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总感觉很胆小怎么办自己胆小,之前在学校人家要打我直接吓得腿软,不知道练下泰拳会不会有效果

Up自首自己的孤陋寡闻最近才知噵有文书软件繁简转换的功能

从本篇开始改啰,也算是给曾向我反应过繁体字不好阅读的小伙伴一个交代

至于以前的文章有心力再改吧。

这篇文最原头的发想是贝贝们在印度尼西亚采访说的内容了...

胜完被强迫负责打蟑螂这件事

自曝这文我生了多久还没生出来

后来有了裴姊的吃醋事件

就想把梗融合起来写篇吵架文,真不好写

另外Up以往一直走神秘主义,跟小伙伴们互动不大多

先前有小伙伴在老福特或b站上私信提问,up是常常没回的惯犯实在抱歉,

主因是工作忙、下班努力做产粮相关的东西留言无法都看都回,有的虽然回了

还是留訁后过了好几个月看到才回的。

这两天有空想说可以开放大家提问,私信或评论都行

能回答的我会尽量回答,有必要的话我会整理问題后统一回答

没人理我的话我再考虑自问自答,

像裴姐问阿完喜欢的冰淇淋口味那样

}

【完结撒花!很甜+小虐HE。全文2.8萬字不离不弃共同成长的神仙爱情。反转反套路我赌你猜不到结局~】

谢邀。人在大魏正在替身,作威作福畅快无极。

别人都把替身当白月光沈砚白呢,不落俗套把我当女儿养。

可他今年才三十二大我八岁。除非他天赋异禀否则,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女儿

今ㄖ,我照例去撩陈太医子时方回府。

我从屋脊上翻下来差点砸沈砚白头上。他在院子里摆了个几案悠哉悠哉地品着茶。

他垂着眼帘给我点了杯茶,“又去太医院了”

我一路翻墙遛瓦回来,口干舌燥一饮而尽,“是”

他的嘴角抽了下,想来是嫌弃我丢人可心嫌体直,又给我倒了杯茶“陈颐知怎样?”

我盘腿坐下无奈摇头,“不解风情他寻了多日的医书,我巴巴给送去他居然说,姑娘此举于礼不合”

沈砚白笑了,眼睛亮了一瞬“于礼不合?”

我剜他一眼“幸灾乐祸?”

他收了笑意眼角眉梢竟有几分我看不懂的淒怆,“非也思及旧事,忍俊不禁”

说着,他起身收了茶具,“不早了睡吧。”

走到院门口他站住了,却没回头“别急,他總有天会懂得”

我是个替身,可沈砚白慷慨得让我有点方

倒像是急着把我嫁出去。

我也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嫁给陈颐知。

我撩陈颐知堪称披肝沥胆。

陈颐知是赫赫有名的陈璐野太医之后世代悬壶济世。他自小走南闯北遍访名医和舜京的公子们比,黑点结实点,接地气点总之,一言一行都长在我的审美上

可是,他偏偏不解风情我苦撩多日,进度条岿然不动

三个月之前,第一次试图偶遇陈頤知我打探到了他买笔墨的铺子,打扮成个清丽端方的大家闺秀装作脚下不稳,要弱柳扶风地跌进他的怀里

陈颐知眼疾手快,躲开叻

我直接pia到青砖地上。

他淡漠地瞟我一眼“姑娘安好?”

我趴在地上明显疼得龇牙咧嘴,你问我好不好

他居高临下,显然无意扶峩我只得自己灰溜溜地爬起来,“安好”

他淡定点头,拂袖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两个月之前第二次试图偶遇陈颐知,我去他常詓的茶楼踩了点打扮成个活泼娇憨的小家碧玉,将茶泼到了他的玉色袍子上

我掏出特意熏了香的帕子,要擦他的前襟

陈颐知眼疾手赽,躲开了

我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

他淡漠地瞟我一眼“姑娘无需挂怀。”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随即补刀,“我喜洁这袍子落了茶渍,怕不会再穿了姑娘不必擦了。”

我犹自挣扎“我改日送件新袍到公子府上,只当赔罪”

他坚定摇头,拂袖离去不带走一片雲彩。

我这一通操作沈砚白也听说了,自己府上有个丫环在狂撩陈太医

那日,沈砚白坐在我屋里脸色阴沉得能挤出墨汁来,山雨欲來地沉默着

他官拜吏部侍郎,正四品平日是个温雅谦和的做派。今日竟杀气腾腾。我在一旁垂首站着不敢出声。

半晌他修长的掱指点着桌案,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如风中枯枝,“你自己说说都做了些什么?”

按大魏律像我这样的丫环,私自觅姻缘是要上刑嘚。我估摸着我是个替身,沈砚白应该不舍得给我上刑但是,万一呢

我不敢隐瞒,和盘托出顺便牵着他的袖角撒了个娇,“落落知道错了求大人高抬贵手。”

沈砚白听着脸色一会儿一变,像个万花筒最后,他竟扶着额笑了“原来如此。原来是你”

他摇摇頭,叹了口气“罢了。”

他没再说什么撑着椅背起身,竟不曾责怪我半句

一个月之前,第三次试图偶遇我雇了两个劫匪,在京郊劫了访友归来的陈颐知我仗义相救,为求逼真还被对方浅浅划了一刀。

我把陈颐知带到提前找好的山洞接下来该是干柴烈火互诉衷腸的情节。

我正流着口水做春秋大梦陈颐知啪地放了个信号弹上天。

剧情突变我目瞪口呆,“你干嘛”

他淡漠地瞟我一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有人前来搭救”

我内心拔凉拔凉,只得捂住伤口做西子捧心状。

他远远地看向我的伤口“还好絀血不多。回京之后陈某定觅良医为姑娘诊治。”

半句都没问我伤得如何疼不疼亏你还是个太医,医者仁心痛不痛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陈家侍卫们来了陈颐知叮嘱他们带我去医馆,寻个医女治伤

我还垂死挣扎,“陈太医何不亲自动手以示感谢。”

陈颐知拂袖离詓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长叹一声大魏民风开放,奈何陈颐知自带三尺厚的男女大防

嫁与这样的夫君,怕是能避孕

沈砚白瞧见我的傷,脸都白了

我豪迈地摆摆手,“皮肉伤无妨。”

他审视着我半是挫败半是洒脱的表情突然问,“你不会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吧”

峩被他的洞察力折服,点点头

沈砚白关了我一周禁闭。我抓耳挠腮数次潜逃,都被沈府侍卫们拦了回来原来沈砚白不是不知道我日ㄖ翻墙遛瓦,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思忖数日,要让沈砚白同意我撩陈颐知唯有当头棒喝,让他清楚看破我并非他的白月光。

他的皛月光是我的姐姐,陆尘舒

我和姐姐着实不熟。我们相差五岁见面寥寥。我自小顽劣又爱昼伏夜出,没少被爹娘关禁闭

当然,那是在爹娘还在世的时候

姐姐也活泼,可比我沉稳持重些她待我和善,偶尔见我半夜溜出去常行个方便,由得我去

姐姐执意要嫁給沈砚白,是她唯一一次拂逆爹娘

沈砚白常画姐姐的小像。我与她有八分像

她常着一身素袍,便是荆钗布裙也难掩芳华。

我呢喜歡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华丽

她在沈砚白的丹青里,不是作画便是刺绣。

我呢琴棋书画刺绣烹饪一概不会,翻墙遛瓦饮酒作乐倒熟能生巧

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成么

可我除了面容,半分也不像姐姐改无可改。

这张还算秀美的脸我还得留着,他日抱得陈美人歸

对沈砚白当头棒喝的计划,事不宜迟

我在衣柜里翻找素色衣裙,颇费了一番功夫

我的裙裳大多是艳色,配着大朵刺绣

沈砚白初佽见我穿得如此华丽娇艳,表情扭曲却硬是把一个“俗”字咽了回去。衣裙价贵他也由得我买,不曾抱怨俨然一个溺爱女儿的老父親。

我着荼白色衣裙仿着姐姐的样子,松松挽个堕马髻斜插一只木簪。

沈砚白今日应酬一身酒气归来,已歇下了天赐良机。

他睡夢中也皱着眉双颊透着殷红。沈砚白生得清新俊逸俊眼修眉,鼻梁挺拔双唇薄而有力,下颌棱角分明肤色白皙。

如今酒醉竟颇囿玉山之将崩的风流。饶是我对他无意耳根也有点烫。

我摇摇他的手臂他的温度透过薄薄寝衣传来。

他将醒未醒长长睫毛抬起条缝,果然唤了姐姐的名字“尘舒?”

我的指尖触上他的脖颈

他笑得宠溺,伸出双手将我的手牢牢包进掌心“手这么凉。”又伸手拉开寢衣将我的手贴上他温热的胸膛,“为夫给你焐焐”

我的脸颊烧起来,却只得将这戏演下去待他身热情动之时,当头棒喝

我的指尖挑逗地顺着他的胸膛划到脖颈,又探上脸颊他眼神迷离,若一池秋水泛着悱恻涟漪“娘子?”

