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别人打麻将刚开始按了坐位体前屈之后,他就开始去厕所,出来就火气特别好,每次都赢,是怎么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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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梨花开满天涯》作者:苏格兰折耳猫(11.07更新至35章暂时停更)
总下载数:17 非V章节总点击数:762994   总书评数:630 当前被收藏数:2772 文章积分:22,129,136
漂亮,是女人的资本,也是女人的原罪。
练笔之作,YY至极,更新不稳,请甚入坑。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幼棠,孟宪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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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连载中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17482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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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最勇敢的事》《你好,中校先生》《与你有关的事》&&
《你的诺言,我的沧海/军婚的秘密》《鹤群》《长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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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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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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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天气热的焦躁。有热风从外面吹来,伴随着操场上一下一下篮球着地的声响,凭白惹人心烦。
  孟宪站在桌子对面,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一台小电扇,任它怎么吹也吹不到她身上。额头已经有薄汗沁出,孟宪却不敢擦,双手紧紧地绞在身前,低头认真的听训。
  “之前招你们进来的时候是怎么跟你们说的?纪律!纪律!三令五申!怎么事到如今,你还给我惹出这样的事来!”杨政委说完,感觉口舌焦躁的很,便一口气喝完了一大茶缸子的水。奈何喝的太急,浑身又开始冒汗,小电扇也不管用了,她捞起一旁的报纸混扇着。
  孟宪着实是有些委屈的,却不太好说,只好继续绞手指头。
  杨政委看她的样子,语气放缓了几分:“你可知道你今天得罪的是什么人?周明明,他爸叫周继坤。周继坤知道吧,B军区副司令员!再不济周正民的名号你总听说过吧——”看着孟宪瞬间刷白的脸,她长叹一口气,用手扣了扣桌子,“你再不待见周明明,也不能这么闹啊。”
  孟宪终于开口了,声音暗哑:“杨政委,这事儿不是我们先闹起来的,是周明明。要不是他先犯浑,陈茂安也不会动手。”
  “你也说了是犯浑不是?既然如此,能不计较,就不要计较。”
  孟宪轻轻咬住了唇。
  她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难道要她一个姑娘家,亲口说出周明明对她做的那些事?那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不,即便是死,她也不能现在就死。
  “政委,今天这事儿跟陈茂安无关,他就是看不过眼想替我出气。您看,能不能跟周家那边说一下,不要找他的麻烦。”
  杨政委冷哼一声:“现在想起来我了?晚了!”
  听到最后那毫不留情的两个字,孟宪终于没忍住,眼泪掉了出来。
  “怎么样?”孟宪一从杨政委的办公室出来,同屋的唐晓静就围上来急切地问,看她只顾闷头掉泪,更着急了,“别哭了,到底是怎么个说法啊?”
  孟宪擦了擦眼泪:“就训了我一顿,停了我的演出任务,其他什么也没说。”
  唐晓静明白过来了,拉着她走远了,才哼了一声:“这倒也不奇怪,这老东西一向怕惹事儿。宪宪——”她拉住孟宪的手,说,“我听他们说了,周明明家庭背景不一般,这回当众丢这么大人,真的怕是——难收场。”
  不一般,岂止是不一般。
  此时此刻,孟宪的心都乱了。
  “晓静,你说我现在去找周明明,求求情,让他放过陈茂安,可以吗?”
  “不好。”唐晓静正色道,“一来现在周明明刚挨了打住院,不一定有心思见你。你去了能见到的怕是只有周家其他人,你问问自己,能应付得了哪个?二来,即便是周明明肯见你,你拿什么求他,你想过了吗?”
  她还真没想过。
  “我哪里还顾得上想这些。”孟宪哽着眼泪道,“我现在只求不牵连其他人。”
  唐晓静唉一声:“依我看,你还是别急,先回家去吧。你爸爸不是在B军区后勤部吗?让他找找人,说不定有通融的办法。”
  孟宪轻轻摇了摇头。她还不知道她爸爸吗?虽然人是在军区里,可到底只是一个没实权的小干部,哪里够得上跟军区司令员谈”通融”。不过,晓静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她,这事儿,得让她爸知道。
  唐晓静看着她恍惚茫然的神情,不由发狠低声道:“这事儿全是周明明这个不要脸的二世祖惹出来的,到头来全都得求着他,什么世道!”
  两人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他原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姑娘们瞬间安静了下来,都看着孟宪。孟宪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闷头走到床前,打开柜子就收拾东西。这一下可不得了,惊得一旁看热闹的忙问唐晓静:“政委怎么说,难不成把孟宪给开了?”
  “别瞎说。”唐晓静横了多嘴的人一眼,“这事儿还没定性,上头还没处理呢,我看谁敢出去给我乱嚼舌头根子。”
  她在宿舍里一向有威望,大家顿时不敢多嘴了。
  孟宪心慌慌地收拾着衣服,也顾不上别人怎么看她了,收拾东西起身就走。唐晓静也不该怎么安慰她,握了握她的手,看着她离开,一脸的担忧。
  往车站这一路孟宪都恍恍惚惚的,旁人见了她都静悄悄地躲到一边了。她倒也不在乎了,这么一闹,她知道自己在团里再也没法做人。只是陈茂安,他不该跟她一样,他是无辜的。
  刚刚经过男宿舍楼,看见跟他同宿舍的人着急忙慌地往外赶,她心里就难受。怕当众哭出来,她急忙走了。他帮了她那么大一个忙,她现在却连去看他都不能。
  孟宪回到家里的时候,只有她妈妈田茯苓和弟弟孟子言在家。
  田茯苓看到女儿回来十分高兴,这几天文工团里演出任务紧,整天在基层部队里连轴转着慰问,她已经有日子没见着女儿了。说起来,心里不由得起了对丈夫的怨怼,当初说什么都不让女儿读大学,费尽心思非要送到文工团里去,倒是可惜了女儿那门门优秀的成绩和聪明的脑瓜子。
  她接过女儿的包,不由得打量她几眼。孟宪今年底就满20了,眼瞧着人是越长越漂亮,像是一朵正当最好时节绽放的菡萏,迎风而立时清静素雅,触手轻抚时柔软娇羞。她又想起了丈夫的话,说送到文工团去,瞅准时机个女儿找个好人家,一辈子不用再吃苦。她也不止一次在心里这样祈祷着。
  目光落在女儿的脸上,田茯苓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怎么眼睛红红的?哭过了?”
  今天一天遭遇的事儿,让孟宪很想抱着母亲哭一哭,但她是知道自己母亲的,比她更没主见,遇事儿了只会一起哭,倒是把家里的气氛搞得很糟。因此她忍住了,对母亲轻轻一笑:“没有,有东西掉眼里了,揉的。”
  “你不会看着点啊。”田茯苓疼爱地责备,“多大的人了,还能迷了眼。”
  孟宪嗯一声,为了不让她多问,故意撒娇道:“妈,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田茯苓点点女儿的鼻子,“正在做甑糕呢,你爸最馋这一口,你先等等,一会儿就出锅了。”说完,她转身回了厨房忙活。
  孟宪松了口气,回头发现弟弟孟子言不知何时停下了写作业的笔,正仰着头打量着她。她心里一阵紧张,要知道,这个弟弟可比她妈妈难对付多了。
  “看什么呢?”她随手捋了下他脑门。
  孟子言扫开她的手,问:“让你给我带的西瓜呢?”
  孟宪一愣:“忘了。”
  “哼!”孟子言不高兴了,“忘忘忘,你什么都能忘!”
  要搁往常,她可能会嘲笑他一句“你是小狗啊”,可今天,孟宪没这儿心思。
  她不顾亲弟恼火的眼神,无力地滑座在沙发上,试图理出一点思绪。
  今天是文工团下基层演出迎八一的日子,去的是B军区下辖的一个警备区部队。原本孟宪还挺高兴的,她进文工团有一段日子了,却还没正儿八经地演过节目,主要精力都用在跟老师训练上了。今儿终于碰到一个还算大的场合,提前一两周她们就准备上了。虽然只是伴舞,但毕竟台下那么多观众,还有那么多领导,谁出错了都不行。
  好在,演出顺利完成。孟宪跟着一**人去了后台换衣服候场,换完衣服去了趟厕所,一出来,就被周明明给堵上了。
  他看她的眼神有一种变态的狂热,孟宪心知不好,还来不及叫,就被他摁在了墙上,衣服被扒拉了下来,露出白净的胸脯。周明明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含混的声音,扑上去使劲啃咬着,还用下身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不停顶撞着她。
  孟宪吓的仿佛心跳都快要停了,她惊恐地喊叫出声,被堵住的嘴却发不出多大的声响。她被周明明压得很紧,两条腿动也不能动,只能用胳膊使劲捶打他。周明明却像丝毫感觉不到疼,只顾埋头在她胸前胡乱亲着。
  正在孟宪绝望的不如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陈茂安来了。她用眼神向他求助,他也二话不说地抓起周明明的后衣领,跟他厮打起来。孟宪捂着脖子呆呆地跌坐在地上,等她反应过来去阻止两人再打下去的时候,听到响动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事情已经闹大了。
  后来再怎么样,她也记不太清了,脑子里像魔怔了一样,只记得周明明一下一下啃咬她时的疼,像是拿刀在剐一样。
  “姐,你怎么了?姐?姐!”
  孟宪被人晃的头晕,醒过神来才看清是弟弟孟子言。她艰难地咽下口水,看着弟弟:“怎么了?”
  孟子言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妈叫咱们开饭了。”
  孟宪哦一声,迅速站起身:“我去洗手。”
  孟子言看着姐姐仓皇而去的背影,有些纳闷,他姐这是怎么了?
  这顿饭,孟宪吃的魂不守舍。几次田茯苓跟她说话,她都接不上。田茯苓正有些担忧女儿,丈夫孟新凯回来了,她迎上去,话还没说几句,就被丈夫一把推开。
  孟宪看到父亲眼中的光火,吓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还来不及躲,就被他揪着头发拽了起来,啪地挨了一耳光。
  孟宪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只感觉耳边嗡嗡在响,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听到母亲田茯苓歇斯底里的声音:“你疯啦,你打她干什么?”
  孟新凯气的眼睛都红了,胸腔剧烈的起伏着,他指着孟宪:“问问你的好闺女,问问她都干了什么好事!”
  田茯苓愣了愣,伸手去扶女儿:“囡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宪已经被父亲打懵了,她脑海中设想过父亲知道这件事后的许多反应,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会打她。孟宪惶然地看着母亲的眼睛,样子可怜极了。
  孟新凯粗声粗气地把今晚发生的事大概讲了一遍,田茯苓听得几乎要晕过去,她伸手去扒女儿的衣服:“让我看看,他碰你哪儿了?”
  孟宪怎么肯,她死死地揪住自己的衣领,不住地摇头。这是她最后一点尊严了。
  孟新凯气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你知道老齐来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有多少人在场吗?我们处的人都在,我的老脸全让你这好闺女给丢光了!”
