤,才连带息夫躬、孙宠两也一道蒙受了皇恩。这种流言到今儿个也没完全止住。怎么着,您还打算再施惠泽给他们?您不怕朝中百官说三道四啊?您要真想奖励功臣,也行,您把董贤他们检举东平王的奏章给公开喽,让大伙儿看看董都尉到底算不算功臣!也好堵住他们的嘴不是?您得广泛征求公卿大夫博士议郎们的意见,考合古今,明正其义。然后该怎么封爵赐土您就怎么封、怎么赐,这才是正理。不然的话,只怕冷了大家伙儿的心,说什么的都有,这不是往您自个儿脸上抹黑嘛!当然了,天下是您的,您乐意封谁赐谁,别人也不能拦着您。可您怎么也得走走程序呀,这样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是您一个人的责任呀!当初孝成皇帝封淳于长为定陵侯,就走了这么个过场,让大伙儿讨论过,大司农谷永说应当封,果然,后来淳于长犯了事儿,谁也不敢说是孝成皇帝任人不当,谁让他谷永也同意的呢!结果不是谷永担了责任!臣王嘉没什么才干,不称职,也知道顺着圣意可以保住自己的地位,可是臣不敢那么做,为什么?臣得尽职尽责来报答您的厚恩哪!”
  这道封事句句在理丝丝入扣,弄得哀帝也含糊起来:
  “让朕公布董贤的奏章,这不是难为朕吗?息夫躬他们在御书房举报东平王的时候,董贤还枕着朕那半拉袖子作梦呢!公布,朕拿什么公布!王嘉呀王嘉,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朕真是瞎了眼,让你接替孔光、朱博、平当他们当上丞相!早知道这样,根本就不该把你调到京师来!朕这不是自己给自己使绊儿嘛!”
  哀帝恨王嘉,可也只能在心里恨,人家说得有道理,就算是天子也不好怎么着。这件事只好搁浅了。
  可是董贤那头实在不好交待。哀帝一下狠心自我拯救:
  “就这么点儿小事朕都不能作主,这西瓜皇上还当个什么劲!来人!通知在京所有二千石以上的大臣,连那个王嘉都算上,马上召开御前紧急会议,朕要宣布任命!”
  人齐了之后,哀帝没鼻子没脸一通发火:
  “你们还都是朝廷重臣哪,没一个替朕着想的!朕继位以来,身子骨一直不硬朗,你们有谁像董都尉那么关心照顾过朕没有?啊,说呀,怎么都哑吧啦?”
  群臣怎么说呀?我们谁也没董贤那两下子,献上自己不说,连媳妇儿、妹子全都搭上!
  哀帝见大伙儿都不言声儿,更逮着理了:
  “没词儿了不是?好,就算你们不能像董爱卿那样全身心地忠于朕躬,可身为重臣,总该替朕留点儿心,别让坏人反叛朝廷吧?你们脱了袜子数数,朕登极以来有多少人犯过谋逆大罪,你们数得过来吗?不说别人,就说东平王刘云,那就不是一个简单的祝诅的问题!他的黑手都伸到了朕的身边了!那个东平王的侍医叫什么伍宏的,就是他派来的!说是给朕号脉诊病,其实还不是打算瞅冷子给朕下一副毒药弑了朕!你们就这么瞪着两眼看着刘云的阴谋差点儿得逞,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你们还都是股肱之臣呢!要不是侍中驸马都尉董贤董爱卿嗅觉灵敏,朕今天还能坐在这儿吗?你们当中有些人,还逼着朕公布董爱卿的检举奏章,有什么奏章?形势急迫,董爱卿是口奏的,来不及写!对了,就是口奏的,朕可以向高祖皇帝保证!古书上写得好,要任用德行高尚的人,以表彰他的长处,‘用德章厥善’嘛!既然书上都写着呢,你们也用不着发表什么意见了,朕宣布:封董贤为高安侯,孙宠为方阳侯,息夫躬为宜陵侯!各赐食邑一千户,钦此钦此,散会散会!”
  王嘉还没来得及发言,就让哀帝给轰走了。而且,连着好几个月,哀帝称疾免朝,愣是不给王嘉面君陈奏的机会!
  董贤靠三陪陪出了个高安侯,顿时抖了起来,连出气儿都比早先粗了许多。
  哀帝高兴没几天,老天爷不知趣,又搞了一次天狗吃太阳的故伎重演。
  封建时代的人太迷信,把日食这种很普通的天文现象看成是上天的警示,按照规矩,得来一次“举直言”,让群臣充分发表意见,指摘朝政的不妥之处。
  王嘉可算逮着机会了,洋洋洒洒搞了一大篇封事,通篇都是说这次日食就是老天爷在批评哀帝对董贤这个幸臣过于宠爱,以致弄得阴阳再次失调云云。
  哀帝刚看了两行,就看不下去了:
  “这老头儿也太倔了,真是得理不饶人!收起来收起来,看看还有别的说得像人话的奏章没有?”
  内侍手里捧着几封奏章,犹犹豫豫。
  哀帝一抬头:
  “那是什么人上的?是不是又在挑高安侯的毛病?”
  内侍摇摇头:
  “启奏皇上,这些是贤良周护、宋崇等人上的,是说新都侯王莽的事………”
  “哦?新都侯王莽不是就国好几年了吗,怎么还有人惦记他?管他呢,只要不是说高安侯坏话的朕都看,呈上来吧!”
