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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一刀原载:丽江文艺更年轻的时;丽江文艺 | 为什么我们如此热爱打麻将? - 热点_【北京联盟】
丽江文艺 | 为什么我们如此热爱打麻将?
/ 作者:小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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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解决了就打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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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打,有没有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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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日
  昨天,我有幸看到了喇嘛寺的启封仪式,这种场面是难得一见的。
  纳西人的宗教信仰是多方面的,除东巴教外,他们也信达巴教、喇嘛教、汉传佛教、道教、巫教。丽江共有五座喇嘛寺,它们全都属于西藏喇嘛教的红教派,最早的一座寺庙是400多年前建成的。
  这五座寺院中,最吸引我的是普济寺和文峰寺。普济寺的外观很美,寺里处处开着鲜花,环境优雅,里面的喇嘛与曹巴也都温文尔雅,很好相处。周末如果有空,我可能去那里度周末,每次我都会受到热情的欢迎。
  圣露·呼图克图活佛曾在这里修行过——他是普济寺的第四任活佛。1941年时,如果没有他的指引,我怎么会来到丽江这座天堂?每当想起此事,我心里就对他充满感激之情。有时,当喇嘛们念经的银铃声丁丁响起的时候,在普济寺附近的树林里散步的我总会把风过树叶的沙沙声当成圣露·呼图克图活佛的声音。“丽江才是你能得道的地方!丽江才是你能得道的地方!”活佛的声音仿佛一遍遍地在蓝天下回旋。
  虽然我常到普济寺去,可我最爱的喇嘛寺却是文峰寺,它是我周末常去的另一所寺院。
  文峰寺是丽江最大、香火最旺的喇嘛寺,坐落在文笔峰的半山处,海拔约14000英尺,与丽江城的距离是8英里。
  离开丽江城,涉过几条深溪,会看到一片松林和杜鹃花丛。这片林地是属于文峰寺的,没人敢于侵犯,便成了鸟兽的庇护所。林间的百鸟时刻都在欢叫,清澈的溪流与无数的小瀑布发出的声音就如同管弦乐般动听;杜鹃花和那些处处绽放的野花,把空气熏得芳香无比。每次从此经过,我都感到像去天堂朝圣一样。
  过了第一个用石头垒成的玛尼堆后,再穿过一片杉木林,文峰寺就突现在眼前了。它被建造在一个碗形的山凹里,前面有一片绿地,四周是参天的古树。走过去,推开那扇庄严的大门,我就算到终点了。
  我到达的时间一般都在下午。最先迎接我的可能是那个喜欢喝酒的胖喇嘛。他是寺里的财务总监,脑门大,眼光活,爱喝酒和养花。我是在王阿丹的酒店里认识他的。他酒量很大,谈起话来总是滔滔不绝,是个十分善于交际的人。他常请我来文峰寺度周末。每次来的时候,我会给他带些药品和新奇的花籽。几个月前,他刚刚结了婚。得知此事后,我问他这是不是真的。他笑着回答我:“当然是真的啦。如果我们都不结婚,小喇嘛又从哪里来呢?”