  “是你的脸面重要还是女儿的清白重要,你说!”田茯苓吼回去,这会儿她不糊涂了。
  “是,我的脸面不重要。但你知道你闺女让人打的是谁吗?周明明,我们军区司令员的独子!把人打进医院,真是好样的!”
  田茯苓张了张嘴,不再说话了,只抱着女儿哀哀哭泣。
  孟新凯一听到家里娘们哭哭啼啼地就感到心烦,一把撇开妻子,伸手去拉闺女孟宪:“起来,跟我去医院道歉。”
  孟宪此时此刻倒是恢复了镇定,她低着头,一手捂着脸,一手扶着母亲的胳膊,任父亲怎么说也不为所动。
  妻子田茯苓也骂丈夫:“你糊涂啦,这是我闺女的错吗?”
  “是她把人打成那样,难道可以不道歉?”
  “那是他自找的!是他先欺负我闺女的!”
  “可现在住进医院的不是你闺女!”
  孟新凯一声怒吼,田茯苓没话说了。她知道,丈夫怕了,她,也怕了。
  她看着疼的抬不起头的女儿,心疼道:“你把囡囡的脸都打肿了,非要拉她出去丢人?你就这么着急,等不到明天?”
  孟新凯看着女儿,一时也觉得自己下手太重了。而且事情发生了,倒也不非急在这一时半会儿。重重地叹一口气,他说:“明天,明天非去不可!”&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练笔之作,YY至极,更新不稳,请甚入坑。
  不V,催更请温柔。
    这一晚,孟家全家都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孟新凯就带着孟宪拎着两兜子水果去了陆军总院。这是他昨晚托人打听到的。
  孟宪一路上不说话,任由父亲领着她走到病房。进门前,她突然停了下来,拉住父亲的衣袖,说:“爸,我能不能在外面等你。”
  “那怎么行!”孟新凯眼一横,看着女儿低下头去,他的语气又放软了几分,“你听爸的,乖乖道个歉,这事儿也算过去了。”
  “可我没有错。”孟宪固执道。
  “我知道这回是你受委屈,可是囡囡,毕竟是咱们这边把他打成那个样子,你不怕他拿这点来拿捏你,也要为陈茂安想想不是?”
  孟宪惊的一抬头,看着父亲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没有再吭声。
  孟新凯不是没看到女儿眼中的刺痛,但他不能不为他自己和整个家考虑,他又安抚女儿道:“一会儿进去,咱们也不必一味伏低做小,本来就是那小子混账在前。今天来,主要是为了把事情说开,免得以后再有人拿这个说事儿。”
  说着,他敲了敲门。等到有应门声传来,才带着孟宪走了进去。
  在他们进去之前,里面原本还有说话声。一看到是他们,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靠坐在病床上的周明明,眼睛陡然一亮,闪着惊喜的光。他作势要下床,被母亲伸手挡住了。
  周明明的母亲舒俏没好气地看着孟家父女:“你们两个过来干什么?”
  孟新凯知道自己今天一来必定是要看人脸色,早有心理准备。他搁下手中提的东西,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像是在讨好:“昨天的事儿我听孩子说了,她也挺后悔的,所以今天我们专门请了假,来医院看看明明。”
  舒俏轻轻一笑:“不敢当。您家女儿金贵,别说碰一碰了,我可是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孟新凯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是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们,连忙说道:“看您说的,依我看,昨天那都是误会,咱们谁也不要太当真。”
  孟新凯的表态,让舒俏眉目松动了几分。本来她心里隐隐就担心孟家拿这个大做文章,既然现在都说了是误会,那这个问题倒也容易解决了。她看向孟宪,仔细打量之后,也觉得这小姑娘倒真是个美人,也难怪儿子昨天那么没有分寸。
  孟新凯见她看向自己的女儿,便知道事情有了转圜之机,他推了推女儿胳膊,示意她说话。
  孟宪自进病房一来就一直低着头,她不喜欢这个场合,很想就此逃了。可她知道自己不能,现在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最好时机。如果能不牵连陈茂安,她自己受点委屈,当真也就没什么了。
  孟宪抬起头,正要说些什么时,听到一道男声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是周明明,他从床上下来了。
  周明明丝毫不顾母亲的阻拦,直直地走到孟宪面前,噗通一下,跪下了。这一跪可惊着了在场所有人,孟宪更是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舒俏看着儿子的举动,震惊过后,连忙叫人去扶儿子,却怎么都拉不起来他。
  周明明看着孟宪,眼里交织着爱慕和后悔:“孟宪,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不怪陈茂安,我那样对你,我该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原本去找你只是想找你说话的,可之前我喝了别人递过来的一杯水,感觉浑身都烧着了,我看见你只想抱你,只想亲你。孟宪,你不知道,我喜欢你,我一早就喜欢你……”说着他去拉孟宪的手,吓的她连忙往后躲。
  一旁的舒俏被气得简直要心脏病发,这个傻儿子,一口气把心里想的全都囫囵倒了出来,怎么一点心眼都没有!她看了眼孟新凯,果然这个精于世故的男人脸色缓和了许多。
  周明明却不管母亲怎么想,他现在一整颗心都扑在了孟宪身上。他做梦也想不到她还会来看他,他从昨晚忏悔到现在,生怕她再也不理自己。
  “孟宪,你放心,我再也不碰你。在你原谅我之前,我再也不碰你。”周明明向她保证,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她看。而孟宪听了这一席话,却紧紧地抿住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为了防止儿子再在外人面前丢人,舒俏提起一口气,说道:“行了孟处,昨天的事要说起来,真是个误会。我们明明一向是个懂礼的好孩子,等闲不会干那孟浪之事。也怪这孩子没有心眼,昨天着了别人的道,所以才——”她顿了顿,“昨晚上,明明他爸已经把他训了一顿了,我跟他爸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是我们的错,我们认。刚刚那样对你,也是我心里实在气不过。明明长到现在,还从未被人打成这样过,看来那个陈茂安,对你闺女真是不一般。”
  看到舒俏的态度明显软化下来,孟新凯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他琢磨了下她话中的意思,接口道:“那个陈茂安是孟宪的高中同学,两人一块儿进的文工团,所以我们就拜托多照顾孟宪一点。这孩子心眼不坏,只是下手没个轻重。”
  舒俏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两人又聊了一些,舒俏心里到底是有气,话里话外带着刺儿,孟新凯也就生受着。前后在病房待了一个小时左右,孟新凯带着孟宪告辞离开。这期间周明明的视线就像黏在孟宪身上一样,一刻也不离开,直叫舒俏怀疑她儿子是不是被人打坏了脑袋,怎么能迷一个女孩子迷成这样。
  一场矛盾就此化解,孟新凯只觉得一身轻松,对闺女孟宪的态度也愈发好,像是在弥补之前那一巴掌。
  而孟宪却沉默了下来,虽然她嘴上不说什么,但她心里对父亲有些失望。她想,连周家那样的人都没有对她不依不饶,她自己的亲生父亲却是那样的态度,简直快要是非不分。两厢对比之下,她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田茯苓知道女儿受了大委屈,每天在家变着法儿地给她做好吃的补身体,孟宪没什么胃口,却也没拒绝母亲的好意。
  在家里待了一星期左右,孟宪接到杨政委的电话,让她回团里,准备排练演出。这时,横亘在全家心里那块儿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孟宪选择在一个夜晚悄无声息地回去,本来她的心里还揣揣的,但第二天她出现在排练中心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引起大家的注意。团里凡是见到她的人,待她跟平常也没有什么不同。
  孟宪觉得奇怪,倒不是说她喜欢被大家议论。只是大家的态度如此一致,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这里面有猫腻了。后来还是问了唐晓静才知道,在她回来之前,团里在一次会议上专门说了这个问题,让大家私下不要再讨论。安排的如此周到,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对象是她,孟宪几乎要感激周家了。
  这次回团里之后,孟宪再没见过陈茂安。忍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才问唐晓静,得知陈茂安调到了下面军分区做一个宣传干事,是他家里的安排。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孟宪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呢,她跟他目前有的不过是暧昧和朦胧的好感,谁都没有点破。她那天向他求救,也不过是只报了一线希望。他能来救他,她是真的感恩戴德。现在没有牵连他,已是最好的下场了,其他的她什么也不奢求。
  自出事第二天去过一次医院之后,孟宪再也没有去看过周明明。她也强迫自己别再去想那天的事,然而眼见着生活再度恢复平静的时候,周明明又出现了。
  那是一天中午,她们结束了一上午的训练,孟宪简单洗了个澡,正准备回宿舍午睡时被人叫住了,说是外面有人找她。传话的人是同宿舍的一个女孩子,看她的眼神有些暧昧,孟宪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出门一看是周明明,几乎是立刻转身往回走。
  周明明似乎比她还慌张,他上前拦住她,说自己来军区开会,顺便过来看看她。孟宪对他还是很礼貌的,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礼貌,似乎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这让周明明懊恼不已,也越发为她着迷。
  此后周明明常常来看她,孟宪一开始还拿他当个陌生人,到后来几乎是不理他了,心里气恼地想:他毁她一次名声还不够,还这样一次次来让别人看笑话。
  终于有一天,她私底下听见别人说嘴她和周明明的事,中午放假回家的路上又碰到开着吉普车来见她的周明明,忍不住发了火:“算我求你,你能不能放过我,别再来找我了!”
  周明明已经坐惯了她的冷板凳,并不太在意她此刻的态度,涎着脸跟上来:“宪宪,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坐公车,谢谢。”
  “天气这么热,公车上人那么多,万一中暑了怎么办?”他讨好地笑,“就让我送你吧。”
  孟宪不理他了,径直往前走,周明明也跟上前。两人正纠缠不清的时候,她听到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叫住了周明明。
  周明明下意识转过身,带着孟宪也回过头,看见一个人从一辆挂着部队牌照的车上下来,小跑着来到他们面前。
  “乔秘书,怎么是你?”来人乔文锋,周明明爷爷的秘书。
  乔文锋穿着一身齐整的军装,虽然是上校军衔,但对周明明一个小上尉却十分客气:“老远瞧着像你,怎么跑文工团这边来了?”
  周明明看了眼被他使劲拉着的孟宪,没说话。乔文锋是个聪明人啊,一看就明白过来了,他看着周明明比了比大拇指,意思是说他有眼光。
  周明明讪笑:“大中午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嗨,忘了正事儿。”乔秘书一拍脑袋,“刚从机场接你三叔回来,准备回大院呢,路过这儿了看见你小子就打个招呼。”
  周明明大惊失色:“我三叔回来了?”
