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杏遥未晚的《摘星》完结加草上霜花 番外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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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说》作者:杏遥未晚(完结+番外)
(晋江VIP完结+番外)
总下载数:1 非V章节总点击数:234394   总书评数:1972 当前被收藏数:2478 文章积分:58,146,192
九岁的时候,天上砸下来一把剑救了云衿的性命。云衿从此将这把剑视若珍宝,当成至亲挚友,天天带在身边连睡觉都舍不得撒手。
直到有一天,她听说了这把剑原来主人的故事。
在遇见之前,我就知道你,了解你,并喜欢了你很多年。
我相信在相遇之后,我也能让你喜欢我。
1、打怪升级剧情流
2、架空文,背景设定纯属瞎扯
内容标签:阴差阳错 仙侠修真 甜文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衿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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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仙侠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仙侠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36435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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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九变》《凤将雏》《魔尊与神尊夫妇的伪装日常\月下》《锁魂》《燎阳\云深不知处》《摘星》
《种出来的天下》《请君十八摸》《貌似种田?!》《看不见的夫君》《壮士,你家房顶有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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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评分:&财富 + 300&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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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 第一章
  雪峰之上,冷风呼啸如刀,一道身影脚步深深浅浅拖行在雪地之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自旷野中抬头,看见了不远处高耸的山门。
  空蝉派。
  在十年之前,这还是整个正道宗门的首脑,是一呼百应的名门大派,但如今,这也不过是风雪当中被人遗忘的一隅。
  突然一阵风来,大雪再度湮没视线,风雪中的人紧了紧兜帽,咬牙加快脚步,朝着不远处的空蝉派大门而去。
  在这风雪中赶路的是一名少女,身上披着白色的狐裘披风,十五六岁的年纪,因着赶路而显得十分狼狈,嘴唇苍白而干裂,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原本姣好的面容透出些许憔悴,只一步一步无知觉般往前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似乎永远都到不了的山门,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透过那山门往后看去,前方是一座长长的山阶,上面浅浅的铺着雪,四周荒凉旷然,与方才所行过的路没有任何区别。
  这空蝉派立在眼前,只在山巅处耸立着几幢空空荡荡的大殿高阁,却连丝毫人烟气息也难察觉。
  少女不禁长叹一声,她无力似的跌坐在地,将被冻僵的两手放在唇边轻轻呵气。
  她盯着这延伸似乎没有尽头的长梯,像是在犹豫自己究竟是否应当继续往前。
  风雪似乎小了一些,头顶悬起一轮无甚温度的太阳,雪色却在这阳光下晃眼了起来。少女微微抬眼遮在眼前,迟疑之间,忽听得不远处一道声音平静传来:“迷路的?”
  少女闻声一怔,很快抬起头来,循声望去,才发觉就在那山门的后面角落里,竟站着一个小姑娘。那姑娘看来也不过十二三岁,眉目精致漂亮,粉雕玉琢一般。她将一件宽大的道袍罩在身上,看来更显娇小羸弱,她怀里抱着一把比自己还高的扫帚,靠在山门边上,一双眼睛漆黑澄澈,正不带情绪的看着那少女。
  那少女很快反应过来小姑娘的问话,轻轻摇了摇头。
  扫地的小姑娘便又问:“那就是来找人的?”
  少女这才应下。
  小姑娘认真点了头,抱着那扫帚来到少女面前,朝她伸出手来。
  少女愣了一瞬才伸出手任她将自己扶起来。那小姑娘扶起人之后就径自转身沿着眼前的台阶往山上走去,一面走一面头也不回的道:“跟我来吧。”
  她本就生得娇小可爱,说出的话却正经非常,颇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意味,先前那少女看着她拖着道袍宽大的裤腿认真往山上走的模样,忍不住忘了方才一路的辛苦,竟弯着眼笑了起来。
  少女连忙跟了上去,声音轻柔的道:“我叫花晴,来空蝉派是奉爹娘之命来拜师的。”
  前面走着的小姑娘没应声,似乎在认真的与那不合身的道袍下摆计较着。
  花晴于是又上前两步,到了那小姑娘的面前,开口又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是空蝉派的弟子吗?”
  “我?”那小姑娘听闻此言,摇了摇头漫不经心道:“我不是,我只是个杂役弟子。”
  “杂役?”花晴脚步一顿,似乎不大相信。
  小姑娘朝着眼前这台阶扬了扬下巴,随后瞥了花晴一眼:“喏,都是我扫的。”她说罢将花晴拉了过来,喃喃道:“我刚扫完的,别弄脏了。”
  花晴没料到会是这般答案,只得怔怔的“哦”了一声,随后一路上果然小心了不少,没有再将路边的雪给蹭上山道。
  这山道极长,小姑娘似乎不爱说话,再没有主动开过口,花晴便在后面抬目看着她背影,两人走了许久,总算是上了山,来到了空蝉派正殿外开阔的空地当中。
  此处与外面一般荒凉,晃眼看去四周高楼虽多,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小姑娘似乎也习惯了这般冷清的情景,声音里面不见波澜,只低声问道:“你找的是谁?”
  “空蝉派门主,梅方远。”
  小姑娘朝着前方的大殿一指,扬眉道:“你往那边走,自然就会有人带你去见门主了。”
  “哦。”花晴点点头,茫然又道,“你不跟我一起去么?”
  小姑娘摇头:“我还有事要做。”
  眼见着那小姑娘要离开,花晴迟疑片刻,终于又叫住人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应道:“云衿。”
  “还有,别叫我小姑娘,我跟你差不多大。”云衿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很是不满的道,“我十五岁了。”
  花晴似乎是没有料到竟会是这般,怔了一瞬,等到想要改口之际,才发觉云衿已经转身离开一段距离了,她远远看着那人的背影,又是一笑,这才转而朝着方才云衿所指的正殿而去。
  而另一边,离开那处正殿之后,云衿便一个人拎着大扫帚回到了弟子居。
  弟子居在空蝉派的西边,因为从前空蝉派弟子不少,此处更是房屋极多,分为了竹松梅三处,每处皆有百来间屋子,然而如今空蝉派人丁稀薄,这些屋子便都空了下来。
  云衿一个人走在空空荡荡的弟子居处,望着四周无数黑漆漆的窗口,寻了半晌,总算是寻到了自己所住的松字三十四间。
  她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很是简陋,不过一床一桌一凳,墙上挂着几件旧了的道袍,桌上摆着个精巧的小瓶子,里面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白梅。
  将屋门合上,云衿立即便将那件不合身的外袍给脱了下来,她看来瘦小,道袍遮掩下的皮肤却是白皙漂亮,手腕精巧细致,却非是干惯了活的模样。
  她自墙上挂着的衣服里挑了一件换上,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转眼在屋内找了起来。
  不过一眼,她便看见了横在窗口,浑身都被缠满了灰色布条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根棍子,被灰布包裹得紧紧地,也看不出其中的模样来,云衿将那东西自窗口拿下来,便又将它倚到了墙角,随即喃喃道:“今天空蝉派来人了。”
  “是不是很惊讶,这么个鬼地方竟然也有人找过来。”她垂着眼,又在桌前坐了下来,托着腮,像是在等那瓶中的白梅绽放,“那人说是听从父母之命来拜师的,这么说来空蝉派总算是有新弟子了。”
  说到这里,云衿不由一笑,纤细的眉扬起了漂亮的弧度:“这样梅师伯定会十分高兴。”
  屋内安安静静的,除了她谁也没有,她却好似在与人交谈一般,接着又道:“在这呆了三年,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你说是吧?”
  她说出这话,立即便扭头往方才那放棍子的角落看去。
  但角落里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棍子。
  云衿毫不惊讶,不紧不慢的又朝那房间的窗口看去,便见窗口外面,一名空蝉派女弟子正路过此处,见了屋内的云衿,她也不过是随意颔首,这便又离开了。
  空蝉派里面掌门加上弟子再加上她这个杂役一共也不超过七个人,在这七人当中,除了她和梅师伯,也就只有自外面路过的这一名女弟子了。
  云衿朝着那女弟子笑了笑,待得那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才将笑容一敛,赶紧将不知何时又横在窗前的棍子给一把扒拉下来,往桌上一放道:“你就这么喜欢看靳霜师姐。”
  棍子躺在桌上,没动静。
  “每次训话你就装死。”云衿拿手指戳了戳棍子,喃喃道:“你这把流氓剑。”她话音一顿,想了想又道,“也不知是谁将你养成这个样子的。”
  云衿说到这里,思绪又渐渐飘远,良久,她才又回过神来,低声道:“新来的弟子也是个小姑娘,跟我差不多大,挺漂亮的,看起来本是个大家闺秀,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空蝉派受这个苦。”
  她说完这话,一眼看去,那棍子又不在桌上了,云衿很快在门边上找到了它。
  “……”她将那棍子拎起来,摇头道,“不出去,也不见那姑娘,你给我乖乖待着。”
  棍子一溜烟从云衿手里飞了出去,自己好好挂回了墙上。
  云衿不禁笑了起来,这才终于松口道:“明天带你出去见见她。”
  天色已晚,云衿要干的活也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不过随意吃了些东西,便拥被入眠,直到第二天一大早。
  云衿是被一阵古怪的“咔嗒”声给吵醒的,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才发觉那原本挂在墙上的棍子此时正立在床前,不住的敲着床沿。
  云衿揉着眼睛一把抓起棍子,将它扔到了角落里,然后又扔过被褥将它给盖住。
  待到换好了衣裳,云衿才终于将那棍子从被褥里刨出来,恢复了精神道:“走吧,带你出去看看。”
  她先是将先前那扫帚的木柄给拆了,又将这灰布包着的棍子装在扫帚上面,将其伪装成一把普通的扫帚,这才带着它走了出去。一路无言,云衿很快来到了空蝉派宽敞的广场上,平日里空挡的广场上,此时正有一人在舞剑。
  空蝉派终年白雪皑皑,自是极冷,而空蝉派除了她,全派上下连带着宗主门主一共六个人,皆是宁愿在殿内冥想修炼也不愿出来练剑的人,会精神这么好大雪天出门练剑的,也就只有新弟子了。
  云衿走近那处,果然见练剑的人是昨日刚来那名叫做花晴的少女。
  花晴应是已经入了空蝉派,穿着的是空蝉派白色的弟子服,舞起剑来飘逸空灵,确是好看,云衿带着那棍子在不远处看了许久,花晴才终于结束了练剑,转而回过头来,朝着云衿浅浅笑了笑。
  云衿没料到她会理会自己,见了对方的动作,只得也轻轻颔首。
  只是云衿没想到,那棍子似乎是看花晴练剑看上了瘾,第二日也疯狂拍打着云衿的床头,强烈表达了自己要出门的愿望。
  于是云衿又将它装成一柄扫帚看了一天的练剑。
  本以为花晴不过是图个新鲜劲,所以才大清早在雪地练剑,云衿也只当是看上几天就不必再来了,却没想到花晴这剑一练,就练了整整一个月。这期间云衿闲着也是无事,便依着那棍子的意思每日也都去看剑,她与花晴两人虽无交流,但却总会相视一眼,或是一笑,或是挥手,一来一去也稍有些熟悉了。
  然而这日,花晴练完剑之后,却没有如同往日一般收剑离开,而是在犹豫了半晌之后,抿唇朝着云衿走了过来。
  云衿没有动作,只将双目凝在往这处走来的花晴身上,不知她是想要做些什么。
  花晴走近了云衿,这才笑了笑,拉着云衿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两人随意寒暄几句,她才试探着问到:“我看你每天在这里看我练剑,其实你是不是……也很想修炼?”