  虽然我们很熟悉,却很少在这里闲谈,因为他在寺里的工作总是很多。何况,我也有我的工作,那就是去寺外的树林里寻找新奇的兰花。如果找到一株我没见过的紫兰,我就会小心地挖出一小棵来,准备回去时把它带回家。
  等到天色暗下来,我就回寺去拜访另外的几个喇嘛朋友,给他们提供我力所能及的医疗服务。喇嘛们常爱得火眼病、皮肤病、疟疾等疾病,这些病我一般还是能够治疗的。
  晚上,我们坐在火盆前吃饭。食物非常精美丰盛,牛、羊、猪肉都有。饭后,我躺在房间里的高级褥子上,就着祭坛上金佛像前的酥油灯光随意地翻着某本经书。猫头鹰的叫声和野兽的嚎叫不时从窗外传来,每过一段时间,能听到从神殿那里传出的钟声。最后,我不知不觉地睡了。
  黎明前,一阵急促的鼓声把我唤醒,朦胧中,我又听到了随之而来的神秘深沉的螺号声。这时,喇嘛们开始作早礼拜,背诵经文。可是,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因为螺号声似乎对我有某种催眠作用。
  我在六点多钟起床,九点吃早餐。早餐吃的是酥油茶、腌菜、煮鸡蛋和炒猪肉,还有在丽江的每一张餐桌上都能找到的粑粑——这种东西,我早吃腻了。
  十点左右,念经的号声又响起了。喇嘛们排着雄壮的队伍走进大殿。我也跟了过去。不久,戴着有毛边的曲形黄帽的喇嘛们全都盘腿坐在矮凳上,开始背诵摊在面前的矮桌上的经书。念经的过程极其有趣。在某个段落或某一节的末尾都会响起大号、海螺、铃和鼓的声音,让人的精神感到振奋。每过一段时间,两个提着长嘴壶的曹巴会走过来往每个喇嘛面前的杯子里斟酒。
  这些喇嘛可真幸福,我在杭州玉皇山读《道德经》的时候可没受过这等待遇,就是在家中读《道德经》时,我也只能自己给自己倒杯窖酒而已,读到任何一节的结束,都不会有人为我吹海螺。
  不过,在读书时若真的受到这种优待,反倒会干扰我的心神。在那种时候,我更需要的是安静,不希望有人打扰。
  丽江的许多富商和要人也喜欢来文峰寺度假,有时他们要在那里呆上一两周。其中的许多人我都认识,可我总是尽量回避他们,因为我们之间实在没什么可谈的。对他们来说,休息就意味着整天抽鸦片和打麻将,我却觉得爬山或访问原始民族的村寨才是更好的休息方式。
  写了这么多题外话,现在也该谈正题了:什么是“启封仪式”呢?
  在文峰寺的后上方,有一个古怪的神殿,叫做“灵文阁”,它的大门总是紧锁着。我曾爬到那里看过多次,都没能搞清里面到底有什么。这个神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我很好奇。去年我才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那里是小喇嘛们的隐居所,里面住着35个小喇嘛和一位法师,法师负责指导小喇嘛们如何学习。在他的指导下,他们每人都选定了一个神圣的字或一段经文,然后就对此冥思苦想。据说,他们最喜欢思考的字是“Aum”,它的含义是很神秘的,因而很难正确解释。他们要一直在里面学满三年三月三周三天三小时三刻,修行才算圆满——这时,他们都具有喇嘛头衔了,如果愿意,他们还可以去拉萨继续深造。
  在他们被放出来之前,必须始终呆在神殿里学习,不许外出一步,也不许与外界有任何接触,食物是由一个老看管人从一道小窗子递进去的。在他们学习期满的那一天,寺里要专门为他们举行盛大的启封仪式。
  早在启封前的一个月,全城就在议论这件令人激动的大事了,等到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人们则会纷纷赶来参观——对丽江人来说,这一天简直就像节日一样。
  我和我的汉族朋友张德光在启封前一天就出发了。去文峰寺的路上挤满了身着节日盛装的人群。老绅士们穿着长袍马褂,骑着矮马,由儿子或随从护送着;妇人们头戴黑套头,身穿丝绸坎肩,篮子里背着美味佳肴;潘金妹们也背着篮子,成群结队地走着,跟在她们身后的是本地的花花公子们。
  人来得太多了,寺前的草地上坐满了在此野餐的人家,只有少数人才能在寺里找到过夜的地方。我们可以住在张德光的一个近亲那里——他是寺里的喇嘛,年纪虽不大,却有着一部非常漂亮的长胡须。可是,他的住房里也挤满了人,我们只好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其实,有没有床都没什么关系,反正一样难以睡好。寺外整夜都是轻歌热舞,想要连续睡上两个钟头都不是容易的事。除那些跳舞者外,也有些人宁愿整夜不睡,因为他们在忙着打麻将或抽鸦片。