  周护、宋崇等人的奏章其实写得也挺激烈,反正那阵子科学不发达,谁也说不清楚日食是怎么回事,既然皇上让“举直言”,那就举吧,“说得对吃我的药,说得不对分文不取”——到了沙家浜了。大不了像王嘉那道封事一样,让“收起来”算完。所以周护、宋崇等人不管不顾,可劲儿地为王莽唱赞歌:
  “皇上,日食就是阴阳失调,什么叫阴阳失调?就朝廷而论,忠臣贤才在朝为阳,在野为阴,如今新都侯王莽,就国三年,奉公守法,循规蹈矩,为了维护朝廷的威望、法律的尊严,知道您是爱民如子的明君,他宁可逼自己犯了法的亲儿子自杀,也不敢有丝毫护短,像这样的忠臣、贤才,不在朝中却赋闲在野,它能不日食嘛!您要想让老天爷消气儿,就该重新召回王莽,让他帮着你治理国家,这阴阳不就调了吗!”
  敢情王莽还有这么大本事,能避免日食!
  哀帝这阵子的心思全在维护爱卿董贤身上了,王氏外戚,在他眼里早已是昨日黄花,长不出几个像样的骨朵了,就算召回京师,也不怕惹出什么麻烦,何况,这几年王莽表现不错,召他回来,兴许能牵制一下王嘉这些人,还有傅、丁两家的外戚,让他们自个儿斗去,省得老盯着朕的董爱卿不放!
  想到这儿,哀帝吩咐内侍:
  “朕记得好像是去年,谏大夫杨宣上过一道封事,也是说王莽这事业的,当时朕没看完,也让你‘收起来’了,你把它找出来,朕再仔细看看。”
  内侍在库房里翻腾了一阵,把快长虫子的杨宣封事呈到哀帝面前。
  哀帝打开一看,越看越感动:
  “你瞧瞧,杨宣多会说话,比有些人强多了!他说:孝成皇帝把维系汉室江山的重任托付给朕,对朕的崇高品德了解得再透彻不过了,那是具有深远战略意义的英明决策!——这是当然,朕是汉室江山的正宗继承人嘛!你看,他又说啊:先帝的本意,难道不是想让朕代替先帝,在太皇太后驾前奉承孝道吗?——这朕做到了,只要有空,哪天不在太皇太后跟前请上几回安?朕是天下第一孝嘛!朕对太皇太后,比对亲奶奶还亲呢!噢,他还说:太皇太后年近七旬,经历了丧夫亡子的几次忧伤,却还从大局出发,敕令亲属王莽等人自动辞职,对朕的外家丁、傅两家退避三舍,这种心境连过路的人也会为之流眼泪淌鼻涕。何况朕呢!——这个朕理解,老太太孤苦零丁,也不容易!那,最后一句,最后一句最感人,他是这么说的:‘时登高远望’……算了算了,朕就不念了!”
  杨宣封事的最后一句是这么写的:
  “时登高远望,独不惭于延陵乎?”
  延陵是汉成帝的陵墓,杨宣是在问哀帝登上高处向延陵望去的时候,难道不觉得心中有愧么?
  这句话哀帝当然不好意思再念出来,不过,他倒真觉得自己有点儿对不起王老太太,七十岁的人了,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自己这几年又一直跟董贤腻呼,实在也顾不上怎么照顾她,如今既然有人提出王莽被遣就国跟这次日食有关,那就召回来好了,总比让王嘉在那儿胡说八道强得多!
  当然,召回来只能以“侍太后”的名义,绝不可以像周护他们建议的那样,帮着朕治理国家,朕又不是小孩子,历史的教训值得警惕,当年王莽是怎么跟朕对着干的,朕还没全忘掉呢!
  即使只是回京侍奉姑母太皇太后,这对王莽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伟大胜利了。当他奉诏从新都城回来,一踏进阔别三年之久的长安,卷土重来的感觉油然而生。
  “啊,长安!我王莽又回来了!”
  如果不是风尘仆仆旅途劳累的话,王莽一定会吟一篇大赋,好好抒发此时此刻自己的激动心情。虽说自己这方面的天赋并不咋的,但毕竟当年在黄门郎任上,跟汉赋大家扬雄、还有刘氏第一才子刘歆有过很深的交往,诗词歌赋的一般知识还是学到了一些,吟个赋什么的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吟不好,还吟不坏吗?
  可是,当他安顿下家眷,叫上三叔平阿侯王谭的儿子中常侍王闳一道,进宫去拜见太皇太后王政君的时候,这种愉快的心情,不说扫荡殆尽,也已经七零八落了。
  在堂弟的马车上,王莽听王闳讲了一路,不是丁、傅两家怎么作威作福,就是董贤怎么举家邀宠,听得王莽直摇头:
  “想不到,真想不到!才三年的工夫,大汉的病又沉重了这么多!一个傅家,一个丁家,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如今再加上一个董家,大汉的日子好过不了了!”
  王闳不愿意破坏堂兄难得的好心情,关上了话匣子,不说了。
  “咦,怎么不说了?对了,你是怕哥哥我听了生气,对吧?不碍事儿的,你说,我不生气。这几年,在新都那个鬼地方呆的,人都呆傻了,朝廷大事一点儿也不了解,特别是什么花絮啦,什么小道消息啦,什么内幕新闻啦,没人跟我念叨!你是我们王家所剩无几的还在朝中任职的人之一,中常侍嘛,知道的第一手材料多,要是不打算作为独家新闻卖给记者的话,就挑几样说给我听听,我爱听着哪!”
  王闳想了想,挑了一件高兴的事,向堂兄报喜讯:
  “您知道不知道,那个老东西快不行了!”
  王莽兴奋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脑袋碎地一下磕在了车顶横梁上,疼得他哎哟一声:
  “哎哟!你说的不会是永信宫那个什么皇太太后傅老婆子吧?”
  王闳一笑:
  “除了她,还有谁能让您这么激动?”