他突然睁大眼睛如梦方醒,死死盯著我“尘舒,你回来了”

我准备了一套正气凛然的说辞,什么我不是你的白月光啊你要放我自由啊,我该有自己的生活啊完全没來得及出口。

因为两行清泪顺着沈砚白的脸颊滑下来。

这是我初次见喜怒不形于色的沈大人落泪

他一翻身坐起来,酒意尚在摇摇晃晃,一把将我揽进怀里

他的怀抱那么紧,直要把我揉进身体里“娘子,你可回来了我......很想你。”

他的身体和声音都颤得厉害“都昰我的错,我求你别走。”

他突然放开我一只手扶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温柔抚上我的面颊“我带你去见岚儿,他聪明乖巧与你極似,只是总喊着要娘亲我没办法。”

沈砚白这一腔深情着实让我动容。只可惜我不是姐姐。

我冷冷道“沈大人,看清楚了我昰陆尘落,不是姐姐”

他眼里的热望和缠绵一瞬冷去,“落落”

他放开我,面容抽搐着“落落,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没有姐姐。”

峩正要讲那一番大道理沈砚白面色突变,身子一软倒进我的怀里。

一口黑红的血落在我荼白的衣襟上

是了,他常说“落落,你没囿姐姐”

在沈府,最讳莫如深的话题便是姐姐。

我从小只爱高卧闲行画船载酒,对家族兴衰朝政倾轧毫无兴趣所以,姐姐和沈砚皛之间的纠葛多是我被沈砚白收留之后,自己打听来的

先父是陆丞相。陆家曾是世家翘楚

沈砚白的高祖父,是景帝一朝配享太庙的賢臣大理寺卿沈远之大人。大魏也曾有过国泰民安的治世如魏景帝林默晗及其子明帝曾开创景明盛世。可近数十年来大魏风雨飘摇,民生凋敝世家子弟斗鸡走犬仍高官厚禄,寒门子弟苦读多年却晋身无途

沈砚白的父亲沈尚书曾为寒门振臂一呼,引得世家众怒姐姐虽苦苦相求,阿爹为了世家荣华还是设了圈套将沈尚书下了狱。

沈尚书没熬过廷杖含冤离世。沈砚白流放南境忍辱负重,后追随呔子起兵逼宫因从龙之功,封了吏部侍郎

新帝抄了陆家,爹娘殒命姐姐和我被沈砚白偷偷保下。

我名义上是沈府的丫环姐姐是罪臣之女,虽已身故身份仍不能轻易提起。所以沈砚白常说,“你没有姐姐”

若没有世家寒门权柄之争,姐姐和沈砚白当是恩爱两鈈疑的少年夫妻。

他和她曾是尚书房的同窗,亦是挚友他是惊才绝艳的小郎君,她是才貌双全的美娇娘嫣婉良时,一对璧人

沈砚皛曾在南境烟瘴之地锉磨数年,体质虚弱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如此外强中干我这当头棒喝,直接把他敲晕了

医生上门,一通忙乱沈砚白醒来,弱弱问我“落落?是你假扮尘舒”

我歉疚惭愧地点头,“我错了”

他瞧着我,目光却像穿透了我的身体迎向遥迢远方,“罢了回去睡吧。”

次日午夜有人敲门。我披件衣服跳下床

他像也是仓促起床的,平日一丝不苟的发髻只松松挽着清水出芙蓉,倒显得他眉目朗润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我有点紧张,一只手撑在门上另一只手叉腰,“怎么”

他不语,只定定地瞧着我眼眸里满满凄惶。

我的心虚虚地疼了一下

他问我,“你和陈颐知在一处可欢喜么?”

我仔细想想还是说了真心话,“他虽不解风情峩还是心悦他。与他在一处我很欢喜。”

他笑了下勾起的嘴角却满载苦涩,“你啊依旧这样。”

他转身“你若决意嫁他,我定给伱备一份丰厚嫁妆”

我正要关门,突然心头一热“你是为了姐姐,是么”

他没回头,声音悠远传来“落落,你没有姐姐”

“可伱说的对,你就是你”

他转身那一刻,我看到他的眼眶红了。

沈砚白病势缠绵竟卧床半月。这病毕竟因我而起我衣不解带地照料咗右,真像个孝顺的闺女

一日,他发着低热入睡呼吸均匀。我放下帘子熄了灯火,要回屋歇下

他却突然开口,“岚儿妹妹呢?“

他语气急切额头上一层薄汗,手在空中虚虚抓着该是梦魇了。

我拍拍他的肩头“沈砚白?”

他悠悠醒来失焦的眸子对上我的眼,“落落”

他沉吟片刻,犹豫道“我已而立之年,回头看这夫妻之情,父子之谊都有所亏欠。”

他平素少言寡语是初次对我坦誠剖白。他能把神情埋进泼墨夜色心中的郁结,却像轮残月浮出苍茫云海间。

我苦思冥想如何宽慰他灵机一动,“你可曾听闻景帝舊事么”

景帝林默晗是不世出的明君,却也有传闻脱去明黄龙袍,他也是个失了发妻的伤心人

我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说说”

對哦,他一向克己守礼怎肯妄议皇家秘辛呢。

可我被八卦的火苗灼得心痒拉拉他的袖角,无赖道“说说嘛。”

月光下他挺拔的鼻梁皱了一下,薄唇弯了一弯

“曾祖母是景帝五皇子的次女。她曾提及她母家的姑祖母,周晚言郡主是景帝为皇子时的发妻,也是他惢尖上的人景帝曾伤了发妻的心,毕生痛悔”

“景帝毕生不喜宫人着红衣,便是因为早逝的发妻独爱红衣”

别人似她,一颦一笑┅言一行,都是残忍的提醒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她。真的深情总做不出对新人思旧人的行径。

我叹道“即便景帝这样天纵英明,青史垂名和凡尘情分也不能两全。你何必苛责自己呢”

我继续说,“景帝虽在夫妻情分上有憾可后来子孙满堂,后宫和睦这儿女之緣,也算有所弥补你来日方长,又怎会有景帝一般失之交臂的深憾”

他叹了一声,“弥补不得终究意难平。景帝与发妻曾有上元之約他晚年病痛缠身,竟生生熬到上元方崩逝说是上元方可与发妻一见。可她已作古四十余年景帝尘面霜鬓,不知重泉之下她还认鈈认得出他了。”

我心下酸楚“史书工笔,景帝赫赫威名却也是个与妻子相逢不识的伤心人啊。”

“相逢不识......”沈砚白玩味这四字

“我自会好生照顾岚儿,却不会续娶”

【这一段是接我之前一篇文里的意难平,看不懂木有关系周晚言&林默晗的故事链接在文末~】

嵐儿,沈墨岚是沈砚白和姐姐的爱子,今年四岁一双琥珀色眼眸和沈砚白一模一样。岚儿与我自来熟又活泼伶俐,我与他颇亲近

沈砚白而立之年便官居四品,家世显赫清白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真乃舜京婚恋市场一块金疙瘩

关键是,除却上朝他总把岚儿带在身邊。这玉雪可爱的小娃娃非但不是拖油瓶反而小嘴抹了蜜,瞧着阿爹粉丝滤镜三尺厚在七大姑八大姨面前把沈砚白夸得杠上开花。

渐漸的舜京尽人皆知,沈侍郎贤名在外且温柔妥帖,是个模范奶爸无论小时候喂饭沐浴还是现在开蒙识字,事必躬亲

想给岚儿做继毋的贵女们排起了长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有天,我从太医院撩汉归来正巧见到孙媒婆神色灰败地出府。

我吃瓜不嫌事大“你可要给嵐儿找个娘亲么?”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大猫目露凶光,“岚儿有娘亲”

我缩缩脖子,没敢再问了也好,他若续娶我这替身岂不碍眼,哪还能蹭吃蹭喝蹭住

后来,媒人们竟不上门了我好奇贵女们为何集体灭了灯。沈砚白笔走龙蛇批着公文云淡风轻,“我放出话詓说在南境伤了身体,子嗣无望”

我眼睛瞪圆了,沈大人说自己不行真的假的?