  昨天,所有的大喇嘛都早早地起来,穿上黄色丝绸上衣,站在一起吟诵那些我听不懂的经文。我本想再看一会儿,我的喇嘛朋友却劝我快到神殿去,因为仪式马上要在大殿开始了。再晚恐怕就赶不到那里了,因为去的人实在太多。
  我们急急赶到神殿,站到那里的平台上,在朝霞中望着那些令人心醉的景观。文峰寺的上空香烟缭绕,巨大的号角声,大鼓震响在空气中的声音,螺号的长音,银铃的叮当声,都在这狭窄的山谷中回旋。
  浩大的队伍终于开始向隐居所进发了。大喇嘛们走在最前面,手上握着金光耀眼的金杯,后面跟着的是身着华服的权贵和普通百姓。在闪光的扇子陡的映衬下,碧空、绿松与盛开的杜鹃组成了一个供人们举行盛大集会的大舞台,这种壮美的景观是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的。
  人们在封闭的大门前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仪式。然后,大喇嘛用一束神圣的画眉草从那个圣杯中蘸了些圣水,洒到大门上,当着绥靖专员和城里的长者的面,把金钥匙插入那把大挂锁中,移去封条,打开大门。
  我猜,这个隐居所大概是一个简陋而拥挤的地方,里面都是成排的鸟笼般的小屋,漆黑一片,毫无新鲜空气,随即我才发现自己猜错了。让我惊讶的是,里面居然有一个特别宽大的长方形院落,还有成排的古树和无数的鲜花。院子中央是一个高大宽敞的祷告堂,新入教者就是在这里接受启发的。院子四周是漂亮舒适的一个个单间,小喇嘛们就住在这些房间里。
  每个单间前都有一个小凉亭,里面供着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佛像四周点着十多盏明亮的酥油灯。亭前有个小摊床,上面堆满了甜食和成排的装得满满的酒杯。每个修行期满的喇嘛都站在亭子前,向朋友和熟人鞠躬致意。
  我本以为见到的该是一伙因苦修而瘦弱不堪的青年,他们虽缺乏食品,还要天天作神秘的训练,身体恐怕早就被拖垮了。谁知我面对的却是些眼睛发亮,营养充足,衣着光鲜的青年。他们个个谈笑风生,不停地吃着美食,喝着美酒,还劝我们也来吃喝。
  不久,餐桌布置好了,小喇嘛的父母与亲友带来的食品都摊在上面。每张桌子的中央摆着一个火锅,就像一个正在喷发烟雾的小火山。一场欢乐的盛宴就要开始了。我被带到一个平台那里,与兴高采烈的绥靖专员和高级喇嘛们同座。食物精美,酒也特别高级,等我们离席时都已经快傍晚了。
  文峰寺前的草坪上挤满了鞍辔华丽的骡马和成群的准备给成功地做了新喇嘛的人送行的亲友。每个年轻的喇嘛都被人热情地扶上马,有些家人因极度快乐和幸福而不知害羞地哭了。这是一个人能够取得的最高成就,每个年轻的喇嘛都会给他的家庭和他所在的地区带来无限的光荣。
  他们并不全是丽江人,也有东旺、乡城、奔子栏、鲁甸和其他一些偏远地区的人。他们当中,除纳西人外,还有藏人和别的民族的成员,他们现在已经变成了闪着智慧之光的火炬,即将驱散他们家乡的黑暗和无知,成为闪亮无价的、信念的珍宝。
  在这个快乐的日子里,大自然始终对人们微笑着。空气温暖而芳香,蓝色的天空中没有半丝云朵,大雪山挥舞着一带长长的羽毛状白云,好像正在从闪亮的最高峰上向人们挥手祝贺。
  神圣的马队将于次日出发。今天晚上,全城都将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到时候,家家都要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今晚,我一定要和他们一起庆祝,狂欢一整夜。
  这样盛大的节日,好几年之后才会再有。要再找到一批宁愿为了信念和荣耀而长期隐居的新人,得花费许多时间才行。英明的上层喇嘛们需要小心地选择,因为他们所挑选的人不但应具有刻苦与诚实的精神,脱离尘世的欲望和爱好,还应有良好的品行。任何放荡行为或从隐居所逃跑的丑闻都将永远毁掉这个神圣而有名的隐居所的名望。
  就像我所见到的,这个隐居所里的生活是十分舒服的,中国内地的某些道教隐居所里也是如此。与西藏和基督教的某些强调禁欲主义的静修所相比,这种地方自然更有吸引力。在这里,人不只是精神躯壳,他也具有自然天性。某种天性的毁灭并不会使他的另一种天性得到更充分的发展,两者的谐和才能让他变得完美。耶稣、释迦牟尼和甘地都强调了这两个极端的平衡,所以他们才能对人类做出巨大的贡献。过分的禁欲主义对修行者自身和人类都是不好的,只有把更多的精力用在追求精神而不是自我折磨上的人,才能取得巨大成就。一棵枯死的果树又怎能结出果实呢?
