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无力肌肉酸痛怕冷不好受两臂肌肉有酸痛感是咋回事是吃降压药的缘故

(黄景瑜老婆)
(烧汤?养金毛)
(不高兴和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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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右侧感觉沉重,背部肌肉酸疼
状态:就诊前
希望提供的帮助:
其余药吃了三四周,右侧还是老样子.四五月份颈肩及背部肌肉酸疼,腰一直难受.有时感觉右手脚发热.五六月,腰偶尔难受.9月,腰好但颈肩背部有时酸疼,一般早上起床后这样.另发现双腿肌肉有时鼓动,血管冒泡感觉
所就诊医院科室:
上海仁济医院东院 内分泌科
上海第九人民医院 骨科
上海仁济医院 神内;骨科
从病史和检查结果看,主要是有甲状腺有关的免疫性病变可能,神经系统好像没有问题。建议看我院的内分泌科和风湿科。暂时不用看神经科,也不要看骨科、中医科
状态:就诊前
非常感谢李医生百忙之中详细的回答,真心感谢!
当时看了钱教授,他说发现点蛛丝马迹,左侧有点脑缺血,但没发现太直接的原因,可能和自身免疫力有关.当时我问钱大夫,这种感觉会消失吗?钱大夫说等天暖和些就好了.身体一直没好利索,难道我还在缺血?心情比较焦虑.有几个问题能否帮解释下,在此谢谢李医生.
头部核磁共振报告说,左侧基底斑点灶,就是我们常说的脑缺血吗?
当时不能朝右侧睡,难道左侧缺血,朝右会使左侧缺血严重,所以右侧会麻木?
现在朝右侧好些,但时间长了,会压得麻木.说不上那种感觉,不是疼痛的感觉,以前我习惯往右侧睡,从来不会这样,自从这个右侧腰不得劲之后,就这样了.右侧腰越不舒服的时候,右侧颈肩还有牙龈也越不舒服.后来4月初,我去九院看了骨科专家,就让我回家游泳,他说没必要拍片,病会越看越多.
颈椎核磁报告说,颈部有轻度膨出,左侧相应的硬脊膜囊稍受压迫.当时有大概1周时间觉得后脑勺木的很(第一天发觉时是在公司写邮件很久,快下班时感觉左后脑勺木的很),晚上睡觉都不敢睡,因为一压后脑勺,就觉得木,难以入眠,有时木得难受,半夜会醒.起床后,情况见轻.以前没查这毛病的时候,也没觉得颈肩有什么问题,自从查完后,发现在电脑前坐久了,颈肩会酸疼.上述现象和硬脊膜囊受压迫有关吗?后来我买了诺依曼的记忆枕,睡了一段时间,虽然依然还是有点不对劲,但感觉右侧见轻了.不知道和枕头有关还是身体就在慢慢康复中...
这种身体状态下,可以要孩子吗?
你没有医学背景,整天去想这些问题,永远不会有正确结果,只能害了自己。只要问明白是什么病,该怎么做就行!片子基本正常!睡觉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暂时不适合怀孕
李焰生大夫通知出停诊:日和23日西院特需门诊停诊
日下午南院专家门诊停诊
日西院特需门诊停诊
日东院特需门诊停诊
日西院特需门诊停诊
日南院专家门诊停诊
日南院专家门诊停诊
日西院特需门诊停诊
日南院专家门诊停诊
日南院专家门诊停诊
日西院特需门诊停诊
大夫郑重提醒:因不能面诊患者,无法全面了解病情,以上建议仅供参考,具体诊疗请一定到医院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疾病名称:身体右侧背部肌肉疼,稍沉重&&
希望得到的帮助:其余药吃了三四周,右侧还是老样子.四五月份颈肩及背部肌肉酸疼,腰一直难受.有时感觉右...
病情描述:2月底,腰后右侧疼一周,后头疼头晕,身体右侧有点木但不麻,针刺感觉差不多,但就是感觉不对劲.就医说有可能脑梗,挂吊瓶开了药不见效.后两晚半夜身体木的很,换到左侧,症状减缓,有两天早上起床后感觉...
疾病名称:身体右侧背部肌肉僵硬导致右边身体偶有麻木&&
希望得到的帮助:挂哪个科室诊疗!
病情描述:喜欢健身半年前发现背部右侧 肌肉僵硬,且偶有酸痛,同时右脸颊内发现一个类似小指甲大小的包块。现在右侧背部时常僵硬,且伴有右侧身体麻木!
疾病名称:身体右上面有些痛&&
病情描述(发病时间、主要症状、就诊医院等):
我通过CT检查有以下结果帮我看下是什原因:1、右侧胸廓稍窄,纵隔无移位;右侧胸背部肌肉较广泛萎缩,原因?请结合临床。2,双肺纹理增多,未见...
疾病名称:背部右侧肌肉比左边高最近右侧上背部有点疼&&
希望得到的帮助:应该怎么治疗,治疗背不平衡
病情描述:最近背部右侧突然有点酸痛,以前也发现背部右侧肌肉比左边有点高,厚实但没什么事情,之前都不疼的,是不是受凉了,因为整晚都在 开空调,但是我盖着被子在的
疾病名称:背部右侧肌肉比左边高最近右侧上背部有点疼&&
希望得到的帮助:应该怎么治疗,治疗背不平衡
病情描述:最近背部右侧突然有点酸痛,以前也发现背部右侧肌肉比左边有点高,厚实但没什么事情,之前都不疼的,是不是受凉了,因为整晚都在 开空调,但是我盖着被子在的
疾病名称:右侧乳房疼痛,相应背部肌肉疼痛&&
希望得到的帮助:请医生给我一些治疗上的建议
病情描述:右侧乳房增大,疼痛,背部肩胛骨疼痛,右侧副乳有红疹
疾病名称:右侧乳房疼痛,相应背部肌肉疼痛&&
希望得到的帮助:请医生给我一些治疗上的建议
病情描述:右侧乳房增大,疼痛,背部肩胛骨疼痛,右侧副乳有红疹
投诉类型:
投诉说明:(200个汉字以内)
李焰生大夫的信息
脑卒中,头痛,头晕,痴呆
李焰生,男,主任医师,教授,1961年出生,中共党员。1985年毕业于第二军医大学军医系,获学士。1988年毕业...
神经内科可通话专家
南京总医院
上海华山医院
安徽省立医院
武汉协和医院
上海华山医院
副主任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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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服用降压药,血压仍然居高不下,很有可能患了这种病
发布时间:日 来源:株洲市中心医院 & 访问次数 510次
目前,越来越多的人受到高血压的困扰,有人归结于快节奏的工作与生活、或是不健康的饮食方式、常常面对沉重的心理压力等等,但是临床上却有这样一部分高血压患者,即便是遵医嘱规范服用降压药,血压仍然居高不下。是何缘故?专家表示,如果患者高血压长期得不到控制,或许与肾上腺肿瘤密切相关,切不可掉以轻心。
高血压药物控制不住高血压?
60多岁的老李,已有高血压10多年,在服用了几种高血压药物的情况下,血压仍居高不下,血压高的时候达到到高压(收缩压)200mmHg、低压(舒张压)130mmHg,但是他也没有在意。直到前段时间,老李四肢乏力,严重的时候已经起不来床,这才引起老李的重视。匆忙赶到株洲市中心医院,经过检查后却住进了泌尿外二科。
原来老李检查结果显示血钾只有1.8mmol/L。什么意思呢?临床上血钾低于3.0mmol/L就算危急情况了,血钾低可出现全身乏力、便秘等非特异性症状;当血钾持续降低时可出现心律失常、肌肉麻痹、肌肉坏死等可能导致呼吸功能衰竭造成严重后果。住院后详细检查发现他体内的一种激素――“醛固酮”明显升高,而且肾上腺CT见右侧的肾上腺上长了一个肿瘤。
正是这个瘤子持续分泌的“醛固酮”导致了高血压的难治和血钾降低。原来,老李得了一种叫做“原发性醛固酮增多症”的疾病。
经过一段时间的药物调整及手术准备,株洲市中心医院泌尿外二科主任、医学博士龙永其及其团队经过一个小时的手术,顺利切除了老李的肿瘤。手术后复查血钾正常,血压在未服药的情况下也稳定在120/70mmHg左右。
龙永其博士介绍:老李所患的原醛症是指肾上腺皮质分泌过量醛固酮,导致体内潴钠、排钾、血容量增多、肾素-血管紧张素系统活性受抑。临床主要表现为高血压伴低血钾。
原醛症主要分为5型,即醛固酮瘤、特发性醛固酮增多症(特醛症)、原发性肾上腺皮质增生、家族性醛固酮增多症、分泌醛固酮的肾上腺皮质癌、异位醛固酮分泌瘤或癌。
研究发现,醛固酮过多是导致心肌肥厚、心力衰竭和肾功能受损的重要危险因素。与原发性高血压患者相比,原醛症患者心脏、肾脏等高血压靶器官损害更为严重。因此,早期诊断、早期治疗就显得至关重要。
既然发现了病因,那怎么治疗呢?
龙博士介绍说:对于肾上腺肿瘤的治疗,传统的开放式手术可分经腰和经腹两种方式,但切口长达12厘米-16厘米,术后恢复慢,疼痛明显,下床晚,进食晚。目前我科都是行腹腔镜下行肿瘤切除手术,只需打几个小孔,就可轻松将肿瘤切除,术后麻醉苏醒后即可进食及下床活动,一般术后72小时即可恢复出院。(通讯员:泌尿外二科 &韩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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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路、6路、19路、34路、35路、106路(田心院区)吃降压药复代文肌肉会疼吗??
帮助网友:6
  问题分析:你好,根据你说的这种情况,一般情况下每一个人的体质和病情不一样,以及血压高的类型不一样,因此高血压用药选择需要根据个人的情况而定的。  意见建议:像你目前所说的情况,降血压药的选择不是以价格的贵贱来决定用药效果的,需要根据个人的体质和病情进行调整的,你可以选择依那普利片、吲达帕胺片服用看看,最好是能够在当地的专业医师指导下进行选择用药比较好的。
帮助网友:33
  问题分析:对大多数患者,单剂口服2小时内产生降压效果,4-6小时达作用高峰,降压效果维持至服药后24小时以上。重复给药时,治疗2-4周后达最大降压疗效,并在长期治疗期间保持疗效  意见建议:缬沙坦口服吸收迅速,其吸收量差异很大,平均绝对生物利用度为23%,缬沙坦以多指数衰变动力学代谢(α相半衰期[1小时,终末半衰期约9小时)。
擅长: 胃肠道肝胆骨科
帮助网友:4322
  问题分析:你好,根据你的描述目前吃复代文降压,上午血压控制可以,下午血压高,说明你一种降压药控制血压不理想,可中午加倍他乐克协同降压.  意见建议:建议,低盐低脂清淡无刺激饮食,少量多餐,定时定量,注意胃肠保暖.戒烟限酒,不熬夜,生活规律,按时作息,避免情绪紧张焦虑,保持好的心态.经常测量血压观察其变化情况.  以上是对“吃降压药复代文肌肉会疼吗?”这个问题的建议,希望对您有帮助,祝您健康!
帮助网友:9
  指导意见:还是有差别的,复代文是由缬沙坦和氢氯噻嗪组成。用于治疗单一药物不能充分控制血压的轻中度原发性高血压。是复方降压制剂,说白了,就是代文加了氢氯噻嗪而成!具体能不能替代,还要看你的高血压轻重和平是服药情况而定!一般症状加重了,才服用复方降压剂!
帮助网友:7
  指导意见:你好,不会的, 高血压,需要积极服药控制的,建议选用服药次数少,降压效果稳定的长效制剂如替米沙坦,平时注意劳逸结合,保持足够的睡眠,参加力所能及的工作,体力劳动和体育锻炼。  以上是对“吃降压药复代文肌肉会疼吗?”这个问题的建议,希望对您有帮助,祝您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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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导意见:你好,高血压的危害是很大的,需要注意低盐饮食,调节心态,适当锻炼,可换用波一定或拜新同等.