  “……”云衿蹙眉,怎么都没料到花晴会往这处想去。
  花晴见云衿不语,只当是自己料对了,于是又道:“我听掌门说你在空蝉派当了三年杂役了,你既然想修炼,为何不干脆拜入空蝉派门下修行?”
  云衿听得花晴的问话,才终于明白眼前这少女究竟想要说什么。
  她目光一瞬复杂了起来,声音亦低了下去,摇头道:“你想错了,我不想修炼,也不想拜入空蝉派。”
02 第二章
  云衿不喜欢与人接触,也不愿意对人透露自己的太多事情,所以她说完这些话之后,很快便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云衿没有再去那广场看花晴练剑,那棍子在屋子里死活折腾着,云衿亦是视而不见。
  本以为自己说了这般的话,便已经表现得足够疏离,却没想到这位刚入门的女弟子似乎丝毫没有看懂她的意思,几天之后,她便又出现在了云衿的小屋外面。
  眼见花晴突然出现,云衿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那根本来在房间里四处蹦跶的棍子迅速扔到了墙角。
  花晴没有看清云衿的动作,她站在窗户外面,隔着窗朝云衿笑道:“我最近练剑都不见你来了。”
  云衿默然,片刻才道:“有事,就没去了。”
  她这才知道,这新弟子到现在还没有放弃在大冷天里练剑的习惯。
  等了一会儿,花晴才又趴在窗口,低声对屋里的云衿道:“我从师父那你听说你的事情了,那天问的那些话,对不起。”
  云衿本低头拨弄着桌上的花,听见窗外的花晴道歉,才终于扭头过来,平静道:“没关系。”
  她知道花晴为什么会说“对不起”三字。
  如今空蝉派中掌门早已不收弟子,花晴口中所说的师父,应是掌门之女梅霜梦,而梅霜梦,也就是三年前将她收留在空蝉派中之人。
  花晴应是从梅霜梦的口中听说了关于她的过往,所以才会道歉。
  那段过往也十分简单,三年前她重伤昏迷在空蝉派的山门外面,是梅霜梦将她捡了回去,她伤势严重,梅霜梦花了很长时间替她治伤,梅霜梦看她与空蝉派有缘,便也起了收徒之心,想要将云衿留在空蝉派中继承她的衣钵。
  然而等到云衿伤势痊愈之后,梅霜梦才发觉,云衿体质特异,经脉脆弱,似是先天不足,根本无法修行。
  梅霜梦惋惜连连,云衿倒是十分看得开,她不需要修行,她只需要一个能够容身的地方。
  所以她依然在空蝉派留了下来,平日里只做做杂役的工作,也算是十分自在。
  云衿回忆着三年前的情形,半晌没有开口,花晴只当她介怀自己无法修行的事情,是以连忙开口打断云衿思绪道:“其实修行也不好玩,又累又苦,我倒是宁愿做个普通人。”
  云衿听得此言,抬眸又往花晴看去,花晴连忙岔开了话题又道:“说起来空蝉派如今究竟有多少人?我来这里这么久了,除了掌门和师父,就见过你一个人。”
  见她没有再提修行的事情,云衿语气也稍柔和了些,应道:“你还有一个师伯,三个师兄师姐,不过这几人时常不在,在的时候也极少出门,将来你总会见到他们的。”
  花晴点头笑笑,随之又拉着云衿说了些上山以来的事情,云衿本就闲来无事,便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两人就这般聊了不短的时间。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这日相处的时候云衿没有太过排斥,接下来的一个月当中,花晴更是特地将住处搬到了云衿的对面,每天修炼结束便会来找云衿闲谈,两人渐渐地竟也熟悉了起来。
  直到这日,花晴一大早与云衿打完招呼之后便去练剑,云衿则拖着那装成扫帚的棍子开始去扫雪。
  一夜的大雪让整个空蝉派再次变成茫茫雪白一片,这雪景在云衿初来的时候见到还觉新鲜,见久了便也索然无味了。她本要如往日般开始打扫,却没有料到,平日里极少有人会走的山径上,竟是出现了不少的人。
  来的人是穿的是同样的枣色衣服,见到外面扫雪的云衿,便开口要见空蝉派的掌门,云衿见他们语气不善,不由得微微皱眉,正要开口,却听得另一道声音自旁传了过来道:“你们是何人?”
  这声音云衿十分熟悉,她转头往声音传来处看去,便见到了一名身着道袍,容颜清雅的女子,修道之人本就难以看出年龄,这女子虽看来年轻,一双眼睛却是睿智深沉,叫人难以琢磨透彻。
  这女子便是空蝉派掌门之女,也就是当初将云衿自雪地里捡回来的梅霜梦。
  梅霜梦出现之后,便朝着云衿使了眼色,是要她先离开,云衿会意,这便退到了一旁,只是她也没有立即离开,只躲开了那些人的视线,抱着那棍子靠在了一侧墙后角落里,静静听着梅霜梦与那些人的对话。
  空蝉派很少有人会来,这些人特地来此,言语还十分冷厉,一看便非善类,且修为亦是深不可测,云衿一眼看出了端倪,便在此地等着,想知道这些人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云衿的猜测果然无措,梅霜梦与那**人交谈不到片刻,语声便冷了下来。
  从这**人的交谈当中,云衿才终于明白过来。
  他们是来找花晴的,花晴是身负家族仇怨而来,这些人来此,便是要向空蝉派要人,取花晴的性命。
  听到此处,云衿眸光不由一沉,正要离开此地,却听得那边梅霜梦与那**人一言不合,竟是动起了手。
  云衿沉默的听着那打斗声,只觉得手中的棍子隐约颤抖着,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宣泄而出,她连忙将其紧紧拽在手中,想要叫那棍子平复下来。
  然而便在此时,那边打斗的人一阵动静,竟叫其中一名枣红色衣裳的男子砸穿了墙壁,直直倒在了云衿的面前。
  云衿骤然顿住脚步,其余打斗的人也都冲了过来,云衿本置身事外,此时却莫名的被卷入了战圈之中。
  好在梅霜梦及时到来,替云衿挡住了几名男子的进攻,随即一把将云衿推开,急促道:“先走!带花晴躲起来!”
  眼见几名男子朝着自己追来,云衿亦是知晓自己这回被卷了进来,想要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她无奈的点了头,趁着梅霜梦拖住几人之际,赶紧转身离开,朝着弟子居而去。
  花晴每日练剑之后都会回到弟子居找她,如今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是花晴回来的时候了。
  云衿抱着那棍子很快喘息着回到了弟子居,果然见花晴正站在她房间的门边,似乎打算要敲门进屋。
  见云衿匆忙赶来,花晴微微诧异,出声问到:“你怎么了?”
  云衿知道花晴的性子,一旦问起来没完没了,于是也不愿解释太多,只简短道:“你跟我来!”
  花晴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云衿给带着穿过弟子居四周小道,往另一处方向而去。
  她来到空蝉派已有三年,对于此地的地势亦是十分熟悉,带着花晴不多时就钻进了一片梅花林中。云衿也不知先前的那**人不知与梅霜梦交手到了何种境地,但他们人多势众,梅霜梦纵然再强也不过是独身一人,无法将他们统统拦住,他们随时会追上来,所以云衿也不敢停留,只想将花晴给带到安全的地方,找到空蝉派其他人。
  然而空蝉派里的人本就不多,想要找人的时候,奈何却一个人影也不见,两人在梅花林里穿梭半晌,还未赶到想要去的所在,便见一道红影从天而降,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梅花随着这身影带起的劲风微微摇摆,云衿微微一怔,带着花晴停下脚步。
  那道红影正是方才与梅霜梦打斗的其中一人,他也不知是如何追上两人,他身形高大,此番拦在两名少女的面前,竟像是座小山一般。
  花晴见得那人的装束,脸色立即便苍白了起来,后退着颤声道:“是你们……”
  “花晴姑娘。”那人声音亦是沉闷,视线丝毫不曾在云衿的身上停留,只定定向着花晴,抬手道:“总算是找到你了。”
  他的手上,是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刀尖向着花晴,寒光晃眼。
  四周不知何时又开始下起了雪,雪色与周围的白梅颜色交错在一起,其间似乎都渗透着眼前这男子的杀意,他步步向前,锋芒紧逼,风声随后呼啸,应是更多的人正在往此处赶来。
  云衿知道如今情况危急,紧拽着花晴的手亦是不曾松开,谁想花晴却突然往前一步,将身形较为瘦小的云衿给挡在了身后。
  “逃不了了。”花晴压低声音在云衿耳畔喃喃说着,摇头面色泛白却又固执的咬唇道,“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别管我自己走。”
  云衿看着花晴,神情幽幽却不开口。
  那男子脚步再动,已然行至二人近前。
  花晴双手微颤,却紧紧握住了自己的随身佩剑,神情紧张的等待着,等着出手的刹那。
  然而对方的出手,却远比她所料要快上许多!只听得铿然一声,梅花林中像是落雪飘过的一刹那,那刀光便至!毫不留情一把将花晴手中之剑挑飞!
  花晴浑身一僵,仰头怔怔看向那人。
  那人唇角浮起一抹冷然笑意,再度往前,此时他已到了花晴面前,随时都能取花晴性命的距离。
  扬刀,出手,动作带出一片流光,不见丝毫迟疑!
  但这一刀落下,却并未见得想象中的血光四溅!
  它的刀锋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一时间在梅花林中奏出铮然脆响,阻止了那男子的一切招式。
  出手拦在男子身前的是云衿,看起来瘦弱矮小,弱不禁风的云衿。
  而挡住他那一刀的,是云衿手里被灰布包裹着的棍子。
  这一刀,让那棍子上包裹着的灰布微微开裂,几根布条自其上滑落下来,露出了破烂布条下面精巧细致的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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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第三章
  “这是……”见得云衿突然出手,不光是花晴,就连先前那男子亦是一怔,两人目光皆落在云衿手中剑上。
  然而就在那男子发怔的瞬间,云衿已经再次出手了。
  她没有要给敌人机会的习惯,自然是能够早些解决麻烦最好,只见得四周寒梅微动,也不见得她如何动作,无数梅花瓣随着这番动作自树间脱落,纷纷洒洒旋然而出,一时间竟迷乱了视线。
  而就在这寒风与雪花相接的刹那,只听得铮然剑鸣之声骤起,四周的一切似是在突然之间静了下来,唯有一抹白光如绚烂初阳,自云衿身前绽出,便见包裹着棍子的灰布纷纷崩裂破碎,而就在这裂帛声中,灰布包裹着的东西终于彻底现入众人视线!