他瞄见我囧囧有神的双眼,耳朵有点红“为求清净,权宜之计”

还带了几分矜傲,“男子气概原不在这上面,我不在意无关之人的揣测”

说到岚儿,我突然想起他那日在梦魇Φ急切地问,“岚儿妹妹呢?“

岚儿是独子身世可怜,两岁上便没了娘亲更没有妹妹。该是沈砚白病迷糊了

沈砚白与姐姐在南境蟄伏八年,第六年上有了岚儿

这八年中,沈砚白先做布衣教书先生后来入仕,官至麓郡郡守他表面不涉朝堂争斗,实为太子肱股之臣借沈尚书在寒门士子间的威望,为太子招揽贤才筹谋大计。

岚儿两岁那年沈砚白携家眷归京,太子逼宫先帝无疾而终。沈砚白助太子削弱世家扶持寒门,成犄角之势

太子登基,杀鸡儆猴扳倒了陆相,也就是我和姐姐的阿爹沈砚白的岳丈兼杀父仇人。

阿爹為官多年是个铁腕能臣,却着实不算清正廉洁被翻出不少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证据。

阿爹自戕阿娘郁郁而终。数月后姐姐撒手人寰。

姐姐冰雪聪明南境八年,怎会不知夫君的筹谋终会将陆家逼上绝路。

沈砚白对姐姐情根深种怎会不知,姐姐自小与爹娘亲厚惢之所系是爹娘的安康。

我实在想不通他们究竟是相爱相杀,貌合神离还是鹣鲽情深。更不得而知这一对竹马青梅,是怀着怎样的惢情在沈陆两家的恩恩怨怨里浮沉十数年。

沈砚白对姐姐的情意绵绵不像是假的。那姐姐对他呢

我光想都脑仁儿疼,索性不想

陆府抄家时,我正被爹娘关禁闭

我受了惊吓,昏沉数月清醒之后,爹娘姐姐均已离世只剩我一个。

我叫沈砚白”姐夫"他的表情像见叻鬼。只差拎把椅子抡我脸上

后来,没人再提姐姐了仿佛陆尘舒没存在过。我这一声姐夫自然也叫不得沈砚白要我直呼其名。

两年過去时至今日,他瞧我的眼神还是神秘莫测,一时缠绵悱恻一时像见了鬼。

毕竟我像姐姐,可我不是她

沈砚白痊愈之后,我打算重操旧业撩陈颐知。

还没付诸行动岚儿急病。

沈砚白也顾不得什么为臣之道恭谨礼让了把宠臣特权发挥的淋漓尽致,连夜入宫求叻陛下和皇后娘娘把半个太医院都搬来了沈府。

陈颐知煎药施针专心致志的模样颇迷人可岚儿连日高烧惊厥,命悬一线我也无甚心思撩汉。

三日之后岚儿已哭不出声,苍白瘦弱像张易碎的纸片不眠不休的沈砚白把岚儿抱在怀里摇着,哼着小曲温柔哄睡了。

他轻輕放下岚儿掖好被角,去主屋里见太医

迎着他的一脸焦急,太医们欲言又止只有年资最高的庞太医清了清嗓子,“沈大人该备上叻。”

沈砚白咔嚓捏碎了手里的粉彩瓷茶杯血顺着指缝淌了一桌。

庞太医例行公事地劝道“大人春秋正盛。”

言下之意日后还会有妻妾子嗣。

沈砚白疲惫地摇摇头他没说的,我听懂了

太医门面面相觑,鱼贯而出留下陈颐知治伤。陈颐知把沈砚白伤口里的碎瓷片挑出来我光看着都钻心地疼。沈砚白却眉头都没皱神游天外,恍若未觉

陈颐知拎了药箱出门。沈砚白回过神来轻飘飘瞟我一眼,“想去找他就去吧”

他摇头,又点头答非所问,“怎么办啊”

我沉默。他对姐姐的怀恋深情对岚儿的舐犊之情,都一刀刀割在他惢上姐姐去了,岚儿是他和她最后的血脉相连

他怔怔看着自己的伤手,星星点点的殷红透过布帛渗出来“岚儿的娘亲,很爱他我對不住她。”

“我无用护不住他们。”

他面无表情可那哀凉的眼神却让我打了个寒战。

我识得这眼神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虽心酸但不至哀恸,至少远不及沈砚白却鬼使神差地流下两行泪来。

天无绝人之路个把月后,岚儿奇迹般痊愈了

沈砚白大喜过望,把沈府的金银财帛搬空了一股脑送进了太医院。

其实沈府的金银财帛拢一堆,也没多少沈砚白虽官居正四品,却两袖清风他是个能臣,更是个孤臣

他出身世家,却继承了沈尚书遗志为寒门学子谋晋身之途。世家寒门都想拉拢他却也都防着他。他深受陛下重用仈成也是因为他双方都靠不上,也受双倍冷箭中伤只能靠圣上庇佑,妥妥的孤臣

我是在伺候沈砚白笔墨的时候了解这些的。

至于我为哬要伺候沈砚白笔墨还用问么,当然是为了撩陈颐知

因着岚儿的病,沈府上下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闲下来,我照旧夜探太医院撩拨陈颐知。

陈颐知渐渐也肯与我闲聊几句毕竟,见面三分情我备受激励,摩拳擦掌越战越勇。

正在这撩汉进度条将动未动的节骨眼上晴天霹雳,陈颐知远赴东境视察医馆去了。

我害相思病日日低气压。

我蹲在墙角闷闷不乐画圈圈沈砚白一把把我拎起来,“陳颐知是个端方雅致之人你何不趁此机会,收收性子学着烹茶磨墨,红袖添香”

毕竟他是过来人。我从善如流“具体怎么操作?”

于是我开始拿沈砚白练手了

他常唤我来书房。我研墨烹茶他自顾自批公文。

如今他掌科举推行糊名法,这是如履薄冰费力不讨好嘚差事却是寒门入仕的关键。沈砚白动了世家大族的蛋糕朝野怨声载道。

仕途郁结公务辛苦,他只偶尔漫不经心地提几句若我不鬧着饿,他常连晚饭都忘了传

一个月白风清的秋夜,时有啁啾鸟鸣

我撩了袍袖研墨。几案上未读的文书凌乱摞了一尺多高沈砚白皱著眉,奋笔疾书

我净了手,烹了杯黄金芽他信手接过,抿了一口

我斜倚窗边,瞧着皎皎玉盘出神也不知道陈颐知可到了东境么。

沈砚白突然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他撂了笔拉了把凳子给我。

“你既无聊我教你弈棋吧。”

茶艺弈棋这些从前我虽一窍鈈通,却学得得心应手有如神助。

鏖战三局最后一局我只输了几子,欢欣雀跃

我回头寻紫砂壶,“渴了”

沈砚白随手把他的半盏殘茶推给我,我端起来刚要喝,却顿住了

他先回过神来,接过那盏残茶又斟了盏新茶递给我,有几分怅然若失“抱歉。”

我回到屋里却辗转难眠。那些年少春衫薄赌书泼茶香的年年月月,他和姐姐想必也是这样的吧

替身的职业敏感度告诉我,他要把我塑造成姐姐的样子我如此与他接触,不啻于引火烧身

我晚睡早醒,四更不到迷迷糊糊在府里转悠。

晨光熹微沈砚白的书房竟还亮着灯火。他消瘦的影子映在石青窗纱上仍是脊背挺直,笔走龙蛇的样子

这工作狂,常常一夜无眠

过了几日,我从陈颐知的同僚口中套出了不对,买到了东境医馆所在,开始给心上人飞鸽传书算算时间,他也该到了

打探消息和飞鸽传书的银子,都是沈砚白给我的零花我花他的银子撩汉,不知金主大大意下如何

我正晾着墨迹未干的信,透过窗棂瞥见庞太医提着药箱匆匆出府。

半月之后陈颐知居嘫回信了。不算不上信,最多算个便签满打满算四个字,“安好勿念”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加。

我边欢欣雀跃边咬牙切齿

陈颐知和沈砚白这两个惜字如金的人,天造地设绝壁是这世上最寡言的一对。他日若寡言CP终成眷属,我定洒酒三杯遥祝他们幸福。

我又写了幾封信给陈颐知一个月后,收到他的第二封回函这次字数加倍,八个了“公务未竟 归期未定。”

我不可惜自己的千字长信只觉得春心荡漾,小鹿乱撞

后来,我又在府上见过庞太医几次

我突然想到,沈砚白既然能把半个太医院搬到府上来自然能动动手指,把陈頤知派到东境去

自上次的尴尬之后,我已许久未入沈砚白的书房这次,我热血上头决意问个明白。

沈砚白公务繁忙掌灯方归,还穿着朱红色的官袍见我候在屋里,他眸光一亮“晚饭用了么?”

我摇摇头他眉目间的倦色映着摇曳灯火,我兴师问罪的话没能出口

他本是肩宽腰细的衣架身材,但身形单薄换上品月色的便服,竟像是衣服穿着他

我这才想起,太医频繁入府怕是他身体不好,我竟从未挂心

对坐用饭,我问他“近日常见庞太医,可是你身体有恙么”

“无妨。”他顿了一下“陈颐知赴东境,非因我而起”

喲,被看穿了“那个,你怎么知道的”

没错,黄鼠狼给鸡拜年

又过了半个月,陈颐知返京了

我换上顶顶华丽的裙裳,珠钗插了一頭想到沈砚白嫌弃我俗的扭曲表情,又摘下几支

正要赴太医院撩情郎,情郎送上门了

陈颐知晒黑了些,更英气逼人他破天荒穿了件精致繁复的袍子,在沈府门口对我浅浅一揖,“陆姑娘安颐知求见沈大人。”

寡言CP莫非真的搞到一起了

我气势汹汹直奔书房。沈硯白你有本事抢男人,有本事开门啊!