  你好,根据描述的情况分析属于降压药物刺激,也是会有很大关系,及时的对症治疗,继续观察吧。  以上是对“吃降压药复代文肌肉会疼吗?”这个问题的建议,希望对您有帮助,祝您健康!
  指导意见:这种情况是需要根据病情在当地医生 的指导 下用药的,建议 你最好是遵 医嘱。
  出现上述情况考虑肾结石或肾积水引起的,建议泌尿外科超声波复查的【搬文】《冲喜》BY1706(病弱王爷攻X健气捕快受,炒!鸡!萌!【事件记录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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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文】《冲喜》BY1706(病弱王爷攻X健气捕快受,炒!鸡!萌!收藏
有两年多没有搬文啦,吧里还有人眼熟我的吗(づ ̄3 ̄)づ╭❤~这篇是最近在长佩上追的文。感觉是今年看到的最有意思的文了,让人追得欲罢不能作者的文笔担得上妙笔生花四个字,塑造的人物活灵活现,文风非常成熟,一路看下来就一个感觉,爽!目前还在连载中。对了,作者既然选择了批马甲写文,暂时就别扒马甲啦~先放授权
LJJ地址: 文案:自由自在风流快活的小捕快被迫嫁给了濒死的王爷冲喜的故事长佩上更得要快一点。地址就不放了,自行搜索就好~
一. 阮威窝在衙门里当值,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回阮府。这天傍晚下起小雨,府里的小厮麻薯突然来寻他。“四少爷,老爷让您回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要事?”阮威皱着眉问。他这个四少爷是粗使丫头生的,比妾们生的那几个还要矮上一截儿,府里的大事小情啥时候轮得到他。 “老爷等着呢……”麻薯为难地搓着一双大手,眼神里满是乞求。他口中的老爷并不是阮威的爹,而是他大哥阮秋行,原配齐氏所生。阮秋行是个极严厉刻板的人,仆人们都怕他。 “回去吧,也该看看你娘了。”师爷宋学谦正好撞见,走过来拍拍阮威的肩膀。阮威点头,不为人觉察地叹了口气。 阮府离衙门不远,阮威换好衣服,磨磨蹭蹭地走着,一顿饭的功夫也就到了。抬头一看,有些吃惊,管家阮惠居然在门口候着他。 “麻薯你这个榆木脑袋!也不给四少爷撑把伞,淋病了可咋办?” “我哪有那么金贵?”阮威乐了,突然觉得今晚有些不同寻常。 “大哥找我什么事?” “这个,四少爷......还是老爷跟您讲吧。”阮惠一张大胖脸上两只小眼睛精光湛湛,嘴角一抹笑意让阮威心里不由一颤。 走进府里气氛也是怪怪的。门后,窗下,花丛边柳树旁,影影绰绰。阮威以一个捕快的直觉,发现到处有人在偷窥自己。 “今儿可真他娘的邪性啊。”他暗骂了一句,加快脚步走进前厅,阮惠在后面轻轻掩上门。 天色已暗,厅里只有阮秋行一个人,此时正对着桌上的一盏纱灯出神。他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件织有暗纹的蓝色绸衫,面色白`皙,细目薄唇看上去稍显凉薄。 “大哥。”阮威躬身叫了一声。 “秀秀。”阮秋行抬头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过来坐。” 阮威微红了脸,有些气恼的在桌边坐下。他生下来时弱得像只猫仔,他那没脑子的娘听人说起个女孩子的名字好养活,私下里一直叫他“秀秀”。阮秋行不知何时听了去,没人的时候也爱这么叫。小时候是笑话的成分居多,现如今每每听来,阮威心里总是涌起七分古怪八分别扭。 “大哥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阮威决定开门见山。阮秋行似乎没听见,指指桌上的两盘点心,给阮威斟上一杯热茶。 “都是你爱吃的,先垫垫肚子。” 冰糖千层酥,豆沙卷。阮威越发觉得不妙。阮秋行不喜甜食,府里也就过年过节的时候会做这些个应应景。他抓了一个塞进嘴里,知道阮秋行如今是顾不上责骂自己的吃相的。 两杯茶下肚,点心也吃得差不多,阮威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再放肆一点。他抹抹嘴,用食指的关节敲桌子。 “大哥……不说我可去看我娘了。” 阮秋行瞥了他一眼,清清嗓子。 “今天靖边王府的人来过了。” “哦?他们王爷终于驾鹤西去啦?”阮威松了一口气,八成是要自己去送丧礼。且说那靖边王爷缠绵病榻小半年儿,遍请天下名医,当今圣上连国师都派来了,还是一天不如一天。前日听师爷说起,大概撑不过这个月。 “差不多吧。”阮秋行含糊回答。 “今天是王府大管家带着国师来访,说就剩最后一个法子,一定要试一下。” “什么法子?”阮威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冲喜。” 阮威又松了一口气,这一惊一乍的,让他有些气短。 “看上咱家哪位小姐了?”他笑嘻嘻地拿起茶壶准备给阮秋行斟上一杯茶。 “哪个也没看上。冲喜之人的生辰八字,所在方位,父母名讳,甚至……”阮秋行看向阮威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怜悯。 “甚至什么?”阮威的手有些抖。 “甚至连那人右臀上一颗樱桃大的红色胎记都是国师掐算出来的,他们只是依照条件一路寻到咱家。” 阮威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白,手一直悬着,茶壶不知所措地停在半空。阮秋行握住他的手臂小心接过来。 “秀秀……靖边王爷虽然是今上的义子,可天下谁不知道他比太子都招今上喜欢。国师的法子固然荒唐,但事已至此,这喜恐怕是非冲不可的。” “大哥的意思是已经答应他们了?”阮威回过神来,盯着阮秋行的眼睛问道。 “哪里。虽然说长兄如父,这种事还是要征得你的同意。再者,你一身的本事性子又烈,冲喜不成惹祸上身,我阮家也是承受不起。” “大哥知道就好。阮威性情顽劣,绝非合适人选。滦州天气炎热,劳烦国师喝碗凉药再刷刷他那几根小骨头,重新摆卦吧。”阮威腾地站起身推门而去。阮秋行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不慌不忙地为自己倒上一杯茶,啜了一口发觉已然凉了。
问个问题,我几年前注册的长佩号,现在还能用卡
二. 前往母亲居住的一处偏僻院落,阮威想整个阮府大概只有她还不知道儿子的飞来之喜。雪鸦是贫苦山民的女儿,当初卖到阮府当丫头也是家里孩子多实在养不活。她是个从不知道忧愁的女子,黑亮的大眼睛,红扑扑的脸蛋儿,笑起来像林间鸟儿歌唱。这些都曾让阴郁病弱的阮老爷十分向往。 阮家在全国各地经营着几十家绸缎庄,雪鸦的身上却穿着粗布衫裙,正在油灯下聚精会神地摆弄桌子上的几个小木头人。阮威知道这倒不是阮秋行苛待她,她总说穿绸衫不自在。 “秀秀!”雪鸦抱住儿子,然后又习惯性地四下里看看,翘起脚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坏孩子!多长时间了都不回来看我!”雪鸦还不到四十岁,欣喜的样子里仍旧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阮威僵硬着身子任她抱着,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暖香,心里甚是酸楚。 “衙门里事多嘛。”阮威从母亲的手臂里挣脱出来,假装去看桌上的小木头人。 “是啊,秀秀有出息啦!”雪鸦撇着嘴笑,“这次是樵夫和狐仙的故事,怎么样?你孟叔刻得像活的一样。” 阮威的心里烦乱起来。孟叔和母亲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两人同时被卖进阮府。这么些年过去孟叔一直是个孤独的木匠,可阮威永远也无法忘记小时候的事:有天晚上他被尿憋醒,发现母亲不在身边。隔壁装杂物的屋子里,有两个人在土炕上喘息,扭动……母亲的出身和她的行为,不知道哪一样是他不愿意回家不愿意面对她的原因,大概两者兼而有之吧。 “以后不要和孟叔走得太近行吗?府里人多嘴杂的,不好。”说出这些话让阮威觉得异常羞耻,他不敢去看母亲,但还是清晰地感觉到她一脸的笑容迅速地枯败下去。从怀里掏出一只带着自己体温的银镯子放在桌上,阮威低着头迅速离开。 那只镯子他买了很久,可母亲大概不会喜欢戴着它。 深更半夜去喝酒,师爷宋学谦是最好的选择。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劝慰你,什么时候只需要安静地倾听。 “我大哥不会善罢甘休。多年来阮家谨小慎微地闷头发财,最怕得罪官府上的人惹麻烦,更别提国师和王爷。不过依我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王爷病入膏肓,还真当我是仙丹灵药。到头来冲喜不成,催命符的罪名阮家可担待得起?” 一壶酒下去了阮威终于开口。 宋学谦端着酒杯微笑,这狐狸果然已经知道了。 “不要小看国师,芸芸众生之中怎么就把你掐算出来。生辰八字之类的撞上了也许是巧合,可你屁股上的胎记怎么解释?说不定四少爷您生来就是王妃的命呢。” “去你妈的,也许国师喜欢到处偷看男人洗澡呢。”阮威略带醉意,斜乜着眼睛笑骂,一番风流体态而不自知。宋学谦干了杯中酒,不住摇头。 “时也命也,终究是躲不过。” 此后的两天风平浪静。第三天头上阮威略略放下心,换了件簇新的白色纱罗外衫松垮垮系着,腰间别了竹笛去燕回楼找简娘。路上看到小姑娘叫卖栀子花,他自己耳边别了一朵,另买了送相好的。 “哎呦,看是谁来了。快过门儿的小媳妇儿气色就是好,掐一把水灵灵的。”老鸨今日很闲,倚着门调笑他。 阮威知道自己的事也称得上尽人皆知了,没啥好扭捏的,厚着脸皮往里闯。 “哎,要不要我送你一根香油渍的擀面杖先准备着?听说王爷没病之前那本钱大得吓人嘞!万一你这一冲他好了,到时候少不了受一场活罪!” 一片哄笑声中逃到楼上,简娘倒是气定神闲地在看一本书,对他爱搭不理的。阮威将帕子里的栀子花放到她手边,一把将书夺了过来。 “这书都读两年了还是头一页,不识字就不要装才女了好不好。” 简娘恼羞成怒,作势啐了他一口:“小混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让你过了门儿就守寡!” 阮威很无语。不过堵住简娘的嘴很容易,他抽出竹笛弄了几个音,她就吩咐小丫鬟取出一管箫来。两人呜呜咽咽地合奏了一曲,望着窗外的暮色不知为何都有些惆怅。 “也许以后你得练练吹这个。”简娘苦笑,给他看手里的管箫。阮威没有作声,他看到楼下街角处麻薯正急匆匆地赶过来。