  到丽江以来,我接触的最主要的宗教就是喇嘛教和东巴教。东巴教的起源很古老,恐怕远在世界各大宗教出现之前就有了,它与西藏的钵教有很近的关系,西藏人在信仰佛教之前,信的就是钵教。
  东巴教的传播是最广泛的,虽然它没有黄教派那样的严密组织。东巴教徒都是各自独立活动的,彼此虽有松散的联系,却没有任何统一的组织和会所,一切教义都是通过父子相传的手段保留下来的。
  有时,东巴教徒也会聚到一起,举行大型的仪式。每过十年,东巴教徒会在那所被藏人称为神山的文笔峰上举行一次宗教集会。届时,他们先在一个著名的大石头平台上大吃一番,然后就开始跳一系列的宗教舞蹈。这些舞蹈代表着各种祈福仪式。东巴们的装束很有趣,身上穿着汉人的长袍马褂,头上戴着五佛冠,一手拿着神奇的宝剑,一手拿着板铃。板铃是一种用金银铜合成的铙钹,上面用绳系着一个由黄铜制成的小重物,摇晃出的声音很优美,既不像三角铃,也不像与其类似的西方管弦乐器。那些舞蹈的速度很慢,跳的时候人总是一只脚着地,不停地旋转。舞步很单调,但却有奇妙的节奏感,对我来说,它就像催眠曲。跳舞的人怎么就不困呢?真奇怪。
  由于经常有自杀或一些难以解释的现象发生,人们需要通过向亡魂问卜的方式或其他仪式超度亡魂、驱散魔鬼,东巴教的宗教仪式正好可以满足人们的这种需要。每举行一次这种仪式,东巴们就能得到一些好处,所以,干这一行还是有利可图的。我亲见过多次东巴教的仪式,他们的表演的确很神秘,居然可以让人进入恍惚或半恍惚的状态,等清醒过来后,你才觉得多数东巴不过是些精神错乱般的大酒鬼而已。
  我更看重的道教,在丽江的表面影响力却不大,虽然丽江到处都充满了道教精神。道教是所有宗教中最低下的,其中有两种教派是西方至今仍未认识到的,那就是严格遵循老子教导的龙门道教和专门研究自然与人及神的关系的陈安道教。中国文明和中国人性格中最优秀的品质几乎全都源于这两种道教的振兴和教导。
  高深的道教是以老庄的教导为基础的,它把宇宙想象为道的产物。道就是宇宙精神,它完全独立于人类和时空之外,就如同西方所说的“GOD”。可是,老子却很明智,没有使用“GOD”这类专有词,因为汉语里没有这样一个能含包一切的词。所以,中国(东方)人很难理解“GOD”的准确含义。一提到“GOD”这个词,中国人的心里立刻就联想到一个生活在无垠空间中的,坐在宝座上的被辉光笼罩着的人。传教士们在东方经常会被“GOD”这个最重要的定义难住,在传入中国的不同版本的《圣经》中,“GOD”一词从来都没有统一的译法。
  在《道德经》中,老子没有具体提到地球或与此有关的事情,他只是简单明了地指出:宇宙是道的产物,通过意志力,不但可以无中生有,还可以根据各种存在的不同形式将其加以区分,一切生命都由阴阳交汇而生,时空中的万物万事是彼此相关的。可见与不可见的世界都是同一精神的产物,它们的差别仅仅是相对的,因此,万物之间可以产生相互作用,这种作用是自然的,能够被了解的。
  不写了,我要去吃晚饭了。一会儿,我还要去参加盛大的庆祝活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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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五、顾彼得日记——1944年
  年时让月时偷去,月时让日时偷去,一日之时光,犹如一晃而逝的一刹那。
  ——《鲁班鲁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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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日