  “是啊,这不,车里正坐着。”
  顺着乔秘书指着的方向,两人重新看了过去。
  隔着大概不到十米的距离,孟宪微眯着眼,看见那辆部队牌照的轿车后排正中坐了一个男人。他穿着浅色的军衬上衣,坐姿不像一般军人那样端正,却随意地刚刚好,让人无可指摘。正巧此时他也看了过来,平静的双眸中,透着些许疏离。
  周明明看清来人,心就凉了半截。那确实是他的三叔,他爷爷周正民最小的儿子,周幼棠。缠着孟宪的手就不自觉地松了开来,他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三叔,您从东北回来了?”
  周幼棠隔着车窗看向周明明。
  “腻歪完了?”他淡淡一笑,声音低沉,“完了就去把你的小吉普挪开,给我让让路。”
  周明明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这是瞧不上他。可他不敢反驳,他有胆子跟他爸跟他爷爷杠,但就是不敢这么对他三叔周幼棠。他自认混,可他不敢混到他的面前去。所以他二话不说,连忙上前把吉普车挪到路边,中途看见孟宪快步离开,他也没敢上去追。
  把车停好以后,他又凑到轿车前:“三叔,刚那个是我正在追的女孩儿。我让她上车她不上,只好下车去追她,就把车停在路中间了挡了您的路,我……”
  “明明。”周幼棠打断他的话,“三叔说什么了,让你都跟着检讨上了?”他嘴角挂着笑,看起来像是个温和的长辈,见他还傻站着,便说,“行了,你再跟我这儿磨叽,你那妞儿可就走远了,到时候甭跑回来跟我哭。”
  周明明就等他这句呢,连忙道了别,窜上车,冲着孟宪的方向去了。
  眼瞧着小吉普扬尘而去,周幼棠的眼神淡了下去。前排的乔文锋察言观色,问道:“咱们是跟上去瞧瞧,还是——”
  “回大院。”他懒得去凑周明明这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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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宪最近有点烦。她感觉,自己平静的生活全被周明明给搅乱了。
  在缠了她近两个月之后,某天周五下午周明明公然提着东西踏入她孟家的大门。孟宪看到他都愣住了,放下包直接过去赶他走,却被孟新凯训斥住了:“囡囡,你干什么,有你这样对客人的吗?”
  孟宪气的胸前剧烈起伏着,她指着周明明:“他算哪门子的客人?”
  “你!”孟新凯眼一横,眼看就要发火,周明明连忙插话,让父女二人不要因为自己起冲突。
  他觑着孟宪因生气而更加生动的脸庞,小心翼翼道:“宪宪,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还记着那天的事儿。那天确实是我混蛋,我不敢给自己开脱。我今天来,就是想当着你们全家的面儿,郑重地给你道个歉。”
  “你不用道歉了!”孟宪撇过脸,不看他,“我不会原谅你。”
  “孟宪……”周明明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她,他太喜欢她了,受不了她对他一点的无视。
  “好了,小周。”孟新凯适时开口,“我家宪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周明明嘴里说着不会不会,视线一直粘在孟宪身上。
  孟宪却是不想再看父亲对周明明那副恭维的模样了,甩手离开了。经过厨房看见母亲在里面操劳着招待周明明的身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房间的门甩的咣咣响。
  “这孩子。”孟新凯微微皱眉,继而又对周明明说:“小周,喝茶,喝茶。”
  孟新凯把对周明明的态度拿捏地很好,因为他早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现在脑子里装的全是他女儿,所以他用不着对他过分讨好,甚至可以稍稍端一些架子。
  周明明此刻却不是那么想应付孟新凯,他只想跟孟宪呆一起。然而他心里清楚,他要是想跟孟宪有进一步的发展,必定绕不开她的家人,所以只能耐着性子,陪他喝这功夫茶。
  孟宪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肝疼。无处撒气,只能狠狠地捶打着柔软的枕头。发泄到最后,胃又开始疼。因为下午要练舞,她中午也不敢吃多,回来的路上肚子就饿了,刚又生了一肚子气,难免不舒服。
  孟宪也不敢乱来了,抱着枕头趴在床上,不一会儿眼泪就掉下来了。期间田茯苓进来,看见她这个样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算是无声的安慰。
  田茯苓走后,孟宪更难过了。她想不明白,怎么事情就到了这一步田地了,她这辈子,就躲不过周明明了?
  她在团里,私下里听见有人说她长了一副狐媚相。他如果只是看中她这副长相,那她不要了行不行?孟宪坐起身,拿起一把剪刀就想把头发给绞了,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下不去手了。又覆在桌上呜呜哭了一会儿,哭累了,慢慢也就睡着了。
  这天,周明明离开孟家的时候,也是一肚子沮丧。
  孟宪进了房间之后,自始至终没再露一次面。吃饭的时候田茯苓去叫她,他巴巴地望着她房间的门,最后却被告知孟宪睡着了,先不吃了。
  周明明失望极了,却还得打起精神,不让人看出来。这顿饭吃的也没什么滋味,田茯苓的手艺,哪里能跟家里的阿姨比?他简单吃了几口,便告辞离开了孟家。
  这种低落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家,以致于他的警惕性下降了不少,进门的时候一点也没注意到母亲舒俏给他的眼神,直直往里走,直到被人叫住,才看清楚客厅里坐的人,顿时吓了一大跳。他爷爷周正民,他爸周继坤,和他三叔周幼棠,这三人居然都在!
  周明明倒吸一口气,想装作没他这个人一样溜了,结果脚步还没挪开,这企图就被周继坤给发现了。他放下茶杯,眉毛一沉:“周明明,你小子给我滚回来!”
  周明明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在舒俏旁边坐下了,跟长辈们挨个打了个招呼,做出一副十分乖觉的样子。
  周继坤看着儿子,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又跑到哪儿浪了?”
  这是既上次在医院之后周明明第二次见到周继坤,想起那晚父亲对他恨声痛斥的样子和那几乎想剐了他的眼神,周明明不寒而栗,打了个冷颤,往舒俏那边靠了靠。
  舒俏一直宝贝儿子,见他被吓破胆的样子,难免护犊。她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看你说的,什么叫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一天到晚不干正经事,我这么说还委屈他了?”
  周明明看着父亲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也十分委屈,他说:“哪儿也没去,我提了点东西,上孟家道歉去了。”
  提起这点周继坤就来气,但一想儿子这么做倒也是应该的,哼一声,没再说话。
  倒是老爷子周正民,轻轻搭腔:“明明呀,这喜欢女孩子没错,就怕你用错了方法,反倒得不偿失。”他用拐杖点了点地,“以后可得引以为戒,别做那种让别人瞧不起的事,知道吗?”
  爷爷和蔼的态度让周明明猛点头:“爷爷,我这次是认真的,我真的很喜欢孟宪,长这么大还从没遇见这么让我喜欢的女孩儿,掏心掏肺地喜欢,只想着她一个人。”
  舒俏在一旁叹一口气,这个傻儿子,说话也不怕人笑话。
  果然,周明明坦诚的态度逗笑了老爷子,他回头跟周继坤说:“你这儿子跟你一样,年纪轻轻,倒是个痴情种。”
  周继坤虽不喜儿子这么沉迷于儿女情长,但见儿子这副样子少有,也知道他这回是认真的。他松了口风,说:“你也到了该考虑个人问题的时候,这事儿我跟你妈都不会插手,但如果再闹出什么丑事,我就是打断你的腿也断不让你出去给我丢人!”
  周明明哪敢有什么二话,他垂头丧气:“我哪还敢乱来,孟宪现在根本就不理我。”
  这孩子气的抱怨逗笑了在场所有人,连周继坤的脸上都有了一丝笑纹。舒俏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事儿在丈夫那里算是过去了。她正准备说话,就听见坐在她对面,自始至终没说话一句话的周幼棠,开了口。
  “难得见明明愁成这样。”他将茶杯放回到桌子上,不疾不徐地说,“看来这小姑娘是个人物。”
  周继坤也说:“这小子,就得有人治治他。”
  周幼棠淡笑一下,没再多说。周明明却感觉整颗心都提起来了,他就怕周幼棠提起那天在文工团外见到他的事儿,要是让他爸知道他总是去缠着孟宪,估计他又少不了要挨几个耳刮子。
  因为长辈都在家,周明明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了两天,没敢再出去。周一下午,听到楼下父亲周继坤的车一响,他便披上外套飞奔下了楼,却不料被他爷爷瞧见了,得知他要去八一剧场,便让他跟着他三叔周幼棠的车。
  周明明心里自然是十万个不愿意,可眼瞧着周幼棠的车都开过来了,只得硬着头皮,上了他的车。一路上周幼棠都在闭目养神,他则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好不容易到了八一剧场,他麻溜就下车跑了。
  周幼棠也懒得去管他,任凭轿车往前开了开,在一栋小楼前停稳之后他才下了车。他今天是来这里办手续的,在离开东北之前,他的调令已经先他一步到了B市。
  周幼棠站在楼下抬头望了望这座五层小楼,阔别三年,心里也没什么起伏或感慨,他迈着平稳的脚步,进了大楼。副总参谋长贾坤生正在办公室里等着他,见他进门,起身相迎。
  “幼棠,好久不见。”
  周幼棠敬了个军礼,在办公桌对面坐下了。
  贾坤生认真仔细地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人,距离他上一次见到周幼棠已经过去三年了,那时候他才29岁,是周老爷子最疼爱的小儿子。也是在这个办公室,他亲自向他宣布了调令,送他去往国土北端的边防部队。三年后,他又这么回来了。模样没有什么变化,双眸闪烁着熠熠清辉。
  “我听周副司令员说,我的任职命令已经下来了。”周幼棠保持着标准的军人坐姿,却没有一般人的拘谨。
  “总参作战部,档案已经调过去了。”贾坤生看着他,解释道“原本还怕你带兵带惯了,不愿意回来了,所以这个决定,我和周老爷子也没征求你的意见,瞒着你就做了。”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您跟老爷子都多虑了。”
  “得啦,你这脾气别人不了解,我还不知道。”贾坤生哈哈大笑,后又关切地看着他,“回来之后,去医院检查过没有?”
  “一点小伤,不用费心。”周幼棠表情平静,双手无意识地抚了抚膝盖。
  “还是去医院看看,你还年轻,不要因此再留下什么病根。”贾坤生亲自接了杯茶,送到了周幼棠手里,“说起来你也是够犟,那年你爸听到你冻伤的消息,想要接你回来医治,电话打到沈阳,连飞机都准备好了。可你小子倒好,轻飘飘一句不回就把多少人给打发了。”
  周幼棠也想起了周老爷子在电话那端的大发雷霆,他淡淡一笑,说:“我伤的是腿,来回颠簸不如老实躺着。我就是想回来,我的主治医师也不能答应。”
  “可不是么,你爸那是关心则乱。而且他还担心你在置气,不肯回来。”
  “您就拿话臊我得了,我好歹也是三十多的人了,跟他老人家置个什么气。”
  “你啊,揣着明白装糊涂。”贾坤生拿手指了指他,看他似笑非笑的样子,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口,“行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正事说完了,咱们说点私事。曼辉知道你回来了想约你见一面,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周幼棠眼皮也不抬:“家里电话号码一直没换,她怎么不能自己问我?”