三. 祠堂里一片灯火通明,阮威跟在麻薯后面,想象着里面人头攒动跃跃欲试的场面,心里还是有些怯。小时候跟着娘来过一回,忘了处罚的是什么人,但围观族人们亢奋的眼神和激动的表情,至今想起来都会令他不寒而栗。他下意识地摸摸腰间,没有带佩刀。 出乎意料,祠堂里安静得很。一个男人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满脸是血,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阮威费了会儿功夫才认出那是孟叔。阮秋行背对门口站着,正在饶有兴致地研究供桌上的历代祖先牌位,阮惠在一旁垂手侍立。 “我娘呢?”阮威又气又急。 “怎么连声大哥也不叫了?你娘她现在还好,天亮以后就不敢保证了。”阮秋行转过身,表情很平静。 “你什么意思?”阮威盯着他颀长的脖颈,有一种瞬间拗断它的冲动。阮秋行似乎觉察到了,他摸摸自己的后颈,笑了。 “秀秀你知道吗?爹过世以后,我管这么一大家子其实挺糟心的,受累不讨好。所谓家和万事兴,我的法子呢,通常就是让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事做。” 阮威知道他话里有话,慢慢放松自己静待下文。 “譬如我娘,最热衷欺负你嫂子;而你嫂子呢,生不出儿子,最怕我纳妾,我都满足她们;二姨娘娘家落魄了,喜欢偷偷往回搬东西,咱家也不缺那一点半点,由她去;再譬如你二哥,想混个功名,虽然蠢得像猪,我还是给他请最好的先生,年复一年让他去考。至于你娘......只要不明目张胆的,我都一直随他们去。” “所以呢?靖边王爷的事我没答应,你就不答应了。”阮威冷笑,觉得对方还真是累,说这么多废话。 “你不明白秀秀,这次是他们大白天的在木匠屋里私会,还被三姨娘带人堵了个正着。三姨娘那人你知道,嘴大的没边儿,唯恐天下不乱,这下弄得全族的人都知道了。”阮秋行挥挥手,阮惠拉起孟叔走进后堂。 “我这个当族长的没办法,只能按族规办事。” “族规......什么族规?”阮威明知故问,听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亏你还是个捕快,国家律法没学过吗?你娘他俩做下的这种事,无需报官的,族里可以自行处置。” “这么说,如果她是小捕快的娘,明日一早就会当着全族人的面被沉到滦江里去。” 阮秋行笑,在阮威脑袋上亲昵地扇了一下:“我就知道几个兄弟里你最聪明。当然,如果她是靖边王爷的丈母娘,就另当别论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沉江那是一定要沉的,只不过不是当着全族人的面,王爷的面子可比咱爹面子大。只要以后你娘他们不再出现,这事就算过去了。” 雪鸦坐在后堂一间小屋的角落里,发髻凌乱,低着头正在摆弄手腕上的一只银镯子,就是前两日阮威买给她的那只。阮威走到她面前跪下去,握住她的手腕。 “我以为您不会戴它了。” “傻子,为娘的怎么会生儿子的气?”雪鸦搬起儿子的脸,仿佛看不够的样子。 “娘不好,没听你的话。可你孟叔做木工活儿伤了手,我实在不放心就偷偷去看看,谁想......” “您别说了,这次不关您的事。” “我得说,要不就来不及了。娘不怕死,和你孟叔一起死我更不怕。听着秀秀,我屋里的床铺底下藏着给你攒的碎银子,你回去收拾好东西,明儿一早趁乱就跑,跑得越远越好,不要为了娘去跳王府那个大火坑。” 阮威瞬间释然,笑着站起身,掸掸身上的土。娘还是那个傻傻的娘,不过想到她以后可以和同样傻的男人去过傻好的日子,自己不过是去给一个垂死的男人冲个喜,感觉还是赚了呢。 麻薯牵着一头骡子站在江边,骡子背上铺了厚厚的被褥。阮威把母亲抱上去坐好,不管她哭得有些神志不清,接过麻薯手里的缰绳交到孟叔手里。 “安顿好了托人给我捎个信儿。”阮威再次仔细看了看孟叔的脸,笃定自己应该还是阮老爷的亲生儿子,也就没再和他多话。阮惠拿了个挺沉的褡裢放在骡子背上,几个人目送着雪鸦和孟叔渐渐走远。“下面该给你操办婚事了,我可真是劳碌命啊。”阮秋行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回走。 “接着还得给你弟夫操办丧事呢!”阮威恶狠狠地回了一句。阮秋行回头望着他,表情有些疑惑。 “哎,你还真生我的气啊?你来做我这个大家长试试看,同样的选择。” “是,钱财当然比你弟的幸福重要,还不是一个妈生的。” “不只是钱财,还有一家老小的命呢。”阮秋行似乎卸下了一个大包袱,看上去心情不错。 “我说秀秀,这人世间的事变幻莫测福祸相依,你怎么就知道,嫁给王爷不是件好事呢?”
四. 阮威身上穿的大红喜服,是阮家织坊里最顶级的料子,由最好的绣女和裁缝不分昼夜赶制出来的,唯一的缺点就是热。 “就快好了四少爷,您再忍忍。”喜娘擦擦他额头上的汗,将一根尾上缀着颗珍珠的红珊瑚发簪在他的发髻上别好,轻轻吁了口气。阮威看镜中的自己,光溜溜的脸蛋儿,平日里随意挽起的头发被梳成了一个死气沉沉的髻子,溜光水滑的蚊子站上去都会劈叉。他的心情越发的不好。 “咱四弟可真是俊儿,这要是再描个眉画个眼儿,大闺女都得自惭形秽。”大嫂在他后面感叹道。家里的女眷这时都挤在屋里,每个人揪了条帕子时不时的假装抹泪儿。阮威知道她们心里其实美得很——深闺怨妇多寂寞,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乐子。 “大嫂,小弟这一走多有不便,以后怕是不能给你和姐妹们捎带那些时令的胭脂水粉什么的了。”阮威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不过你放心,我大哥和燕回楼的绿萝姑娘最近走的可近,不日娶回来,穿戴打扮,绝不会比京城流行的东西慢上半分!” 屋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大嫂一脸的惊恐。阮威松松领口,心里舒坦了些。 “都出去出去,别在这儿添乱!我有话要跟四弟交代。”阮秋行皱着眉走进来。女眷们赶紧鱼贯而出,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大嫂的眼圈儿都红了。 “大哥,您要跟我说什么?”阮威嬉皮笑脸地凑过来。阮秋行哪里知道他刚刚往自己屋里放了个雷,将手里提的一个小酒壶递给阮威。 “今儿个不好熬,喝两口,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阮威接过酒壶看看他,仰脖儿灌了一大口。 “别担心,也就两种可能。一呢国师是个真神仙,你一去王爷的病就好了,那就啥也别说皆大欢喜。二是王爷福薄跟你无缘,他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庶出的幼弟。将来王府的大权还是在老夫人和皇上钦点的大管家胡顺手里。胡顺那里我都搞定了,到时你忍个一年半载,接着风流自在去。” 阮威又喝了一口,把酒壶递给他哥。 “我还以为你是来跟我说体己话儿的。”阮威歪着嘴角笑得有点坏,“教自家弟弟一点房中秘术什么的......” 如愿以偿,他看到阮秋行刻板的脸上爬起两朵红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时候不早了,王府的人在外面等着呢!”阮秋行拂袖而去,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在门槛上差点绊了个跟头。 王府的花轿停在大门口,前来迎亲的是王爷的小弟弟云雀和大管家胡顺。云雀是个七八岁的小胖子,手里拿着一块儿喜饼吃得正欢。他胸前的红丝绣袋里挂着王爷的庚帖,代替他哥迎娶,估计一会儿还得替他哥拜堂。 “四少爷快上轿吧,王爷那里急得很。”管家胡顺五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精明强悍,但下颌上一根胡子茬儿都没有。阮威马上明白过来他是个太监。这时喜娘赶过来,拿着一张红盖头就要往阮威头上铺。 “不要,看不见路。”阮威挡住她的手。 “四少爷,您是要坐轿子的,不用看路。”喜娘笑着说,眼睛瞟向胡管家那里。 “我骑马,不坐轿。”阮威不为所动。他这辈子最向往的生活是跟师傅一样逍遥自在浪迹天涯,以前因为母亲的缘故不能成行。如今母亲有了好归宿,他却被剪断翅膀收进了一只金丝笼子。 “四少爷,不要任性。”胡顺的手搭在阮威的肩膀上。他一点点地用力,阮威的半边身子渐渐麻木。 “胡管家,是您说的,王爷很急,等不得。”阮威痛的汗湿衣背,看上去却没有半分退让。 “既然是天意,他老人家肯定希望我嫁得漂亮一点,这样王爷也会脸上有光。” 胡顺盯着他的眼睛,眼神阴郁吓人,手上的力气却渐渐去了。这时不知是谁燃响了鞭炮,瞬间锣鼓唢呐齐鸣。胖云雀手里掐着半块儿糕饼,被惊得瞪大了双眼。 “想不想骑马?”阮威问。云雀愣愣地点头。阮威掐着他的腰将他放上去,随后一撩袍襟,自己也跃上马背。 回头望望,阮府在一片烟雾缭绕中什么也看不清。 “走了。”阮威双脚一磕马镫,率先冲了出去。王府的迎亲队伍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慌慌张张地追了上去。
五. 阮威策马扬鞭疾驰而去,只苦了王府的迎亲队伍和鼓乐班子,抬着四少爷丰厚的嫁妆,奏着不成调的曲儿,在后面跑的是气喘吁吁丢盔卸甲。胡顺紧赶慢赶地追上来时,阮威已经到了王府门口。虽然外头张灯结彩装扮的一派喜庆,可此时王府里面已是凄凄惨惨乱作一团。 “阮少爷呢?!”不知是谁一把拽住胡顺的马缰绳哭喊,“王爷又晕厥过去了,老夫人说不要拜堂了,直接让阮少爷入洞房冲喜!” “啧啧。”阮威咋舌。自己这哪里是冲喜,分明就是奔丧。这当口也顾不上小云雀,他跳下马跟着胡顺就往里面跑。下人和门口看热闹的百姓都惊呆了,就没见过这么野的新娘子。 一片混乱之中阮威有点晕头转向,路过喜堂的时候被喜娘拦下,急赤白脸地大喊:“不行,得跳了火盆才能进去,小心晦气冲撞了王爷!” 胡顺急地跺脚,阮威懒得跟她们废话,撩起袍襟儿掖在腰间的玉带上,一个箭步就从火盆上窜了过去。他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大夏天的还穿着亵裤,热是热了些,好在不会被燎了腿毛。 洞房大概就是王爷的卧室,外间有几个女眷在无声地抹眼泪。胡顺拉着阮威的袖子走到里间门口突然停下来。 “等下见了王爷,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听见没有?” 阮威点头,心想一个快死的人,我能说什么做什么?王爷您一路走好? “夫人。”胡顺向床边站着的一位满脸凄切的中年贵妇行了个礼,“王爷怎么样了?” “国师正在给他施针,这口气总算是缓过来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贵妇声音娇弱可怜,虽然徐娘半老,看上去却还楚楚动人。阮威想这大概就是王爷的亲娘,赶紧上前几步跪下。 “阮威见过夫人。” “这就是阮家少爷?” “是啊夫人,情况紧急,繁文缛节能省就省吧。”胡顺垂首站立回答。 “说得对,快让他去见见戈儿。” 胡顺虽然低了头,阮威还是被他的眼风儿扫了一下,于是不言不语地走到床前站下。大红的床帐下一个男子赤着上身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床边坐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正聚精会神地捻动着他身上的几根银针。 “王爷……”老者抬头看了阮威一眼,轻轻地叫了一声。 “王爷,您睁开眼瞧瞧,是谁来了?” 靖边王李燃戈个子很高,但已经瘦得不像样子。脸色蜡黄,双颊凹陷,看不出丝毫的生气。阮威粗通医术,明白眼前的人已经油枯灯尽,回天乏术了。老者应该就是国师,他的话让阮威很是狐疑,难道王爷认识自己? 李燃戈的睫毛微微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双目。他茫然地看向床边,目光散乱而黯淡。半晌,阮威发现他的眼睛突然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文澜……是你么……云障那么远的地方,你怎么赶回来的?” 李燃戈的声音很虚弱,但掩饰不住其发自内心的欢喜。阮威不动声色地俯视着他,看到他干裂的唇在不安地噏动。 “我大概是在做梦……” “不是的戈儿,真的是文澜回来了。皇上赦了他,以后他就在这儿陪着你,不会再离开了!”夫人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这些天你昏迷之中一直念着文澜的名字,上苍慈悲,真把他给带回来了。” 说那几句话好像耗尽了李燃戈所有的气力,他又阖上双眼喘息了一会儿。 “过来文澜,靠的近些,让我好好看看你。” 阮威回头瞧瞧胡顺,管家示意他再向前些跪在床头。 王爷身上有浓重的药味儿,但其中夹杂着一种淡淡的甜香,在阮威闻起来有一股子腥气。他皱起眉头,发现王爷苍白的肩头有两个淡淡的红点,淡的几乎看不见。这时王爷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杂乱,一只手挣扎着好像要抬起来。 “王爷您不要激动,慢慢来,慢慢来。”国师连忙把住他的脉。 “上苍慈悲,上苍慈悲……”王爷不知怎的笑了起来,眼神刹那间涣散开去,充满了无奈和落寞。 “所以你们就在我临死前,弄了只大马猴儿来糊弄我……” 胡顺最先反应过来,一下子撞开阮威和国师,飞快地点了李燃戈身上的几处穴道。夫人终于控制不住哭泣起来。 “娘也是为了你好啊戈儿,想让你高高兴兴地走……” 于是屋里屋外又乱作一团。阮威叹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拉了国师一把,顺势捋捋他漂亮的白胡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老神仙。”他凑到国师耳边悄声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屁股上有块儿红色胎记的呢?” “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四少爷。”国师苦着一张脸回答。