  王莽也觉不出脑袋上还顶着一个刚磕出来的大包呢,眉飞色舞:
  “她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当初要不是为了她,我还不至于在上尊号的事情上得罪了皇上,在新都那个鬼地方一呆就是三年!这下可好了,那个了太后已经翘了辫子,她再一蹬腿儿,丁、傅两家的势力就成了没娘的孩儿,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大汉有救,大汉有救了!兄弟,哥哥我这可不是幸灾乐祸,实在是傅老婆子忒霸道,她一天不死,大汉就没一天安宁日子!”
  王闳半信半疑:
  “丁、傅两家是皇上的外戚,就算傅老婆子死了,皇上不也照样优待他们?怎么会树倒猢狲散呢?”
  王莽拈着长须笑了:
  “兄弟,这你就不明白了,丁家、傅家虽然都是皇上的外戚,可他们自己不团结,丁明、傅晏两个大司马,谁听谁的?傅老婆子一个女流之辈,在后宫捻酸吃醋是行家里手,可要说起玩政治,她还欠点火候!她以为让皇上并设大司马是好事呢,哼,这叫两雄并立,犯了兵家大忌!这会儿她活着,怎么都好说,哪天一咽气,这两大司马都得给撤喽!”
  王闳也受了王莽情绪的感染,眼睛里放出光来:
  “您是前任大司马,有丰富的执政经验,现在皇上又亲下诏书把您召回京师,您看,丁明、傅晏下台之后,您会不会重挂大司马将军的印绶呢?”
  王莽摇摇头:
  “事情没那么简单!关键在皇上那儿。他以为我看不出来,召我返京不过是替这次日食找个说词而已!他心里的大司马,恐怕早就定好了!”
  “谁?”
  王闳很想知道王莽说的是谁,他挺佩服自己这位堂兄,别看在新都窝了三年,说是什么消息都听不着,可人家脑袋就是好使,那叫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王莽笑而不答,看着路边一座富丽堂皇的府第,下巴颏一扬:
  “这是谁的宅子?都盖到了未央宫的北门外了!”
  王闳恍然大悟:
  “您是说高安侯董贤?皇上原来有擢升他为大司马的意思!怪不得呢,皇上前几天为益封他食邑的事情对丞相王嘉发那么大脾气!”
  王莽来了兴趣:
  “王嘉又是怎么回事?等拜见完太皇太后说给我听听!”
  这时马车已经驰到了未央宫北宫门,两人下了车,王闳是中常侍,有令符,王莽是奉诏侍奉太皇太后,宫门侍卫早已接到通知,所以根本没问他们,就让他们并肩进了宫门。
  王政君这年已经七十出头了,在她身上早已没有了当年那个穿着镶边红裙少女的风采,在经历了丧夫亡子亲属凋零的若干次打击之后,她的精神和肉体都苍老得不行,让王莽鼻子一阵阵发酸。
  “侄儿王莽叩见太皇太后!”
  王政君睁开老眼,抖抖战战扶起侄儿:
  “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王莽忍住心头的酸楚:
  “姑母,您,您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王政君点点头:
  “倒还凑合。你们老太太怎么样?”
  “谢您惦记,侄儿母亲尚还安泰,这几年在新都城她一直念叨着您,天天给您烧香祈福呢!本来她要一起来的,在道上感了点儿风寒,就………”
  “唉,也真难为我那可怜的弟妹了,就没享过什么福,好容易盼着儿子成了大器,又跟着到新都去受了三年的罪!巨君啊,是姑母没能耐,没能保住你的职位……”
  王莽赶紧摆手:
  “太皇太后不必如此,其实,侄儿以为,这三年的新都,侄儿没有白呆,不光结交了不少名士,对百姓的疾苦、吏治的得失,也比在京城时了解得更深了。这就是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王莽并不是宽慰姑母,事实上,新都的几年韬光隐晦,使得他在政治上更加成熟了,这对他今后重入政界绝非坏事。而且,作为一个政治家,或者说是想成为政治家的人,只了解皇上眼皮子底下屁股蛋子那么大点儿的天地是远远不够的,这种地方早就不是庐山真面目了。京师是国家的门脸儿,只有糊涂到家的皇上,才会不下本钱拾掇门脸儿呢!
  王政君见王莽想得挺开,心里的歉疚才平舒了些: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这几年,你也吃了不少苦,你瞧瞧你,都有白头发了……”
  王莽笑笑:
  “您以为侄儿还是小孩子哪?侄儿今年都四十四了,也该长白头发了!”
  王政君扳着手指数了数:
  “我是孝宣皇帝甘露二年(公元前52年)入的太子宫,转年有了骜儿,那年我才二十出头。孝元皇帝初元四年(公元前45年),骜儿六岁,你娘生了你。那年,济南东平陵咱王家祖坟出了异兆,墓门梓往枯木萌枝,枝叶繁茂,一直长到了墓室之外。都说这是咱王家兴盛的吉瑞,唉,一晃四十多年了,咱们王家是历经兴衰,到如今,朝中已经几乎看不到王家什么人了!我也老了,也没那个心气儿了,看着丁、傅、董三家瞎折腾,把朝政弄了个乌七八糟,也没心思去理会他们了!我只盼着他们别闹得太出格,好歹让我蹬腿之后有脸去见先帝、皇儿和大汉的列祖列宗,就算冲北烧了高香了!”
  王政君说得是十分动情,惹得王莽也酸了鼻头、痛了心头:
  “姑母您也别太难过,有道是世事沧桑,风云变幻,谁又敢担保丁、傅、董三家没有拔蜡吹灯的那一天?于今之计,您最好的办法,就是好好保养身体,以不变应万变,但将冷眼观螃蟹,看它横行到几时!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怕现在闹得欢,就怕秋后拉清单!这一笔一笔的帐,都给他们记着,总有秋后算帐的时候!”