  “怎么说人家也是个姑娘,你跟她计较这个?”贾坤生无奈地点点桌子,“你现在这不是知道了,就不能主动给她打一个?”
  周幼棠觉得好笑,一个堂堂的副总参谋长,居然上赶着当媒婆?他不急不缓地说:“您这若是命令,我二话不说执行。要不是,您费心了,我俩在她出国前就把话说完了,现在没什么可说的。”
  这拒绝的可够彻底的,他周幼棠要真是不打这电话,他还能找人押着他不成?贾坤生干瞪着眼,见周家这三小子不为所动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儿没戏了。
  周幼棠和方曼辉这一对,是他亲眼看着成的,都是他老战友的后代,长得又都那么标致,这要是有了孩子,甭提该多漂亮了。眼看着两人都该领证结婚了,方曼辉突然飞去了美国,走过没多久,周幼棠就调到了东北,在东北一待就是三年。方曼辉比他提前一年回B市,一直也没找别人,如今听说他回来的消息,就拉下脸来央着贾坤生来给两人牵线。
  贾坤生一直觉得两人挺可惜的,就答应了,可今儿跟周幼棠这么一聊,就明白这小子心里的想法了。他心里是对方曼辉一点也不留恋了才这么决绝,凡是他不想见的人,他从不勉强自己去应付,哪怕这个人是他前女友,还差点儿领了证。
  “你啊。”贾坤生长叹一口气,站起身,“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吧。也到饭点了,一起吃个饭。前面剧场今儿晚上有场演出,吃完饭你陪我过去。”
  此时此刻,八一剧场的后台十分热闹。距离晚上的演出,还有不到三个小时,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中。这场演出规格极高,任谁也不敢大意。
  身为B军区文工团芭蕾舞队的一员,孟宪晚上也有节目要上,她一早就跟着团里的大巴来了八一剧场,此刻正对镜化着妆,顺便听着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心情也越发沉重。
  她今晚要表演的芭蕾舞叫《火凤凰》,讲的是一个在战争中顽强斗争不怕牺牲的解放军女战士的故事。孟宪从小就练芭蕾,功底不比任何一个人差,只是她并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所以甘当绿叶屈居人后,当初对甄选领舞的事也就不太上心。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团里甄选过后的结果,居然是要她上。这个决定一下,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当时就有人表示不服。
  这个结果对孟宪来说也是有惊无喜,她事后悄悄地去找了指导老师。指导老师一直很看好她,难得的好苗子,因此就和颜悦色地鼓励了她几句,让她不要有负担,好好演出。孟宪沉默了片刻,问她这事儿是不是也有杨政委的意思在里面。指导老师看着她,但笑不语。
  当天晚上她没睡好。倒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能力不自信,而是一旦这事儿里面掺杂了其他,她就觉得膈应。唐晓静住她下铺,听她翻来覆去了一宿,第二天训练间隙也开导她:“宪宪,我倒觉得这事儿好机会,正好叫别人看看你的厉害,免得有些人得意上天。”她说是潘晓媛,正是那天当场甩脸子的。
  孟宪倒不是愁那个,她是怕所有人把她跟周明明扯在一起。她真的不想跟他有任何牵连,看见他就浑身发抖,脑海里一遍遍噩梦重演。然而决定既下,这就成了落在她头上的任务,甭管她怎么忍辱负重,都要完成,而且要完成的好,否则定有一堆人看她的笑话。
  孟宪回过神,给自己打了打气,决定振奋精神。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正要往脸上扑粉,唐晓静突然从外面小跑着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把她给听愣了。她怔怔的看着唐晓静,刷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问她:“真的?”
  这一声响惊动了化妆间里的不少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唐晓静在心里默念了句祖宗,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是的,杨政委说让你去一趟,可能是有什么事找你吧。”
  孟宪抿了抿唇,直视着唐晓静的眼睛,见她同样坚定地回望自己,终于松了口:“那我去看看。”
  她一口气跑了出去,见到徘徊在门口的周明明,便吓的转过身,跑去了后门。从那儿出去,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唐晓静说的地方,却没见到人。心里正焦灼着,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一看,一个瘦高挺拔的人从圆柏后走了出来。那人,正是陈茂安。
  孟宪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陈茂安,看着她,浅浅一笑:“孟宪,好久不见。”
  像是针扎了神经末梢一下,孟宪感觉到一丝刺痛,她回过神来,看着他,勉强一笑:“好久不见。”
  “你……”
  “你……”
  两人对视几秒,几乎又是同时开口,同时停住。面面相觑之后,陈茂安笑了出来:“你先说。”
  孟宪有些不好意思,她微低着头,没有正视他。
  “上次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谢谢。”
  陈茂安敛住了笑,神情平静地说:“不用,那种情况,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会帮你的。”
  “不,不光因为这个,还有其他——”
  孟宪说着,被陈茂安打断。他看着她,眉眼温和:“孟宪,你不必再说了。做什么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没有后悔。”
  孟宪被他感动地几乎快要哭出来,她忍住了眼泪,露出一个微笑来:“我听他们说,你现在在军分区。”
  “对,在军分区宣传科。”
  “那里适合你,你会写东西。”
  “不光写东西,我还会拍照。”陈茂安举了举脖子里挎的相机,“这次有机会来这里,就是带着任务来的。”
  孟宪腼腆一笑:“那你会不会拍下我们的演出?”
  陈茂安眼神温柔:“当然。”
  又聊了一会儿,眼瞧着时间快不够了,两人不得不道别。陈茂安看着孟宪离去的背影,心里那种沉重感又涌了上来,一时冲动,他叫了孟宪的名字,趁她回过头的时候,举起相机一拍。
  “等照片洗出来,我拿给你。”他晃着相机说。
  孟宪脸红的发烫,她什么也没说,转过身跑开了。
  周明明在八一剧场后台徘徊了三四个小时,期间他去芭蕾舞队所在的化妆间找了孟宪两次,都被她瞪了出来。她看着他,目光冰冷,任他怎么说也不为所动,他只好出去等她。他想,毕竟她快要演出了,有心理压力,不想见他也是可以理解。他就等在后台,等演出结束了,他就可以好好跟她说说话了。
  然而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找他了,是一个年轻的战士。他先是领了个礼,然后请他去礼堂观看节目,说是副总参谋长的安排。周明明即便是再不乐意,也得跟着去。到了礼堂一看,周幼棠坐在第三排中间的位置,身边还空了一个,应该是给他准备的。
  周明明想骂娘,他还想着一会儿溜了呢!耷拉着脑袋走过去坐下,还没坐稳,就听见身旁的人说:“不是说过来看节目?开场二十分钟了都没见着你小子人影。”
  去你妈的周幼棠,你管我去哪儿!
  周明明在心里骂着,嘴上却是老实回答:“在外面有些事儿,耽搁了。”
  周幼棠没再说他。舞台上女高音正一声高过一声的唱着,赞颂着新中国歌唱着新时代。千篇一律,听得人乏味,他却能保持着随意却不懒散的姿势,看着舞台上灯光闪着,眉眼间没有任何波澜。
  周明明怎么都稳不下来,在他的耐心快磨光的时候,女高音终于唱完三首谢幕退场了。年轻的报幕员出来,告诉大家下个节目是军区文工团芭蕾舞队带来的舞蹈表演,《火凤凰》。
  登时,周明明的眼睛就亮了。他一动不动,看着幕布徐徐拉开,二三十个穿着红军军装的年轻女芭蕾舞演员呈特定队型出现在观众面前,引起了一阵掌声。周明明是万分激动,要不是坐在周幼棠身边,他敢站起来叫好。
  “是谁?”周明明正沉浸在孟宪的表演之中,突然听到身边的人问,他转过头,见周幼棠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舞台上,神情闲适,像是在问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一样说:“跟三叔说说,你喜欢的妞儿是她们里面的谁。”
  见到心上人的高兴,让周明明忘记了危险,忘记了身边坐着的是一个比他还会玩儿,而且玩的高明很多的男人,他压抑住兴奋答:“就是领舞的那个,孟宪。”
  周幼棠看过去。台上的孟宪丝毫没有注意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全身心都投入到她扮演的角色中去了。战争进行到了最艰难的阶段,她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一脸的大义凛然。观众们仿佛深受感染,又一次鼓起了掌。
  周明明拍的巴掌都红了,他试图得到周幼棠的认同,问道:“三叔,怎么样?”
  周幼棠没有说话,他的视线从上至下打量着孟宪。白皙精致的小脸,饱满的胸脯,不堪一握的细腰,拔直纤长的双腿——一
  “是个美人。”良久,他说。
  还是个不错的美人。
  演出结束几天之后,孟宪接到了陈茂安的电话。陈茂安在电话那头告诉她,照片洗出来了,想当面给她看看。孟宪低低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两人约定了见面地点,挂了电话之后,孟宪心砰砰直跳。
  “他找你什么事啊?”唐晓静凑过来,不怀好意地挤眉弄眼道。
  “没什么事。”孟宪把手背到身后,故意别过脸不去看唐晓静,但绯红的脸蛋已经说明了一切。
  “哼,老实交代,别逼我动用酷刑!”说着就去挠她痒。
  孟宪最受不了这个了,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角迸出了泪花,立刻就讨饶投降了。两人头挨头,她轻声说:“他约我见面,说要给我照片,就是上次在八一剧场拍的。”
  唐晓静故意一惊一乍:“上次你俩才见面多久啊,还有时间拍照片?”
  那张照片的由来,孟宪心里清楚,却不告诉唐晓静,因为那是她跟陈茂安之间的秘密。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发辫,笑的甜蜜。
  唐晓静啧啧啧了三声:“我看呀,陈茂安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分明是找借口,想跟你见面嘛。还拍照片,多有心机啊。”
  孟宪嘟嘟嘴:“那是他的工作!”她拧拧唐晓静的脸,“不许你这么说他!”
  唐晓静拍掉她细白的小手:“这就开始护上了?重色轻友,不理你了。”
  “你敢!”孟宪反手就去挠唐晓静,两个女孩儿闹做一团,差点儿撞上刚进来的人。听到啊的一声叫,两人立刻收敛了,回过头向刚进门的潘晓媛道了个歉,连忙躲出去了。留潘晓媛一人端着饭盒站在原地,脸色极差。
  咣地一下放下饭盒,她问宿舍里另外一个正在看书的女孩儿:“这两个人今天吃错药了?”