六. 李燃戈缠绵病榻小半年,鬼门关前进进出出不知多少次,看到最后的希望破灭,夫人终究还是绝望了。服下一剂安神的汤药,胡顺让丫鬟将浑身瘫软目光呆滞的她搀扶回房休息,自己则又去和国师御医们商讨对策。 王爷再次陷入了昏迷,卧房里只剩下两个大丫头看护着。阮威拉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轻轻掀开被子。王爷真是虚得厉害,一会儿的功夫身下的褥子就已经被汗浸湿。他眉头紧皱,似乎一直在无尽的痛苦中煎熬。 “给他换身衣服和被褥吧。” 两个丫头疲累得很,听见阮威的话仿佛大梦初醒,赶紧过来侍候。阮威看着王爷瘦骨嶙峋的身体,想象不出他以前是个什么样子。丫鬟擦身的时候,他特意去瞥了一眼老鸨所说的“了不起的本钱”,大概是被病耗尽了精血,蔫头蔫脑马马虎虎。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阮威凑上前去帮忙。 他又嗅到了那股若有若无带着腥气的甜香。 “这里是怎么弄的?”阮威指着王爷肩头那两个小红点。 “这些日子都在针灸,大概是针眼儿吧。”一个丫头怯怯地看了阮威一眼。毕竟是个陌生的男人,她有些紧张。阮威凑过去闻,红点附近的腥气更重一些。 “王爷当初是怎么发病的?” “刚开春儿,突然有天早上起来就说头晕无力,然后一天比一天重。王爷以前可壮实呢,自打得了这怪病,什么神医妙手,灵丹妙药都不管用,眼瞅着就......” 阮威觉得这王爷的病着实邪性,影影绰绰的似乎暗藏蹊跷。这时胡顺和国师带着几个大夫走进来。 “四少爷这没您什么事了,我已经吩咐人安排了住所,您去歇息吧。” 阮威其实很想问他们准备拿自己怎么办,想想不是时候,还是跟着个小厮默默地走了。 王府很大,一眼望出去郁郁葱葱的都是树。胡顺给他指派了两个丫鬟一个小厮,就在王爷所住的紫云轩不远处的一个小跨院里安歇。一进屋阮威就扒了那身喜服,踢掉靴子,抽出发簪扔到桌子上。抬头一瞧,俩丫鬟满脸通红地瞪着他。 “麻烦二位姐姐弄点洗澡水来好吗?”阮威温和地说,“还有就是我的那些个,那些个箱子......” 阮威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想找一身舒服点的衣服,还有一本书。” 洗完澡随便吃了点东西,听听紫云轩那边没什么动静,阮威散着头发躺在凉榻上小憩。小厮大勇搬着个柳条箱子进来,里面都是阮威自己的东西——母亲留下的小木头人儿,碎银子,还有就是师傅送他的书。 师傅武功很高,但最得意的是自己的医术。这辈子随缘就收了阮威一个徒弟,本来想倾囊而授,小徒弟却是个不听话的。 “只学功夫,不学医术。”小徒弟很嫌弃的样子。 “乖啊,师傅给你买糖吃。”师傅谄着一张脸。 “糖要吃,功夫要学,就是不学医术。” 师傅叹气。后来小徒弟长大了,师傅也在一个地方呆腻了。 “师傅的本事都教给你了,只剩这个。”师傅递给他一本挺厚的册子。 “说过不要了,给我也不看。”徒弟不接。他已经长得高大结实,对师傅还是那么不恭敬,瘦小的好脾气的师傅只能仰着头看他。 “师傅画了好多好看的图呢,都是你喜欢的那种……不喜欢的也顺便看一点。” 师傅是个很害羞的人,听得懂风声和鸟叫,会和花草树木说话,但跟五十岁以上的女人说话都会脸红。但就是这样的师傅,临摹了整整一本春宫图,比燕回楼里加起来的都要全——每隔几页就会小心翼翼地出现一页医书。 阮威轻易不翻看这本书。春宫图里的东西他早就熟稔得很,而一看到医书,眼睛会酸,心里会难受。“在哪里见过呢?”他喃喃自语。记得好像是在一张男男郊外踏青春戏图的后面。
七. “阮公子,您在抓蛐蛐儿吗?” 阮威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正蹲在紫云轩后面的花园里扒拉,听见身后有人说话。他扭头一看,是云雀。小胖子左手拿着只蝈蝈笼子,右手掐着个大鸭梨,疑惑地望着他。 “叫哥哥好吧?”不知怎么,这个礼貌的,看上去总有些战战兢兢的孩子,让他有点心疼。大概是彼此身世相似吧。 “哥哥,吃梨。”云雀伸出手,突然发现上面已经被自己咬了一口,很不好意思。 “两个人是不能吃一个梨的,你自己吃,哥哥得干活儿呢。” “我帮你!”云雀扔了蝈蝈笼子在阮威身边蹲下,欣喜的表情不禁让阮威怀疑这孩子平时得多寂寞啊。 “是这样,哥哥在找一种草。这个时节它应该是深绿的颜色,只有一根,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阮威抹抹头上的汗,他把寻找的区域划定在王爷卧房窗下十步之内。按照师傅医书上的记载,太远了蛊虫就无法存活。当然,前提是王爷身上真的被下了这种蛊。 “现在的草都是绿色的,怎么找?”云雀嘟囔着也捡了一根小木棍仔细扒拉。 “是啊。不过它既然是个外来户,总该有点不合群儿的样子吧。”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阮威终于找到了它。他揉揉酸涩的眼睛,让云雀去花匠那找把小铲子。云雀没有动,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聚精会神地盯着地面。 “哥哥,我好像也找到一棵。” 阮威凑过去一看,果然。王爷呀王爷,他不禁在心里心里感叹:“您这是与人结了多大的仇啊,居然一弄就是两只!” “这是怨草,虫草的一种。与它共生的虫蛊在开春时破土而出,进入离它最近的宿主体内,吸取宿主的精血供养附近的草株,而草株本身散发的气味儿反过来让蛊虫存活。”阮威用茶盘托了两棵怨草给胡顺和国师看。虽然草株极细,但它的根茎却有拇指粗细,呈血红色,散发着一股甜腥之气。 “你是说有人下蛊毒害王爷?!”胡顺半信半疑地拿起来看。 “很有可能。这种虫草生于南疆,因为只长在冤死之人的坟墓里,所以叫做怨草。一年之内如果没有找到宿主,它就会结成一粒种子。有人大老远的把两粒怨草的种子运到王爷卧室旁边的花园里种下,还能有什么目的呢?” “南疆?”胡顺突然扭过头盯住了云雀。云雀怯怯地躲到阮威身后。 “救人要紧胡管家。”国师碰了一下管家的胳膊,“四少爷您一定知道破解之法吧。” “一次就下了两只,我也只能尽力而为,剩下的就看王爷的福分了。” 将两棵怨草焙干碾成粉末,阮威端着银盘来到李燃戈的床前。李燃戈突然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脸上身上青筋毕露,像要爆裂的感觉。 “用力压住他!”阮威吩咐胡顺。他从未给人治过病,更别说像个巫师一样装神弄鬼了,心里还真是打鼓。 “这好像应该是你的拿手活计啊老神仙。”他看了国师一眼,用火折子点燃粉末,将盘子凑到王爷的鼻子前面。 李燃戈发出了一声惨叫,身体开始疯狂地抽搐。胡顺点了他几处穴道,他的身体虽然安静了不少,两只眼珠子却像要从眼眶里凸出来。燃烧的粉末不断冒出青烟,一股浓烈的腥气熏得人差点窒息。 “行不行啊四少爷!你要是害死了王爷,我就把你关到后院柴房里让你衲一辈子的鞋底子!”胡顺急的满头大汗,冲着阮威大喊。 “好你个恶毒的死太监!”阮威心里暗骂。这时从王爷的鼻孔里缓缓爬出两只细细的红色虫子。 “老神仙!”阮威大叫。待命的国师真是不含糊,手起针落,银光一闪,将虫子挑落在事先准备好的炭火盆里。 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息,王爷的整个人突然软下去,头一歪,没了气息。 屋里一片死寂,只有炭灰盆里轻微的劈啪声作响。阮威瘫坐在地上,无力地挥挥手让国师去试王爷的鼻息。国师取来一根银针在王爷的人中上轻轻捻动,许久,王爷低低地“嗯”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眼。 “文澜……”他精神恍惚地望着阮威的脸。 “王爷,您看仔细些,我是大马猴儿。”阮威长舒了一口气。他娘的总算不用去纳鞋底了。
八. 李燃戈昏睡了整整两天两夜,醒过来的时候虽然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但身上的那股死气终究是散了。滦州离京城不远,皇上得知他的干儿子起死回生,大喜过望。不但差人送来了各种名贵药材补品,还重重奖赏了国师,称之为“国之瑰宝活神仙”。奇珍异玩大宅子,这些赏赐国师司空见惯,但一听到“活神仙”几个字,老脸还是有点臊得慌。于是请阮威喝酒。 阮威这几天过得可风光,府里上上下下都把他当吉祥猴儿,谁都想顺两把。不过他可没昏头,早晚除了给夫人王爷请安,剩下的时间都躲在小院子里琢磨——怎么才能让王爷把自己放了呢?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难不成一辈子都要窝在王府这方寸之地里给男人做妾?说到男妾,他也是才知道王爷是有正妻的,当朝宰相的大小姐冯姣鸾。可这些天无论在老夫人还是王爷那里他都没见过这位夫人,跟自己身边的丫鬟和小厮打听一个个都支支吾吾的不言语,这就让他有点好奇。不过机会来了,国师请喝酒。 天气炎热,傍晚时分国师特地在凉亭里摆了一桌酒席,只请了阮威一个人。 “四少爷,你是个爽利人,老朽觉得很投缘,也就不说客套话了。这次明明就是你救了王爷的命,好处却全都归了我,惭愧惭愧。”国师自己干了一杯,也给阮威斟上。 “哪里哪里,我这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儿了。” “哎哟我的四少爷,如今你是在王府里,说话要过脑子!”国师压低声音看看四周,“瞎猫死耗子,你让王爷领哪个他都不高兴。” 阮威吐了吐舌头,赶紧给国师倒酒。 “老神仙,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捕快,进了王府这地界儿是两眼一抹黑。您心眼儿好,把这里的名堂都跟我讲一讲,省的我将来吃瘪。” 阮威要想嘴甜,能把人齁死,劝酒也是从燕回楼里学来的全套花样。没多久国师喝的薰薰然美滋滋的,遣散了下人开始给他八卦王府秘史。 靖边老王爷也就是李燃戈的爹,是当初和皇上一起打天下的结拜兄弟。俗话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但在老王爷这里却是个异数:皇上连自己的亲兄弟都宰了两个,却独独对老王爷青睐有加,不但生前荣华富贵,封了夫人一品诰命,他死后还认了他的儿子为义子。 “四少爷,这王爷在朝中的地位可是微妙得很,你一定记得好好把握哦。”国师喝得双眼迷离,脸上挂着一丝意味深远的笑。阮威什么样的家庭里出来的,心中一动,已是明白了七八分。 “我一个男人,又生不出个一男半女,有啥可把握的……”阮威撇着嘴把国师往自己的道上领。 “那宰相的大小姐还差不多。 国师是真喝多了,笑起来像个猫头鹰。什么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喝醉了也就是个猥琐的小老头儿。