  王闳自打进了王政君的长信宫,就一直没机会插上话,这会儿好容易逮着他们喘口气儿的机会了:
  “姑母,巨君堂兄是咱王家的千里驹,您还不找个机会跟皇上说说,让堂兄重入朝堂!咱还不是骄傲自满,就董贤、丁明、傅晏他们几个,绑在一块堆儿也不是堂兄的个儿!”
  王政君对侄儿王莽吃几碗干饭心里当然有数,不说跟丁明、傅晏比,就是跟眼下在哀帝面前最最得宠的董贤董侯爷比,王莽也要在许多方面胜过他不止一筹!
  于是王政君点点头:
  “巨君不光是王家的千里驹,也是汉家的栋梁树!这样的人才,不被重用,简直是浪费!巨君,你放心,我会去向皇上推荐你的!”
  王莽对姑母的厚爱十分感谢,但他凭着第六感觉,预料到重入朝堂这件事绝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姑母太皇太后的心意,侄儿领受了,但这件事情也是尽人事而听天命,皇上这颗心全在董贤身上了,只要有董贤在,王莽的起复大概就只能是一张画饼!姑母,您还千万别急着跟皇上提这档子事,特别是说什么也不能贬低董贤、抬高侄儿,这样肯定会适得其反!弄不好,皇上又会遣侄儿重新就国呢!”
  王政君认真想了想,觉得王莽考虑得真有几分道理,她点了点白发苍苍的凤首:
  “巨君果然是越来越深沉了!朕就听你的,先不急于求成,等待时机吧!这样也好,你可以好好调养调养,有空儿呢,就领着你娘到宫里来陪陪姑妈,这几年,姑妈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闷坏了呢!”
  王莽、王闳辞别了王政君,驱车而去。
  王闳心里还是有疙瘩:
  “堂兄,我觉得事情不像你说的那么严重!以姑母的身份,向皇上推举个把官员,还至于出漏子?大不了跟没说一样,咱们也不损失什么!难道你真打算就这么终老此身?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想施展才华来助大汉一把?”
  王莽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年轻十来岁的堂弟,慢慢道出:
  “堂弟,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这次侥幸奉诏回京,全靠着闭门不出,让人以为我已无意进取,皇上才放了我一马。如果刚回来就锋芒毕露,皇上会怎么想?他一定把我视为洪水猛兽,为了保他的董爱卿,他才不惜拂逆太皇太后的意愿呢!至于你质问我的那两个‘难道’,我可以‘明明白白我的心’地告诉你,我一时一刻也不曾消沉,一时一刻也不曾忘了只有重入朝堂才能拯民救国!我还可以告诉你,据我的分析,董贤很可能在一夜之间登上权力的巅峰,但是,他也很可能在一夜之间又从巅峰上重重的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王闳瞪圆了双眼:
  “有这么乐观?您别忘了,他身后有皇上这座靠山呢!”
  王莽微微一笑:
  “正因为如此,哥哥我才会这么断定!你是中常侍,进宫面君的机会多,我问你,皇上这几年龙体如何?是不是经常白天打蔫儿夜里提神儿?是不是老爱伤风感冒吃药也不顶事儿?是不是一天儿不如一天儿一阵儿不如一阵儿一会儿不如一会儿?”
  王闳傻了:
  “哥哥,您能掐会算哪?”
  王莽苦笑:
  “哪里还用掐算?古人云,色能戕身!女色戕,男色就不戕么?哼哼,戕起来更厉害!你知道皇上得的这叫什么病?这是因爱欲而滋生的秽病,也可以叫它‘爱滋病’!皇上本来身子骨就弱,如今有董贤在这儿旦夕戕贼,就是一座山,也得掏空喽!你想想,依在这样一座山上,还牢靠得了么?什么时候山一倒,他董贤也得跟着完蛋!所以,我不是不着急,我是等着水到渠成呢!”
  王闳惊诧万分:
  “堂兄,新都那地方有神医吧?几年不见,您还修成了医道!我真服了您了!”
  王莽作个鬼脸儿:
  “什么医道?我是医不好瞎医,道不好胡道!得了,不说这个了,你还是跟我聊聊丞相王嘉吧!”
  “好。王丞相为董贤封列侯的事触怒了龙颜,让天子狠狠克了一通,按说您就消停会儿吧?他不介,不接受教训,打定主意要跟董贤死磕。这不,前几天皇上要益封董贤两千户食邑,又惹得王丞相引经据典将古比今弄了一骡车的反对意见,气得皇上直拍桌子,我看哪,早晚有一天王丞相得栽在董贤这件事上!”
  王莽叹息一声:
  “唉!太刚则易折!王丞相也算是个血性男儿、骨鲠之臣!不过,他这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能理解他!当年为了宫中宴会的座位问题,我不也是得罪了傅老婆子?有时候,道理都明白,真做起来就没那么冷静了,要不怎么说,有三种人不能当官儿呢!”
  王闳请教:
  “哪三种人?”
  王莽望着车外:
  “第一种,有脾气的人,第二种,有脾气又有眼力的人,第三种,有脾气有眼力又有正义感的人!特别是这第三种人,当官儿没有长久的!”
  王闳刚入仕途没几年,正在虚心好学阶段,不花钱的补习班不上白不上:
  “哦?这是为什么呢?”