  那是一柄长剑,剑身极细长,剑鞘上刻着繁复精巧却不明含义的纹路,而便在这同时,云衿一手落在剑柄之上,拔剑,挥出,动作行云流水,剑光泯灭于刹那之间!
  这一剑,剑势无匹,浑然天成,谁也料不到,这般如同开天辟地的纯熟剑法,竟是自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小姑娘手中挥出!
  纵然是一旁满脸担忧的花晴,在看到这剑术的瞬间,亦是不由得怔住。
  云衿一剑落下,先前那男子措手不及,竟被逼得大退数步,长刀脱手,虎口一阵鲜血直流,颤抖不止,他一手按住右臂,低头看了一眼手上血色,不禁抬眸往云衿直视而去。
  云衿面上波澜不惊与之对视,甚至还有几分锋芒隐于眼底。
  那男子撑着身子便要再出手,但在此时,却听得林中又是一番风动之声,只见得两名身着空蝉派弟子服之人已然来到,而居于最前方之人,正是方才还在与那一**男子打斗的梅霜梦。
  几人匆忙赶至此处,当即一把将那还要再出手的男子制住,云衿眼见众人前来,亦是将目光一沉。
  但如今要收剑却已经迟了。
  梅霜梦的目光已经凝在了她的身上,不光如此,随她而来的另外两名弟子在解决了对手之后,亦是往云衿看来。
  他们看的都是云衿手中的剑。
  云衿在空蝉派中住了整整三年,一直对众人有所隐瞒,在所有人的眼中,她不过是个先天不足无法修炼的小姑娘,直到今日,她为护花晴,拔出了这把剑。
  云衿抿唇不语,等了良久也未曾等到众人的反应,她知自己欺瞒甚久,也没有打算要解释,只默然收剑,随即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梅霜梦却在此时开了口,唤住了离开的云衿。
  “那把剑……”梅霜梦迟疑半晌,这才将目光自剑上移开,转而落在了云衿的脸上,似要看清她的神色,“蕴华剑?”
  云衿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听得梅霜梦这话,才不禁蹙眉,出声道:“什么?”
  梅霜梦没有立即解释,只与其余两名空蝉派弟子对视片刻,开口又道:“你不知道这把剑的名字?这把剑你是从何而来?”
  云衿沉吟不语,她在空蝉派待的时间不短,一来是因为尚无其余可去之处,而来则是因为她对此地的印象不差,对于空蝉派中众人也有所好感,只是她一开始便隐瞒众多,如今再要解释,却也有些难了。
  半晌之后,她到底是垂目看向手中长剑道:“这把剑是我自七海深渊外的树林中捡来的,我不知道它原来的主人是谁,但它于我来说有救命之恩。”
  六年之前,尚才九岁的云衿在众人的追杀中逃到了七海深渊,她本以为那是一条死路,却没有料到,她在树林中急促奔逃,却意**上了那把剑。
  那是一把对九岁的云衿来说显得不可思议的剑。
  它会动,不需要旁人握剑,它会自己使出剑招,且剑术高超,功力惊人。
  也就是这样一把剑,在当初那一片混乱当中救下了云衿的性命。
  后来云衿将那把剑视为恩人,时刻带在身旁,度过了漫长的三年,那三年里她发现那把剑有意在教她剑招,于是她开始练剑。
  直到三年之前,她再次遇上仇人,被追杀之际身受重伤来到了空蝉派中。
  那把剑不会说话,云衿也不知道它的来历,不知道它的名字,更不知道它原来的主人是谁,但对她来说,那把剑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眼见空蝉派众人望着那剑的目光古怪而似有怀念,云衿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抿唇道:“我欺瞒你们在先,你们若要我离开可以,但这把剑我不会交给它原来主人之外的任何人。”
  听得云衿此言,梅霜梦目光悠远,半晌才终于似是回过神来,摇头叹道:“这把剑被你所得,救你性命,也算得上是缘分。”
  云衿没料到梅霜梦会突然说出这话,她低声问道:“什么意思?”
  梅霜梦上前一步,此番看向云衿的目光却变了,她语声柔和道:“你可想知道这剑原来的主人是谁?”
  云衿握在剑柄上的手突然一紧。
  手中的剑在微微颤抖着,虽然这颤抖十分的轻,但云衿却真实的感觉到了。
  她甚至有些不明白,那颤抖的究竟是她的剑,还是她的手。
  她从前曾经想过,究竟是谁将这样一柄宝剑留在了七海深渊,那段日子她为了躲避仇人追杀,不得不一个人待在林中山洞之内,山中岁月枯燥无味,还需时刻担心着仇人寻到自己,她那时候唯一的乐趣,便是与那把剑交谈。剑不会说话,却会动,它教了她剑法,甚至还帮她砍柴生火,做了许多事情。
  她对那剑生出的好感,也随之转移到了那剑原来的主人身上。
  曾经有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在想着那个素未谋面的人,想象那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又是为何会遗失了此剑,叫她寻到。
  当然后来她离开七海深渊,四处漂泊,最后来到空蝉派,那剑的性子也越来越放荡不羁,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不论如何,对于这把剑从前的主人,她一直是感激,并期待着。
  直到现在她听到梅霜梦问了她这个问题。
  “你可想知道这剑原来的主人是谁?”
  自然是想,非常想,一直在想。
  云衿抬眸,一双眼睛直直看进梅霜梦眼底,语气犹疑却又迫切:“你知道?”
  梅霜梦目中微见笑意,颔首轻声应道:“我知道。”
  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梅霜梦来到云衿身前,忽然抬手轻轻揉了揉她头顶的发。
  云衿眨了眨眼,一时间忘了动作。
  梅霜梦旋即没有再与云衿交谈,只回转身去,两名空蝉派弟子已经擒住了方才那男子,她随之便开始吩咐起来,先是将那人绑起来带到了空蝉派一处地方严加看守,随之又开始调查其他他们的来历,探得他们目的,空蝉派几年也不见得有一个人前来,如今出现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严加防范,再加上人丁稀少,梅霜梦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
  待得安抚了今日应付众人受到了惊吓的新弟子花晴之后,梅霜梦才终于自花晴房中缓缓走出来。
  花晴住在弟子居内,对面便是云衿的住处,梅霜梦方才走出房间,便见云衿正站在自己的屋外,双眸黑沉如波澜不惊的古井之水,正认真而专注的盯着她。
  梅霜梦倏然一笑,上前道:“在等我?”
  云衿点头,目光依旧未曾自梅霜梦的身上离开,只道:“你还没有告诉我。”
  “嗯?”云衿虽已经有十五岁,身形却是十分娇小,梅霜梦干脆俯身下来,双目微微眯起,露出轻快的笑意。
  云衿从来没见过梅霜梦露出这样的笑意,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的身影看另一个熟悉的人。
  云衿终于在难得的忐忑中问了出来:“蕴华剑的主人是谁?”
  “慕疏凉。”梅霜梦笑意微敛,一字一句道,“他的名字叫慕疏凉。”
  云衿没有开口,她紧盯着梅霜梦的双眸,在心底将这三个字喃喃念了数遍。
  而原本立在一旁墙角处的蕴华剑,突然之间似有所觉,开始轻轻颤动起来,剑身与剑鞘磨合发出铮鸣之声,云衿扭头看去,这才在心中确定下来,“慕疏凉”三字,果然便是蕴华剑主人的名字。
  她目光在蕴华剑身上流连半晌,杂糅了无数情绪,到底还是回过身来,咬牙下定决心般对梅霜梦道:“我能见他吗?”
  话音至此一顿,云衿眨去眼底的犹豫,这才又道:“我想亲手将蕴华剑还给他。”
  梅霜梦见云衿这副神色,稍稍一怔才又道:“剑不必还给他了。”
  云衿不解皱眉:“为什么?”
  梅霜梦笑笑,起身道:“我带你去见他。”  。
  梅霜梦带着云衿,一路沿着铺满白雪的路往前,穿过宽广的梅花林,穿过几处早已经荒废的楼阁,行了许久,才终于在一处古旧的小楼前停下了脚步。
  阁楼上悬着银铃,风一过便是一阵细碎铃响,清脆的铃声伴着四周雪色,更添寒肃。
  梅霜梦带着云衿站在这紧闭着的阁楼大门前,回头低声道:“他就在里面。”
04 第四章
  空蝉派昔年声名远扬,弟子众多,这个有着数百年历史的门派伫立在空蝉山上,地势极为宽广,然而云衿在此住了整整三年,一直以来所到过的地方也不过正殿与弟子居之间而已。
  其余地方就像是随着十年前的空蝉派一起被尘封在了风雪之间,再不复见。
  一直到今天,云衿随着梅霜梦一起,推开了这座小楼的大门。
  楼中的情形与云衿所猜想的相去甚远,小楼的房间里所有窗户皆是紧紧闭合着,整间屋子极大,但却阴冷而晦暗,唯有那中央处摆着一张精致的石台。
  石台四周立着几支灯烛,而就在那石台上,一人安然沉睡着。
  灯火恍惚,楼外风声再起,檐上的银铃声突然之间叮当撞入耳中,像极了绵长梦境里悠扬的曲调。门框因风吱呀作响,石台边的烛火扑簌晃动,屋中浅色的帷幕尽数飞扬。
  这一切都发生在云衿见到那人的一瞬之间。
  不过一眼,却叫她觉得,自己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多许多年。
  她怔怔的看着那人。
  那是一名容貌清逸俊秀的青年男子,他平静的躺在石床之上,似乎与尘世隔绝,似乎不然一点尘垢。他穿着一袭雪白的衣裳,云衿一眼便看了出来,那是空蝉派的弟子服,但那衣裳在他的身上,不知为何却与旁人显出些许不同来。
  云衿突然很想知道,这人若是睁开眼睛,会是何等的风采。
  她随着梅霜梦来到那人近前,将他的面容看得更为仔细,看得见那人沉睡中的眼睫映着灯火的剪影,看得见那人苍白的唇色和没有起伏的胸口。
  她心中微微一沉,转而往前方梅霜梦看去。
  “他……怎么了?”
  梅霜梦轻笑,低声道:“他还活着,只是受伤太重,所以一直昏迷不醒。”
  云衿茫然看着他,心里空空落落的,不禁又问:“他昏迷多久了?伤在哪里?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似乎是头一次听见看来冷冷淡淡的云衿问出这么多问题,梅霜梦微觉诧异,不由抬眉,缓声应道:“他的伤,非是普通的皮肉之伤,他伤在魂魄。”
  “魂魄?”云衿从未听说过这般的伤,不禁喃喃重复了一声。
  梅霜梦回头看着石床上那人,又道:“他已经昏睡十年了,我也不知他究竟何时会醒来。”梅霜梦说到此处,话音却又是一顿,转而认真道,“但他一定会醒来的。”
  云衿听着这话,目光又不经意的落到了那人的身上,久久不肯挪开,她微微抿唇,喃喃问道:“他是谁?”