  女孩儿耸耸肩,边啃苹果边看书:“接了电话就成那样了。”
  潘晓媛眼珠转了几转,站起身,带上门出去了。
  与陈茂安的见面约定在这个星期六。因为有演出任务,孟宪已经快一个月没放假了,她特意跟杨政委请了假,提前一天回了家。
  他们约在城东的一家私房菜馆见,孟宪听人提起过,但一直没去过。陈茂安说那里的菜很好吃,她这段时间辛苦了,他想请她尝尝。见面的时间约在了中午,临出门前,孟宪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打扮着自己。
  她没化妆,以往演出的时候总要化很浓的装,掩盖住了她本来的样子。她不喜欢那样,所以没有演出的时候,她常常素颜示人。她折腾的是她的头发,编了拆,拆了又编,如此这般折腾了两三回,她最终还是把及腰的长发编回了往常的两股麻花辫。再套上今年买的还没来得及穿过的裙子,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褶皱,她才放心出门。
  孟新凯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见女儿这幅打扮,忙问:“要出去?”
  孟宪一边弯腰换鞋一边嗯了一声。
  孟新凯不动声色地问:“跟谁啊?”
  孟宪愣了愣,听出了父亲的意思,她没说话,挎起包就往外走,关门的时候用了些力,砰的一声听的孟新凯心头猛跳了一下。他抖了抖报纸,哼了一声:“不让人省心的丫头。”
  陈茂安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怕孟宪找不到地方,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她。结果过了约定时间快半个小时,才看见孟宪姗姗来迟的倩影。陈茂安脸上一扫先前的焦急,激动地向她挥了挥手。
  孟宪小跑上前,到了跟前才放慢脚步,她将鬓边的散发顺到耳后,双手压着挎包,轻声问:“等急了吧?来的路上坐的公交抛锚了,我在路边又等了一辆,耽误了点时间。”
  “没事儿。”陈茂安看着孟宪,她今天的打扮像是换了一个人,比穿军装的时候又美了很多,他甚至觉得任何形容美的词放到她身上,都太俗。他像是第一次见她一样,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里面的光芒太耀眼,他装作不经意地别过脸,说:“进去吧,位置已经定好了。”
  孟宪心里有些失落,她打扮了一上午,他却只看她那么一眼,而且一句评价也没有。她倒不是要任何人都夸她漂亮,但如果是他说上那么一句的话,她会很高兴的。然而很快她又想开了,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还不了解他这老实巴交的性格?要知道之前他们同学三年都没说过一句话,后来进了文工团才慢慢熟悉的,他一向不是话多的人。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孟宪绽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好。”
  陈茂安把位置订在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孟宪刚坐下,环绕四周,不由慨叹:“这是仿古的设计吗?好漂亮。”
  陈茂安任由她打量了一番,才开口:“不是仿古,这里旧时就是一个亲王的府邸。”
  孟宪眼睛微微睁圆,显然是吃了一惊。正巧这时服务生送茶水过来,她等这人走了,才低声说:“那在这里面吃饭很贵吧?”
  陈茂安笑了笑:“也没贵到吃不起。”
  孟宪没有说话。她看陈茂安坦然的神色,想必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吃了。也因此,她更有些不自在。
  陈茂安也察觉出她的沉默来,他想了想,解释道:“我调到军分区之后工资涨了不少呢,你放心点,可别跟我客气啊。”
  孟宪勉强一笑,翻了翻手边的菜单,然后又轻轻合上了,递给了陈茂安:“还是你点吧,我第一次来,都不知道什么好吃。”
  陈茂安意识到这次吃饭的地点选择有些失误,可既然都坐到这里了,自然就不能再走出去。他询问着孟宪的口味,点了几个菜。等服务生走了,他从包里取出来一张照片,递给了孟宪。
  孟宪眼睛微微一亮:“这就是那天照的吗?”她接了过去,仔细地看着。
  照片上的女孩子穿着一身崭新的红军女军装,照相机按下快门键的时候,她正巧回过头来,一双乌黑清澈的大眼睛带着些许迷茫和不解,在身后夕阳余晖的映衬下,那双眼睛像是覆了一层迷离的暮光,让人忍不住猜测,她心里是不是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心事。
  “拍的很好看。”孟宪感慨道,蓦地意识到照片上的人是自己,她连忙又说,“我说的不是我,而是你拍的这张照片——”
  陈茂安迷恋地看着她此时此刻的窘态:“人美,照片才能拍得美。”
  孟宪脸腾地一红,她连忙低下头,细数着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两人躲在这个角落里低声细语着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了会馆门外,一男一女从车上走了下来。门口的服务生看清楚来人,立刻迎了上去,看着对方穿着的衣服,权衡了一下,称呼了声三少。
  男人应了一声:“楼上还有位置么?”
  “有的有的。”服务生弯了弯腰,伸出了胳膊,“您往里面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落在后面的女人细细打量着这家私房菜馆的布置,不知看到了什么,她浅浅一笑,叫住了走在前面的男人:“幼棠,你瞧那儿摆的那个宋朝花瓶,如果是真的,我家老爷子知道了估计得心疼的不得了。”
  周幼棠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没仔细去看那劳什子花瓶,倒是将目光落在了一个有点眼熟的人身上。就在那个角落里,文工团里那个把周明明迷得晕头转向的小姑娘,此刻正言笑晏晏地跟另外一个男人坐在一起吃饭,不知说了什么,脸红的像苹果。
  他不甚在意地回过头,对服务生说:“问问你们老板这个花瓶值多少,就说我们要了。”
  跟在他身后的方曼辉起初是一惊,继而是一喜:“还不知是真是假呢。”
  “要是假的,这店也不用开了。”
  “万一老板要是不卖呢?”
  “那就抢过来。”
  这话逗乐了方曼辉,她心里高兴,嘴上却嗔怪道:“说的什么话。”
  两人进了一个包间,刚落座,便有服务生递上了菜单。周幼棠翻也没翻就递给了方曼辉。方曼辉是头一次来,但却未跟周幼棠客气,翻了几页,点下了三四道菜。周幼棠没有加菜的意思,抬手示意她直接将菜单递还给服务生。
  方曼辉见状心头有些不是滋味,等服务生送上茶,又退出去之后,她才说:“你是不饿,还是跟我吃饭没胃口?”
  周幼棠看她一眼,其中意味深浅难辨。而后端起茶饮了一口,到底没有说话。
  方曼辉也后悔自己的失言,不应该刚坐下就这么拿话刺他。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着急,便也喝了口茶,润了润嗓,用温柔的恰到好处的声音说:“反正我不管,今天这顿饭,你是跟我吃定了。”
  周幼棠微微一笑,声线和缓地说:“你放心,我人都被你堵到这儿了,哪也跑不了。”
  她和风化细雨,他四两拨千斤,对话倒是能得以继续了。
  方曼辉明白,周幼棠从来都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然而她已经等了他那么多天了,自他回到B市那天起,不,应该说自她从美国回来那天起,她就一直在等着他。然而等了这么久,他却好像没她这个人一般,从不联系她。她心知不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上总参大院堵人。
  两人说着,菜陆陆续续地上来了,简单吃了一些,方曼辉似是无意地提起:“前段时间我见到贾伯伯了,听他说了你回来的消息。托他约你出来,但一直等不来你的电话。”
  “任命刚下,一堆工作忙着交接,腾不开功夫。”周幼棠处理着盘子里的小羊排,不眨眼地说。
  方曼辉听到这话,放下筷子,含笑看着周幼棠,问道:“这个借口,你还跟谁用过?”
  借口当面被戳穿了,周幼棠丝毫不觉尴尬,他笑了下,擦了擦手没有说话,把小羊排递给方曼辉。
  他对她,还是那么体贴。但她看得出来,那只是出于礼节,而非男人对女人别有所图的讨好。方曼辉心里满是酸胀感,她努力克制住,嗔怪道:“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周幼棠看向方曼辉,这是他今天中午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端详她,看得她有些紧张,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想听实话?”他问。
  方曼辉正要说当然,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她几乎要气炸,没什么好声气地对着门喊了一声:“进来。”
  一个服务生推门而入,他打量了下房间内的情形,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走进来小声对着周幼棠说:“不好意思三少,打扰您用餐。只是您侄子现在正在楼下闹事,老板说让我问问您,看您是否方便下楼看看。”
  周幼棠眉头微皱,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对服务生说:“带我下去看看。”
  方曼辉也站起了身:“我跟你一起去。”
  周幼棠看她一眼,没有反对。
  两人一起下了楼,从楼梯上就可以看到大厅里聚集了不少人。人**中间又有两拨人,将打架的两个人团团围住,似乎是怕他们再生事端。不巧的是,这两个人他还都认识,一个是他的亲侄子周明明,另一个是B军区下属军分区陈政委的儿子—陈茂安。
  周幼棠将视线移了移,毫不意外地又看见了那个文工团的小姑娘,叫什么来着?孟宪?她像是被吓着了一样,站在陈茂安一侧,小脸煞白,紧紧地抿着唇。
  周幼棠一瞧这架势就明白过来了,心里也就起了腻。他最烦管周明明的事儿,因为这小子从来干不了什么好事儿,打架斗殴样样不在行,受了欺负只能跑回家来哭,偏是个不安生的,整日出来惹事。然而眼下这个情况,他不想管也得管。周明明怎么说也是砸了人家的场子,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女人,能在这儿吃饭的也不是一般人,多半早就认出了他,这要是传出去,周家的脸面是别想要了。
  眼瞧着周明明又要朝陈茂安扑过去,周幼棠快步走上了前,拨开人**,抬手就给了周明明一巴掌。这一巴掌来的毫无预兆,不仅把周明明给吓懵住了,一旁的孟宪,也吓了一跳。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实际上她现在的脑子混乱极了,有种极力嘶喊后的窒息感。她有点不明白,她跟陈茂安吃饭吃的好好的,周明明怎么就突然出现了,一言不合就跟陈茂安打了起来,她怎么拉都拉不住。那一刻她脑子里又想起了上次在演出后台,他们两人打架的情景,噩梦重演,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害怕。而就在这时候,这个男人出现了。
  “明明,清醒了没有?”周幼棠问,不恼不怒,好像刚才那一巴掌不是他打的。
  周明明嘴巴微张看着周幼棠,似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捂着脸,酒精和见到周幼棠的恐惧已经完全支配了他的脑子,他做不了任何思考,眼泪唰的流了出来。
  “三叔,我,三叔……”
  他试图为自己说些什么,但周幼棠阻止了他。他闻到了周明明身上的酒气,知道他喝大了,怕他此刻说出什么胡话,便制止了他:“清醒了就好,三叔叫人送你回去。”说着招呼了两个人过来,让他们送周明明上他的车。
  周明明不想走,他看着孟宪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周幼棠不为所动,就当什么也没听见,看着人把他架走了,才转过身。
  陈茂安当然知道周幼棠是谁,看着他走近,整个人都警惕了许多,犹如刺猬一把将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却没想到,周幼棠摆了摆手,叫架住他的人松开了他。
  “小陈。”周幼棠走过去,用手扶正了他的衣领,声音温和地说,“我不管你为什么跟周明明打架,也不问你们有什么过节。我只希望今天这事儿,出了这道门就当没发生过,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面子?”