  杨大妈的酒店周围有许多商店,里面挤满了活泼的潘金妹。在帮母亲管理商店之余,她们喜欢跟人谈天,或是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织羊毛衫,用丝线绣七星花盘。每个纳西女人背上都披着一块纯黑的羊毛披肩,它能够保护她们的背部,不让其受到背篮的磨伤。披肩上缀饰着的七星花盘,代表着星星月亮和太阳。
  这些潘金妹很泼辣,不知害羞,喜欢打趣,有些还相当顽皮。她们多半都很美丽,内心善良。来过几次她们的商店后,她们便认识了我,有空就和我谈天,开玩笑。我承认,她们很难缠,尽管没有恶意,但她们的话还是时常让我感到窘迫。幸好,她们看不出我的心思。
  其中有两个女孩最可爱,她们的名字分别叫阿丽和阿纱。阿丽只有16岁,长得很清秀,皮肤也比别人白净,当然,她也格外淘气,因为她比别的姑娘都小。阿纱已经结婚了,头上套着一个黑色的圆形套头,就像王阿丹等人一样——已婚的纳西女子都戴这种套头。她的样子就像埃及的Nefertiti王后,我曾把Nefertiti王后的半身像拿给她看,她也承认自己和她长得很像。
  杨大妈的女儿阿福有时也来和这些姑娘们玩,但来的时候不多,因为她得帮母亲做生意。她长得很丑,对人也不友好,常对顾客尖声大叫。我猜她一定不愿意我到她家的酒店去,只是没有明说而已。表面上,我们之间的关系得还不错,但我们肯定相互不喜欢对方。她已过了结婚的年龄,却还没有出嫁。当她对顾客大吵时,我就提醒她说没有一个丈夫能忍受她这种脾气。于是,她就会暂时老实下来。
  阿丽的表姐阿夏与另一个眼睛特别大的姑娘阿荷也常去赵裕谷的酒店喝酒,所以,只要在那里见到我,她们就要我请她们喝酒。
  起初,我答应得很爽快。后来,她们两个和其他几位姑娘常常一起在杨大妈的酒店那里等我,让我请她们每人喝一杯窖酒。我觉得这不大公平,所以,当我又一次发现她们个个眼睛发亮地在杨大妈的酒店等我时,只好转身准备逃开。
  可是,我怎能跑得过这些身体健壮的潘金妹呢?她们飞奔过来,把我围住,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就像一群快活的小鸟。
  “听我说,”我对拉住我衣袖不放的阿丽说,“我今天没钱请你们这么多人喝酒。”
  “你兜里不是有很多钱嘛!”她委屈地噘起了嘴。
  “我家里又没金山,哪有这么多钱!”我装作很穷的样子说,“我今天本想到这里来讨一杯酒喝的。”
  “好呀,我们请你,只要你付钱就行!”阿妮笑着说。
  “这样吧,”阿夏说:“我们也不会难为你——我们订个协议如何?”
  “什么协议?阿丽,你快放开手!”
  “就不放,就不!”
  “我给你一块巧克力,怎么样?”
  “真的?不许耍赖!先把巧克力交出来!”
  我从兜里翻出一块巧克力糖递给她,她才开心地松口手。
  “今天你请我们喝酒,明天我们就回请你,”阿夏说,“这总该可以了吧?”
  “好吧,就这么办。”
  于是,我再次为她们付了酒钱。次日,当我又看到她们时,她们个个都说没带钱,问我可否借些钱给她们,这样她们就可以请我喝酒了。
  她们太狡猾了,我早该料到的。我决定按协议办,坚决不借她们钱。我以为她们会指责我小气,可她们居然没有再坚持什么。起初,我想她们一定生气了,后来又觉得这不可能,因为她们没有一个是脸皮薄的。所以,她们一定在想着什么鬼花招。我慢慢地喝着酒,与一个僳傈人交谈起来,同时留意着她们的举动。
  果然,不久阿妮便说自己很渴,阿丽也说自己渴得要命,只要喝一点点窖酒便能立刻精神百倍。“可是,谁来请我们喝酒呢?”阿妮站到我身后,大声喊道,“难道就没人可怜我们?”“是呀,我特别渴呀。”阿荷用海妖般迷人的声音说道。
  那个僳傈人走了之后,她们更加过分,全都站到我身后,高喊着“真渴”,我实在不能忍受这种折磨了,只好转身说:“不要再说了,我今天就请你们喝最后…”我的话还没讲完,姑娘们就胜利地大叫起来:“这可是你主动请我们的,我们可没要你来请!”