  王莽挺耐心,向他免费施教:
  “第一种人,不管对错,见着不顺眼的事就发脾气,所以他会得罪所有的人;第二种人,能分出对错,但分不出对方是有心还是无心犯错,见着不对的事就发脾气,所以他会得罪所有做错事的人;第三种人,不但能分清对错,还能分清有心无心,见着故意干坏事的才发脾气,所以他得罪的,只是那些居心不良的人。不怕得罪所有的人,也不怕得罪做错事的人,怕的就是得罪心肠歹毒去干坏事的小人!这种小人,害起人来能搞到炉火纯青、天衣无缝的地步,得罪了他们,你的官儿还做得长久吗?别说官儿了,怕是连身家性命也保不住呢!”
  不幸的是,王嘉王丞相正是王莽说的不宜当官儿的第三种人!
  就在王莽奉诏回京后没多少日子,皇太太后傅仙音咽下了她最后一口气。
  哀帝真是把董贤爱到了极点,亲奶奶的死,并没有让他怎么伤心,反倒为他提供了一个向董贤表示爱心的绝好机会!
  他拿唾沫弄湿了眼圈儿,趁着还没干透,跑到王政君宫里:
  “呜呜大皇太后,呜呜呜,皇太太后崩了,呜呜呜鸣,她崩得不安心哪!”
  尽管王政君跟傅仙音之间有那么多的芥蒂,但死了死了,一死百了,素称心地善良的王政君总不忍心看着博仙音就这么带着心病睁着眼睛走哇?阴曹地府也没有好大夫不是?
  “皇太太后有什么未了之事?皇上不必如此悲伤,说出来,看我能替她做什么不能?”
  哀帝要的就是这句话:
  “呜呜,她老人家有遗诏哇!要给董贤益封,可是还没等她付诸行动呢,她,她,她就蒙主召唤了!呜呜,我可怜的奶奶,这么点心愿孙子都没能满足您,孙子真是哭着进门儿——不孝(笑)到家了!呜呜!”
  趁王政君低头擦眼泪,他又抹了两把唾沫到眼皮上。
  “益封他多少?”
  “不多不多!才两千户!呜呜!多乎哉?不多也!呜呜……”
  王政君被哀帝“呜呜”得心烦:
  “皇上龙体要紧,别‘呜呜’了,不就两千户吗?朕就替我那老妹子完了这桩心事吧!”
  哀帝蹦了起来:
  “敬礼!皇孙替她老人家向您表示十二万分的感谢!嘻嘻……啊不,我是说呜呜……”
  哀帝这两下子,蒙得了王政君,却蒙不了“第三种人”丞相王嘉。
  王政君的诏书送到了丞相、御史办公桌上,王嘉冷冷一笑:
  “哼!皇上啊皇上,您这种把戏只好去哄董贤那样的黄口孺子!什么太后遗诏!我好歹也是丞相,还能看不出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拽过封条,把诏书封了个严实,还盖上了丞相的大红戳,这是规矩,意思是不予公布。
  不但不予公布诏书,王嘉还又写了一道封事,去谏劝哀帝:
  “老臣听说,爵禄之地,都归上天所有,古书上写着呢,‘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就是说,是上天用不同的制服或者制服的不同花纹,来分别授予天子、诸侯、卿、大夫、士这五种有德之人,而由君王代替上天执行这种爵位的颁发,能不慎之又慎吗?割出国家的土地,去封赏臣下,一旦所封非人,全国上下都会心中不服,甚至因此影啊了阴阳天道的调和,给天子本身造成严重的灾祸。如今您龙体久病不愈,老臣琢磨着,这跟您封赏不得当是有密切关系的!比如,对高安侯董贤这种佞幸之臣,您把最高的爵位给了他,使他尊贵,用尽了财物封赏他,使他富有,甚至不惜伤害自己至尊的身体,来宠幸他!帝王的尊严不复存在,内府的收藏已经竭尽,您还嫌不够?还要益封!皇上,财富可是老百姓创造的!当初孝文皇帝贵为天子想建一座露台,心疼百金的花费,都忍下没建。而今董贤大手大脚,拿国家的赋税去施个人的恩惠,有时一家就有受他千金之赠的,这是前所未有的!他的行为早就纷纷扬扬惹起了多少人的不满甚至怨恨!街面上有句话,叫‘千夫所指,无病而死’,背后戳他脊梁骨的,其实又何止于夫万夫!老臣都替他担心,真怕他不知什么时候就让老百姓给活活骂死!如今太皇太后降诏,说永信太后有遗命,让臣等为董贤增益食邑,这臣就不明白了。这阵子山崩、地震、日食,分明是阴气侵阳的戒兆,怎么还要再助长董贤这股阴气?他这叫‘臣骄侵罔,阴阳失节’,对您是大大的不利,您病体总不见好,又没立下继嗣,正应当思正万事,顺天之心,应民之意,以求福佑。怎么还不把龙体当回事,在董贤身上下那么大功夫!难道您就一点儿也不想想,高祖皇帝创下大汉基业多不容易!您就不打算让江山社稷一代一代往下传?孝经上说得好,天子有净臣七人,就算无道也不至于失去天下,臣不敢说您无道,但倒想做做净臣!所以,臣把太皇太后的诏书封了,不敢让它被别人看见。这倒不是臣怕得罪人,不愿意自己出头来反对益封,实在是臣不敢再冒犯皇上龙颜,惹您病上加气。臣话说到这份儿上,全凭您掂量着办了!”