  陈茂安看着停留在自己衣领上的那只手,知道这是一个自己惹不起的角色,也清楚他给了自己台阶下。他看了眼孟宪,见她哀哀地望着自己,便说:“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地管教管教周明明。”
  周幼棠微微一笑:“好的,这话我一定转达给周副司令员。”
  陈茂安身躯一震,他看着周幼棠,眼睛都快瞪裂了。而对方似是毫不在意他的挑衅,迎着他的视线,吩咐一旁的服务生:“把小陈的这桌记在我的账上,就当我替明明赔不是了。”
  陈茂安脱口而出:“不用。”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这钱我们付得起。”
  说完啪的一下把钱摔进服务生的手里,他拉起孟宪的手往外走。仓皇中,孟宪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男人仍站在原地,表情平静,又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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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店一架之后,孟宪提心吊胆了许久。然而过去了好几天,什么也没有发生。杨政委没来找她,陈茂安没来找她,甚至连周明明……也没来找她。
  孟宪松了一口气,心里又忍不住有些失落。她想,陈茂安应该是不会来找她了,他跟她一起,就从来没有遇见过好事儿。她……应该也不会去找他了,她不想给他带来麻烦。
  对于周明明,孟宪心里巴不得永远见不着他才好,所以他不来找她,她倒也乐的清静。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周明明又找上门来了。不过不是找她,而是找她的父亲孟新凯。
  某天周末回到家里,孟宪听父亲得意洋洋地提起跟谁又去哪个剧院听了哪哪来的角儿唱的戏,便随口问到他哪来的票。孟新凯正在兴头上,一不注意说秃噜了嘴,说是周明明给送的。气的孟宪当下放下了筷子,饭也顾不上吃就回了屋。
  孟新凯在家里是绝对的说一不二,哪里能忍得了女儿给他脸色看,登时也就不高兴了,冲孟宪紧闭的房门喊道:“爱吃吃,不吃拉倒!”
  田茯苓忙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让他别再说了。
  孟新凯疼的直拧眉,瞪了妻子一眼,哼道:“不能惯着她这脾气。”
  田茯苓懒得再跟丈夫多说,起身去了孟宪房间。推开房门一看,见女儿正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夜色,神情迷惘地有些可怜。
  “囡囡。”田茯苓是南方人,习惯称孟宪囡囡。她走过去,抚了抚她的长发,“不跟你爸一般见识,咱们吃饭去。”
  孟宪抱住田茯苓的腰,头埋在她的怀里,无助地问:“妈,我该怎么办。”
  田茯苓心里钝钝地疼,她后悔了,后悔答应丈夫让女儿去文工团,让她抛头露面。她以下一下地拍着孟宪的背,就像她小时候生病了闹腾时一样哄着她:“其实妈也不喜欢周明明,这小子性格懦弱,看样子成不了什么大事。”
  “可你看我爸,恨不得立刻让我嫁给他,让他做你的女婿!”孟宪气愤地说。
  田茯苓叹一口气:“你爸——他也是为你着想。”她说完,就见孟宪松开了手,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田茯苓知道,女儿误会她的意思了,便又解释,“你以为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虽然你爸这个人心眼多,但也不会做出用自己的女儿讨好别人的事。”
  “那他为什么还逼着我跟周明明在一起?”孟宪说着,赌气地别过脸。
  “那你说,照目前这个样子,咱们这个院里,谁还跟你在一起?”田茯苓心里也难受,“那次你跟周明明的事儿闹得那么大,院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咱们家里的都知道没什么,可外面传的有多难听,你想都想不到。”说着她掉了下泪来。
  人言可畏。孟宪心里清楚,她咬了咬唇,说:“那我就不在咱们院里找,那么多平头老百姓,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愿意娶我的。要真没有,那我一辈子不嫁!”
  “胡说!”田茯苓听的心一惊,见她决绝如斯,眼泪掉的更快了。
  孟宪只好软下声来劝她:“妈,你别哭,不会到那一地步的。”
  “妈何尝不想你找一个普通人嫁了,安安生生过一辈子。”田茯苓抚摸着女儿那张漂亮的脸,“可就怕他护不住你啊,现在只有一个周明明就闹成这样,以后再来个张明明李明明,怎么办?男人,甭管他怎么混,最后都能找个女人。可女人,名声一旦毁了,这辈子就毁了啊。”
  孟宪看着母亲伤心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顿时脸色苍白,神情凄惶。
  从那天之后,孟宪连作了好几天晚上的噩梦,恰逢这些天B市变了天,秋雨连绵不断,睡不好又着凉,终于在一天夜里发起了烧。第二天还有排练,唐晓静只好帮她请了假。
  杨政委听说她生病的消息,特地来宿舍看望了她,说了一堆的好话,孟宪却一句都没听进去。杨政委也看出她精神不济,不是很愿意搭理自己,心里有些不满,但也没抱怨什么就起身告辞了。孟宪点点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表情疲倦。
  唐晓静看着她,有些担忧:“宪宪,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从孟宪跟陈茂安见面回来,她就发现她的不对劲了,可怎么问,她就是不说。
  果然,孟宪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你——”唐晓静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无奈叹息一声,“哎,我让炊事班给你煮了粥,我去给你端过来吧。”
  “谢谢。”孟宪轻声说,想起什么,又叫住了她,“晓静,你听说过周幼棠吗?”这个名字,那天从饭店离开的时候,她听陈茂安提起过。
  唐晓静表情茫然:“没有,怎么了?”
  孟宪犹豫了下,问她:“那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吗?”
  “好啊,没问题。”唐晓静一口答应了下来。
  孟宪看着她,露出一个轻柔的笑。
  唐晓静动作很快,没几天就把这个消息给打听了出来,告诉了孟宪。
  “周幼棠,周正明老将军的小儿子,现年32岁,军校出身,后在总参任职,三年前调往东北边防军区,两个月前又调回总参。”
  “就这么点?”
  “你还想要多少啊姑奶奶。”唐晓静点点孟宪的额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她神情有些古怪。
  孟宪看在眼里:“晓静,告诉我。”
  唐晓静支支吾吾道:“我刚忘说了,他还是周明明的三叔。”
  这个孟宪倒是知道的,那天那个男人出现之后,她听周明明一口一口的叫着他三叔。只是让她讶异的是,关于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居然只有这么一点点,还不够写满一张履历表。不过呢,她也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这些就够了。
  孟宪握住唐晓静的手,说:“谢谢你了,晓静。”
  唐晓静的眼里写满了担忧:“孟宪,你问他干什么?你可千万别干什么傻事。”
  孟宪知道,唐晓静是在暗示她周幼棠得罪不起。实际上,谁她又能得罪的起呢。
  孟宪轻轻一笑,眼神笃定:“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周幼棠再一次见到孟宪,是某天在总参大院。那天他刚结束一个关于联合军演的会议,还没走出会议室,通信员小刘就跑过来告诉他,有人想见他。
  “是谁?”周幼棠问。
  “说是叫孟宪,军区文工团歌舞团来的。”
  周幼棠眉头挑了挑,有些意外。他倒还记得这个女兵,只是不知道她直接这么跑过来找他做什么。
  “她来干什么?”
  “我问了,但她不肯说。”小刘察言观色,见周幼棠并没有特别想见的意思,便说,“也不知怎么门岗就把她放进来了,要不,我去把她打发走?”
  “不用。”周幼棠站起身,“我去瞧瞧。”
  一出会议室,周幼棠隔着老远的距离,就看见了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前,专注地望着窗外的孟宪。不似那日在饭店,今天的她穿着一身军装,梳了两条整齐的麻花辫儿。然美人到底还是美人,这制式的打扮到了她身上,就不显得那么老气了。周幼棠的目光从她军装小翻领上挂着的那对红肩章扫过,最终落在她白净纤细的脖颈上。
  孟宪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人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正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一边等着周幼棠,一边想着心事,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这趟来的对不对,但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了。通过那天那件事,她看得出来,他不是个讲道理的人。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能让周明明畏惧。能畏惧,便是一件好事。
  “你找我?”
  身后突然想起一道低沉又不乏威严的男声,孟宪吓了一跳,有些仓皇地回过头。待看清是周幼棠之后,她极力控制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用平稳的声音回答道:“是我,首长。”说完,她想了想,敬了个礼。
  这一举一动让周幼棠觉得有些好笑。首长?她倒是会称呼他。
  “你跟我进来。”打量她些许,看得她头皮都要发麻时,周幼棠松口道。
  他带着她进了办公室,指着靠墙的那排沙发让她坐下。孟宪打量着这间布置的低调又严肃的办公室,迟疑了下,挨着沙发边坐了下来。
  “找我什么事?”周幼棠在办公桌后坐下,姿态闲适地问。
  孟宪双腿并拢,坐姿拘谨地答:“我——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我。如果您记得的话,我想就上次在饭店的事向您表示感谢,还有……道歉。”
  感谢,周幼棠尚且能理解。只是——道歉?
  “你道什么歉?”摘下开会时一直带着的无框眼镜,周幼棠捏了捏鼻梁,微眯着眼看向孟宪。
  孟宪低下头,修长的颈部弯出一道优美的曲线,零星散发落了下来,她随手将它们捋到了耳后,低声说:“那天在饭店,陈茂安是一时冲动才会那么说,他对您并没有恶意。”
  陈家那个小子说了什么,周幼棠还真有点想不起来了。倒是她的态度让他觉得有趣,她这么说,是怕他“恼羞成怒”去找那小子的麻烦?那么她这么护着他,想必是不知陈茂安家的背景了?
  “年轻气盛,英雄救美,也不是不能理解。小孟同志请你放心,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孟宪听完脸都红了,急着解释什么,被口水呛住突然咳嗽了起来。断断续续说了声“不好意思”,她别过脸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回过头时,一旁的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被水,正冒着袅袅的热气。
  孟宪呆呆地看着周幼棠,见他坐回椅子里,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才红着脸端起了杯子,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压了回去,她近似低语地说了声:“谢谢。”
  周幼棠随手翻着桌子上的文件,待到孟宪喝完那杯水,他才开口说道:“我想,你来找我,并不只是因为这件事。”
  孟宪不得不佩服他的观察力,还是说,她自己根本藏不住事?孟宪开始怀疑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然而事到如今,她已经毫无退路了。
  孟宪抿了抿唇,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直视着周幼棠,“我想,请您转告周明明,让他不要再来找我。我不喜欢他,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周幼棠听完,看着她沉默了一息,忽而笑了。
  “小孟同志,我想你误会了。”他慢条斯理的开口,“我跟周明明虽然是亲叔侄,但管教他这个任务,向来是落不到我头上的。”
  孟宪虽然做好了被拒绝地准备,但心里还是有些慌乱,她忙解释:“我知道我的要求让您有些为难,但是——”
  “而且——”周幼棠打断了她的话,“即便是我要管教他,也无法要求他不去喜欢一个人。那不叫管教,那叫胡闹。”
  孟宪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下了头。
  撇开所有不谈,周幼棠倒是很欣赏她留给他的这个侧影,美的很有分寸,柔软又不失骨气。沉吟了片刻,他还是开了口,提点她道:“你若是真聪明的话,该知道谁才是你真正要找的人。”
  孟宪知道他指的是谁,她低声说:“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我爸——我跟他说不通。周副司令员,我——”她咬住唇,不肯往下说了。她如果因为这件事去找周副司令员,她爸给她的估计就不是一巴掌了。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周幼棠顺着她的话往下猜测,“因为我看起来不像那么得罪不起的人,而且跟周明明有那么点亲戚关系?”