  “是的,我主动请的,”我无可奈何地摊开手,说道:“你们这帮女强盗!不过,我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阿夏问我。
  “你们得给我织一件羊毛衫。”
  “不给他织,这太不划算了!”阿妮抢着拒绝。
  “不织就没有酒喝。”我说。
  “你想威胁我们?”阿丽说。
  “我还敢威胁你们?”我笑了,“好吧,不织就不织…我知道,你们的手艺太差,没人能织出一件漂亮的羊毛衫来。”
  “谁说的?你别小看我们,”阿妮有些生气了,“明天我就给你织一件最漂亮的!”
  “我也要给你织一件,”阿荷说,“到时候,你肯定会爱不释手!”
  “那好,一言为定!现在我就请你们喝一杯吧!”我说。
  姑娘们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顾彼得,为了对你的友好表示感谢,这杯酒我要祝你…”阿妮说。
  “祝我什么?”我好奇地问。
  “祝你早日得到你的心上人!”阿丽道。
  “我的心上人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我问。
  “就是王阿丹呗,你少装糊涂了!”阿夏说。
  “别瞎说,这是没有根据的谣传。”我否认。
  “得了吧,我们全都知道了。不过,你放心,我们全镇人都会为你保密的!你老实说,刚才你是不是去王阿丹那里了?”阿丽朝我煞有介事地眨了眨眼。
  “我是去过她那里,可是,很多人都去那里喝酒,又不止我一个。”我说。
  “但你为什么天天往她那里跑呢?”阿夏问。
  “我还天天去和晶华那里喝酒呢!你们看,现在我不是也在这儿喝吗?”我回答。
  “你是在故意使障眼法,想给我们造成一种错觉罢了。可是,我们都知道你爱王阿丹。”阿丽说。
  “你要小心呀,她丈夫可是特别爱吃醋的!”阿荷说。
  “听说,除了王阿丹,你还有别的相好?”阿妮说。
  “你们别胡说了,酒还堵不住你们的嘴?”我哭笑不得。
  正说着,阿荷的祖母从桥那边走了过来。我认识这位老太太,她已经80多了,身体还是那么健康,每当看到她,我就会想起我的外祖母。为了让自己从窘境中脱身,我朝老人走去,请她喝一杯。老人很高兴,慢慢地把一杯酒喝掉。我祝她永远长寿。她从背上的篮子里摸出一个桃子,送给了我。
  接下去的几天里,她们只请我喝过一次酒,以后也多半如此——实际上,她们请我喝酒的时候几乎屈指可数。后来,我又与她们达成了每周末才请她们喝一次酒的协议。可是,如果我遇到了什么令我高兴的事,就会破例请她们喝一杯甚至两杯——而我身边每天差不多都会发生让我高兴的事,因为丽江实在是个叫我容易激动的地方。
  偶尔,她们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就开始对我耍弄伎俩。比如,她们会高声说,她们曾见到许多俄国人,那些俄国人都非常好客,总是请她们喝酒,而有的俄国人却非常小气,毫无同情心;或者,她们会学着传教士的口气在我耳边低吟:“忏悔吧,可怜的高鼻子老头,如果你请我们喝一杯酒,你的灵魂就不会被撒旦夺走…”
  她们一般总能取得胜利,因为我虽知她们那些可怜相都是装出来的,还是不忍心让她们失望。何况,她们也帮过我不少忙,送过我许多比酒贵重得多的礼物。阿荷和阿妮真的给我织了两件羊毛衫,虽然颜色俗艳,我还是很高兴地对她们表示了感谢;我去这些姑娘们的店里买东西时,她们都以最低价格把最好的货卖给我,还请我吃苹果、桃子什么的。所以,只要我能负担得起,为她们稍微破费一下也没什么,钱就是用来花的嘛,我可不是小气鬼。