阮威觉得他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神棍。 “说到那位冯大小姐,你,你真的不知道其中的典故?” 阮威这才明白,原来王爷的本钱了不得的江湖传言,起源于他的新婚之夜。 小王爷李燃戈大婚之前,有过一个通房丫头,已经算是个有经验的男人了。所以无论如何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洞房花烛夜他兴致勃勃的刚脱下裤子就会听到一声尖叫。再一看新娘子,口吐白沫翻着白眼晕厥在大红锦被之上。众人手忙脚乱地抢救过来,小姐一脸的惊惧,只会一手拉着衣襟一手指着衣冠不整的李燃戈哆嗦:妖怪……妖怪…… 阮威见过王爷那话儿,被病拿的就像根儿咸菜缸里的腌黄瓜似的,就是硬起来也不会跟妖怪有什么太大联系。看来冯大小姐不但有羊癫疯,还十分纯洁,府里的嬷嬷们出嫁前给她示范的家伙大概也有问题。 “打那以后她就躲进了府里的佛堂整日里吃斋念佛,再也不肯出来。咱们可怜的王爷,就名声在外了哈哈哈……弄得凡是有点家世的都没人敢把闺女嫁给他……”国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阮威也觉得荒唐,一老一小互相拍着肩膀灌酒,倒忘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这凉亭建在假山之上,此时夜幕降临凉风习习,真是说不出的惬意。阮威脱掉长衫,扯开了里衣的领口,几天以来终于又找回了以前的一点感觉。他正打算从国师那里把那个文澜再套出来,谁知国师岁数大了实在不胜酒力,身子一歪竟然轻轻打起了鼾。架着国师从假山上下来,路边树丛里突然冒出两个人来。 “阮少爷,王爷吩咐等您喝完酒,让您去一趟。” 阮威心里一惊,一肚子的酒都变成冷汗顺着后脊梁往下淌。他跟着一个仆役向着紫云轩的方向蹒跚而行,脑子里却转得飞快。 李燃戈这几天见好,已经能够靠着被子坐起来喝点汤汤水水什么的。阮威心虚,离着大老远站下,躬身施礼。 “阮威见过王爷。” 李燃戈挥挥手让身边的丫鬟退下,示意阮威靠近些。 “听说跟国师喝酒啦?聊什么呢笑得整个王府都能听见。”李燃戈身体还未痊愈,声音沙哑低柔。阮威觉得自己像一只波斯猫被人轻轻顺毛,但很有可等下一刻就被剁掉尾巴尖儿。 “王爷!”阮威突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谣言止于智者。” “乖。”李燃戈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嘴角歪了歪,微微阖上双眼。
九. 阮威跪在地上有一阵子,李燃戈仍旧似睡非睡地靠在床头没有叫他起来的意思。自己本可以一只手就扭断他的脖子,如今却只能在这里奴颜卑膝——再高的武力值也抵不过权势二字。娘曾经说过,人不能跟命争,但坦然接受的同时,要尽量让自己过得高兴一些。轻轻捶捶酸疼的膝盖,阮威开始把床上的李燃戈想象成师傅所画的医书里的人物:先来一个老汉推车,唉屁股应该是瘦的没有二两肉立刻倒了胃口;再来个观音坐莲吧,不小心又对上那张病歪歪的脸,软了。阮威虽然年少风流,却并不好男色,这个李燃戈实在是提不起他的兴致。思来想去,还是在他的唇边点了一颗大痦子,让他边嗑瓜子边拿着手绢倚在燕回楼门口接客了事。 想的有些出神,阮威的脸上不禁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李燃戈的眼神也颇荡漾。李燃戈睁开眼就看到他这副得瑟样子,不由心中一动。 “跪得挺美啊,不如就这样侍候一宿吧?”李燃戈清清嗓子。阮威一下子回了魂,赶紧赔笑脸儿。 “哪呀,我这一直在跟上苍祈求王爷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呢......” “在我府里你最好收了这副无赖嘴脸,我不好这口儿。”李燃戈有些轻蔑地打量着阮威松垮垮的领口,“以后再让我看到你穿成这浪荡样子,家法伺候。” 有胡顺的前车之鉴,阮威对王府的家法心生惧意,立时端正了跪姿一脸的严肃。 “我已经让胡顺知会下去了,从今以后你们阮家的织坊纳入朝廷织造府的采买。另外你家里世代经商,也该出个当官的光耀下门楣,你二哥的事不日也就成了。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李燃戈摆摆头示意阮威站起来。阮威双脚发麻有些站立不稳,但马上明白过来这是李燃戈这种人表达谢意的方式。连睡觉都要用丝绸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虚伪傲慢的家伙,永远别指望他会看着你的眼睛真诚地说一声“谢谢”。 “谢王爷,阮威感激不尽。您要没什么事,小的告退。”阮威躬身道。李燃戈看到他正色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阮威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前途一片大雾。天蒙蒙亮他索性一骨碌爬起来,短衣襟小打扮找了个僻静地方去打拳。一套形意拳下来,通体透汗,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回去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意外,王府太大,他居然迷路了。反正时间还早也没什么事,他随意漫步,隐隐听到女人的哭声。 松树林边上有一处小小的院落,哭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阮威走到近前,院门落锁,门口还站着两名家丁模样的人看守。 “阮少爷早。”两个人原本昏昏欲睡,看到阮威赶紧站直行礼。阮威对于自己的知名度已经有所了解,点点头。 “两位哥哥早。这里面住的是谁呀,我怎么听见有人哭。”阮威笑着问。 两个家丁被他叫的有点蒙,大小也是王爷的人呢,没见过这么温和礼貌的主子。 “您不知道吗阮少爷?王爷刚被救过来老夫人就把二夫人抓起来关在这里,听说就是她给王爷下的蛊。” 阮威明白过来里面关的是云雀的娘。 “怎么发现的?” “二夫人是老王爷从南疆带回来的,年前她的弟弟还从那边过来看她。害死王爷她的儿子就能当家了,这不明摆的事嘛。” 毒杀人命是要见官的,即使王府也不例外。夫人这样不声不响的把人关起来,难道是想私设公堂?人命在这里可真不值钱啊,觉得你有罪你就有罪,辩白的机会都没有。 “舌头都不想要了吗?大早上的议论主子!”胡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阮威身后,阮威一惊,这死太监武功真是深不可测,自己竟未觉察。 “胡管家早。”看到两个家丁吓得腿软,阮威赶紧搂着胡顺的肩膀往回走。 “什么时候咱俩过过招儿吧胡管家,我看您这一身功夫厉害得很呢。” 胡顺一歪膀子甩掉了阮威的手,上下打量他。 “你还是留着点力气等王爷好了和他过招儿吧,王爷那身功夫也厉害得很呢!” 阮威心说你吓唬谁呢,大不了到时候我口吐白沫翻白眼,让你们王爷的威名更上一层楼。 “说正经的胡管家,老夫人这是想把云雀的娘怎样?” “这不是你该管的,少跟着搀和。”胡顺的表情严厉起来。 “怎么不是我该管的,我大小也是个捕快呢,不能眼看着你们草菅人命。” “捕快?你觉得嫁给王爷以后,你还能回去做捕快?!”胡顺气乐了。 “怎么说你呢四少爷,都不知道是精是傻。”
十. 胡顺说话虽然不中听,但阮威不得不承认他讲的都是事实。造化弄人,如今自己再想做回从前那个自由快乐的小捕快,已成非分之想。回到小院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他有些郁闷的又开始了每早的功课,去给夫人和王爷请安。 夫人的房中今天真是热闹,阮威在院子里就听见里面叽叽喳喳的像关了一笼子珍珠鸟儿。大丫鬟清涵笑嘻嘻地拦住他,说夫人吩咐今天不用阮少爷进去请安了。 “夫人不舒服吗?”阮威问道。 “没有,和娘家的几个姐妹说笑解闷儿呢。”清涵向屋里瞥了一眼。阮威道了谢刚转身,就听见一个大嗓门儿的女人笑着说:“姐姐,要我说燃戈这次也不要非得找什么贤良淑德的大小姐了,普通人家的姑娘就好。寻个体格好屁股大的,生他一屋子小王爷!” 阮威刹那恍惚,还以为自己来到了衙门边上的菜市场,原来高贵雅致的夫人们私下里也喜欢开这种粗鄙的玩笑。 “我看那阮少爷其实就不错,细腰乍背屁股蛋子又结实,只可惜是个男的,要不然也是个好生养的。” 清涵用帕子掩着嘴儿笑,目光在阮威身上扫来扫去的。阮威登时觉得心惊肉跳,逃也似地跑了。 这厢王爷才还阳,那里夫人就已经开始考虑给他传宗接代的事了,阮威觉得有些好笑。看看王爷如今的体格儿,再想想弥留之际他对那个文澜的执着劲儿,还生一屋子小王爷呢,撒一床的鱼籽还靠谱点。 “哥哥。”阮威一路腹诽着走到紫云轩的门口,发现云雀可怜巴巴地在院门外站着。几天不见,小胖子瘦了一圈儿,衣衫不整,脸上也不太干净。看到阮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哥哥,我找不到我娘了,你能不能进去帮我问问大哥。” 没娘的孩子可怜。阮威最受不了这个,俯下`身把云雀抱起来。 “跟哥哥说,这几天有人管你吗?” 云雀不说话,把脸埋在阮威怀里。 “吃得饱吗?” “吃得饱,娘的房里还有点心,厨房里的嬷嬷有时也会叫我去吃饭。” 阮威强压怒火。世态炎凉,堂堂的靖边王府,看来势利小人格外的多。这孩子还是老王爷的亲生骨血,就因为他娘失了势,居然连个小厮都不如。想当年自己和娘在阮府的地位虽然低,但在外面如果有人欺负自己,大哥会带着二哥三哥一起上去揍人。联想到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阮威越发觉得李燃戈不是个男人。 找个小厮把云雀带回自己的住处,阮威平复一下心情走进紫云轩。蛊毒既除,李燃戈的底子又好,身体一天比一天健旺。今天他居然下了床,坐在椅子上正由一个丫鬟伺候着梳头。阮威在他身后站下,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李燃戈从面前的梳妆镜里看到他的样子,觉得很惊讶。 “反了你了,最起码的礼数都没有,好歹给你男人作个揖吧?”李燃戈今天早上心情不错,也没生气。 “作揖有啥用,头都磕过也没见王爷扔个铜子儿什么的。”阮威面无表情地说。 “哎,还真当自己是个大马猴儿了……”李燃戈笑着扭过头,梳头的丫鬟不小心勒住了他的头发,吓得手里的木梳都掉在地上。还没等李燃戈发作,阮威上前一步拾起来,让丫鬟退下。 “我来给王爷梳吧。” 李燃戈警惕起来,有心喊人进来,却又很想知道阮威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头发已经让丫鬟通得很顺滑,阮威轻轻扶住李燃戈的头顶,一下下从头梳到尾,动作非常轻柔。 李燃戈渐渐心安,觉得阮威终究是商贾之家庶出的儿子,外表看上去再放`荡不羁,骨子里却还是个会看眼色的。说不上是鄙视还是怜悯,李燃戈轻轻拍拍阮威的胳膊。 “你救过我一命呢,别委屈,以后亏不了你。” 阮威将木梳放置在妆台上,抓起李燃戈的头发熟练地挽了一个髻,即不松也不紧,恰到好处。用一根淡紫色的绸带扎好,阮威退后一小步仔细端详,看上去很满意。 “手艺不错嘛,这是从哪儿学的?”李燃戈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妓院。”阮威轻描淡写地回答,双手拢在李燃戈的脖子两侧,轻轻地揉`捏起来。 “放肆!”李燃戈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不想阮威的一只手突然滑进了他的衣领,准确地捏住了他的一只乳珠。 “你想……干什么……”李燃戈倒吸了一口气,声音都变得黯哑起来。阮威的手温热干燥,稍显粗糙,李燃戈旷得太久,只稍稍被捻动了两下就已经开始喘息。 “阮威,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李燃戈的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头却不可抑制地上扬。 “我活不活还不是王爷的一句话。”阮威低下头凑到他的耳根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明显感到李燃戈一哆嗦。 “您手里攥着许多人的命,又不嫌多我一个。”