  心思陡然被戳破,孟宪惊的连忙站了起来。她想为自己解释点什么,但发现她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任何话在这个男人眼里,都是借口。他太聪明了,而且不为所动。
  “我,我没这么想。”支吾了半天,她为自己找了个最拙劣的借口。
  “你这么想也无可厚非。我倒可以借此问问你了,我跟你非亲非故,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我——”孟宪被问住了。她没想过,她只是直觉着,他那天肯出手帮他们,就是个好人。
  周幼棠看出了她神色中的茫然,倒也没逼她:“不急,还有半个小时,你可以坐在这里慢慢想。”说完,拨通了内线,让小刘送会议纪要进来。
  通信员小刘忙不迭地进来了。
  他家首长跟这个女兵说了快半个小时了,快要创他会客纪录时长之最了。他心里好奇死了两人在说什么,像有只猫爪在挠。
  然而等他进去,才发现场面不如他想象的那般。他家首长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公文,而那个女兵,正双手紧紧揪着挎包肩带,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看着几乎要晕厥过去。小刘犹豫着是否要扶她一把,突然听见周幼棠说:“小刘,给她倒杯热水。”
  “哎——”
  “不用——”
  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小刘诧异地看向这个女兵,只见她抬头看向他家首长,勉强一笑:“不用麻烦了,我这就要走。”
  说完这句话,她也不待任何人的回音,立刻转身走了出去。与他擦肩而过时,小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正沉浸在其中时,小刘发现他家首长在盯着他瞧。浑身一激灵,他立马回过神,溜了。
  待到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周幼棠将手边的公文合上推到了一旁。他看着沙发上刚被孟宪坐过,凹下去的那一块儿,微微扬了扬眉。
  这个小女兵,倒比他想的有点意思。
  从总参大院回来之后,孟宪情绪低落了好几天。唐晓静知道了这件事,笑她太嫩,把人和事都看的太简单了。孟宪心里也清楚,但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周明明后来又来找过她几次,他看着比之前小心翼翼了许多,仿佛生怕惹她生气。孟宪觉得自己无法理解他,她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也从不给他好脸色看,他为何还要如此坚持。她问过他,而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痴迷地看着她。久而久之,孟宪已经提不起劲对他发脾气了。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团里突然来了新的演出任务。这次的演出不仅规格高,而且对文化内涵要求的也比较严,据说是为军区的外事活动专门准备的。芭蕾舞队准备上《天鹅湖》,时间比较紧,姑娘们都练得非常辛苦。
  某天下午她们练完了舞,正累瘫在地上休息的时候,指导老师突然带着一个女孩儿进来了。那个姑娘一走进来就让人眼前一亮,穿着一套简单的浅粉色条纹运动装,不仅显出她年轻的朝气蓬勃来,而且还衬得她白皙的脸庞鲜亮粉嫩。她的身材也极好,盘正条顺,□□。她们文工团里漂亮的姑娘不少,但身材能比得上她的,没几个。她乌黑清湛的双眸扫过在场众人,微微露出一个笑,颊边便凹出两个小酒窝,可爱动人。
  指导老师拍拍手让大家集合,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队新来的队员,叫方迪迪。”
  方迪迪挥挥手跟所有人打了一个招呼:“以后我就跟大家一起跳舞了,希望咱们在一块儿能互相照应着。我这个人好玩,熟了以后大家能一起玩最好了。我说话比较直,以后要是有什么让你们不高兴的,你们直接告诉我就行了,错了我就改。你们可别为了照顾我的面子,憋肚子里不说生闷气啊,不值当的。”
  这话逗笑了很多人,孟宪也跟着笑了笑。她看出来了,方迪迪是个爽朗的姑娘。
  下午训练结束之后,孟宪跟唐晓静并排走在院子里的林荫道上,去食堂吃晚饭。
  走到人少的地方,唐晓静突然碰了碰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说:“你知道今天来的那个方迪迪是什么背景么?”
  孟宪不解:“怎么了?”
  唐晓静比了个大拇指,孟宪瞬间了然。其实来文工团的女兵身后多少都有点背景,这点不奇怪,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但——像方迪迪这样的,还真不多见。
  “她怎么想到来这儿了?”
  “谁知道呢,兴许只是兴致起了玩玩儿。”自从知道方迪迪的背景,唐晓静提起她时语气就颇多不屑。
  孟宪皱了皱眉,倒也没说好友什么。两人一起进了食堂,打了饭刚坐下,就听见有人问:“你们旁边有人吗?”
  孟宪抬头一看,方迪迪正在对着她笑。耳边听见一声啪嗒筷子掉在餐盘上的声音,她瞥了眼唐晓静,回过头对方迪迪笑了笑,说:“没人,你坐吧。”
  方迪迪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她看见孟宪的盘子,有些惊讶:“你就吃这么少啊?”然后她看唐晓静的盘子,也是一样,“怎么你们都吃这么少?”
  唐晓静擦了擦筷子,没说话,低头继续吃饭。
  孟宪只好回答她:“指导老师要我们保持体重,不能吃多。”
  方迪迪撇撇嘴:“指导老师管的可真宽。”
  孟宪笑笑,没有接话,心里暗暗认可了关于方迪迪背景的传言。毕竟,也只有从那样家庭出来的,才这么敢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方迪迪吃了几口饭,又问孟宪。
  “我叫孟宪”然后又指了指身边,“她叫唐晓静。”
  方迪迪看向唐晓静:“她不会说话吗?一直没见她吭声。”
  这可把唐晓静气着了,放下筷子,她严肃地看着方迪迪:“小方,吃饭的时候不要说那么多话,影响消化。”
  方迪迪瞪大眼:“你说话怎么跟我爷爷一个腔调啊”说完她又笑了,“不过说的也对!”
  孟宪在桌子下面掐了掐唐晓静的腿,提醒她冷静。
  唐晓静也压下了火气,拿起筷子吃起了饭。可不管怎么说,这顿饭吃的可不算愉快。
  果然如孟宪所料,方迪迪很快就跟整个舞蹈队混熟了,这除了跟她本人性格有关,还得益于她开朗的性子。然而让孟宪费解又无奈的是,整个舞蹈队,她最常找的人居然是她。每当训练一结束,她就来缠着她去食堂吃饭,还把从家里带来的好吃的给她吃,这股黏糊劲儿,常常惹的唐晓静不快,孟宪夹在其中,也挺无奈的。
  私下里她曾问过方迪迪,那么多人中她怎么老跟她玩儿。方迪迪笑得毫无城府地答道:“因为你最漂亮啊,我特别喜欢跟漂亮的姑娘玩儿。”
  孟宪沉默了好一阵子,开始怀疑,方迪迪该不会是周明明附体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跟方迪迪越熟,孟宪倒是越来越喜欢她了,觉得她是一个不错的朋友。因而也就不理解,唐晓静为什么那么反感她。方迪迪也是不解,趁着某个周末唐晓静回家的机会,她问了问孟宪。然而孟宪还没想出一个好解释,她就释然地伸了个懒腰:“哎不管了,我又不是人民币上的毛爷爷,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说着她拉起孟宪,“走吧,我听人说今晚军区大院的礼堂里有舞会,咱俩一起去凑个热闹吧。”
  自从发生了周明明那件事之后,孟宪本能地排斥这种抛头露面的地方,她拒绝了,态度很坚决。
  方迪迪一看就知道孟宪是个乖孩子,便也不勉强她了:“那咱们先去逛逛吧,然后再去看电影吧,最近有部武侠片特别火,怎么样?”
  这个倒是可以,孟宪笑了笑:“好啊。”
  十月末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两人各添了一件衣服出了门。
  这个时间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文工团大院外的摊儿已经摆出来了,方迪迪看见其中一个,惊叫着跑了过去。孟宪跟过去看,不免一笑,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原来是桂花糯米团子。
  方迪迪要了两串,递给了孟宪一串。孟宪不要,被她硬塞在了手里:“吃呀,反正今天休息,指导老师她也管不着你。”
  孟宪有些纠结,看着团子上浇的缠丝儿的桂花糖浆,有点心动。她看了方迪迪一眼,在她眼神的鼓励下,理智终于被糯米团子击败,她轻轻咬了一口,团子里的豆沙馅儿和着桂花糖浆一丝吃进嘴里,别提有多幸福了。
  正在她细细咀嚼的时候,一旁的方迪迪突然跳了起来,激动地向着不远处的一辆车挥了挥手。那辆车慢慢开了过来,最终停在了路边。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了一个人的侧脸。看清楚这人是谁,孟宪愣住了。周幼棠,他怎么会来这里?
  “幼棠叔!”方迪迪拿着糯米团子,甜甜地称呼了周幼棠一声。
  周幼棠原本正靠在后排假寐养神,刚刚被司机叫醒,眼神还没来得及恢复一贯的锐利,看上去温和许多。他看着方迪迪,余光扫过她身后的孟宪,心里有些疑惑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凑在了一起。
  “怎么跑这儿来了?”他问方迪迪。
  方迪迪哼一声:“你一点都不关心我,我都来这儿跳舞好几天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方大**也知道干点正事儿了。”
  “你可别小瞧我!”方迪迪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周幼棠眼里浮出一丝笑意:“要干什么去?”