  梅霜梦牵着云衿的手,轻声道:“他是空蝉派的大师兄,空蝉派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
  云衿听着这话,不觉抬眼与梅霜梦对视在一起。
  自三年前来到这里开始,云衿所见的空蝉派就是现在这般模样,空蝉派中除她之外一共也就只有六个人,其中包括了门主梅方远,两名宗主梅霜梦与梅染衣,剩下的便是三名弟子。
  因为这样,云衿对梅霜梦口中的“空蝉派年轻一辈中第一人”的形象实在是有些淡薄,不知那究竟会是何种光景。
  梅霜梦亦是不由得笑了起来,只是笑意当中满是无奈,她摇头叹道:“当年的事情便不必说了,他算是我半个弟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初空蝉派的一切责任都在他的身上,他却从未让任何人失望过。”
  云衿默然听着梅霜梦的话,她手中还抱着那把剑,蕴华剑在剑鞘当中不住颤动,她低头看了一眼,上前,将剑放在了石台之上那人的身旁。
  慕疏凉,这是他的名字。
  云衿喃喃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心底间骤然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就在此时,梅霜梦开口道:“先前你在梅花林中使出来的剑法,我看到了。初见那会儿我以为你先天不足,经脉无法适应修炼,都是你骗我的?”
  云衿一怔,想到三年前的那个谎言,此时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应道:“是。”
  “为什么?”
  “我已经学过剑法了,不想再练别的剑法。”
  梅霜梦挑眉,转而又道:“你的剑法是跟谁学的?”
  云衿不知自己这话说出来是否会有人相信,但事到如今,她却又不愿意在这里说谎,只得低声道:“蕴华剑。”
  梅霜梦盯着那把剑,忽而笑了起来。
  云衿不解的看向梅霜梦,对方与她视线相接,这才又道:“那是空蝉派的剑法。”
  她说完这话,忽而正色起来,直视云衿双眸道:“云衿,你可愿加入空蝉派,修行更加高深的剑法和武学?”
  云衿没有立即回应梅霜梦的话,她像是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在沉默中向那石床上睡着的人看去,目光掠过那把陪了她许久的蕴华剑,突然又回头往梅霜梦看来。
  她有许多的顾虑,她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但在这一刻,她突然生出了一个离奇的想法来。
  “若是加入空蝉派,我能经常来见他吗?”云衿喃喃说着,一手指向了那处躺着的人。
  梅霜梦听着云衿这话,微觉诧异,只是片刻后她便眯着眼笑了起来:“自然可以,他常年沉睡在此,正需要人照顾。”
  云衿双眸微亮,她极少会将情绪流露在外,此时一双眼睛却当真漾起了笑意,她点头道:“我加入空蝉派。”
  加入空蝉派的原因和理由,显得有些冲动和莫名,她本还有着许多的顾虑,还有着许多事要去做,但她却是真实的在见到慕疏凉的一瞬间动摇了。
  她想要等那人醒过来,想要见他睁开的眸子究竟是何种模样,想要谢谢他的蕴华剑,陪她过了自己最痛苦的一段日子。
  当天,云衿便被梅霜梦带去见过门主,成为了空蝉派的正式弟子。
  新弟子本是要先见过师兄师姐,但云衿在此住的时日已久,与众人一早已熟悉,便免去了这一步。空蝉派加上刚入门的花晴,一共有四名弟子,其中两名师兄,分别叫做闻思、李壁,这两人一人经常在外,另一人则总将自己关在房中,云衿与他们的接触并不算多。而另一名师姐叫做靳霜,对于云衿来说可算得上是十分熟悉。
  因为蕴华剑非常喜欢靳霜。靳霜的住处在云衿所住的小屋外不远,每天出去练功,或是回来,都会自云衿的窗口路过,没到这时候,蕴华剑都会自己跳上窗口,一直等着靳霜的身影消失不见,都舍不得挪动半分。
  而也等到入了门之后,云衿才从梅霜梦的口中听说,如今空蝉派分为两门,一门跟随她修行机关阵术,另一门则是跟随空蝉派余下的另一名宗主梅染衣修行剑术。云衿既然习剑,理应是拜梅染衣为师。
  但如今天色太晚,便只得作罢,等到第二天一早再去拜师。
  如此一来,云衿便又带着蕴华剑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天色的确已经很晚,空蝉派本就安静,如今更是四下连灯火皆已不见,天上飘起白雪,云衿自正殿处回来,行至自己的屋前,才发觉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
  “靳霜师姐。”云衿在门前站定,不解的看着等在门前的女子。
  靳霜轻轻应了一声,一双眼却紧紧地凝在云衿手中的剑上。
  “你拜入空蝉派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靳霜这般说了一句,随后又指着身后的房门道,“进去说?”
  云衿点头,两人一道进了屋子。
  屋子里也见不得比外面暖和上多少,云衿回屋之后便将剑置于桌上,回身替靳霜倒茶,靳霜端然坐在桌旁,指着桌上那剑轻声问道:“我能碰它么?”
  云衿回身还未说话,便见那蕴华剑已经主动钻进了靳霜的怀里。
  云衿:“……”
  待她倒好茶端来桌前的时候,蕴华剑已经在靳霜的身上亲热的蹭了个遍。
  “果然是蕴华剑。”靳霜握住那剑,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手帕来,将剑身轻轻擦拭起来,目中满是笑意与怀念之色,“从前大师兄在的时候,便经常将这剑交给我清理,我果然没有将它认错。”
  云衿听得此言,转而往蕴华剑看去。
  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蕴华剑与靳霜是有交情的,所以才会每次见了靳霜都那般反应。
  靳霜前来,自是要询问关于蕴华剑的事情,云衿将先前告诉梅霜梦的那段说辞又说了一遍,目光便又认真落在了靳霜的身上。
  靳霜察觉她心中有事,便开口问了出来,云衿这才道:“能不能,对我说些……”她话音至此,想到如今自己已是空蝉派之人,便改口道:“大师兄的事情。”
  靳霜目光柔和下来,很快点头道:“自然可以。”
  对方答应下来,云衿却突然沉默了,她两手托着腮,心中思绪万千,只觉得什么都想要知晓,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究竟先问哪一个问题,最后她睁着眼睛,显得有些谨慎的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靳霜低头仔细的擦拭着蕴华剑的剑身,听得云衿的问题,不由失笑,继而道:“他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
  最完美的人,这个说辞不论是对谁来说,皆可称得上是最高的赞誉,云衿凝目看着靳霜,不明白什么样的存在,才配称得上这样的赞誉。
  靳霜没有抬头,兀自接着道:“他是个天才,生于正道最有名望的世家,自小便是同辈当中的佼佼者,他八岁进入空蝉派修行,十岁便因父亲病逝而继承了整个家族,之后一面在门派修炼一面处理世家事物,时常奔走于两地。”
  “他是空蝉派的大弟子,也肩负着整个空蝉派的责任,当初空蝉派麻烦缠身,宗主们无法脱身,皆是由他前去处理。后来正邪两道多方势力交战,空蝉派作为正道之首,也是由他从中斡旋,与其余众人商议要事。”靳霜说到此处,不由得无奈摇头,“当时他肩负着家族门派与正道的许多责任,成天忙得连回屋休息的时间也没有。”
  “在他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像是想把全天下的麻烦事都给揽下来,不要命的替所有人解决麻烦,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靳霜说到这里,不觉怀念的笑了起来。
  云衿眨了眨眼,在心里面努力勾勒出那人的形象。
  但见身旁还在狗腿的蹭着靳霜的那把剑,突然间心中又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那样的慕疏凉,怎么养出了这么一把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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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第五章
  靳霜自然不明白云衿的疑惑,她在云衿屋中待了许久,又说起了一些慕疏凉从前的事情,这才终于站起身来,依依不舍的看了那把剑一眼,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人。
  随后她转身离开了屋子。
  靳霜离开之后,屋中霎时间又沉寂下来,云衿趴在桌边,下巴枕在手背上,无聊的用指尖拨着茶杯,竟有了些惆怅。
  这种惆怅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如何化解,她忽而感觉到衣角被什么东西轻轻碰触,她转过头来,便见蕴华剑正倚靠在她脚边,讨好似的晃动着剑身。
  云衿一把将剑捞了起来,平视着这把剑,喃喃念道:“你的主人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蕴华剑自然回答不了她,她想到自己这般言语,不禁又笑了起来。
  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对这个人产生这样的好奇,就连他自己也不能说明白。
  成为空蝉派弟子的第二天,云衿便被梅霜梦带到了梅林深处的另一处庭院当中。
  一路上梅霜梦解释之后云衿才明白过来,原来空蝉派从前共分为四大宗门,分别是孟章宗、监兵宗、陵光宗和执明宗,因为十年前的事情,空蝉派几大宗门纷纷解散,宗主也早已不在,如今整个空蝉派,便只剩下了梅霜梦和梅染衣两名宗主。
  梅霜梦是孟章宗宗主,所负责教习的是各种咒术符法以及机关锻造之术,剑术只做强身只用而已,花晴所学的便是这些东西。而剩下那位陵光宗宗主梅染衣,做教习的则是剑道,如今云衿以剑法入门,所以要入的宗门自然是陵光宗。
  与昨日见到慕疏凉的那座小楼一样,如今他们所去的庭院也是云衿来此三年,从来未曾去过的地方,而梅霜梦口中那位陵光宗宗主梅染衣,也是云衿从未见过的人。
  云衿只在其他两名弟子的言谈中听说过梅染衣此人,说他是个剑痴,自许多年前开始便一直呆在自己那小院当中,练剑练功,从未离开过,外面的一切事情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就这么修炼了几十年。
  “说起来,就连小慕的剑法,当初也是受过梅染衣的指导。”梅霜梦这般说着,此时两人已经打到梅花林的尽头,一座漂亮的庭院近在眼前,只是这处庭院似乎疏于照顾,许多花草生得格外繁茂,看起来倒是显得有些荒凉了。
  云衿从未想过,空蝉派当中竟然还有着这样子雅致的亭台楼阁,此处若是在十多年前空蝉派全盛时期,定是十分漂亮。
  就在云衿观察着这四周景致之际,梅霜梦已经行至前方,她回过头来,朝云衿笑道:“你跟我来。”
  云衿点头跟上,两人一道穿过回廊,到了一处与别的地方相比明显要干净许多的厅中。
  厅中没有摆上几样东西,看起来空空荡荡的,唯有桌上放着一盏茶,上方还有余热淡淡飘着。
  这厅堂后方有一座屏风,内中燃着些烛火,梅霜梦先是看了那桌上的茶盏一眼,转而才扭头往屏风内看去一眼,笑道:“染衣,这小姑娘是你的新弟子,我昨天跟你提过的,今后便由你来照顾了。”
  云衿跟随着梅霜梦的目光往那屏风后方看去,静静等待着。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自那屏风后走了出来。
  自其中走出的是一名男子,看起来年岁不大,着了一袭宽松的青衫,长眉如黛,黑眸如星,一眼看去,只叫云衿脑子掠过一个词。
  寒梅。
  这是个如寒梅一般的男子。
  男子面上无甚神色,听得梅霜梦的话,转而往云衿看来,两人的目光在虚无中交接不过一秒,他便又垂下了眸子。
  他就是梅染衣,空蝉派门主梅方远的儿子,梅霜梦的弟弟,陵光宗宗主,云衿将来的师父。
  云衿盯着那人看着,却没能够生出半点亲近的感觉来,甚至无法相信自己接下来将会在这人的手底下学剑。
  因为他的眼神冷淡了,云衿甚至觉得,或许他看花草与看人皆是同样的眼神,没有丝毫感情。与其说此人像是醉心于练剑的人,倒不如说他本身就像是一把剑。
  就在一片静默当中,梅染衣终于开了口道:“名字。”
  他的声音一如人般清冷,云衿轻轻眨眼,开口道:“云衿。”
  梅染衣微微颔首,目光却自忽而掠到了云衿手中抱着的剑上。
  蕴华剑剑身极长,云衿身形娇小,抱着这把剑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她发觉了梅染衣落在剑上的视线,不觉也抬眸往他看来。
  毫无表情的男子此刻眼中总算是有了些能够称之为情绪的东西,他微微挑起眉角,淡淡道:“蕴华剑?”