十一. 阮威在李燃戈的耳边不住地温存软语,手却不曾闲着。解掉李燃戈腰间的带子,手顺着敞开的衣襟滑进他的腰侧。 “来……”李燃戈刚要唤人,阮威的另一只手却又伸进了他的丝绸亵裤。 “嘘……王爷您千万不要乱动。您这裤子是西湖吴家最好的生丝织成的,迸出一根也能割断您的命根子。”阮威的手开始熟练地套弄,李燃戈又气又急,但身下的快感又让他气喘连连说不出话来。 “好像要弄脏裤子了,这样不太好吧王爷?”阮威感觉到他顶端的湿润,手指停止了律动,用大拇指的指腹在上面不住地摩挲。 “阮威你这个……天杀的猴崽子……”李燃戈出了一身虚汗,身体不住地轻轻战栗。阮威想到他大病初愈,怕玩儿过了闹出人命来,赶紧撸了几把让他泄了出来。 李燃戈前些日子几乎被蛊虫耗尽了精血,此刻阮威把手抽出来一看,稀薄如米汤。他不由起了恻隐之心,将瘫软在椅子上的李燃戈抱起来放到床上。摸摸铜盆中的水还是温的,又拧了一把布巾替他小心擦拭。 “王爷,我去叫人给您换条裤子吧?”他恭敬地问。李燃戈被刚才的高`潮弄得胸腔险些破裂,这时好容易止住了狂跳,攒足力气一巴掌扇在阮威脸上。可惜胳膊软绵绵的,连声响动都没发出来。李燃戈恨得又举起手,却被阮威一下子捉住手腕。 “王爷听话,等身子骨养好了有力气的时候再打。打完左边给您右边,阮威随时恭候。”阮威在李燃戈的手背上“吧唧”亲了一口,笑着将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 “王爷,您也知道被人攥在手心里随意玩弄的滋味不好受吧?您权高位重尚且如此,那些弱小之人岂不太可怜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阮威脸颊的温度和触感有种说不出的舒适,李燃戈突然浑身酸软生起无边倦意,淡淡地答着阖上双目。 “可恨不可恨也是要讲证据的,私设公堂草菅人命传出去对王府的名声可不好。这样吧王爷,我一天到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替老夫人和王爷分忧,把下蛊的事给查个水落石出好吗?” 阮威紧盯着李燃戈的脸,心里也是没底,不知自己这一招险棋会不会引火烧身。这时李燃戈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你要是查清楚了,她大抵会死得快些。”阮威心中一动待想再问,李燃戈已经沉沉睡去。 阮威就当是王爷默许了,中午吃完饭小睡一会儿,翘着脚躺在凉榻上琢磨着该从哪里下手。这时丫鬟进来通禀,说胡管家来了。 阮威嗖地跳起来,两只光脚踩在靴子上。还没等他找件外衫披上,胡顺已经阴着脸走进来。阮威因是在自己房里,只穿着轻薄的棉纱衫裤,袒露着半个胸膛还挽着两条裤腿儿。胡顺背着手打量他,紧皱眉头,弄得整个房间都黯淡下来。 “胡管家……”阮威一边赔笑脸儿一边蹬靴子。 “王爷还在昏睡。”胡顺严厉地看着他说。 “嗯,多休息对他有好处。” “我看你是光腚打老虎……”胡顺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说歇后语会不会有损自己的威望。 “怎么讲?”阮威瞪大了眼睛。 “既不要脸又不要命。” “您何出此言?” “国师走之前交代,王爷两个月内都不能行`房`事,否则性命堪忧。你竟敢,竟敢……” “阮威冤枉啊胡管家,我什么也没干。” “什么都没干?那你走后王爷的裤裆怎么会湿了?”胡顺光溜溜的下巴青白青白的有些吓人。 “也许,也许是他梦里遗尿了……身体虚弱的人,这种情况也是有的……”阮威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相。胡顺突然“啪”的一掌拍在八仙桌上,一套上好的官窑茶具都被震到地上摔碎了。 “别以为你救了王爷的命就没人敢动你,王爷是什么人也许你不清楚,但是如果你再敢胆大妄为,下场如此!” 胡顺挥掌斩断了八仙桌的一角拂袖而去,阮威蹲在地上看着一地的碎瓷片出神。 “少爷,您起来吧,仔细扎了脚。”小厮大勇站在门口怯怯地问,手里拿着扫帚和簸箕。 “死太监会八卦掌诶,有机会一定要和他切磋切磋。”阮威两眼冒光地站起来。 “还切磋呢,您不要命了少爷。胡管家以前是大内侍卫里的第一高手,是皇上亲自赏赐给王爷的。” “诰命夫人,干儿子,国师,大内第一高手……王爷您可着实不简单啊。”阮威喃喃自语若有所思。这时丫鬟又跑进来通报。 “少爷,您家大老爷来看您啦!”
十二. 阮威赶紧让大勇将地上的碎瓷片打扫干净,可八仙桌被胡顺劈掉的一只角可是补不上。阮秋行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后面麻薯提着大包小包的一股脑儿放在桌子上,阮秋行什么眼神儿,立时就看到了,但他啥都没问。吩咐麻薯去打赏阮威屋里的下人,等丫鬟上了茶,阮秋行亲自掩了门。 “王府是什么地方,怎么还是那么没规矩。就是自己房里也不能穿成这个样子懂吗?”阮秋行习惯性地板着脸训他。 比起王府里的一干人等,看到阮秋行还是让阮威很高兴的,可没想到他一上来就摆臭脸。阮威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端起盖碗儿装模做样地撇了撇茶叶,瞟了阮秋行一眼。 “阮老爷倒是懂规矩,见了王爷的侧妃怎么不行礼呢?” 阮秋行愣了,略显尴尬。他讪讪地走近两步,把桌子上的一堆东西往阮威那边推了推。 “秀秀……这些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大哥一间间铺子寻过去买的。” 知道他骗人,但秀秀二字是大杀器。阮威默默地站起身给阮秋行让了座,取了件长衫披上坐到他身边。 “气色不错啊阮老爷。织坊入了织造局的采买,二哥也捐了官儿,还有什么念想您尽管说。不过大嫂生不出儿子这件事除外啊,小弟帮不上忙。” 阮秋行脸皮儿薄,赶紧瞅了一眼虚掩的房门。 “混球儿!”阮秋行还是忍不住在阮威脑袋上轻轻扇了一巴掌,“总有一天让人撕了你这张嘴。你走的时候都跟你嫂子胡噙什么了?害的我这些日子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阮威只管低着头笑,他隐约看到大哥的脖子上好像有几道抓痕。阮秋行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说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到胡管家了,王府上下一应打点之物我都交予他去处理。你不要担心,在胡管家身上大哥下了血本儿,他说只要你守规矩,不会难为你的。” 规矩规矩,阮威觉得自己早晚会被这些规矩郁闷死。 兄弟俩又扯了些有的没的,阮威知道阮秋行是真正的聪明人,于是虚心向他求教。 “大哥,王爷被下蛊的事你也知道吧?我想查查这件事,你说我应该从哪儿下手?” “王府这么大人又杂,谁都有可能。记得大哥以前跟你说过的怎样才能家和万事兴吗?” “要让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事做,过得快活。” “就是喽,先看看有谁过得十分不如意呗。”阮秋行喝了口茶,“秀秀,这种事我劝你不要掺合,小心引火上身。” “总得找点事做吧,要不一天天的怎么活?”阮威有些垂头丧气。 沉默了一会儿,阮秋行站起身。 “秀秀,你知道咱家里谁过得最不如意吗?” 阮威想说是自己,转念一想以前的日子倒是惬意得很。 “是你大哥我,干的事没一件是自己喜欢的。王爷是这里的一家之主,他也不见得快活到哪儿去。你先别管那些有的没的,平日里上点心让他如了意,你的日子也许就有盼头儿了。” 阮威有所触动,他想他大概知道李燃戈想要什么。 阮秋行给阮威带来的大部分是甜食,这同样很对云雀的胃口。一大壶热茶两包点心下肚,阮威带着云雀去他的住处,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我娘到底去哪儿了哥哥?”云雀填饱肚子又想起了自己的娘。 “我打听过了,好像是她娘家出了点急事,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就走了。过一阵子自然就会回来。” 云雀胖胖的看起来有点呆,但一点也不傻。他瞅了阮威一眼,不是很相信,但没有再问。 云雀娘俩儿住的地方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房前屋后栽了不少竹子,院子里养着两条狗,看到云雀使劲摇着尾巴扑上来。趁着他和狗儿玩耍,阮威拉开门走进去。几间屋里转了转,没碰到人,估计下人们乐得清闲,不知跑去哪里了。二夫人是南疆人,房里的摆设很具地域特色,被褥都是蓝靓蜡染,墙上挂着些古怪的面具,除此之外只有卧室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阮威的目光。 画上是一位年轻女子,头上戴满银饰,身穿短裙打着绑腿,身后还背着一个药篓。不同于中原女子的柔弱娇羞,女子肤色健康笑得灿烂,看来画这幅画的人捕捉到了画中女子最美的瞬间。 “这是我娘。”云雀走进来站到阮威身边。阮威发现这幅画没有落款。 “是谁画的?” “我嫂子。” 阮威费了点脑子才想起这嫂子应该就是佛堂里的冯姣鸾小姐。也是一个不如意的。 跟着云雀穿过后院的竹林,阮威发现不远处露出黑瓦白墙的一角。得知自己是王爷新娶的妾,这冯大小姐会不会又受到惊吓口吐白沫呢?阮威整了整衣冠,没有把握。
十三. 阮威让丫鬟从自己的嫁妆里找出一幅色调素雅的名贵织锦,牵了云雀的手去拜访冯大小姐。娘在阮府的时候没少受大娘和姨娘们的欺负,阮威心里琢磨我的命咋比娘还苦呢?这正房夫人的爹是当朝宰相,哥哥贵为太子太保官居二品,今天自投罗网,也不知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我。 “云雀啊,你嫂子平时凶不凶?” “不凶,她人可好了。府里的人都不爱搭理我娘,只有她时常来陪我娘解闷儿,还给我带好多好吃的点心。” “就知道吃。”阮威笑了,稍稍放心。佛堂偏安王府一隅,后面一片松林掩映,是个修行的好地方。阮威轻轻叩门,不大功夫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儿,一个小丫头探出头查看。 “蜂儿姐姐。”云雀叫了一声。小丫头看看阮威,有些迟疑。 “请姐姐进去通禀一声,就说阮威前来给夫人请安。” 小丫头转头就跑,不一会儿跟在一个中年仆妇后面又折回来。 “蜂儿年纪小没见过世面,阮公子不要见笑。”这中年仆妇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卑不亢礼数周全。 “公子里边请,我家小姐正在房里抄经,换换衣服就来。” 阮威听出来这是冯大小姐从娘家带来的下人,不敢怠慢,躬身一礼:“劳烦嬷嬷。” 一路上阮威不住地四下打量。佛堂正对着大门口,里面的陈设跟阮府差不多,收拾得干净齐整。此时里面香烟缭绕,并没有人,只有蒲团和木鱼孤零零地躺在青砖地上。半盏茶的功夫,冯娇鸾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进来,阮威赶紧起身行礼。冯娇鸾看上去娇小玲珑,大概是平日里很少与外人接触,慌忙地福了一福还礼,偷偷看了阮威一眼倒弄了个满脸通红。 阮威觉得十分有趣,这与自己预想的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丞相府里居然会出来这样胆小害羞甚至称得上笨拙的小姐。 “本该早就来给夫人请安,只是王爷病体沉重一直没脱开身。打搅了夫人清修,还请夫人见谅。自己家里的东西不成敬意,请笑纳。”阮威送上见面礼,几句台面话说得滴水不漏,自己都佩服自己。 身边的丫鬟接过织锦,服侍冯娇鸾坐下。这时站在一旁的那名中年仆妇突然问道:“听说是阮公子救了王爷的命?” “只是凑巧,凑巧。”阮威寒暄着,觉得有些尴尬。他和冯娇鸾一个男妾一个正妻,却都没和王爷圆过房,名不正言不顺的好生微妙。 “不知王爷的身体恢复的怎样了?”又是那名仆妇发问,冯娇鸾只是低着头,双手轻轻绞着一方丝帕。 “哦,国师说再过两三个月吧,现在就是静养。” “那就有劳公子多费心了,我家小姐一心向佛,早就不问那些凡尘俗事。公子只管本分做人,不必有所顾忌。” 阮威不由地仔细打量起那个小姐代言人,很普通的的一张脸,但是双目炯炯有神,不似寻常妇人。听人家这是下了逐客令的样子,阮威赶紧招手叫云雀过来。云雀这孩子很懂礼数,进来后一直在角落里老老实实呆着。见阮威唤他,过来低声叫了一声“嫂嫂。” 冯娇鸾的眼圈儿突然红了,伸手将云雀搂过来。中年仆妇皱起眉头,使劲盯着冯娇鸾使眼色。 “公子,时候不早小姐该歇息了,我送公子和小王爷出去。” 毕竟男女有别,想跟小姐单独聊聊二夫人的事大概不太可能。不过有些事是不用问的,看就够了。出了前厅,迈门槛儿的时候阮威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撞在中年仆妇身上,她侧身轻轻扶住阮威的胳膊。 “阮公子火盆跳得那么漂亮,怎么会被门槛儿绊倒。”阮威听她话里似有嘲弄的意思。 “惭愧,大概是您这的门槛儿太高了......”阮威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云雀,那婆娘到底是什么人?”离开佛堂有段距离,阮威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 “哥哥你说薛嬷嬷吗?她是嫂子娘亲的陪嫁丫头,嫂子娘亲死得早,是她一直陪着长大的。”云雀仰起脸看着阮威。 “哥哥,我娘会回来吧?” 俗话说发昏不能挡死,晚饭过后阮威在小院里边绕圈儿边叹气,还是得去见王爷。李燃戈倚在床头正在入神地读一本书,听见阮威进来头都不抬。 “这是在积蓄力量啊。”阮威心中暗自感叹。走过去在床前单膝跪下,他轻轻抽出李燃戈手里的书。 “王爷真是敏而好学。” “滚。”李燃戈眼皮儿都没抬。 “别,要滚也得等小的给您把话说完。”阮威随手翻了翻书页,是一本装帧精美豪华的诗集,丝绢的封皮左下角有三个字:柳文澜。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燃戈往后靠了靠,阮威赶紧给他挪挪后面的靠垫。 “王爷,我今天去给冯小姐请安了。” “哦?”李燃戈来了兴致,“她有没有吐你一脸白沫子?” 阮威无语,拽了把椅子在床头坐下,李燃戈警惕地看着他。 “王爷,这佛堂里怪事很多啊。”阮威说完望着李燃戈。 “有话快说,别卖关子。” “小姐号称整日里吃斋念佛,可地上的两个蒲团旧是旧,上面却连个印子都没有。” “大小姐身子弱,谁说非得跪着念佛的。”李燃戈不屑地说。 “小姐身子是弱,但她贴身的嬷嬷可了不得,那是个武功高手。” “胡顺也是高手,保护主人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李燃戈不耐烦起来,接着去拿那本诗集。 “还有有用的吗?没有别在这碍事。” “还有......”阮威想起那幅画还有冯娇鸾红红的眼眶。唉,不可说啊不可说。 “还有王爷,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甜的,可府里很少做。过年过节时我晚上去厨房里偷吃,每次吃完都要把碎点心渣子抹在那只有名的爱偷吃的大灰猫嘴边儿,第二天厨子一发现东西少了头一件事就是抡着擀面杖去追打那只猫......” “瞧你这人性!”李燃戈一脸的嫌弃。 “关键不是我的人性,而是二夫人。所有的矛头一股脑儿指向她,您不觉得她就是那只大灰猫吗?” “那谁是偷吃的人呢?”李燃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我还得接着查。”阮威有点泄气。 李燃戈不再理他,拿起那本书接着读,脸上的表情渐渐柔和起来,眼神里也仿佛有了光彩。看他好像忘了自己的存在,阮威站起来想悄悄溜走。刚要转身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取出一颗圆溜溜黑乎乎的像药丸似的东西递到李燃戈面前。 “这是什么?” “好东西,尝尝。” 李燃戈对阮威的医术还是有过切身体会的,又闻到那玩意儿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犹豫着含进嘴里。 “好吃吧?” “这是什么药?”李燃戈疑惑地问,“怎么一点也不苦?” “不是药,是瑞华祥的桂花糖。”阮威笑着说。 “桂花糖能治什么病?”李燃戈惊诧地问。 “相思苦,吃了能让心里甜一点儿。”
十四. 阮威话音刚落,忽然间窜起了一个灯花儿,宫纱的罩子亮得仿佛要着起火来。李燃戈嘴里咯嘣咯嘣用力嚼着那颗桂花糖,死死盯住阮威的脸。 “简直像是在嚼我的骨头。”阮威想,果然触到了对方的死穴。他心里不由升起小小的希冀,一个声音在压抑地叫嚣:“生气啊王爷,震怒!休了我,乱棍打出去也可以!” “有的人,”李燃戈不慌不忙地咽下糖渣子,举起手里的诗集在阮威面前晃了晃,“学识风度是你这种市井无赖穷极一生也无法企及的。你虽然生了一张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在我的眼中,反而更觉得讨厌。” “所以王爷您……”阮威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激动地轻轻打颤。 李燃戈突然笑了,卷起书挑起了阮威的下巴。 “阮秋行那么精明的人有没有告诉过你,越想得到的东西,你越要表现的不在乎,这样才能处处占据主动。入府以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我,无非就是想让我把你赶出去,是不是啊四少爷?” 阮威的心沉了下去。 “可我为什么要把你赶出去?你是我李燃戈明媒正娶的侧室,一过门儿就救了我的命,如果把你赶走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不仁不义?再者说,你会医病会武功还会查案,这样的贤内助让我上哪儿再去寻一个?所以你就在府里安心呆着好了,虽然言语可憎面目无味,但对我来说聊胜于无。等你男人我身子骨儿大好了,蒙上你的脸在床上侍弄你个几天几夜也不是没有可能。怎么样四少爷,对将来的日子是不是也有所期待啊?” “是啊,很期待......”阮威的声音有点哑,笑起来也颇勉强。李燃戈心情大好,将他怀里的那包儿桂花糖全都要了去,取出一颗扔进嘴里高兴地说:“四少爷可怜,心里苦的时候,想吃颗糖甜一下都不行。” 阮威蔫儿了吧唧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儿,澡都懒得洗,被抽了筋似的瘫在床上。他拿起枕边的竹笛把玩,想起和简娘在一起时的诸般快活自在,轻轻叹口气,捏起嗓子唱几句戏词解闷儿: “怎赚骗?依稀想像人儿见。那来时荏苒,去也迁延。非远,那雨迹云踪才一转,敢依花傍柳还重现?昨日今朝,眼下心前,阳台一座登时变……”唱着唱着,暂时忘却了烦恼,不禁心旌神摇。 夜深人静,阮威敞着怀儿赤着脚靠在床头自娱自乐,正得趣儿,忽听窗棂上“哒哒”两声轻响。他停下手侧耳倾听,又是两声。掩好衣襟系上裤子趿拉着鞋走到窗边,阮威小心地把窗子抬起一条缝。 “阮公子,是我。”冯姣鸾煞白着一张脸气喘吁吁地说,阮威霎时被唬出一身冷汗。刚打开窗子,冯小姐就急急地像软脚虾一样往窗台上爬。阮威实在受不了她的笨样儿,探出身子将人一把捞进来。 冯姣鸾神色慌张发髻散乱,衣裳上都是土。阮威听听外面没有动静,连忙关好窗子。 “夫人,您这是……” “阮公子,请恕姣鸾唐突,请受姣鸾一拜!”冯姣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阮威赶紧上前搀扶。 “夫人请起,您有话慢慢说。” “阮公子,求您救救百灵!” “什么?”阮威一头雾水。 “就是二夫人!” 阮威关键时刻被扫了兴致,心下琢磨这冯姣鸾小姐真是天下男人幸福之克星。先是她男人,现在连她男人的男人也不放过。给冯姣鸾倒上一杯凉茶,阮威让她坐下来慢慢说。 “那蛊是年前百灵的弟弟从南疆带来的没错,她弟弟性子野,听说百灵总是受欺负,就想让她用蛊去弄死那个老妖婆。”冯姣鸾喝了一大口水,话音渐渐平静下来。 “我没猜错的话,那老妖婆是大夫人?”阮威试探着问。 “嗯。可百灵心地善良,哪里下得去手,只是说给我当笑话。都怪我,回去讲给薛嬷嬷听……” 冯姣鸾垂下头。 “薛嬷嬷说这个法子好,神不知鬼不觉的,正好用来对付王爷。” “薛嬷嬷为什么要害王爷?”阮威不解地问。 “我也不知道。后来王爷越病越重,我和百灵很害怕,但薛嬷嬷说我们要是敢说出去,她就会要了小云雀的命。” “那现在事情败露了,她就拿二夫人顶罪?” “王爷既不报官,也不处置,就那么关着百灵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薛嬷嬷一天比一天着急,今个儿你又去探口风,所以她……” “她刚才偷偷换过衣服出了佛堂,往关百灵的那处院落去了!”冯姣鸾打了个冷战,用力攥住手里的茶杯。 “阮公子您快去救救百灵!” “您只说最后几句不行吗我的夫人……这人命关天的您还有闲心说评书!”阮威急急蹬上靴子,抄起墙上挂的自己的佩刀,风也似地就冲了出去。
十五. 阮威在偌大的王府里飞奔起来,清凉湿润的晚风吹起他的薄衫,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鸟。有那么一刻他突然不想管什么二夫人冯小姐了,还有阮府那一大家子,甚至躲进深山的娘亲和孟叔......他只想借着夜色一路飞出王府飞入江湖,去过一种自己在梦中都未曾体会过的自由生活。然而这念头就像匆匆掠过他身边的房屋和树木,轮廓都没看清就已经飞逝而去。他抓紧了手中的佩刀,努力在黑暗中辨别方向。 院门口负责看守的两名家丁歪斜着身子靠在墙边,开始阮威以为他们死了,走近一瞧,还好,只是睡的死。侧耳倾听,院子里并没有什么动静,阮威贴着墙根绕到后面。院墙不高,他退后几步,轻轻翻了进去。 最靠边的屋子里透出昏黄的烛光,窗纸上模糊有人影晃动。阮威悄悄靠过去,一惊,窗下黑乎乎居然蹲着一个人,正在全神贯注地向里面看。说时迟那时快,阮威发现对方的同时那人已经有了警觉,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身形晃动之处就像平地起了一股无声的旋风。风定之后,扭股糖似地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相互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怎么是你?”阮威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希望那人领会自己的意思。 “放开你的爪子!”胡管家眨眼睛的方式则充满了威慑力。这时屋里传来“砰”的一声响,两个人交换下眼神,同时倒在地上就势一滚来到窗前。 也顾不得将窗纸弄湿,阮威直接一个指头下去捅了个窟窿。将眼睛贴上去一看,我的个亲娘!一个女子吊在房梁上,正在乱蹬着双腿无声挣扎,旁边一个黑衣蒙面人在袖手旁观。阮威只这一眼立刻瞧出了端倪:女子的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显然已经被人卸掉了,而让她双腿自由乱蹬脖子上的绳子就会越勒越紧。等她不再挣扎时黑衣人将她的胳膊推回去,这样造成的上吊自杀假象,就是最高明的仵作也验不出来。 