  “去看电影呢。原本打算去军区礼堂的舞会,可孟宪不愿意去,我一个人去也没意思。”说着她看向孟宪。
  突然被点名的孟宪愣了下,嘴里咬了一半的糯米团子卡在了那里,不知道该松口还是继续若无其事地吃进去。她原本是想趁着两人说话的时候赶紧把糯米团子吃了免得凉了,哪想到方迪迪突然把注意力转向了她。
  方迪迪咯咯地笑出来:“瞧你那小傻样,像只小松鼠。”
  孟宪只得把整颗糯米团子咬进去,脸颊鼓鼓地嚼嚼咽了下去,头微微低了低,双颊微红。似是感觉到嘴角沾的有桂花糖浆,她不好意思拿纸擦,伸出舌尖舔了舔。
  这无意识的动作落在周幼棠眼里,使得那双深邃的双眸稍稍一暗。他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孟宪,对方迪迪说:“上车罢,正巧顺路,捎你们一程。”
  孟宪心脏猛跳了一下,待她想拉着方迪迪的衣袖示意她拒绝的时候已经晚了。方迪迪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好呀,我坐后面,宪宪坐前面。”
  “没有礼貌。”周幼棠教育方迪迪,“你坐前面,让孟**坐后面。”
  方迪迪不情愿,可想了想对于周幼棠,孟宪多少也算是客,便答应了。
  一旁待着的孟宪却傻了,坐后面?挨着他坐?她呆呆地看着周幼棠。
  周幼棠也同样看着她,却并没有催她上车的意思。没了方迪迪站在前面,他这才算是真正看见了她。今天的她穿了一身便装,上身是一件牛仔衬衣外罩着一件深蓝色毛衣外套,下身是一条深棕色灯芯绒长裤,再配上一双黑色皮鞋,打扮的像是一个正读大学的女学生,浑身上下充满了书卷气。头发么,还是两股麻花辫儿,但是没有之前打理的整齐了,缕缕碎发散在鬓角额前,却并不难看。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姑娘,随便打扮一下都是一身俏,更何况她还有那么漂亮的脸蛋儿。是的,漂亮,漂亮的几乎具有迷惑性。
  “宪宪,快上车呀!”
  方迪迪的声音,将两人都唤回了神。孟宪绯红着脸低下头,上了车。余光注意到周幼棠正回了目光,自始至终没再看她一眼,仿佛刚刚那短暂的注视是她的错觉。
  车子慢慢地开向电影院,孟宪紧张地坐在后排,一句话也不敢说,甚至都不敢再用余光打量周幼棠。好在还有方迪迪在前面叽叽喳喳,气氛太至于太让她窒息。
  “幼棠叔,你是不是见过我小姑了?我爷爷书房多了个宋朝花瓶,他说是你跟小姑一起吃饭时瞧见的,买下来送到了他那儿。”
  “你知道的还不少。”
  方迪迪哼了声,扭过头来问他:“那你是不是又喜欢上我小姑了?重新又跟她在一起了?”
  方迪迪口中的小姑是方曼辉,他爸爸最小的妹妹。
  听她提起方曼辉,周幼棠神色未变,只是说:“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打听。”
  “谁是小孩子?我早就成年了好不好。”方迪迪不满道,忽又充满期待地看过来,“幼棠叔,我嫁给你好不好?”
  这话逗乐了司机,跟着笑了笑,而周幼棠却并未领情:“谢了,这福气你留给别人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方迪迪扭过去:“哼!我就知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周幼棠显然是心情不错在跟她逗闷子,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可孟宪却听出了亲昵和纵容,这说明两个人的关系并不一般。也是,像周幼棠这样身份地位的,一般人又怎么敢这样跟他说话呢?她想起了自己那次在总参大院的遭遇,抿了抿唇,觉得她此刻坐在这里,就像她手里捏的这串糯米团子一样尴尬。早知道就不该答应方迪迪出来乱跑。孟宪懊恼地想,将手里的糯米团子往下移了移,免得被坐在她身旁的人看见。
  透过后视镜,周幼棠将孟宪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心里愈发觉得这个小女兵有点意思。她的小动作怎么能那么多?躲在方迪迪后面盯着手里的糯米团子想吃不敢吃,好不容易咬了一口还被他们给逮个正着,这会儿坐上车了知道懊恼了,挺直着小腰板,又把那串小玩意儿藏起来了。她像是不愿意被人看出来一点不好,但那不是为了博得什么人的好感,而是不自信的一种表现,似是怕别人说她什么闲话。
  她一定是被闲言碎语给折磨坏了——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周幼棠在心里猜测。否则不会敢来找他。
  车子开了大概十几分钟,稳稳地停在电影院门口。
  两人下了车,方迪迪挽着孟宪跟周幼棠道别:“幼棠叔,你有空要来我家玩儿,趁我小姑不在的时候。”
  周幼棠懒得搭理她的胡话,只是嘱咐:“看完电影直接回去,晚上不要在外面乱跑。”
  “知道啦,谢谢幼棠叔。”
  孟宪想了想,也跟着说了句:“谢谢首长。”
  周幼棠已经习惯了她的称呼,微微一笑道:“客气了,孟**。”
  长这么大,孟宪第一次这样被人这样尊称,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周幼棠这样的成熟男性。她低了低头,脸没出息地又红了起来。
  方迪迪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拉起她直接奔向影院。在购票窗口排队买票的时候,孟宪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轿车已经绝尘而去,越来越多的人排在后面,挡住了她的视线。孟宪转过身,用手捂了捂自己的心脏。那里,在怦怦地剧烈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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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演任务顺利完成,来访的某国嘉宾对歌舞团芭蕾舞队的《天鹅湖》尤其喜欢,送了芭蕾舞队所有队员每人一套纪念品,还有一些巧克力威化糖果。孟宪下来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可是不敢多吃,就拿回家全给弟弟孟子言了。
  接下来总算可以缓一段时间了,排练任务没有之前那么紧,孟宪隔三差五地可以回趟家。田茯苓每次见到女儿,都觉得她一天比一天瘦,心里心疼的不得了,想着法儿地给她补。孟宪根本吃不下那些东西,全便宜弟弟孟子言了,倒是把他养的越来越胖。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孟宪刻意减少了回家次数,周末的时候也留在团里练舞。相比之下,好友唐晓静回家的次数倒是越来越频繁,听说是家里给她介绍了个对象正处着。孟宪问她,她却支支吾吾着不肯说,满脸的羞红,自是不言而喻。孟宪挺替她高兴的,在她的幸福还遥不可及的时候,身边人的甜蜜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慰藉。幸好还有方迪迪陪着她,两人周末常凑在一起,说一些悄悄话。
  某天,两人正在练功房里压腿,方迪迪因为偷懒被指导老师说了几句。等指导老师走后,方迪迪对着她背影做了个鬼脸,逗乐了孟宪。
  方迪迪有些泄气:“早知道这么难,我就不来了。”
  孟宪歪了歪头:“你不喜欢跳舞?”
  “压的腿疼死,我才不喜欢呢。”
  孟宪想说那是因为你偷懒的缘故,想了想把这话咽下去了,她问:“那你干吗来这里?”
  “因为一个人。”方迪迪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低头笑了笑,难得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孟宪好奇地问:“因为谁?”
  “这个人你也见过啦,就是那天送咱们去看电影的,我幼棠叔。”
  孟宪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未免方迪迪看出异样,她侧过脸弯下纤细的腰身压腿,唔了一声算是应答。
  “我爸总嫌我不读大学到处乱跑,正巧那天幼棠叔来我家看我爷爷,就说我练过舞,让他把我送到军区文工团的歌舞团来锻炼锻炼。”
  孟宪有些不理解:“可是咱们这里很辛苦啊。”
  方迪迪噘着嘴说:“他们就是送我来吃苦的。”
  孟宪哦一声,抿抿唇,没有再说话。
  而方迪迪的话匣子却像打开了一样:“其实我明白幼棠叔的意思,他就觉得跳舞的女孩子好看,像我小姑那样。他虽然不跟我小姑在一起了,但还是喜欢我小姑。”
  孟宪不好多嘴别人家的私事,但心里对方迪迪口中的“小姑”还是很好奇的。能让那样一个男人喜欢,她一定很优秀吧。
  “可我小姑哪点好了?扔下他去了美国不说,还害得他去东北边防待了三年,那么远那么冷,执行任务的时候他都冻伤了。结果回来没多久,他就巴巴地送了个花瓶到我家给我爷爷。说是给我爷爷,其实是在讨好我小姑,想让她回心转意呢。”
  孟宪听她抱怨了一通,好一会儿才说:“他那么爱你小姑,你小姑怎么还舍得去美国?”
  “谁知道呢。”方迪迪哼一声,“她最好赶紧回美国,待在那儿别回来了。”
  孟宪扑哧一声笑了:“哪有这么说自己小姑的?”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孟宪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是指导老师。
  “外面有人找。”指导老师指了指窗户外面。
  孟宪顺着看过去,看见周明明正站在一颗短叶松旁向练功房里张望,一脸期待又紧张。
  “呀,是周明明!”方迪迪惊叫一声,她看向孟宪,见她低着头,脸颊微红,误以为她是在害羞,瞬间了然,“周明明在追你呀!”
  孟宪没说话,回更衣室换了身衣服,神色平静地走了出去。方迪迪想了想,也猫着腰跟了出去。
  周明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孟宪,摘下了军帽,捋了捋精短的头发,踟蹰地开口:“我听说你们演出结束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孟宪嗯一声,两手耷拉在身侧,侧着脸目光看向别处。
  周明明早就习惯了她对自己的这副样子,她知道她拒绝不了他,但也不会勉强自己来屈就他。周明明觉得烦恼极了,心里也恨极了算计自己的人,要不是自己对她的心思被别人看出来,要不是他一时不察喝了那杯水,他怎么会对孟宪做那种事呢。同时,他也很不明白,他明明跟她解释了那么多次了,她为什么还是不肯原谅自己,接纳自己。
  周明明咽下所有的不甘,轻声说:“宪宪,我要去南方学习三个月,可能这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
  “一路平安,祝你学习顺利。”孟宪说。
  周明明苦笑一声:“我想,你可能也不希望我来看你。”
  孟宪抿着唇,下巴微微台起,迎着暮光,与侧脸形成一条固执拒绝却又很美的线条。
  “可是宪宪,我是真心的,我所有说过的话都是真心的。”周明明说着就激动了起来,要去拉孟宪,被她躲了过去。
  察觉到她眼中的躲避与惊惧,周明明心里那团火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很快就灭了下去,他冷静了下来:“孟宪,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两人沉默了一阵,有风吹过,卷起树叶的声音像是一声声叹息。许久,孟宪回过头,看着周明明说:“你回去吧。”
  说完,孟宪转身回了练功房。
  周明明看着她的背影,沮丧地耷拉下了肩膀。
  方迪迪躲在短叶松后,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七七八八,等孟宪一回来,忙拉着她八卦:“看不出来呀,周明明也有这么痴情的时候!”
  孟宪没吭声,闷头收拾着东西。她今天太累了,什么也不想再想了,只想回宿舍休息一下。
  方迪迪跟在她身后继续八卦:“不过你可别那么轻易答应他呀,这小子花花肠子多着呢,现在看他对你死心塌地,以后说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哎宪宪,用不用我帮你问问幼棠叔,让他管管周明明?”
  “不用。”孟宪脱口而出拒绝道,看见方迪迪来不及合上的嘴,才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她理了理头发,说,“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处理吧。”
  方迪迪看着她算不上高兴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她想了想,又说,“虽然我也不喜欢周明明,不过——还真没见过他对一个女孩子那么低声下气呢。”她说着,觉得可乐,就笑了出来。
  孟宪看着方迪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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