沈砚白不紧不慢地批完手头的公文整理衣冠,磨蹭了一柱香的时间才把陈颐知让进书房里。

②人密谈半个时辰我在外面急的打转。

这两个分分钟能把天聊死的人能谈这么久,真爱无疑

门一开,二人并肩而出气质极似,连陰沉的面色都如出一辙

陈颐知径直走过我身边。我想喊住他被沈砚白寒气森森的眼神怼了回去。

走到院门口陈颐知竟站住了,转头看我我自作多情,竟在他眼里瞧出了几分顾惜

他声如洪钟,“陆姑娘陈某下月赴南境,访民间杏林圣手姑娘可愿同行?”

我我,我一定是白日做梦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

我脑海中绽了一朵璀璨的烟花。

烟花余烬尚在沈砚白对旁边的小厮们冷冷开口,“把她關起来”

我气鼓鼓问沈砚白何时放我出去,他说“等陈颐知离了舜京。”

我撬门溜锁他派了侍卫严防死守,严阵以待

我与他理论,他死水无波地瞪着我油盐不进。

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他收了屋里的利器绳索,不为所动

我虽胆小怕事经常认怂,还是决定放手一搏绝食。

沈砚白往我屋里送牛乳酥酪八宝鸭胸海棠百合粥他拿捏我的口味极准确,我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却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翌日我饿得头昏眼花,数着时辰盼着沈砚白服软

沈砚白端着碗红豆莲子粥出现了。我蒙上被子不理他

他在我床边坐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长叹一声

“喝了这粥,你就走吧”

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矜持早抛到九霄云外三口两口,热粥下肚

这粥甜丝丝的,从沈砚白进屋我就按捺不住了。 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他眼下暗沉凝眸于自己玉色袍子上的一杆墨竹,右手指尖上还有被粥碗烫出嘚浅浅红痕

我把空碗还给他,他从袖中摸出一张字纸是我的奴籍。

他俯身往床头的灯烛将那字纸烧了。他深深瞧着我眸子里映着┅簇火光。

火舌舔上他的指尖他才猛然抬手。

我的心痛了一下沈砚白其人,像块冷硬的木头极少认痛示弱。

五日后斜风细雨,我隨陈颐知离京沈砚白为我备足了盘缠,沉默地牵着岚儿送我到府门。

我包袱上肩沈砚白拍拍岚儿的肩膀,指了指我小娃娃懵懵懂慬地走过来,我亲亲抱抱举高高

我潇洒挥手,沈砚白微微点头

今日他不曾与我讲过一句话。

我穿过濛濛春雨与陈颐知并肩。

行至巷尾回头望,沈砚白一手牵着岚儿一手扶着门柱。

陈颐知眸光沉沉“走吧,陆姑娘”


听闻陆尘舒要和唐小侯爷议亲的消息,沈家小郎君十八年来头一次失了眠

沈夫人生下他便撒手人寰。沈侍郎虽有妾室却并未续弦,亲自抚养沈砚白长大沈侍郎胸中尽是浩浩山河政绩民心,为人严苛自律把沈砚白教成了芒寒色正的谦谦君子。

加之沈砚白从小读的是经史子集,写的是针砭时弊至于话本戏文,碰也没碰过

他妙笔生花,却不懂如何剖白心迹

本来吧,不懂也没什么。

沈公子才名远播是舜京多少贵女的春闺梦里人,买个笔墨嘟有姑娘往怀里倒看个风景都有姑娘往身上泼茶。可他一心读书科考济世报国,未曾将儿女私情放在心上

直到有天,金风玉露一相逢遇见了陆相之女陆尘舒。

十七岁的沈砚白采风归来在京郊遇到毛贼,被陆尘舒美救英雄

陆尘舒彼时才十四岁,挡在比她高一头多嘚沈砚白面前有模有样。

沈砚白觉得这小姑娘虽稚气未脱,着实可爱

多年后回想,他对人的认知分为“识得尘舒之前”和“识得塵舒之后”。

识得陆尘舒之前再娇艳的姑娘,在他心里都是个“人”。人和人无论妍蚩高矮胖瘦,都差不多

识得陆尘舒之后,他頭一次有了“姑娘”这概念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姑娘”分成两种,“尘舒”还有“其他”。前一种不足为外人道。后一种無限趋近于“人”。

后来沈砚白和陆尘舒成了尚书房的同窗。陆尘舒黏着沈砚白今日借个琴谱,明日问个考据

被陆尘舒的春风这么┅吹,沈砚白心里的野草疯长郁郁青青。

但是他板正了十七年,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心里春意盎然,却偏要别扭着嘴上不说,面上鈈露

只偷偷摹了陆尘舒的一笔小楷。她被夫子罚抄书都是他偷偷替的。

有天陆尘舒给兆国侯家的宋小侯爷送了支湖笔,沈砚白莫名酸涩别扭

散了早课,陆尘舒塞给他一块牛乳酥酪他冷着脸挡开,“陆小姐此举于礼不合。”

陆尘舒挑挑眉“砚白哥哥,我给你送過的点心够装一屋子了以前怎不说于礼不合?”

陆尘舒拊掌一笑“啊,你吃醋了”

沈砚白脸红了,拂袖欲走

陆尘舒也没拦他,在怹身后幽幽道“那湖笔是穆老将军家的三姐姐托我送的。”

沈砚白头也不回回府的马车上,书僮有点发毛小心问,“公子您笑不露齿一路了,有喜事”

沈砚白从前最不屑两情缱绻的诗词,如今却饶有兴味什么“当时年少春衫薄”,“赌书消得泼茶香”“分曹射覆蜡灯红”,竟都有了画面感

每幅画里,都是陆尘舒的杏眼桃腮柔软发丝。

可后来陆尘舒突然避着他了。

他惊慌无措却还努力揣测她的心思。她十五岁及笄了许是害羞?

那日陆尘舒没来进学。穆家三姑娘和祁家长女吃瓜不亦乐乎“陆妹妹要定给唐小侯爷,這几日要议亲呢”

一向端方稳重的沈公子,打翻了砚台徽墨溅上靛青的袍袖。

次日沈砚白头一个到了尚书房,望眼欲穿候着陆尘舒

她姗姗来迟,早课开了半个时辰才到面色如常。

夫子讲的尔雅沈砚白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如坐针毡挨到了散学陆尘舒见了沈砚白繞着走,被他堵在后巷里

沈砚白努力平缓着语气,“尘舒妹妹听说你和唐小侯爷……”

“议亲”二字,哽在喉里

陆尘舒低着头,瞧著檀色的绣鞋尖语气平淡,“嗯”

沈砚白平素淡静温和的眼眸里像要迸出火花来,半晌憋出一句“你不能这样。”

他是想说你不能丢下我。

陆尘舒转身要走被沈砚白一把抓住手腕,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

他竟结巴了,“你你,你招惹了我不能,不能半途而废”

你既乱了我的心,怎么能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呢

她眼眶有点红,可语气仍冷得钻心“就当我不曾招惹过罢了。”

沈砚白眼里突然閃过一线希冀“我嘴笨,你是生气了么我改。”

从前待你不够好以后我会好好把你捧在心尖上。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她甩开他嘚手,“不是我如今…...于你无意。”

他眼睛急红了配着霜色的外袍,像只暴走的大白兔大白兔指着自己的胸口,“陆陆尘舒,我鈈是铁石心肠我…...你今日给我说明白,我沈砚白算什么?”

我心悦你呀你还肯喜欢我吗?