身边的胡管家仍旧在镇定地观看,眼瞅着二夫人的腿越蹬越慢,阮威顾不上许多,一脚踹开窗户扑了进去。屋内的黑衣人打了个愣神儿,阮威趁此机会飞身跃起一刀割断了绳子——此时他方才看清那是一条女子的裙带。 阮威堪堪把人接住,黑衣人一剑刺了过来,迫得他只有撇了二夫人去招架。对方的剑法走阴柔一路,使起来快而密集,转眼十几招过去阮威疲于应付,却连对方的剑身都没有碰到。阮威的鼻尖儿立时见汗,他强摄心神,知道不能跟着对方的节奏走。这时他被地上躺倒的一把椅子绊了一下,他顺势倒地,抄起椅子向对方扔了过去。黑衣人闪身躲避,阮威赶紧和他拉开距离,灵活地满屋游走不再与之近战。 这招果然奏效。黑衣人的步伐明显没有阮威灵活,追逐过程中气息逐渐紊乱。阮威时不时回身挽两个刀花儿,对方匆忙闪避却发现他根本没有要砍的意思。 “无赖小子!”黑衣人压着嗓子骂道。他看上去非常焦急,显然不想再跟阮威缠斗下去。刷刷几剑挥出,他一拧身向着大开的窗户跃了出去。 阮威没有去追,抱着膀子靠在一边看好戏。果然,窗外响起一声惨叫,黑衣人的身子破麻包袋一样被摔进来,撞到墙以后瘫软在地上。 胡顺施施然从门口走进来,拍拍手蹲下,拉掉黑衣人脸上的蒙布。薛嬷嬷嘴里冒着血沫子,脸白如雪,但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毫不示弱。 “死阉人,只敢对老娘下黑手!光明正大比来试试!” “行了薛嬷嬷,无论怎么打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何必呈口舌之利呢?还是留着力气跟王爷交代吧。” 看来胡顺这当胸一掌虽然重创薛嬷嬷,她却无性命之碍。阮威将百灵扶到床上,先小心翼翼地接上她的胳膊,看她只会张着嘴默默流泪,又连忙解了她的哑穴。 “不是我,不是我…..”百灵的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几乎说不出话来。 “当然不是您二夫人,王爷和胡管家从来也没怀疑过您,是吧?”阮威拉过被子轻轻给百灵盖上,回身望着胡管家问道。 “当然,把二夫人关在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在等府里这条毒蛇出来。多亏王爷高明,放了你这根搅屎棍登场惊动了她,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胡管家打了个哈欠,冲门外喊了一嗓子。 “来人呐,把她给我捆起来等天亮以后带去见王爷。” “我大概等不到见那个小杂种了。”薛嬷嬷突然笑起来,她挣扎着靠墙坐好,抹了把嘴角的血。 “不过你可以转告他和他那个婊`子娘,本分安生儿的也许还能多活几年。若有非分之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阮威和胡顺冲过来的时候,薛嬷嬷嘴角已经开始淌黑血。她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脸上的表情越发显得恐怖狰狞。 “完了,线索又断了。”阮威假意嘟囔着,偷偷去看胡顺,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码子事:什么世道!自己的娘偷人要被沉潭,而王爷的娘偷人,却混了个一品诰命。 所谓偷人不要紧,关键看你偷的是什么人。
十六. 折腾了半宿,阮威天快亮的时候眯了一小觉,醒来发现日头老高的,显然已经错过给夫人王爷请安的时间。他匆匆爬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地埋怨怎么不早点叫醒自己。丫鬟清荷端着洗脸水进来,一脸的轻松。 “阮少爷,请安我看您就免了吧。现在府里闹翻了天,老夫人哭天抢地要进京告御状,说丞相家的大小姐指示下人毒害王爷;二夫人和冯小姐昨晚都受到了惊吓,变成半疯儿抱在一起是又哭又笑;王爷一早得知薛嬷嬷死了,正跟胡管家大发脾气。放心睡吧,没人顾得上您。” “哦。”阮威松了一口气坐在床沿上揉眼睛,这时大勇跑进来,说王爷差人叫少爷赶紧去一趟。 阮威心下觉得不妙,整个王府现在鸡飞狗跳的找自己准没好事。果不其然,进屋一瞧,地上到处是茶杯笔筒的碎瓷片子,胡顺跪在地上满脸惶恐。王爷脸色极其难看,见阮威进来双眼立时射出两道寒光。 “薛嬷嬷死的时候你也在场,既然胡管家说他老迈昏聩没听清她最后说了什么,你的耳朵应该不是摆设吧?” “死太监竟然阴我!”阮威在胡顺身边跪下,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是“小杂种”又是“婊`子娘”的,哪个活腻歪了敢告诉王爷! “小的当时忙着抢救二夫人,根本没顾上听……”阮威怯怯地看了一眼胡顺,“您后来不是还警告我们不许出去嚼舌根子乱说话吗?怎么会没听清……” “你个死奴才敢诓我!”李燃戈当胸就给了胡顺一脚,胡顺歪了一下,赶紧磕头。 “王爷息怒,小心身体!” “还不快说!那老贱`人临死前到底跟你交代了什么?”李燃戈的额头冒出了虚汗,说起话来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胡顺怕了,伏在地上也是急出了一脸汗。 “说的都是些对王爷和老夫人大不敬的混话,王爷恕罪,老奴实在是……” 胡顺说完这些话屋里静得可怕。阮威偷眼望去,李燃戈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喃喃道,忽然一把掀翻了桌子,自己也摇摇晃晃险些摔倒。胡顺的额头被溅起的碎瓷渣子扎出了血,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赶忙站起来去扶李燃戈。李燃戈此时已经气昏了头,抬腿又是一脚。胡顺闷哼一声疼得弯下腰。 “这王爷的身体看来是大好了,一脚的威力这么大。”阮威诧异胡顺的反应,后来明白过来他是被踢中了裆部。他那玩意儿不是没有了吗?怎么被踢了还会疼……正琢磨着,他听见胡顺痛苦地冲他嘶叫:“快去……王爷他……” 李燃戈又踹翻了一把椅子,现在正在撕扯墙上的字画。他显然已经没了力气,双腿不住地哆嗦,扯了几下也没扯下来。阮威站起来从后面抱住他,感觉到他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 “滚开!”李燃戈挣扎着,叫声很虚弱。阮威知道他久病之身盛怒之下必然脱力,刚忙将他搂进自己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嘘……安静。王爷,安静……”他凑近李燃戈的耳边不住安抚地低语。 李燃戈整个人软倒在阮威怀里,身上都被汗浸湿了。 “扶我到床上去……”过了许久,他微弱的声音说,“再敢抱我我就阉了你。” 服侍李燃戈喝下一碗汤药,看他渐渐睡去,阮威蹑手蹑脚起身离开。胡顺还等在外间屋,见他出来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王爷怎么样?” “睡下了。”阮威看他站立的姿势还是有些古怪,忍不住好奇之心大盛。 “胡管家,王爷那一脚踹得不轻,要不要我替您看看?” 胡顺两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几下。 “算了,没大碍。” 胡顺说完撇着两条腿向外走,阮威走上前扶住他。 “胡管家,那个,那个不是不在了吗,怎么还会疼成这样……” 胡顺倏地回过头,阮威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地跳出两步准备接招。胡顺却没有动,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复杂,竟然透着几分疲惫和伤感。 “我……一直当它在的。时间久了,它就真的在了。你不懂。” 阮威一直很恨这个死太监,刚才问起这事也是想借机羞辱笑话他,解解气。谁料想王爷脆弱的一击居然击中了管家更加脆弱的小秘密,阮威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厚道。 “对不住胡管家。”阮威低了头道歉,满怀愧疚。 “跟我这里虚头巴脑的做什么,还不去看着王爷!要是王爷的病情有了反复,我绝饶不了你!”胡管家吼了一句转身走了,阮威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点烦。他是个简单的人,自己都没有什么秘密,更不愿背负别人的。现在可好,王爷的,老夫人的,二夫人的,少夫人的,又加上一个胡管家。再背下去就成乌龟了,老王爷大概就是这么累死的。 李燃戈一整天都在安睡,掌灯时分阮威伏在床边打了个盹儿,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发。他忍着没动,怕一抬头一说话又败了王爷的兴致惹他犯病。 “别装了,抬起头来。”李燃戈的声音很平静,好像上午他根本没发作过那一场癫狂。阮威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正对上李燃戈的眼睛。 “你以前经常出入勾栏瓦舍,应该会演戏吧?” “王爷您让我演什么?”阮威紧张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被抹一脸一屁股的胭脂扮大马猴儿。 “将你那些下作恶心的手段尽管使出来,跟你男人我进京去演场戏让他们安心。”李燃戈一脸的冷笑。
十七. 王爷要出门可不像寻常百姓抬脚就走,府里上上下下如临大敌好几天了还没准备停当,只把个想出门透气的阮威急的是抓耳挠腮。好容易将各色礼品准备妥当,赴京的人选却又出了差头儿。最近胡管家心情不好,王府里又不能没人,所以由阮威临时担当管家兼护卫一职;薛嬷嬷是丞相府的人,少不得带上冯小姐去和她爹她哥哥理论一番;冯小姐事出之后精神恍惚,只有二夫人在身边安抚着才能平静下来,而二夫人走了当然要带着云雀——于是最想去京城面圣的老夫人不干了。 “戈儿,为什么不让为娘的跟着去?这皇城内外的人和事娘比你明白的多,你看你带的这一群疯疯傻傻的废物,加起来也顶不上娘一个。”老夫人的声音比起她的样貌越发和年龄不符,柔媚娇嗔,听得在窗下花园里和云雀一起逮蛐蛐的阮威直起鸡皮疙瘩。 “哥哥,咱们走吧,我娘说偷听别人说话不好。”云雀悄悄说。 “谁爱听她瞎咧咧,还没蝲蝲蛄叫唤好听呢。”阮威支起脖子向屋里扫了一眼,李燃戈背对着窗户站着,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怎么不说话戈儿?是不是又听见什么混账话了?”老夫人的声音高了起来,变得有些刺耳。 “娘,您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就在府里安养天年吧,不要老往京城跑。儿子大了,大事小情都能应付。” “能应付?命都差点没了你拿什么应付?!” “娘!” 屋里“噗通”一声,阮威赶紧挪到窗下偷眼观瞧,原来是李燃戈跪在老夫人面前。 “娘,儿子求您了,您越是守本分,儿子就越安全。您怎么就不明白!” “啪!”老夫人挥手扇了李燃戈一记耳光,站起身就走。一时间她脸上的胭脂水粉都浮了起来,露出一副苍白黯淡的容颜和掩饰不住的怒意。 李燃戈跪在地上许久都没有动,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单可怜。阮威示意云雀不要说话,两个人猫起腰提着蛐蛐罐儿一溜烟儿跑了。边说边笑回到小院儿,发现大哥阮秋行正在厅里等他。 “大哥您怎么又来了。”阮威赶忙把手里蛐蛐罐儿塞给云雀,“去给胡管家送去,告诉他一定要喂辣椒,这样掐起架来才厉害。” “和胡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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