  “不错。”梅霜梦开口道,“小慕的佩剑被她给捡到了,也算得上是缘分。”
  她轻轻揉了揉云衿的头发,复又对梅染衣道:“我便将她交给你了。”她说完这话,转而朝云衿笑了笑,这才折身离去。
  等到梅霜梦离开之后,整个厅中的气息似乎便又静止了下来,云衿不善言辞,也不喜与人接触,如今面对着一个更加没有话说的人,不由得只能将目光落在厅中唯一会动的东西身上——那茶杯上的热气正丝丝缕缕的飘荡着,散在凛冬的空气中。
  就在云衿以为这样的沉默会一直进行下去的时候,梅染衣终于再次开了口。
  “你随我来。”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的便往外走去,所去的方向则与方才离开的梅霜梦完全相反。
  云衿抱着剑一言不发跟了上去,梅染衣人高腿长,一路往前脚步不慢,云衿跟在后面,一路小跑才能够勉强跟上。
  两人行了一段,终于在一处房门紧闭的小屋前站定下来。
  云衿不解的看着梅染衣,等待着对方解释来此的用意,却见梅染衣平淡的开口道:“屋中的书你都可以看。”
  云衿应了一声,转脸往那房门看去,只见得门上积了一层薄灰,似乎也许久未曾有人来过了。
  就在她这般观察的那房间的时候,梅染衣已经转身要离开了。
  云衿连忙要开口,只是半晌不知应当如何称呼,最终只得用险些咬到舌头的语气含糊道:“师父!”
  梅染衣回头看她。
  云衿指着那屋子,低声道:“里面是什么?”
  “里面是当初小慕给新弟子准备的东西,你全部看完再来找我。”梅染衣淡淡道,“我先回去了。”
  就这般平静的说完这话,梅染衣便当真离开了。
  而云衿则在听见梅染衣口中的“小慕”二字后,便怔住不动了,等到梅染衣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她才又回转身来,打量起这扇紧闭着的门扉。
  她没有想过,自己入门的第一天,所做的事情竟然是看书。
  然而与“慕疏凉”有关的一切,她却又都充满了一种朦胧的期待。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伸出手,将那扇许久未曾有人触碰过的大门推了开来。
  大门发出了古旧刺耳的声响,门上微尘随着这番动作被惊动,飞散在冷风里。
  屋子里的一切尽数展现在云衿的眼前。
  这间屋子比想象当中要宽敞不少,屋中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桌案,上面胡乱的堆着几本书,旁边还放着一方砚台,笔架上的毛笔整齐摆放着,只有一支平放在桌上,似乎是当初这里的人正在写着什么,写上一半便起身离开了,所以此处还保留着从前的模样。
  就在那桌案后方,宽敞的房间里整齐排列着十来个书架,书架上各种各样的书册整齐排列着,每一格书架的下方皆被人标注了类别,经文,阵法,机关,符法,剑术,甚至还有铸术,云衿沿着那些书架看了一圈,发觉这其中与剑术有关的书册最多,阵法次之,最少的则是铸术。
  云衿自小都是独自在山间修行,何曾见过这样多的修炼之术,这样多的经文古籍,她一时之间不禁怔住,良久才回过神来,随意来到一处书架旁。
  这房间的确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房内所有的东西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积尘,书也不例外。云衿自书架上抽出一本剑谱,当即便又是一阵尘埃激扬。
  她连忙后退几步,等那灰尘散去,才轻轻拭去这书上的尘埃,小心翻了开来。
  盯着这剑谱上的内容不过看了片刻,她便凝起了眸子。
  这上面所记载的剑招,正是她从蕴华剑上所学到的剑招。
  她不由得又往后翻了翻,她跟随蕴华剑学这剑法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但因为从前没有根基,后来也不过是跟着剑学走势去势,许多剑招上面还心有疑惑,如今见得这剑谱,她当即翻到了自己修炼起来最困难的那几招,想要好好看个明白。
  不过翻了片刻,她便将那几式给找到了,更叫她惊讶的是,就在那几式剑招的书页上,竟还有人在旁写了一行小字,将那剑招的修行难处统统标注了下来,那人写得十分细致,所有云衿所遇上的问题,似乎都在那几行字之间得到了解答。
  云衿捧着那书,定定看着那几行小字,不觉怔住。
  写字的人应是极有耐心,他的字很漂亮,每一笔皆规整无比,看来平和却又不失力道,不过一眼,便叫人觉得温柔。
  云衿眼底浮起些许笑意,她看完这一页,便又立即往后翻去。
  整本书,几乎所有难点,都被那人写上了注解,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没有丝毫缺漏。
  云衿突然想到什么,将手中的书放下,又在书架上随处找了几本书出来翻看,一看之下才发现每一本书皆是如此,不管是剑术、符法还是经文,无一例外。
  想到方才梅染衣离开前所说的话,云衿再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会做出这种事情的,除了慕疏凉,恐怕再无其他人了。
06 第六章
  因为梅染衣离开的时候说过,要云衿将那房间当中的所有书看完之后再去找他,所以云衿也并不急着要去练剑,而是在这房间当中留了下来。
  屋子书架上所摆放的书籍众多,云衿也不知自己当真要看完这些东西需要花上多长时间,但她却很喜欢看这些书。
  因为每一本书中,都有着慕疏凉所留下的注解。
  云衿很喜欢看着那些字,从那每一个字当中,她似乎都能够看到当初慕疏凉坐在桌案前,认真书写的模样。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云衿每天早起之后便会来到这屋子当中,先是打扫一番,然后便开始看书。她自幼练剑,自然是自剑谱开始看起,这屋中的剑谱极多,云衿纵然是没日没夜的看也得花上许多时间,更不论她每次看书皆是一字一句,在书中寻找着慕疏凉所留下的所有痕迹。
  在屋中看完所有的剑谱,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在这一年当中,云衿的日子过得极为简单,每日晨起之后便是来到此处看书,她虽是看书,却总会将蕴华剑带来这屋中,虽然并不会练剑,但她早已习惯了将那剑带在身边,也不会觉得累赘。
  这日,云衿将自己所看的最后一本与剑术有关的书放回了书架,然后她便盯着后方的几排书架发起怔来。
  慕疏凉的注解对她来说的确很有帮助,她每次看完书之后,回到弟子居,总会自己试着练上一段时间的剑术,许多她从前不懂的难处,在用上慕疏凉注解中所说的方法之后,便都会迎刃而解。不过一年的时间,她的实力与从前相比,早已不在同一个境界。
  她不禁开始怀疑,慕疏凉究竟会多少东西,又究竟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房中的书也不知究竟被多少人翻阅过,书页都早已翻卷,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在此地受过慕疏凉那些注解之助。
  只是还有一事,她却也十分不解。
  据梅霜梦所说,陵光宗所修的乃是剑道,为何这屋中却有着许多其他的书籍?又为何当初梅染衣要将它们全部看完再去找他?
  若说符法咒术还有一看的必要,那铸术又是为何会在这之中?
  就在云衿疑惑之际,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响,云衿绕过书架来到那传出声音的角落里,便见蕴华剑正倚在一处书架旁,上方书架上所摆放的,正是与铸术有关的那几本书。
  每天来到此地,云衿都会将蕴华剑放下,蕴华剑与别的剑不同,十分活泼好动,总会在屋内四处乱窜,但几乎每一次云衿将它带走的时候,都会发现它在这处书架之前。
  起初云衿并未如何在意,今日见到,却颇有些迟疑了。
  正好看完了所有剑术有关的书籍,她也不知接下来应当要看什么,此时见了这几本书,便干脆将它们拿了下来。
  “你想让我看这个?”云衿似有所觉,不禁往蕴华剑看去。
  蕴华剑自己蹦了蹦,跳上了一旁桌子稳稳摆好。
  云衿笑了笑,亦是在桌旁坐下。
  她随意翻开了其中一本书,低头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书上与之前她所看的剑谱一样,自是四处都留下了慕疏凉的注解,云衿本对这方面并不如何有兴趣,但看着慕疏凉所写的字,却当真静下了心来,逐字逐句认真看着,只是越看,她便越察觉出了这书与之前的那些书有所不同。
  她发现那书上除了注解,竟还被人做了一些奇怪的记号,每过几页便有一个记号,那些记号所落的书页上,记载的无非是一些东西的铸造流程,有剑,有刀等武器,但其中也有一些小玩意儿,如水壶,如簪子,锁链等等,零零碎碎的东西不少,却都带着那种奇怪的记号。
  云衿看到此处,心中自是大惑,不解的往蕴华剑看去,喃喃道:“这是慕疏凉所留下来的?”
  “为什么?”
  蕴华剑不会说话,自然无法回答她,她将眉头拧起,便接着往后翻去,翻过好几本书,其中皆有这般记号,她心中虽是疑惑,但这么多年过去,谁也没办法告诉她这些记号究竟是什么,又究竟是从何而来。
  直到她胡乱翻看之间,从另一本书的书页当中,找到了夹在书中的一页薄纸。
  那似乎本应是一张符纸,但这符纸上面所写的东西,却似乎并不是符咒,而是一串毫无关系的数字。
  纸上的数字有的三个字为一组,有的却是四个字,云衿粗略一数竟有十六组之多,其中一些数字下方还留有如方才那书上一样的记号,看得人百思不得其解,云衿将那纸条拿在手中,细想许久,却终究无法想得透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将目光自那纸条上收了回来,喃喃道:“这真的是你主人留下来的东西?”
  她习惯了对着蕴华剑自说自话,倒也没有指望得到回答,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知道如今再留下看多久也没办法,便干脆站起身来,收拾好这屋子,将蕴华剑带上先离开了屋子。
  只是临走之际,她将那纸条也一并带在了身上。
  离开屋子之后,她先是去吃了些东西,这才往自己所住的小屋而去。
  经过大殿外面的时候,她正好遇上了迎面走来的花晴和梅霜梦。
  花晴已经在空蝉派中住了一年了,虽然一年前出了些事情,但那**追杀花晴而来的人很快便被空蝉派所解决,倒也没有再发生别的事情。这一年里花晴一直跟随着梅霜梦修炼,修为一日千里,不过一年的时间,却与从前早已判若两人。
  反观云衿,她跟随着梅染衣练剑,但自从第一天与梅染衣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再没有见过那个名义上的师父,所有的东西,皆是云衿自那屋中慕疏凉所留的书里学来的。
  见到云衿抱着蕴华剑走来,花晴与梅霜梦两人与她打过了招呼,便要离开,云衿却突然想起来自己怀中揣着的那纸条,忽而转身开口唤住梅霜梦道:“师伯!”