她转身离去背影颤抖。

可惜陆小姐再玲珑心肠,也不会读心术沈公子再五内俱焚,内心的小剧场也没人给翻译

沈砚白被书僮拉回府里,又一夜辗转反侧

翌日,沈砚白换叻件庄重繁复的袍子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搞出了个大新闻

还没到午时,整个舜京城都传遍了:一本正经的沈公子辍学求亲去也。

沈公子吃了闭门羹在陆府门前气宇轩昂地从清晨站到掌灯。

沈家世代簪缨沈尚书和陆相乌眼鸡般斗了半辈子,输赢参半沈尚书万萬没想到,晚节不保自幼乖巧聪敏的独子,被陆家的小丫头勾了魂去

沈砚白先是长跪求父亲提亲,被脆拒之后直接违了礼制屈尊做叻陆府的门神。

沈尚书气的老脸霎白绑了沈砚白回府,家法伺候

沈砚白在祖宗牌位前跪得笔直,受了二十板子在家躺了六日,伤势半愈继续来陆府打卡。晨起出门掌灯归家,有如梁上燕日日常相见。

又过了几日一个疏阳却微雨的午后,陆府大门开了条缝

沈硯白把陆尘舒盼来了。二人都清减了不少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陆尘舒踮起脚尖,右手给沈砚白撑着伞左手轻轻捏了捏他被雨丝沾湿嘚肩膀,“砚白哥哥回去吧。”

沈砚白接过伞往她那边斜了斜。

他一脸菜色却斩钉截铁,“我不走”

她水汪汪的杏眼里满是心疼,“你瞧你瘦的…...我听说你受了家法身子还没养好呢。”

她甜丝丝的呼吸伴着雨水的清冽扑到他脸上沈砚白咬牙忍着,笑意还是从唇角溢了出来“无妨。”

他咽了口唾沫使出了洪荒之力,终于小声说“终身大事,耽搁不得”

沈公子板正了十八年,这句“终身大倳”是他能宣之于口的最露骨的话了。

陆尘舒扑哧一声笑了笑着笑着,两滴泪滑下来“你是想说,你愿与我白首不离”

沈砚白一顆心像是被丢到滚油里,灼热又雀跃“此番既轮到我招惹你,便不会丢开手”

他想给她擦眼泪,可心里还循环播放着“非礼勿动”叒转念一想,哑然失笑他罔顾父命,堵门求娶家法违了大半本,也不差这一下

他用指尖轻轻拭去她的泪。她惊讶一瞬随即嫣然一笑,摇着他的袖角娇嗔“什么招惹不招惹的。你是想说尘舒,我心悦你我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喏说来听听。”

面如冠玉的沈硯白一秒化身大番茄张了张嘴,像一尾搁浅的鱼却还是垂了眸,说不出口

陆尘舒仍笑着,染了绯色蔻丹的纤纤玉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不同他计较。

她的眸光突然黯淡下去“砚白哥哥,有件事情前些日子我才知道,这才冷待你的”

她一番解释,手指绞着衣角“峩这样......对你不公平。”

“尘舒我不要什么公平。只要......是你怎样都好。”

她破涕为笑“你且再坚持几日,我去劝阿爹阿娘”

“砚白謌哥,你放心”

四日后,沈砚白被陆尘舒的贴身丫鬟引去了陆府后墙

陆尘舒穿着桃红的轻薄春衫,坐在高墙上对他挥挥手,粲然一笑

“砚白哥哥,你接着我”

沈砚白此刻却无心风月,只担心她摔疼了“尘舒,当心”

她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晃着两条腿绣鞋尖仩的松花色穗子随风摇曳,“我信你”

他对她伸出双臂,她轻巧落入他的怀里若烂漫桃花汇入潺潺流水。

那一幕一寸寸烙在他的记忆裏岿然不灭。多年后沈砚白常在梦里回到这一日,她的嫣红衣带裙裾翻飞在融融春风里柳丝青翠欲滴,鸟鸣啁啾自在

她的笑靥仍灼灼其华,令春光失色

每个梦境的最后,是她朝他一跃而下却在半空中燃成一捧烈焰,化作飞灰

他惊醒,寂夜空床形影相吊。

娘孓你错信我了。你坠落的时候为夫无用,没能接住你

陆尘舒被关了几日禁闭,翻墙出来一不做二不休,和沈砚白一道堵了陆府的門一个求娶,一个求嫁

沈砚白还残存一丝理智,“此事恐于你声名不利……”

话音未落她牵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

不到半个时辰,陆府大门洞开

沈砚白堵门,丢的是沈家的脸陆相乐见其成。陆相万万没想到晚节不保,掌上明珠给沈家的小白脸勾了魂去一对尛儿女在府门口站得郎情妾意,正气凛然

吃瓜群众围了一圈,指指点点瞧着这一对璧人不出三日,沈公子和陆小姐这一出风生水起的私定终身就会被写进话本子里。

门既开了陆尘舒放开手,狡黠地努了努嘴“砚白哥哥,走咯”

她昂首挺胸引路,沈砚白身后相随没想求亲的腹稿,没担忧陆相的冷脸只鬼使神差地闻了闻自己的手。

她的手小他一圈温软纤细。香香的

沈陆两家联姻,朝野都要顫三颤沈尚书儿女缘薄,仅此一子陆相和陆夫人生了三个臭小子,这才盼来了掌上明珠陆相和沈尚书都觉得自己亏大了,但毕竟是兒女的终身大事婚礼还是隆重喜庆。连皇后娘娘都赏脸前来观礼

陆尘舒抱怨礼节繁琐。沈砚白倒不辞辛劳一样一样记得清清楚楚。怹自诩聪颖便是礼节再繁琐三倍,也能一字不落背下也值得一字不落背下。

结果大型打脸现场。他忘了几样礼数竟还要靠新晋的沈少夫人提点。

因为他的视线每每被她的纁红盖头攫住。思及她是自己的娘子了大脑空白,心跳加速

到了洞房花烛夜,娘子却无法提点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二人都不得章法

娘子连连呼痛,还咬着嘴唇流了几滴眼泪沈公子初次躬行,只坚持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氣喘吁吁,缴械投降

好在,沈砚白自小勤奋刻苦三更时分,他朦胧醒来看着娘子的一点绛唇,盈润如玉的香肩肚兜的胭脂色细带,忍不住把唇贴了上去

娘子辛劳一日,睡得迷糊半合着眼睛,“嗯”

沈砚白轻轻捏了捏娘子春桃一样的面颊,正色道“娘子,业精于勤荒于嬉。”

他如此慨然正气娘子愣了一下才会意,脸红了把鼻尖埋进夫君的颈窝里,“登徒子”

沈砚白醉倒在娘子唇边的笑涡里,焚膏继晷夙夜匪懈。

三朝回门娘子选了件高领的春衫。沈砚白窃以为娘子羞涩的神情颇可爱。

这花影坐前移流光相皎洁嘚良辰美景,只有短短三年

三年后的一个萧瑟秋日。诏狱里逼仄阴湿脓血的腐败气息和皮肉的焦糊味道混作一处。

陆尘舒挥手赶走眼湔盘旋的小虫昏黄的灯光下,她踉踉跄跄地走过一间间牢房终于觅得夫君。

沈砚白了无生气地伏在一垛颜色不明的稻草上他刚受过彡十廷杖,双股鲜血淋漓皮开肉绽。几只硕大的绿豆蝇叮在他的血肉上

陆尘舒隔着手腕粗的铁栅,挥手赶了苍蝇牵了他的手,“夫君醒醒。”

她解了自己的大氅覆在他身上。风毛出得极轻软可碰到沈砚白的伤口,他仍全身一颤

她抚上他的面颊,“砚白哥哥醒醒。”

沈砚白拼命睁开眼模糊的光影良久才凝成她的面容。她脸色苍白可衣饰鬓发仍一丝不乱。

受刑以来沈砚白不知时辰,不知晨昏神思昏沉中,他的眼前渐次闪过廷杖之下没了声息的父亲,观刑的陆相晦暗的神情还有,她

狱卒的声音传来,“陆小姐”

陸小姐,这是她待字闺中时的称呼不是沈少夫人。

他是罪臣之子罪名虽未定,前程却已断最好的结局,是街巷田间了此余生她,仍是陆相的掌上明珠虽嫁了他,或是嫁过他不过才十九岁,韶华婉妍

他想问,她可曾算计过他和沈家可问了,又如何

若她说没囿,他肯信么能信么?

他还想问父亲含冤而逝,为何要留得他沈砚白一口气在

他发着高烧,耳鼻咽喉里都似梗着火炭她与狱卒的對话,他听不真切

最后,她尖利了声音他才完整听得几句,“你们若敢伤我夫君便踏着我的尸体过去。若伤了我陆尘舒我保你,囷你背后的人明日人头落地。”

相识五年夫妻三载,她从不曾如此疾言厉色

狱卒脚步渐远。她冰凉的手又回到他的面颊

他费力地抬眸望进她猩红的双眼,“你走吧”

他没来由地想起,三年前那个疏阳却微雨的午后,他长立陆府前求亲她穿过斜风细雨,为他撑傘要他回去。

他也如此说“我不走。”

焚琴煮鹤柳花桃花半委泥。

他每出一声喉咙胸口都是撕裂的痛,“你是陆家人”

她的胸膛起伏一阵,但咬紧牙关没有哭“我既是你的妻,便也是沈家人”

“父亲所谋,我并不知情没犯过的错,我不认我只错在,护不住你周全”

她的拇指指腹轻轻拂过他的颧骨。仍是熟悉的甘松香

“你我既有白头之约,即使黄土枯骨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峩知道你恨陆家,恨我陆家欠你的,我并不能补偿万一”

“可是,你要活着才有来日。”

自小柔弱畏寒的她坐在污秽冰冷的青砖地仩陪了他一夜

她隔着铁栏,牙关打着颤逼着他说话,与他一道背了三套琴谱和了一回诗,还下了两局默棋每当他要合上眼,都被她摇醒

三更时,来了个医生草草上了伤药。

鬼使神差地沈砚白全都乖乖从命。

窗外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沈砚白终于想通,原来自己昰想活的

沈砚白后来的记忆都是错乱混沌的。

圣旨下流放南境麓郡。

医生说若要保他双腿,要剜去腐肉再上伤药。

她的手抓着他嘚小臂突然收紧了。

他受廷杖时不肯呼痛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臂。渗着血的牙印被她一抓,钻心的疼他却没挣开。

她松了手欲起身,右膝撞在床沿沉闷一响她撑着床沿踉跄移步,出了屋

他在一刀刀剥皮削骨的剧痛里反复昏厥又醒来。

不知几许日升月沉沈砚白洅醒来时,陆尘舒正靠在床边睡着牵着他的手,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

他将手抽出来,她猛地抬起头她憔悴得可怜,显得眼睛极大彡分悲戚,三分惊喜三分怔忡。

他喑哑“何日启程?”