  哀帝气得把封事一摔:
  “你不办就不办,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回到后面,哀帝越想越窝火,董贤赶紧过来给哀帝出主意:
  “皇上,王嘉把您说得一无是处,您就这么听着?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就不信,他身为大汉丞相,就什么毛病都没有?您不会也挑挑他的毛病,别让他老鹊落猪身上,光看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哀帝伸手托了董贤一个“斗儿”:
  “好你个朕的大贤!要不是你提醒,朕都给忘了!他王嘉还腆着脸说别人哪!他自个儿还一屁股臊呢!前几个月,廷尉梁相去审理东平王的案子,愣说东平王刘云是冤假错案,拖着不办,指着耗过冬月天,赶上春天大赦,能救刘云一条命。朕知道梁相心怀叵测,他是看朕的龙体老不见好,在那儿观望,心想万一朕要是晏了驾,兴许刘云还能当上皇帝,到时候他来个救驾有功,还不弄个三公干干?哼!这种鬼心眼儿,早就被朕识破了!把梁相,还有跟他一路的尚书令鞠谭、仆射宗伯凤,全都给撤了职!”
  “撤得好,撤得好!这种不忠不义之人,怎么能在朝廷里混饭吃!皇上,这事儿跟王嘉有关系吗?”
  “当然有!没关系朕还不说呢!一开始啊,王嘉不得不自我批评一番,说他身为丞相,不能分明善恶,让梁相这样的人混进朝廷,还身居要职,简直是对不起每个月的工资!可是没几个月,他就改了口。这不是春景天大赦嘛,王嘉公然趁机跳出来为梁相几个鸣不平,向朕推荐说,梁相明习治狱,计谋深沉,那两个也都颇知雅文、经明行修,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免为庶人是朝廷的重大损失什么的。倒好像朕免他们免出错儿来了!”
  董贤咬牙切齿:
  “阴谋!罪恶的阴谋!皇上。就王嘉这几句话,也够判他个死罪!他这叫什么?这叫结党营私、藏污纳垢啊!”
  哀帝拍着巴掌:
  “大对了,精辟!击中要害!加十分!朕就用这个罪名,让群臣公议王嘉,非整整老小子不可……”
  董贤舍身为国的豪气冲天:
  “臣恨不得亲口咬掉这路乱臣贼子一块肉!谁让他们食着君禄不报王恩的!”
  董贤以诗中的驸马都尉的身份,代疲惫不堪的哀帝主持御前会议。
  会议开得不算太顺利,尽管大家都认定王嘉有罪,但在罪名的判定上却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光禄大夫孔光等人的意见和哀帝的方针最接近,王嘉述国罔上,是“不道”的大罪。
  另一位光禄大夫龚胜则认为,王嘉位居丞相,对朝政的荒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至多算是读职罪,如果硬把错用了梁相和迷国罔上不道扯到一起,恐怕不好向天下交待。
  两种意见僵住了,董贤也没办法,只好宣布暂时休会:
  “列位大人在朝堂稍待片刻,贤去去就来!”
  蹬蹬蹬,董贤跑到哀帝榻前,一五一十这么一说,哀帝火了:
  “还有人敢逆着朕的意思来?你没数数哪种意见人头多?”
  “数了,孔光这边人多!”
  “那就好办!给它来个少数服从多数!”
  第一项议程解决了,可是接下来,对王嘉的处理意见又不一致了。
  依着孔光等人的意见,是要把王嘉逮到廷尉诏狱从严处理。
  而龚胜等人则认为够不上那个档次,夺了爵位封邑,免为庶人也就可以了。
  永信宫少府等人也同意龚胜的意见,说以王嘉的丞相身份,脱了裤子打板子,实在有伤国体,况且今年春天寒气太盛,霜霜数降,应当用宽和的姿态向天下表示王恩浩荡,不宜用严刑拷问国家重臣。
  这回数人头的办法也不灵了,两边人数差不多,于是再次休会,再次蹬蹬蹬,再次一五一十。
  哀帝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双方人数持平,哪边官大的多?”
  “孔光这边。”
  “那就下级服从上级!这样再不行的话,你就直接传达朕的意思,让他们全都服从皇上!”
  皇上亲自干预,事情就好办多了,会议顺利形成决议,派使者用谒者的节符去召王嘉诣廷尉诏狱。
  使者进了相府,阖府上下悲声大放。
  有几个久历官场的属吏,明白“诣廷尉诏狱”的真正含意,哭哭啼啼为丞相准备了一碗药:
  “丞相,您就自行了断吧,省得到延尉诏狱去受辱……”
  王嘉一瞪眼:
  “拿开拿开!没病没灾的,吃什么药!”
  属吏主簿跪下了:
  “丞相,将相没有活着去诣廷尉的,这是咱大汉的规矩!您还是吃了这碗毒药吧,您没看使者就在府门那儿守着吗!”
  王嘉一把打翻了药碗:
  “毒药?那我更不能吃了!我王嘉有幸得居相位,就算有罪,也该伏刑于都市,好让老百姓明白,当大官儿的犯了法也一样挨刀!丞相又不是殉情的小儿女,怎么能死在毒药之下!”
  穿上朝服,出了府门,冲使者拜了两拜:
  “诏书在哪儿?臣王嘉领旨了!”
  使者觉得新鲜:
  “我这一辈子尽干这路差事了,可从来没领过活的回去复命!今儿个算让我开了眼了,得,您乐意,我也破个例,可是您得有个思想准备,我瞧您细皮嫩肉的,不准受得了廷尉那金木水火土五宗大刑!”
  王嘉弄了辆属吏的小破车,去了车盖,摘了帽子,一路神态自若。
  哀帝听说王嘉居然真敢活着去诣廷尉,龙颜大怒:
  “这不成心嘛!本想给他留点儿面子,他倒蹬着鼻子上脸了!好,就让廷尉先圈(juan)着他,让他体验体验生活!不许给他吃饱了,可也别饿死他,怎么叫活受罪,就怎么招呼他!”