  云衿拜入空蝉派梅染衣门下,理应叫梅霜梦作师伯。
  梅霜梦听得云衿的声音,回身不解道:“怎么了?”
  “师伯,我见陵光宗书房当中有许多与铸术有关的书。”云衿迟疑一下,随之又道,“我听说那里的书都是当初慕师兄所整理出来的,慕师兄对铸术是不是十分了解?”
  似乎没料到云衿会突然提起慕疏凉,梅霜梦脚步一顿,回忆片刻才又笑了起来。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小慕早年倒是的确对铸术有过兴趣,曾经还在我这学过一段时间。”梅霜梦这般说着,视线随之落在了云衿手中的蕴华剑上。
  云衿见她神色,不由也看向了手中的剑。
  这才听梅霜梦含笑道:“蕴华剑就是他所铸造出来的。”
  云衿抱着剑的两手僵在原地,她头一次惊讶成这般模样,她喃喃问到:“蕴华剑……是他亲自铸造出来的?”
  在蕴华剑之前,她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剑能够活蹦乱跳,自己施展剑法,能够与人一般拥有自己的行为动作,她本以为这剑乃是什么古老的神兵利器,却没有想到这剑竟然是被慕疏凉所锻造而成的。
  就在她惊讶未定之际,梅霜梦又点头道:“是啊,小慕的确是天才,铸出这剑的时候,他不过才十三岁。”
  “十三岁?”云衿觉得自己今日听到的事情,似乎都再度改变了她对于慕疏凉的印象。
  梅霜梦应了一声,只是随之却又道:“可惜铸造出蕴华剑之后他就再也没碰过这些东西,只专心练剑,忙于门派和家族的事情。”
  “他为什么不铸剑了?”云衿不明白,她还记得自己今日所翻看的那几本书,书上几乎满页都是慕疏凉所留下的注解,还有许多他独到的想法和意见,虽然隔着许多年的时间,但云衿似乎依旧能够从那其中看出慕疏凉对于铸术上的造诣还有喜爱。
  梅霜梦不明白云衿这般惋惜的口气究竟是为何,她摇头到:“也许是不喜欢了吧,况且他剑术上的造诣远高于旁人,若是将时间花在铸术上,自是可惜。”
  云衿垂眸点了点头,梅霜梦又问了云衿如今修炼的情况,便也不再多说,只带着花晴一道离开了。
  也等到两人走远,云衿也没有再开口,她不知自己应当再说些什么,但心中对于此事却仍有着些许介怀。
  四周下起小雪,云衿抬眼看了看四周纷扰的雪花,才想起来慕疏凉所沉睡的小楼里,那些灯油该添了。她于是低下头,轻声对怀中的蕴华剑道:“我们去见一见你主人吧。”
  自正式成为空蝉派弟子之后,云衿才知道,当初她作为杂役弟子一直未曾踏入的空蝉派后方偌大地方,并非是一直无人踏足,而是一直由空蝉派的宗主和弟子们自己亲自看守的。
  其中,便包括了慕疏凉所沉睡的那座阁楼。
  云衿成为空蝉派弟子之后,听从了梅霜梦的安排,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来此,替四周的灯烛添油,也替沉睡中的慕疏凉打理一番。
  云衿很喜欢来这里,她因为蕴华剑而知晓慕疏凉的存在,因为那陵光宗书房中的书籍而渐渐了解此人,但却只有站在慕疏凉的身前,才能够感觉到对方真实的存在,而不是旁人口中遥远的存在,或是她脑中虚幻的想象。
  空蝉山上的天气总是随性,云衿行至半路,风雪便大了起来,她裹着衣袍加快脚步,远远地还未靠近那阁楼,便听得阁楼檐角上铃铛清脆的声响。
  而在那铃响之余,似乎还有着另一种声音。
  云衿霎时间心中一跳,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一瞬间燥热起来,所有的感官都在一瞬之间失去了感觉,只将心思统统抛进了那座阁楼当中。她僵在原地,只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将那声音听个明白。
  随即她听得那阁楼的大门轻轻响动,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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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5 编辑
  第七章
  云衿赶到那小楼的时候,果然见小楼的大门已经被人给打开,檐角的铃铛一如往日叮当响着,几片雪花被凛风吹着往小楼敞开的大门里送。
  眼见这番情景,云衿只觉得心底里传来如擂鼓般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声音催促着她赶快进屋,但她双足凝在原地,却是半晌不敢再动。
  直到那小楼当中,传来细碎而可疑的声响。
  云衿微微一怔,却觉似乎有异,终于咬了咬唇,抬步往那楼中而去。
  不过堪堪进屋,她便立即将屋中的情形看了个清楚明白,屋中石床之上,原本沉睡其中的人依旧沉沉睡着,只是衣衫却显凌乱,而就在他的身侧,一名黑衣人背对她站在慕疏凉床边,似是在低头在沉睡的人身上翻找着什么。
  听得云衿进门声响,那人忽而回过头来,却是一张对于云衿来说十分陌生的年轻男子面容。
  那人生得白净清秀,一眼看去带这些书生气息,本应是世家公子的模样,如今却是穿了一身黑色劲装,贼头贼脑的在慕疏凉身上翻着,云衿眼见那人这般动作,不由一怔,旋即毫不迟疑的抽出手中蕴华剑往那人颈间斩去!
  那人见了云衿,似有惊讶的扬起眉风,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云衿的剑已经挥了过来。
  一剑倏然而至,快若闪电,那人连忙闪身后退,身影一遁,便避入了后方的重重帘幕当中。
  云衿紧追而至,显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蕴华剑剑光流转,再度递出,只将其中一处帘幕挑开,便见那道身影自后方再度飞射而出,遁入其余帘幕后方。
  云衿再度出手,二者在算不得宽敞的小屋当中交手半晌,眼见着整个屋子的帘幕都快被云衿给斩碎光了,那黑衣男子匆忙应付间,不由得再将身形一晃,最后晃到了慕疏凉的床边,一把扣在他颈间要害,抬眸道:“你再动,我可就要掐死他了。”
  这话果然比任何手段都要好用,不过一句话,云衿便立即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只是满眼戒备的盯着那人。
  黑衣男子挑起眼尾,似乎是笑了笑,随即抬起另一只手在慕疏凉身上又摸索了起来。
  他动作丝毫不知轻重,慕疏凉原本被整理得好好的衣衫竟被他给拉扯得微微敞开,云衿瞪着那人的动作,心头不由得一跳,连忙又大声道:“你别碰他!”
  黑衣男子倒是没料到云衿反应会这么大,没防住被吓了一跳,转而兴味盎然的往云衿看来。
  云衿琢磨着他的神色,不知道这突然之间出现的黑衣男子究竟意欲何为。
  “你究竟是什么人?”云衿将声音低沉下来,冷冷问道。
  黑衣男子将动作一顿,浅笑着应道:“我?我是个杀手。”
  他这般说着,掌中忽现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落在了沉睡中的慕疏凉脖颈间。
  云衿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她想要上前,却又忌惮着这人,只得僵在原地,无奈道:“你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黑衣男子低下头来,看着眼前此人,一字一句道,“没有人买他的命,我这次来是找个东西,找到就走,不过你要是再往前,我被你吓得手一抖戳到他,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云衿自是不敢再随意动作,但见那人专心在慕疏凉身上摸来摸去,却又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来,忍不住又道:“你是鬼门中人,是么?”
  那人听得云衿的话,轻轻哼了一声,动作不停道:“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云衿直视那人,扬了扬下巴道,“不过你承认了。”
  鬼门是这天底下最大的杀手组织,若说起杀手,谁都会先想到这个势力,方才云衿不过随口试探,没想到这人便自己点头承认了。
  黑衣男子这回总算是抬头又正眼看向了云衿,忍不住咧嘴歪头笑了起来:“有意思。”
  云衿没应他,轻轻抿唇,神色犹疑又道:“你在找什么?”
  黑衣男子轻轻哼了哼,没有应声,只将手伸进慕疏凉胸口衣襟翻找,云衿见得这幕,不由轻呼一声,随即连忙将唇捂住。
  黑衣男子发觉了云衿的不对劲,忽而挑眉道:“你喜欢他?”
  云衿纵然是将眼前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将他的来历与身份都猜测了一遍,但却也实在料不到他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来,她怔了片刻,犹豫着摇了头。
  黑衣男子“哦”了一声,又将手探入了慕疏凉衣襟里。
  云衿没防住又叫出了声。
  像是觉得云衿的反应十分好玩,黑衣男子就这般来去又试了好几次,云衿皆面色大变,他这才“哎哟哎哟”的笑了起来,“还说你不喜欢?”
  云衿有话也没处说,觉得自己前面那么多年的人生也没这时候这么惶急和狼狈过,只瞪着那人道:“你不要碰他!”
  “好好好,我不碰。”黑衣男子终于将脸上的笑意敛去,这才将两手松开,转而往身后背去。
  纵然如此,云衿却仍见他将一物自慕疏凉的衣襟里摸了出来,揣进了自己身上。
  “你拿走了什么?”云衿忽而开口,趁着那人藏东西的瞬间欺身而上,将那人与慕疏凉的身体隔开来,那人见得云衿再度出手,终于也飞身遁走,只行至门口,才朝着云衿轻笑一声,转而奔入雪中,也不知他究竟用了何种术法,身体竟在片刻间化作飘雪纷然消失在原地!
  云衿追入雪中,却再不得见那人踪影,只见得雪地上一排脚印到了此处,便戛然而止。
  心知自己再追不上那人,云衿连忙又回到那小楼当中,见得慕疏凉依旧平静的躺在石床之上,浑身没有异样,才稍稍安心下来。然而那人身上衣袍被方才那黑衣男子揉得凌乱,云衿本欲离开,见得那身凌乱的衣袍,到底又停下了脚步,往那石床又靠近了些。
  云衿从前来打理这小楼,不过也就是给油灯添些油,或是打扫一下房间,却从来没有真正这样靠近过对方。
  她虽对此人一直有着一种难以说清的好感,但却总刻意保持着距离,从未逾越过。
  一直到现在。
  她视线不住控制不住的往慕疏凉身上掠去,见得那衣襟散乱,露出内里清瘦却形状漂亮的锁骨,还有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白皙光洁的皮肤,不由得又是微微怔楞。
  云衿因为经历的原因,性子比同龄人要老成不少,但在某些方面,却仍旧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而已。
  见得此情此景,云衿面色微红,忍不住喃喃念了一声“抱歉”,然后小心翼翼抬起手,将对方的衣袍给整理了一遍。
  她这般动作十分轻柔仔细,只恨不能将对方衣袍上所有的褶皱都抹平一般,待得将那些衣袍尽数整理好,她才终于缓缓收手,目光在慕疏凉的面容上停留了半晌。
  慕疏凉的面容在灯火的映照下轮廓柔和漂亮,如身在画中。
  方才指尖触到对方身体时,那温热的触觉还留在心底。
  云衿强自压下心头异样的情绪,只扭头抱着蕴华剑很快离开小楼,将这消息通知给了空蝉派众人。
  第八章
  “鬼门的人来了空蝉派?”听得云衿的说法,梅霜梦不由皱眉,她托腮往身旁看去,似乎是想要听旁人的说法。
  空蝉派被人无声无息的闯入不是件小事,所以此时除了病中的门主梅方远和云衿那位深居简出的师父梅染衣之外,所有人都来到了这厅中。
  空蝉派其余四名弟子与梅霜梦对视一眼,最后是靳霜拧起眉头,语气凝重的开口道:“又是鬼门。”
  云衿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轻问到:“又是鬼门?”