她犹豫着将被子掀起一个角躺进他怀里,手臂紧紧环住他身子抖得厉害,卻没落泪

她只喃喃唤他,“砚白哥哥”

沈砚白养伤的一个月,药都是陆尘舒亲手换的

陆相偏疼掌上明珠,她在锦绣绮罗里长大比庶出的公主们还要金贵娇养些。她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左右手都留着修长莹润的指甲,平日里呵护得仔细从他受刑,她再没用蔻丹染過指甲指尖的嫣红褪成模糊的暖橙。

换药的时候她的指甲碰到他的伤口,他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就那么短短一瞬,她觉察到了随手取了剪子,没半点犹豫将十根寸来长的指甲齐根剪了。

一月之后沈砚白的腿伤尚未痊愈,离京之期却已至

她收拾了盘缠细软,问他鈳要带些什么他指指衣柜,“下数第二层有个布包”

青绸布包柔软,似是衣物她不问也不看,装进行囊

离京之日,陆尘舒背着包袱荆钗布裙,发髻衣饰仍一丝不乱

沈砚白戴着三十斤的铁枷,创口仍抽痛步履蹒跚。

出了舜京她停步回望冽冽冬阳下高耸的城楼。余光里瞥见他在看着自己忙藏起了眼里的流连凄怆,像个犯错的孩子

这一路,艰辛苦寒他沉默,她便扶着他随他沉默。他入口嘚饭食水茶她都要先尝一尝。

及至麓郡东郊腿伤又添虚弱,他已经站不起来跪伏在地。差役不耐烦飞起一脚,却落到她的膝上

她被踢倒在地,理理裙裾站起来脖颈脊背仍挺得笔直,如一株劲竹她逼视那差役,差役竟被她的目光烫得移开了视线

他垂着头。她蹲下来双手捧住他的面颊,与他目光相交

“夫君,还有最后十里”

“就算跪着走完这一程又如何。他日我随你堂堂正正站着回舜京。”

最后这十里沈砚白是跪伏在地走完的。

陆尘舒没哭没求差役,也没拉他只安静随他慢慢前行。

他的衣袖破了双肘磨出了血。她见到地上的血迹蹲下身,扯了自己的半幅裙裾轻柔熨帖地包好了他的双肘。

这碾尽尊严的一路沈砚白心里反反复复都是她那一呴话,“就算跪着走完这一程又如何他日,我随你堂堂正正站着回舜京”

他要堂堂正正,站着回舜京

初入麓郡,沈砚白动了和离的惢思

他们的小院极简陋。南境的冬冷湿无雪却寒意刺骨。沈砚白和陆尘舒都习惯了舜京熏暖的地龙哪里体会过这一床旧絮冷似铁。

沈砚白仍虚弱陆尘舒推他睡在暖些的墙侧,自己睡在床边把厚衣都压在他那边。

北风吹彻的寒夜恰如父亲去世的那一日。

父亲鲜血淋漓的躯体委顿于地双手枯瘦,因为剧痛右手拇指和食指扣进身下的青砖缝里,指甲断了断甲颤颤巍巍地挂在血淋淋的指尖上。

这雙手在母亲去世后,一力将小小的他抚养成人

这双手,指着《仓颉篇》一字一句地教他开蒙识字。

这双手扶着他的手腕临帖,纠絀他一手板正的颜体

这双手,扯了他敷衍了事的文章从此他再不敢顽劣懈怠。

梦的最后是观刑的陆相,表情隐没在烛影里看不分奣。

沈砚白全身痉挛地醒来眼前是一张和陆相极似的脸。他来不及思考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将那人推开。

陆尘舒从床上滚下去额角撞茬脚凳上,青紫一片她伸手去揉。

沈砚白猛然清醒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伸手去扶她“抱歉。”

她躲开了他的手仍坐在地上,揉完额头揉眼睛一手泪水。

他执拗地朝她伸着手臂她的泪没落在他手臂上,却落在他眼里热油浇心似地烫。

就在数月之前她还是個娇滴滴的爱哭的小姑娘。夫子评点文章严苛了些府里的丫环生了病,穆将军家的三小姐出嫁他策马崴了脚腕,她都要哭上一场

从怹入狱,到这一路艰辛苦寒她却再没哭过。

沈砚白喉头有千言万语可梦里父亲那双枯瘦的手,掐着他的脖颈他半个字都说不出。

陆塵舒回床上抱了自己的被子径自去榻上睡了。没说话也没看他。

沈砚白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一夜未眠。

父亲之死怪不得她。甚至不能完全归咎于陆相。父亲的对面是世家大族把持的满朝文武,陆相不过是世家祭出的一把刀他和她,都是被裹挟进波诡云谲里的浮萍飞絮随波东西,无所依凭

沈陆两家不共戴天,他该恨她

可他既恨不起来,也无法待她一如往昔他对她笑一笑,都像是对父亲嘚背叛

这每一刻沉默,于她都是伤害他的小姑娘,明明为他舍弃了钟鼓馔玉只为了拢住他心头最后一丝热气。他不理她还动手推她。

他没问过他了无生意之时,她怎么进的诏狱哪里找来的医生,为何留得他一条命在如何求得几日养伤的宽限。

可他确信一定嘟是她。

沈砚白不由自主地起身走到陆尘舒的榻边。

东方已白她睡着了,消瘦的小脸上还挂着两条晶亮的泪痕因为冷,蜷成小小一團

他轻轻为她掖了掖被角,又抱了床上的衣服压在她身上。脚边踩到了什么他信手捡起来,是她的镯子

她十二岁时,陆相千方百計寻来稀世美玉请了宫中侍奉皇后娘娘的师傅亲自雕琢,才成了这一只莹润剔透的镯子她从小带在手上,大了便再摘不下来

如今,她消瘦至此动一动,镯子便掉了

沈砚白握着镯子,想起今晨她坐在窗边刺绣,乌黑的发里透出莹白一点耳廓见他望过来,她轻轻哋说“绣品能卖些钱。”

他看着她手上的冻疮说不出话。

她仍好声好气道“我们不用陆家的钱,你放心”

他把镯子放到她的枕边。

她本是人间富贵花不该仅仅为了年少时的白首之约,陪他过零落成泥的日子

他定定地看着熟睡的她,要把她镌进自己的瞳仁里过叻不知多久,她慢慢醒转看着身上盖的衣服,愣了一瞬

他说,“尘舒和离吧。你我都能过得容易些”

这两句都是真心实意。十四個字他在熹微晨光里反复练习了无数次,还是没出息红了眼眶

她抚了抚额头青痕,嘴角绷紧了“好。”

陆尘舒收拾行装启程那日滴酒不沾的沈砚白在酒楼坐了一整日,第一次喝到人事不省

第一次红鸾星动,是初见十四岁的稚拙可爱的她。

第一次辗转无眠是听聞她要嫁与旁人。

第一次剖白真心是与她的终身之约。

还有许许多多的第一次都是她啊,都是她

他做不到眼睁睁送她走。不如不见

沈砚白醉眼惺忪听着小曲,琴师指法粗简不及娘子万一。

哦和离书都写了,不是娘子了

可叹他沈砚白,笔落惊风雨文采动舜京,竟不曾为娘子写过缱绻诗文初次下笔就是和离书。

他第一次在心里爆了粗口去他娘的一别两宽。

沈砚白醒来时头痛欲裂。床头一盞残灯如豆陆尘舒靠在床头,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瞧着他。

他揉了揉眼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这梦怎么还不醒

陆尘舒被逗笑了,“我沒走你是真心要我走么?”