  哀帝真是狠了心了,派了一大堆二千石的官员去“杂治”王嘉。
  “杂治”了几天,王嘉老是那一套:
  “办案子讲究的是查明事实真相。你们说我结党营私、庇护梁相,梁相又有什么罪?他怎么就勾结东平王阴谋叛逆了?没有确凿的证据,定不了梁相的罪,我向皇上保举他就不算问题!我这还是为国求贤呢!”
  二千石也算是大员了,哪儿有工夫一天到晚听王嘉这套车轱辘话?玩儿着玩儿着玩儿腻了,也不常来了,反正皇上就是要让王嘉多受点儿活罪,拖的日子越长,皇上就越解气。
  二千石们不来了,只让一些个无名小吏去继续修理前首相大臣,这份耻辱的确不是王嘉受得了的。
  更受不了的,是那些小吏根本不把王嘉看作是曾经总揆百官的一朝丞相,说出的话那叫难听:
  “要照您说的,您不是大大的功臣了吗?那我们干嘛成天哄着您玩儿啊?有工夫回去搂着媳妇儿睡觉多舒服!怎么也比跟您这么个老帮菜对眼儿强啊!”
  王嘉咽然仰天长叹:
  “我是有罪!当了三年一国首相,不能进贤人、退不肖,这不是有负国家、有负朝廷的大罪又是什么?我真是死有余辜哇!”
  这帮小吏一听乐疯了,二十多天,您总算认了罪了!谁说我们这些官卑职小的小吏办不了大事?二千石没弄成的,让我们逮着了!
  “老爷子,您这就对了!您早认罪,我们还能在您身上这么由着性子试验新刑法嘛!您再说一遍,您说的贤人是谁,不肖又是谁,我们好记下来,跟大人们汇报去!”
  王嘉冷哼一声:
  “告诉你们你们也不能明白!我说的贤人,是前丞相孔光,前大司空何武!不肖,不,岂止是不肖,简直就是恶人,说的就是高安侯董贤父子!我看着董贤父子佞邪乱朝,却不能斥退他们,这还不该死?死了也怨不了别人!”
  小吏们一边儿乐一边儿记录在案,这都是邀功请赏的第一手材料啊,其珍贵价值不言而喻!
  “贤,孔光,何武,恶,董贤父子。老爷子,这可是您亲口招供,不是我们给您愣安的!来吧,麻烦您,画个押,咱就算齐活!哎,我说别介呀,您怎么吐血啦?坚持坚持,画完押您再吐不迟呀!”
  王嘉哪儿还坚持得了?入狱二十多天,他一直就在闹着绝食斗争,再加上严刑酷讯,铁人三项也受不了了,何况他这么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大汉丞相?活生生硬是吐血吐死了!
  闻讯赶来的光禄大夫孔光脸上挺挂不住,早知道王嘉把自己列为贤人榜首,说什么自己也不能领头儿往井里扔石头哇!可事已至此,又有什么用?还是赶紧琢磨琢磨怎么着才能让皇上、特别是让董贤别起疑心为上,有道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王嘉的口供写得这么清楚,万一董贤明白过来,跟皇上一说,说我孔光孔子夏是王嘉的同伙,那才是招谁惹谁了呢!
  大司马骠骑将军丁明想的跟孔光可不一样,他望着不成人样的王嘉,放声恸哭:
  “丞相,公仲!你就这么走了?你死得冤哪!再怎么说,你也是三公啊,就凭董贤一句话,愣把你给整死了,你能闭得上眼吗?这让我们这些活人也看不过去呀!今天是你,明天不定又该轮到谁了呢!皇上啊!您为什么就单单那么得意那个奶油小生?那个卖屁股的东西,他说一句就那么管用?连三公您都说免就免、说整就整?我也是三公,还是您舅舅,下一个您就对付我吧!公仲,你放心去吧,我会收拾董贤那个屁精的!”
  丁明这通牢骚,没半天就被人添枝加叶儿地报告给了哀帝。
  哀帝还没来得及发火,董贤先不干了:
  “皇上,王嘉一死,廷尉诏狱有空位了,您就手儿把我给送进去得了!丁大司马不是要给王嘉报仇吗?您就让他使劲儿报!别为我破坏了您跟他的甥舅之谊!我一个小小的侍中驸马都尉,还犯得上他丁大司马动那么大火儿?皇上您先歇着,我回家收拾收拾行李,回头咱们诏狱见!”
  “圣卿你这是干什么!甥舅之谊,它哪儿比得上咱们的肌肤之亲!你来这一手儿,不是要朕的好看嘛!你去诏狱,你今儿进去,朕明儿就得想你想死!也罢!丁大司马既然不仁,朕也就不义了!朕这就免了他的大司马,由爱卿你接任!”
  董贤算是破了一项记录,以二十二岁的青年,出任大司马,还被加以“卫将军”的称号。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王莽看着前来报信儿的堂弟王闳,嘴唇直哆嗦。
  “堂兄,您真是料事如神!董贤封了大司马卫将军,外加给事中,领尚书事,文武百官给皇上奏章,全得先由他过目!他老爹董恭徒为光禄大夫,他那个嘴上没毛的兄弟董宽信,也代他拜为驸马都尉,董氏亲属全都位居侍中诸曹,奉朝请,一句话,董家这算是一手遮了天了!”
  王莽担心的还不止这些:
  “兄弟,这才到哪儿?皇上算是鬼迷心窍了,我把话摆在这儿,用不了几天,保不齐皇上还要把江山让给他董贤呢!”
  王闳吃了一惊:
  “不能吧?封高官赐厚禄是一回事,让江山禅帝位可是另一回事!皇上再怎么宠他,也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吧?”
  王莽翻着白眼儿:
  “兄弟,你不懂走火入魔是怎么回事!刚才你说过,皇上的册书里有这么一句话,叫什么‘允执其中’,你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意吗?”