  身边花晴亦是不解,与云衿一道疑惑的看着靳霜。
  靳霜这才想起来两人是新弟子,于是轻叹一声解释道:“十年前空蝉派由盛转衰,就是因为鬼门。”
  鬼门是一个杀手组织,势力极强,这些年来虽然已经极少再出手,却依旧无人敢忘却,纵然是对外界之事不甚了解的云衿也知晓这个势力究竟有多强,但她却从来不曾知晓,原来空蝉派的没落,竟是与鬼门有关。
  听靳霜说起空蝉派与鬼门的过往,云衿不禁往梅霜梦看去,梅霜梦知道她想问的究竟是什么,是以才道:“十年前正邪大战,空蝉派身为正道首脑带着众人剿灭鬼门,却中了他们的埋伏,门下弟子死伤无数,那一战,让门主突然性情大变,回来之后立即便下令遣散各大宗门弟子,所以空蝉派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
  “为什么?”云衿不懂,为何一战失利,门主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梅霜梦皱眉摇头,云衿又看向众人,其余人皆没有开口,唯有一直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小师兄李壁喝了一口茶,轻声道:“门主说,空蝉派的大劫到了,若不这样做,所有人都得死。”
  “什么大劫?”与云衿一样入门不过才一年的花晴忍不住也问了出声。
  李壁被梅霜梦看了一眼,没再说话,厅中立即又静了下来。
  到底是梅霜梦接着道:“鬼门中人来此,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须得严加防范才行,你们这几日须得多加小心。”她说到这里,很快又道,“方才听云衿的说法,鬼门这次来的人实力应当不俗,也不知究竟是什么身份。”
  众人当即点头,云衿想到之前那黑衣人临去之前,似是自慕疏凉的身上拿走了什么东西,这才又将此事说与众人,末了问到:“慕师兄的身上,可是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然而众人相视一眼,却都神色迟疑的摇头道:“没有。”
  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么那黑衣人究竟自慕疏凉的身上拿走了什么?
  与众人说完鬼门的事之后,众人都纷纷离开了,梅霜梦倒是要防止鬼门的人再次入侵,是以打算叫上众人开启阵法阻拦外人进入,而云衿则在屋中静思片刻之后,神色复杂的又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她再次回到了慕疏凉所在的小楼当中。
  石床上的人依旧毫无知觉的沉睡着,云衿来到他身旁,低头仔细的看着他的面容。
  在云衿看来,先前那黑衣人来到空蝉派,被自己发现之后还特地在此逗留,绝对是有自己的目的,而这目的应当便在慕疏凉的身上。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慕疏凉身上究竟藏着什么,那她只能够自己再来查探一番。
  就在她沉吟之际,她突然发觉慕疏凉的脖颈处似乎有一根银色的链子自领口后方露出,从前他衣衫一直整整齐齐的,云衿虽见过他多次,却也从未注意到他脖子上戴了什么东西,如今那他衣衫被先前那黑衣男子弄得一片凌乱,虽被云衿整理过,但到底还是没有从前那般整齐。
  云衿见得那链子,不由上前一步,伸手要碰那链子。
  然而她不过才刚抬起手,便又将目光移至了那被灯火细致勾勒的面容上。
  云衿动作一顿,不禁喃喃道:“对不起。”
  她仍是心虚,但都已经到了这里,必然要将那人的目的查清楚才行。她静静沉下气息,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来,指尖自对方温热的颈间擦过,最后捻住了那根银色的链子。
  指尖接触到那东西的瞬间,云衿心下一定,这才慢慢将那链子自慕疏凉的领口中抽了出来。
  链子上面本应当挂了什么东西,但那东西如今却不见了,只剩下半截被扯断的东西在云衿手里轻轻晃荡着。
  这果然就是被先前那黑衣男子所带走的东西。
  云衿沉默的思索着,只定定看着手里的东西,还未有所动作,却听得身侧一道含笑声音传来:“原来你让我别碰他,是要打算自己碰?”
  思绪到一半被这声音猛然打断,云衿听得双颊微红,立即反应过来自己一手还落在慕疏凉的身上。她连忙收回手,回头毫不犹豫一剑往声音传来处落去,吓得那人立即纵身跳上了房梁。
  云衿仰头看着房梁上再次出现的黑衣男子,蹙眉道:“你究竟拿走了什么?”
  “钥匙。”黑衣男子将手一晃,掌中果然握着一把银色的钥匙。
  云衿不明白他的意图,只拧起眉头目色迟疑的看着他,那男子倒是笑了起来,在房梁上好端端坐着,晃着两腿道:“你不应该先问我回来做什么吗?”
  云衿没有顺着他的话走:“我该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男子轻笑一声,低头看着下方的云衿道:“我遇上了些麻烦,想找你帮个忙。”
  “不帮。”云衿没有丝毫迟疑道。
  男子面上笑意凝注,旋即却眯着眼更加笑了起来。
  云衿漠然看他,“哪有找对手帮忙的人?”
  男子歪着头道:“如果我不是你的对手呢?”
  云衿毫不理会他的话,直到他抬起一手,指着那边躺着毫无知觉的慕疏凉道:“我是他的朋友。”
  听得这话,云衿目光终于变了变。
  男子只当是云衿信了他的话,当即笑着自房梁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方才衣衫在房梁蹭到的灰尘,挑眉道:“现在你肯帮我的忙了吗?”
  他话音还未说完,云衿便又是一剑递了出去,剑锋稳稳的架在了那黑衣男子的脖颈上,云衿沉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男子顿时动弹不得,只是面色却丝毫不变,无奈道:“你不信?”
  云衿自然不信。
  这一年的时间以来,云衿每天都会在陵光宗的书房当中看各类书册,书上全是慕疏凉的注解,看得多了,便像是在那文字中见到了本人一般,她会忍不住从字里行间去猜测和想象,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终于自那满屋的书卷中,拼凑出一个朦胧的幻象。
  也如同靳霜他们所说,慕疏凉的确是个完美的人,一丝不苟,温柔耐性,正直端方,是为众人殚精竭虑不顾自身的人,是被空蝉派门人们所尊敬的大师兄。
  当然云衿也曾想过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将蕴华剑养成这幅模样,但那也无损于他在云衿心中的形象。
  那个人似乎自出生起便与天下大义联系在了一起,和那些所谓的邪门歪道,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牛鬼蛇神丝毫扯不上一点干系。
  所以云衿根本就没有相信过这黑衣男子的话,她根本不认为慕疏凉会认识这个言语轻佻满嘴胡言的邪门杀手。
  直到那黑衣人轻叹一声,装模作样的摇头道:“看来只有这样你才信了。”
  他一把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剑刃在指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抬眉道:“蕴华剑,你倒是合着别人对付起我来了?”
  云衿一怔,便在这时候,蕴华剑颤了颤,竟真的随着他的话有了反应。云衿下意识松开了手,就见蕴华剑跟个狗腿子一样蹭到了那黑衣男子的身前,剑柄轻轻戳着对方裤腿,模样很是亲密。
  云衿:“……”
  她只觉得自己这一年来对于慕疏凉的认知,似乎都被引导到了一个完全错误的方向上面。
  “怎么还是不说话?”黑衣男子趁着云衿怔在原地的时候,将小楼的大门从里面合上,这才回头朝云衿眨眼笑道:“你已经相信我是小慕的朋友了吧?”
  蕴华剑做出这种反应,云衿就算是想不相信也十分困难,她抬眼盯着那黑衣男子,终于低声问到:“你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嗯?”黑衣男子耸肩道,“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他兀自来到屋中一处角落,在凳上坐下,随即又拍了拍身旁的凳子,拖长了声音道:“来坐着说?”
  云衿对他依旧保持着疏远的距离,但听得这话,犹豫之后却仍是走了过去。
  与那些戒备相比,她更想从那男子的口中听到更多的事情。
  而那黑衣男子见得云衿在自己对面坐下,这才托腮笑道:“我叫黑衣,鬼门四大护法中的黑衣。”
  这个名字,云衿自然是听过的。而这个名字,与他也是十分的贴切。
  她似是有意无意的将目光在黑衣的身上流连半晌,只安静等着对方继续开口。
  黑衣却不急着开口,只悠悠道:“你听过我的名字么?你好像不是很怕我?”
  其实云衿从很早之前就听说过鬼门,也知道鬼门当中的高手包括了排名前十的杀手与四大护法,这些人皆是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其中十大杀手倒是还好,若非有任务绝不随意出手,但那四大护法却经常在各大门派挑事,极为难缠。
  但是在这当中,唯有一个人是例外。
  “师伯曾经告诉过我。”云衿迎着黑衣的目光,平静道,“鬼门四大护法,分别叫做白发,红妆,碧眼,黑衣,这四人实力皆是极强,且所用功法也十分刁钻古怪,若是遇上了定得小心才是。不过那其中黑衣最弱,若是遇上黑衣,倒无需太过担心。”
  黑衣:“……”
  云衿若有所思的看着黑衣。
  黑衣气急:“那还不是小爷故意让着他们!我要是真下狠手他们以为他们现在还有命说这种话吗?!”
  第九章
  云衿紧紧盯着黑衣,似乎欲言又止。
  黑衣轻嗤一声道:“那**人没什么本事,要不是我故意放他们走,他们能活到今天?”
  “你是故意将他们放走的?”云衿喃喃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话自然不是在问“黑衣”这个身份。
  “我是什么人?”黑衣悠悠抬头,瞧着不远处石床上躺着的人,轻轻敲了敲身旁的桌子道:“你相信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
  云衿沉吟道:“你在帮空蝉派?”
  黑衣听得云衿此言,歪着头往她又看来,眨眼道:“倒是帮了许多次了,否则以那些空蝉派弟子的修为,我要杀他们不过是轻而易举。”
  “你知道我每次要帮他们有多难吗?”黑衣讲到这里,顿时又来了气,“那些蠢货连剑都使不好,我给他们机会他们都没办法打败我,我还非得自己往他剑上凑,每次装着受伤才能将人给放走,我为了放他们走浑身上下都蹭了多少伤口了!这**混蛋居然还好意思说我修为差最好对付?!”