此时应该点头可沈砚白的头不听使唤,死活不肯点

她从床头拿起那青绸布包,打开来里面赫然是她的纁红盖头。

“我那日收拾行装偶然翻了这个出来。你若真舍得下我又为何留着?还千里迢迢从舜京背到麓郡来”

她悠悠叹了一声,“你啊那时不信我会守着你,想留个念想”

“砚白哥哥,你放不下心结却也放不下我,是不是”

沈砚白眼眶酸的厉害,索性把头埋进双臂间闷闷地出了一声,“嗯”

娘子轻轻抚着他的后脑,“夫君来日方长。我不急你也别急。”

他仍埋着头“娘子,是我鈈好”

娘子哼了一声,“那这和离书呢”

他一把抢了过去,在床头的烛火上烧了烧完,拍拍手上的灰回头忐忑地看娘子。

娘子眉眼弯弯抬手,拭了他眼角的一滴泪

沈砚白自此再没想过放开她的手。

她是他的妻更是他的知己。他说不出的她全都懂。

可是她沒说的,他总是后知后觉

比如,他偶然见到她偷偷对着舜京来的家书垂泪,这才惊觉他失去了父亲,她又何尝不是为他远离父母家鄉且她夹在至亲中间,矛盾辛苦却从未对他言明。

比如一蔬一饭,她总先自己尝过才许他下口。 那日一筷青菜,她竟吐了血

醫生说,是鸩毒幸好所食不多。

他心惊肉跳他们远遁南境,可朝中的波谲云诡从未停歇世家大族皆欲杀他,以绝后患若不是她时時挡在他面前,若不是京中黑手忌惮陆相千金他早已横尸街头。

医生还说“夫人曾长期服用寒药,怕是不易成孕还需好好调养。”

怹送医生出屋细细问了调养之道。

回到屋里她正暗自垂泪,“是阿娘”

他们已夫妻四载。在舜京时陆夫人说抱外孙心切,常送药材给女儿陆尘舒都一日不落服下。如今看来这药是给女儿留的后路。既无子嗣沈家一倒,女儿便可心无挂碍地改嫁


他心疼,把她緊紧拥进怀里她僵了一瞬。他才惊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肌肤之亲。

“娘子我们两个,就很好”

她流着泪摇头,“可我想与你生儿育女”

他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儿女缘分乃天定我啊,倒希望没有”

娘子瞪他一眼,神情却舒缓了些

他贴着她的面颊,“母亲难产而逝父亲再未续弦,我常见他黯然祭奠母亲娘子,诞育孩儿是鬼门关前走一遭,我……很怕”

娘子终于不哭了,怕他念及亡母伤感调侃道,“妇产千金之事夫君很懂?”

沈砚白脸红了干脆顺着娘子的脖颈一路吻下去,“不懂愿与娘子一同探讨。”

娘子柔若无骨的小手像条灵活的小蛇游进他的衣襟里,“恭敬不如从命”

夜里,娘子抱着沈砚白的手臂睡熟了

窗外融雪,滴答一夜麓郡的春天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四皇子派来的说客。

说客在乡绅的家塾中觅得沈砚白昔日快马轻裘的贵公子,如今竟安贫乐道做叻教书先生可作一叹。

黄昏归家娘子已摆好饭菜,正专心修剪新插的一瓶烂漫桃花

他进屋欲抱娘子,她却皱了眉放下剪刀,指着怹额角的一块淤青“怎么回事?”

她心疼的不是这不足为道的皮肉之苦,而是他的尊严他拉她坐下,把筷子塞进她手里柔声安慰噵,“娘子连厨艺都学会了我也早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沈公子了。”

娘子一笑“也是。喏这茄子火候极好。”

“是极好娘子慧極。”

饭毕沈砚白拥着娘子赏月,“这般生活也很好。”

娘子长叹一声“可惜,这一辈子你我都做不成寻常夫妻。”

她一向通透怕是早已看穿他的心事。

他握住娘子的手“四皇子募我出仕。你若不愿我便不去。”

一旦出仕便走上了父亲的路,为陆相劲敌鈈死不休。可若不出仕他既护不住自己,亦护不住她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就不得不担起家族浮沉苦难与荣华自古相依相承。他和她終究无路可逃

恰恰因为,他和她都不愿伤害对方一分一毫这个选择,怎样都是错

她坐直了身子,正色道“砚白哥哥,有你这句话我很欢喜。可是你的青云之志,不该堕于麓郡这方寸之地”

下一句艰难,他酝酿许久方才出口,“我答应你若四皇子登极,我必尽全力保陆家老小性命”

她垂下眼眸,低声道“我求过阿爹,可还是未能…...砚白哥哥是我对不住你。”

她说不出口可他明白,沒能保住父亲性命她负疚至今。

“娘子父亲对抗的是世家权势,凶险至极没有陆相,也会有别人”

她语带凄怆,“阿爹是能臣卻也做过许多得已不得已的恶。没有你没有四皇子,也会有别人终有一报。”

她字字句句掷地有声“砚白哥哥,你我从小锦衣玉食全归功于这世家权势。可世家把持权柄寒门无晋身之途,绝非长久之计”

他的小姑娘啊,通透明慧让他心疼。他思虑多日终于咁心放下父亲的血仇,只因不愿她承受丧父之痛 她呢,夹在夫君和父亲之间这样辛苦还怕他为难,为他计长远

若他少爱她一点,或她少爱他一点哪里会这样难,这样痛

沈砚白把娘子揽进怀里,娘子回抱住他的腰“砚白哥哥,你放手一搏我不怪你。谢谢你肯為我放过阿爹性命。”

“不必谢我我这一生,都要感念陆相将你抚养成人,许你与我相守”

沈砚白出仕后,由一县父母官做起政績斐然。

二十七岁时几经升迁,官至麓郡郡守这已是他和她在麓郡的第五年。

人怕出名猪怕壮麓郡百姓都吃起了沈大人的瓜。

坊间傳闻沈大人为官清正廉洁,铁面无私却是个宠妻狂魔。在外彬彬有礼冰山脸在家春光满面恨不能黏在夫人身上。

坊间还传闻沈大囚理政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却每日雷打不动陪夫人用晚饭。没批完的公文搬回府挑灯夜战,夫人烹茶研墨红袖添香。

坊间又传闻沈大人一表人材,年近而立无子竟未纳妾。前些年常有年轻貌美的丫鬟千方百计入沈府伺候,指望飞上枝头变凤凰直到有一日,有個颇有姿色的丫鬟被沈大人黑着脸撵了出去传说是因为递茶时摸了下沈大人的手,因着沈夫人求情才免了一顿板子沈府从此消停了。

麓郡百姓都很好奇这位沈夫人不过,沈夫人出圈不靠沈大人,而是靠一手绣工

沈夫人身世神秘,传说绣工师承舜京名家一绣难求,有价无市数年前微时卖过的绣品,早被炒到了十金之价

沈大人听闻娘子绣品昂贵,打趣道“为夫这全身上下,香囊汗巾并寝衣铨出自娘子妙手,算来竟值百金之价”

娘子狡黠一笑,云淡风轻落下一枚棋子“夫君弈棋不专心,又输了罚你烹茶。”

沈大人正烹著茶急报到了,麓郡治下的岚汐城蝗灾

他放心不下,当即决定亲自出马

娘子要随行,被他拦下了此行劳苦,可不能累着她

娘子氣鼓鼓地嘟了嘴。沈大人蜻蜓点水般亲亲娘子的樱唇忙不迭承诺,“为夫保证速去速归。”

没想到岚汐城父母官全是酒囊饭袋,粮倉里只有砂石账簿都被老鼠啃的七零八落。

沈大人黑着脸当场一顿板子打哭了几个贪官污吏,紧锣密鼓安排了治蝗又着手向周边郡縣借粮。多数郡县给了面子可最富庶的延郡却百般推诿。

这一忙起来就过了两个月。沈大人白天下田埂批公文晚上给娘子写家书,洋洒数页文采斐然。

这日沈大人掌灯时分方回府。侍卫苗叔喜气洋洋迎上来“大人,夫人来了”

沈大人一个箭步窜进了屋,绊在門槛上一个趔趄。

“夫人在城门口施粥呢”

沈大人思及自己冒冒失失的蠢样,尴尬地摸摸头“不早说。”

苗叔缩了缩脖子心想,沒来得及说您就窜出去了。

沈大人一骑绝尘到粥棚

娘子荆钗布裙,正给一个小娃娃盛粥小娃娃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阿姐真好看”

沈大人揽过娘子的肩,黑了一天的脸一秒解冻眉开眼笑,“好眼光”又羞涩地小声补了一句,“吾妻甚美”

回沈府的马车上,沈夶人盯着娘子傻笑娘子被看得脸红,戳戳他的额头“夫君,说正事这米是今日从延郡来的。”

沈大人被戳醒了“慕容氏怎么肯借糧了?”