  王闳没觉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允执其中,无非就是说让董贤在处理军国大事的时候,要谨慎小心,别出偏差罢了。”
  王莽唉声叹气:
  “唉!兄弟,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字面儿上倒是这么解释,可是,你不知道,‘允执其中’这四个字是有出处的!当年尧帝把帝位禅让给大舜.就用了‘允执其中’四个字!如今皇上册书中写了这四个字,你以为这是率尔操觚的一时疏忽哪?这明摆着告诉咱们,皇上有了禅位于董贤的意思!兄弟,你往后还真得当点儿心,提防着董贤点儿!”
  王莽提醒王闳之后没几个月,哀帝果然公开表示了让位的意思。
  这天,哀帝在麒麟殿宴请董贤一家,当然也有不少大臣作陪。王闳因为是中常侍,也在宴会上侍候着。
  酒酣耳热之际,哀帝拍着董贤的肩膀:
  “你们看看,大汉二百多年,有过这么年轻有为的大司马没有?二十二岁,他才二十二岁!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大时候,没准儿还尿炕呢!”
  董贤闹了个大红脸,扭扭捏捏:
  “皇上您别这么夸我,我才吃几年干饭?这都是您领导得好!托天子洪福,我才能有这么一丁点儿的进步,您要这么夸我,唔,唔唔们可不好意思了………”
  哀帝隔着衣服感觉到了董贤那滑腻的肉体,无限遐思涌上心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忘了,前些天匈奴单于来朝见朕,群臣都在殿上侍立,你站在最前边儿。匈奴单于瞅你这么年轻,叽哩咕噜说了一通外语,大惊小怪,黄眼珠子都快瞪白了。朕让翻译告诉他,别瞧大司马年少,可却是我朝中的大贤,大贤当然要当大官儿,别那么少见多怪的!你们记不记得,当时那匈奴单于是怎么来着?嘿,他是吓得叭地上就磕头哇,向朕表示祝贺,说大汉有了这么年轻有为的贤臣,匈奴再也不敢踉大汉叫劲儿了!你们说,董大贤臣值不值得在历史上大书特书一笔?他身不动膀不摇,就那么往那儿一站,愣是把桀骜不驯的匈奴给吓傻了!哈哈,妙哉!赶明儿番邦再兴兵犯境,你们也用不着跨马提刀,血战疆场了,就跟他们说,我大汉有一位大贤大勇的董大司马,看他们谁还敢炸刺儿!”
  王闳在一旁暗暗好笑,心里说:
  “皇上您是喝多了怎么着?董贤真有那么大本事?人家匈奴单于那是逗您玩儿呢!这家伙孙子着呢,巴不得您把大汉要员都换成董贤这路中看不中用的主儿,他好顺顺当当打进来!”
  哀帝还那儿得意呢,端起酒杯离了席位,晃晃悠悠晃到董贤老爹董恭面前:
  “岳父大人,感谢您为大汉培养了这么杰出的人才!当然,还有您的女儿董昭仪,虽然比朕的大舅子董大司马还差那么一点儿,可也深得朕心,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您有空得给群臣传授传授经验,让他们家家都养育出这样的佳儿佳女,好壮我大汉声威嘛!”
  董恭一劲儿谦虚:
  “皇上您过奖了,其实老臣也没什么特殊的本事,不过,为国家输送人才,是为臣子应尽的义务。”
  哀帝一仰脖:
  “好好好!就冲您这种不服老的劲头,也值得再尽一大觥!”
  王闳再听不下去这老丈人、姑爷瞎起哄!
  其实王闳也是没沉住气,真正不像话的,还在后头哪!
  哀帝回到席前,搂着董贤的腰,语惊四座:
  “诸位公卿!朕有心向古圣学习,效法大尧禅舜的故事,你们看怎么样?”
  满堂衮衮诸公乍一听哀帝要退位让贤,顿时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搭碴儿。
  王闳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三步两步奔到哀帝面前,跪下启奏:
  “皇上!您又喝多了,说醉话了吧您!天下是高祖皇帝的天下,可不是您的!您想给谁给谁呀?您既然有幸承继宗庙,就该传子孙于无穷,半道上您退出,对得起谁呀您?执掌江山可是至关重大的事,您哪能这么随随便便轻描淡写?您是天子,天子无戏言哪!您还是回寝殿去躺会儿,醒醒酒吧您!”
  哀帝一蓬火兜头被王闳泼了这一盆冷水,心里很不舒坦:
  “你算干嘛的?你看着满座的公卿,哪一个不比你官儿大,轮着你来教训联躬了?本来今儿的宴会就没你的份儿,朕不跟你计较,吃了就吃了吧!好吃好喝好待承,你倒有理了!行,你不是有意见吗,有意见茅房提去,从今往后,朕这宫里还不用你了,趁早给朕回家,该干嘛干嘛去!真气死朕了!”
&第十八章 死灰复燃
  ●没等王莽转出何府的九曲回廊,何武就吩咐家人:“往后王莽再来就说我不在!上朝、出游、逛早市,随便找个理由给我挡驾!我还敢招惹他们王家?”
  ●领头的侍卫冲董贤大嘴一撇:“大行皇帝已经归西了,那您就别挑剔我们的态度了!上头有令:‘禁止董贤出入宫殿司马门中’!”
  ●王莽并不是没有想到,在接过大司马印绶的同时,他也接过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此刻他的心里,既有官复原职的欣喜之情,又有百废待兴的纷杂之绪,但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巨君王莽开始轰轰烈烈地对大汉这个地主阶级政权动起了一番大手术,也给后人留下了一个千古谜团:王莽到底是忠还是奸?是大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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