  黑衣越说越气,忍不住嘟囔道:“看我下次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云衿还从没见过自说自话能说这么多的人,她盯着黑衣看了半晌,终于才又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黑衣扬了扬眉梢,往沉睡的慕疏凉瞥去一眼:“这个你要问他。”
  云衿怔了怔,脑中略过一种猜想,她没有开口,只疑惑的看着黑衣,黑衣轻轻点头,无奈道:“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
  云衿道:“你是慕疏凉安排在鬼门中的内应?”
  黑衣一笑:“可以这样说。”
  “你在鬼门多久了?”
  黑衣耸肩道:“也该有十多年了。”
  “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小慕。”黑衣指了指那边睡着的人,随即又指了指云衿,“还有你。”他将手放下来,口气随意的道,“还有两个人,不过他们已经消失很久了。”
  云衿没料到竟然会是这般,她依旧迟疑,但这份迟疑却比之先前要多考量了许多东西。
  “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云衿问到。
  黑衣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将右手递到云衿的面前,摊开掌心,掌中安然躺着的,正是先前他自慕疏凉身上偷走的那把银色钥匙。
  “我有一些事情要求证,需要进小慕的密室里看看。”黑衣另一只手捻起那钥匙,晃了晃道,“这钥匙就是他密室的钥匙。”
  云衿从来没有听说过慕疏凉有什么密室,也不知道那密室里面究竟有什么,她不解的往黑衣看去,黑衣笑了笑道:“可惜,有了钥匙还不行,那密室似乎还需要另一样东西才能打开,所以我才又回来找你了。”
  “什么东西?”云衿问。
  黑衣没说话,指了指如今还亲昵的蹭在他脚边的蕴华剑。
  空蝉派本就极大,后山当中几乎无人往来,云衿与黑衣行在其间走着,黑衣本就是个话多的性子,一路上也不担心被其他人给发现了行踪,只不住对云衿开口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最后云衿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开口问到:“你说要求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瀛洲。”黑衣走在前面,随口应道。
  云衿听得这两个字,顿时停下脚步,凝目往他看去。
  黑衣没有发现云衿的异样,只接着道:“这天底下没几个人听过瀛洲,我对这地方也不太了解,说是瀛洲是东海一处岛屿,岛上有不少世外高人,培养出来的弟子也不少,不过这些人极少在天下间行走,所以旁人对他们知道的也都不多。不过最近鬼门与瀛洲接触极多,我从他们那处听得消息,说是瀛洲打算要对空蝉派出手”
  黑衣回头道:“所以我便提前来提醒众人,顺便再将瀛洲岛的事情调查一番。”
  云衿问道:“你要如何调查?”
  黑衣低头看一眼手里的钥匙:“我要查的东西都在这密室里面,当初小慕对瀛洲岛有过不少调查,可惜他出事昏迷得突然,许多事情还未来得及交待。”
  云衿不解:“当初逼得空蝉派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不就是鬼门么?”
  “鬼门?”黑衣挑眉往云衿看来。
  云衿将之前从靳霜与梅霜梦那里听来的说法告诉了黑衣:“他们说,掌门是在与鬼门交手之后,空蝉派死伤惨重,才宣布要解散空蝉派四大宗门。”
  “不错,旁人的确是这般说的。”黑衣脚步一顿,转而笑了起来:“但我在鬼门潜伏多年,却比旁人了解的要多了那么一点,空蝉派与鬼门相争多年,也并非是没有过死伤,但空蝉派却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决定。让空蝉派解散的原因,不是鬼门,而是别的。”
  “别的?”
  “别的,什么都可能,也可能就是瀛洲。”黑衣这般说着,很快又招手道:“有什么等进了密室再说,你赶紧跟上来。”
  两人在后山林中又走了许久,这才终于在一处安静的院中停下脚步,这些地方云衿从前从未来过,黑衣却能够毫不费力的找到此处,云衿跟随在他身后进入院中,在一处门前停下,不由问道:“你从前在空蝉派待过?”
  “嗯。”黑衣打开其中一间房,与云衿一道进去,房中摆设皆十分寻常,但他却是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一侧书柜突然自旁边挪动开来,露出了墙上一道石门。黑衣将钥匙插入石门之内,转而又回头朝着云衿摊手。
  云衿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将蕴华剑交到了他的手里。
  黑衣不由挑眉道:“你对我倒是十分信得过。”
  云衿淡淡道:“我信得过蕴华剑。”这把剑陪了她许多年,从她懵懂无知到后来来到空蝉派,她很清楚蕴华剑不会随意对旁人露出这般亲密的姿态。
  黑衣轻哼一声,不置可否,只将蕴华剑拔出,剑锋插入那石门一道裂缝处。
  石门之上突然浮现出几道金色符文,云衿紧紧盯着那扇门,不知道其中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心中却是隐隐透着期待。
  一年来她一直所接触的,都是空蝉派门人口中的慕疏凉,还有那陵光宗书房中留下的只字片语,相较于那些,她更想要知道,在这些之外的慕疏凉,究竟又是什么样子。
  大抵是看清了云衿紧张的神色,一旁黑衣趁着这符文开启的时间,朝着云衿笑道:“这间密室是小慕亲自设计的。”
  就在云衿惊讶之间,石门上的符文发出了耀眼的光亮,就在云衿以为那石门即将打开之际,四周的景致却突然之间改变了,顺着那门上的符文,更多金色的文字沿着墙面延伸而出,爬满了整间屋子。整个屋中明黄一片,云衿只觉脚下地面忽的猛然下沉,而四周的景致也在突然之间改变,待得看清之后,她才发觉自己所处的地方早已不是方才那间屋子。
  这处屋子与方才那间屋子一般大小,但四周的摆设却是截然不同,说是密室,这里更像是一处居所,桌椅床柜所有东西一应俱全,旁边还有着一座不小的书架,上面所摆放着的除了书,还有许多信,这些东西陈列在此,慕疏凉昏迷十来年,本应无人打理,但这屋中却是干净得连半点尘垢也没有,似乎有人经常来此打扫一般。
  云衿心中疑惑,正打算询问身前的黑衣,却见黑衣毫不在意的往前走去,来到那桌案旁。
  ——然后一把椅子自己挪到了他的身下。
  云衿:“……”
  就在她惊异的注视之下,她看到这房间里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都亲昵的往黑衣身上蹭了过去。其中包括了桌椅茶壶杯子毛笔,甚至旁边那个庞大的书柜也拖着满架子的书颤巍巍地往黑衣那边蹦。
  而蕴华剑脱了云衿的手,正在跟房间里另一把武器高高兴兴的转圈。
  角落里笨重的大床左右挪动着,似乎发出了不满的声响。
  云衿连忙回头朝那床看去,却听得黑衣随口道:“那张床太好动,被小慕给锁起来了。”
  云衿眨了眨眼,像是没从这古怪的话中反应过来,黑衣于是耐心解释道:“小慕说他不想每次回密室都被一张床给扑倒在地。”
  云衿:“……”
  等到把房间里到处乱动的小东西们纷纷都安抚好之后,黑衣才终于开口替云衿解释道:“小慕从前就是在这里修炼的,不过他那个人觉得这房间实在是太过枯燥无味了,于是就想了个法子,使用符法咒术,将这房间里的东西都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他一面解释,一面多开身边那只毛笔带着漆黑墨汁的亲切舔舐,指着云衿身旁的蕴华剑道:“你手里那玩意儿不也是被小慕弄成这样的么。”
  “……”这一天带来的惊讶太多,云衿实在不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神情。
  她才知道原来在慕疏凉的身边,会动的不只是蕴华剑,还有整个屋子。
  黑衣看着云衿这番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挑眉道:“是不是很无聊?”
  云衿坐直了身子,连忙摇头,朝着四周又看去一圈,随即慎而又慎的道:“能不能跟我……多说一些他的事情?”
  黑衣没想到云衿会在这时候提出这种要求来,他神情变化一瞬,转而失笑道:“好啊,你想听什么?”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一次,对着靳霜,云衿问的也是这样的问题。
  但这一次,在黑衣的口中,她却得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那家伙啊,可是只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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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4:46 编辑
  密室里面没有窗户,但墙边竖着一盏符灯,照得此地如白昼般光亮。
  云衿坐在桌旁,垂眸等待着黑衣开口。
  黑衣支着手肘靠在椅边,轻笑着道:“这大概要从我们小时候说起。”
  他讲故事的时候,双眼一直凝在墙上灯火跳跃的火光上,渺远的回忆随着灯火的颜色扩散开来。
  “这天下正道有八大世家,你应当知道吧?”
  云衿点头:“天罡盟,三门七派,八大世家,我都知道。”
  这三方势力,合为一体,便是天下正道。空蝉派属三门七派,在十年前本是七派之首,但如今门派凋零,早已沦为末端。
  而慕疏凉所在的慕家,原本也是八大世家之首,但如今慕疏凉沉睡十年,慕家亦是随之没落。
  这些都是云衿这一年来从旁人口中所了解到的东西。
  慕疏凉一人的沉睡,改变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云衿回应了黑衣的话,后者这才眯着眼又道:“当年,慕家是八大世家之首,名望极大,慕家家主更是修为极高,在当时名列这天下前三,那时候旁人听说起慕家,见了慕家人,也都得恭恭敬敬的。”
  “而小慕身为慕家唯一的少爷,自然是受尽了疼爱,从出生起就是所有人所关注的对象。”
  云衿觉得她能够想象得到那时候的情景,因为在她的心中,慕疏凉本就该是那般耀眼的存在。
  黑衣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壶酒,胡乱捞了一只在桌上乱动的茶杯,就自斟自饮起来:“小慕也不愧是慕家的少爷,从小就天赋异禀,十分聪颖。”
  这也是云衿意料当中的事情,所以她平静的点了点头。
  然而黑衣很快眨眼笑道:“可惜他聪明的地方不对。”
  云衿微微抬眸,黑衣笑出声来,似乎觉得云衿的反应十分有趣,立即解释道:“他的聪明都用在作乱上面了。”
  “小慕在八岁之前跟泼猴大概没什么两样,当初八大世家的弟子皆是一起在一处叫做暮深院的地方练功习字,大家都是世家弟子,知方寸讲规矩,谁也没有做过什么逾矩之事,但小慕来了之后,整个暮深院都乱了。”
  “那家伙是五岁的时候被送去暮深院的,进去之后就带着一众小孩儿四处疯闹,戏弄夫子,吓唬下人,整个暮深院被弄得乌烟瘴气,就这样给他折腾了两年,原本好端端的世家子弟在他的带领下全部成了泼猴。八大世家的家主们连胡子都气歪了,一个个领着自家孩子上门去慕家讨说法。”
  黑衣笑意更浓,又喝了一杯酒才道:“那时候的情形可算是热闹极了,在外素来威风凛凛的慕家家主因为这个儿子,天天对别人低声下气的道歉,就这么过了许久才这事情才算是过了。”
  云衿听得有趣,不由得唇角也浮起了笑意。
  这番过往并未让云衿生出什么失望的感觉,她甚至有些喜欢这样一个故事。
  “他后来受罚了吗?”
  “当然,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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