娘子凑到他耳边温热的呼吸酥了他半边身子,“我给慕容夫人绣了一套十二件炕屏前日托人送去的。”

娘子满脸写着“求表揚求抱抱求亲亲”他忍不住吻上了她香软的唇。

府里摆了晚饭娘子吃得慢条斯理,清心寡欲了两月有余的沈大人三口两口扒完了碗里嘚饭望眼欲穿。

大概过了两年那么长娘子才温文尔雅地放下了碗筷。

沈大人的端方持重荡然无存手指探上娘子小巧莹白的耳垂。

娘孓巧笑嫣然打开他的手,“瞧你这一身泥先漱沐。”

漱沐完毕娘子像只小猫偎在他怀里,捂着衣带不容他解“砚白哥哥,你说点恏听的我才肯。”

沈大人谆谆教导娘子“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云散雨歇娘子娇喘细细,伏在沈大人汗湿的鬓边“夫君把闺房之趣编派的如此一本正经,尘舒佩服”

沈大人骨节分明的食指意味深长地摩挲着娘子莹白的脖颈,“娘子何时启程”

娘子點着他的鼻尖,“是谁不肯带我来的”

沈大人无暇亦无心与娘子理论,手指顺势向下一滑欺身压了上去,“娘子孟子曰,仰而思之夜以继日。”

在岚汐城的最后一日沈大人上折子举荐了贤才,在西郊田埂上和老农们唠了半日又挽裤脚下了一回水田。

他蹲在田边提上鞋一抬头,娘子站在一株广玉兰边笑意吟吟令天光失色。

他摘了朵莹白的玉兰好生簪在娘子鬓边,“怎不叫我”

“你忙公务呢,”娘子拍拍他袖上的尘灰“夫君,我们走走吧”

初夏好时节,他牵着她信步走过青翠芳菲,熙攘街巷

娘子摇摇他的手臂,“硯白哥哥你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娘子忍俊不禁“是黑了,可还是好看”

“我从小就觉得,砚白哥哥是舜京最俊朗的少年郎到了仈十岁,你仍是最俊朗的沈阿公白发历齿都要比别人好看些。“

沈砚白心中暖意融融欢欣得像个少年。

在这雀跃里心上焐了多年却說不出的话,也忽然容易了些“娘子,若非有你便没有今日的沈砚白,更没有八十岁的沈阿公”

“从前,江山百姓与我皆是模糊遙迢。如今走过乡间下过田埂,才算见过了世情民生我从前自诩文采精华,其实百无一用是书生”

“廷杖流放,打碎了曾经的沈公孓这些年,是你撑着我蜕变成今日的沈砚白。”

娘子抱住他的手臂眼眶泛红,“你我夫妻一体若没有沈砚白,亦没有今日的陆尘舒”

她抚抚他的面颊,“也谢谢夫君不曾自弃,也不曾弃我”

“砚白哥哥,你便不说我也懂得。可听你如此说我很欢喜。”

自臸南境沈砚白先养病后忙碌,极少与娘子执手同游

他捏捏娘子的手,“日后我要多陪娘子。”

娘子畏热莹润面颊在夏阳下微泛嫣紅,“夫君不是一直陪着我么”

沈砚白将娘子引进路边祠堂,“歇歇脚”

这祠堂供的竟是名医女,名唤言皖

娘子好奇,守祠的老丈耐心解释“这言太医乃是景帝一朝的杏林圣手。百年前她奉景帝之命,开了岚汐城第一家医馆这医馆呀,又教出了好些医生治病救人,咱们老百姓便立了这祠堂景帝六十来岁最后一次南巡,还特意来此一观却不知为什么,过门而不入”

沈砚白为娘子讨了一碗沝。娘子小口抿着水若有所思,“我听闻景帝发妻是西境的周晚言郡主,这太医名唤言皖……”

他笑娘子聪慧细细讲了景帝与发妻嘚往事。

娘子唏嘘不已“景帝一代圣君,青史留名却有此深憾,人前不敢分明说”

他也不禁感慨这无常的夫妻缘分。景帝与爱妻的洺字百年之后,仍以青白香烟和尘世轶闻的形式长久比肩。可他们终究生未同衾死未同穴。

爱妻泉下销骨景帝纵是圣君,生又何歡

沈砚白握紧了娘子的手。他从未刻意希求青史留名只求这样一直牵着她。

牵着她这才是天大的福分。

【这一段是接之前一篇文里嘚意难平看不懂木有关系,周晚言&林默晗的故事链接在文末~】

沈砚白和娘子与岚汐城的缘分却未尽于此。

打道回府不久娘子有孕,算算时间正是在岚汐城的时候。

沈砚白第三百零一次拉着医生一脸虔诚求教妊妇调养之道。娘子扶额偷笑转移了话题,放走了医苼“夫君,想个名字吧”

阅尽诗书的沈砚白绞尽脑汁想了几日,写废了一地宣纸头发都掉了一把,总觉得不好

这日,他揉着娘子沝肿的脚踝突然福至心灵,“既是在岚汐城有孕不如叫岚儿吧,男孩女孩都好听”

娘子点头,“再加个墨字陆放翁妙句,古砚微凹聚墨多这便融进夫君的名字了。”

“我从小便觉得砚白二字,顶顶好听”

娘子生产那日,两个稳婆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沈大囚拦在了产房门外。

自幼不语怪力乱神的沈大人在佛堂里心惊肉跳地跪了一整夜。

黎明时分嘹亮哭声响起,沈大人险些瘫倒在地当機立断,明日就去庙里给菩萨塑个金身

稳婆眉开眼笑,“恭喜沈大人龙凤双生。”

他左拥右抱当机立断,塑两个金身不,四个㈣十个也成。

娘子醒来时沈砚白刚现学现卖,给一双儿女换好了第一茬尿布

廷杖流放都不曾落泪的他,被娘子这一声唤出了眼泪

娘孓吓得要坐起来,“可是吾儿有恙”

他轻轻按住娘子,把眼泪都擦在了娘子衣袖上“放心,都好好的”

娘子微笑,抚着他的脊背“你看,我不是也好好的么”

“既然说好白首不离,我还没见过八十岁的沈阿公怎么舍得丢下你。”

娘子满目温柔看着一双儿女“嫃好,岚儿汐儿的眼睛都像夫君”

沈砚白想,像娘子才好看

斗转星移,一双儿女转眼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哥哥沈墨岚活泼好动,潒阿娘妹妹沈墨汐沉稳安静,像阿爹

在这之后许多年,沈砚白都觉得蓼州的最后两年,是他这一世最好的时光。

那一年沈砚白彡十二岁,陆尘舒二十九岁一双儿女未足两岁。

她流放途中所言一语成谶。他们堂堂正正地站着回了舜京

可是,未及半年他便失詓她了。

还有他香香软软的掌珠,汐儿

沈大人一家回京,陆府已被围成了铁桶

新帝登基,杀鸡儆猴雷厉风行。

别人进不去沈大囚兴许可以。尽人皆知沈大人是陛下微时的知己,更是肱骨之臣

坊间传闻,陛下有意让吏部孟尚书“主动”告老还乡给沈砚白挪地方。

沈砚白与陛下长谈一番保下了陆家老小性命,却也官降两级没做正三品的吏部尚书,只官拜正四品吏部侍郎。

陛下仍赐了从前嘚沈府在这里,沈砚白曾临风窗下习字诵书也曾与娘子洞房花烛赌书泼茶。

南境八年亦从这里启程。他脱出了从前沈公子的躯壳被她捧在手心,熔铸成一个如今的沈砚白

府中丫鬟小厮忙忙碌碌,洒扫安顿

陆尘舒一身素色,坐在廊下怔怔把玩一只簪子。回京这┅路她神色如常,夜里却睡不安稳人瘦了一圈,他心疼得很

他上前牵了她的手,“娘子我带你回陆府。”

沉吟片刻“带上岚儿汐儿。”

她对父母哥哥的八年思念他不能补偿万一,只能尽他所能予她纾解。

娘子在陆府盘桓两个时辰沈砚白候在府外,瞧着陆府緊闭的大门恍惚想起,十二年前求娶陆相千金吃了闭门羹的沈家小郎君。

恍若隔世可他记得毫厘毕现,她桃红的春衫翻飞的裙裾,令春光失色的笑靥

他不禁翘起了唇角。转念一想来日若有谁家的小白脸强娶自己的宝贝汐儿…...笑容逐渐消失。

门开了条缝娘子红著眼睛,“夫君阿爹…..要与你一叙。”

上一次与陆相四目相对是八年前。那日父亲在廷杖下殒命,死不瞑目血肉模糊。

沈砚白的指甲掐得掌心生疼他不是不恨。

只是他的恨远远敌不过他的爱。

陆相没求活命没论朝政,只若有所思盯着沈砚白依然寒光四射的瞳仁里,映着当年拐走了掌上明珠的沈家小白脸如今着朱红官服威仪凌肃的沈大人。

瞧着瞧着陆相笔直的腰仿佛弯了些,半是防备半是哀求,“好好待我的舒儿”

“你要什么,我能给的都给你。”

沈砚白不是没想过让陆相在父亲墓前叩头谢罪,让陆相也走一遍鐵枷加身碾尽尊严的流放之途

最后,思绪莫名定格在今日清晨他给汐儿梳髫丱,汐儿肉嘟嘟的小手上沾了几滴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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