  这种情形持续了一个月。
  有一天,我听说了阿夏要结婚的消息。当时,阿妮她们几个正在就我的婚姻问题与我开玩笑,说我至少结过八次婚,因为我的额头上有八道皱纹。
  “我从没结过婚,现在还在找呢。”我说。
  “我们才不信呢,找个媳妇有什么难的?”阿丽说。
  “可是我不能找长得太丑的呀!”我笑了。
  “王阿丹最漂亮,你怎么不去找?”阿荷问。
  “她太老了,我喜欢年轻的。阿荷,你想不想嫁给我?”我逗阿荷。
  “呸,想得美,”她神气地说,“我宁愿做小伙子的奴隶,也不做老头子的情人。”
  “我真的又老又丑吗?”我问。
  “当然了,看看你的秃头和眼镜吧,你就像80岁的老头一样。”她无情地回答。
  “阿夏怎么样?”我见阿夏没来,就故意说道。
  “人家有丈夫了,马上就要结婚,你就别想了。”阿丽酸溜溜地说。
  几周后,阿夏真的结婚了,再也不来参加我们的聚会。婚后,我只在街上见过她一次,她瘦了,看上去情绪很不好。一个月后,她又回到了我们身边。这是为什么呢?我从阿荷那里知道了原因:阿夏离婚了。
  不久,我从阿含那里了解到这件事的细节。法官在审理阿夏的离婚案时,问她为何要离婚,阿夏说:“我的丈夫还只是个小孩,等他长大后,我就成老太婆了,我怎么等得起?”
  法官立刻接受了她的请求,判他与丈夫离婚。然后,他走下台阶,来到阿夏身边,对她进行了一番深情的表白。阿含说,法官是这么讲的:“阿夏,我一生都在期待着一位像你这样的女人。我是个鳏夫,我想娶你为妻。”我觉得这话更像是莎士比亚戏剧中的某段台词,所以,我以为阿含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两周后,阿夏真的和那个法官结了婚,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往后,她真的不来参加我们的聚会了。不久,阿荷也结婚了。我们的聚会渐渐散了。
  我不必再请她们喝酒了,但是,想起和她们一起喝酒的那些快乐时光,我竟然有些惆怅。快乐的时光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姑娘们长大了,我也在渐渐的老去,不管我是否愿意。
   & & &
&(20)·日
  丽江的自杀殉情事件非常多。一旦发生这种不幸,男女双方的家人要合办一种用来超度非正常死亡者(即殉情者)的“海拉里克”(“祭风”)仪式。这种仪式一般是不请陌生人参加的,可是,许多人还是请我参加,因为他们都把我当成了真正的朋友。昨天,朋友们请我去马鞍山参加了一次祭风仪式。
  殉情的是一位住在马鞍山下的女子,她的情人是个士兵。上周,她从朋友那里听到了情人战死的消息,心里十分悲痛。几天前,父母发现她吊死在自家的屋梁上。自杀前,她显然做过一番精心装扮,不但穿上了盛装,还给自己化了妆。
  祭风仪式是在男方家举行的。来到男方家后,我受到了穿着白色丧服的家人的接待。院子打扫得很干净,入口处立着两棵人造树,树身是竹竿做的,树叶用硬纸制成。树上插着许多小旗和装饰物,看起来就像两棵圣诞树,其中的一棵是献给男孩的,另一棵则献给女孩。
  男孩的树上插的是彩纸剪成的小衣裤、梳子、烟斗、刮胡刀等,女孩的树上挂的是她的粉盒、口红、梳子、手提包、香水瓶、彩纸剪成的女式服装。这些东西都很有趣,可是,越看心里越感到哀伤。
  院子中央有一个小沙土堆,四周用木板围住,中间插着几枝彩色的三角旗,旗上写着情死鬼们的名字(尤祖阿祖、构土西刮等)和称号,旗子旁边插着90多张神鬼木牌,上面画的是那些鬼的肖像:有的蛇身人面,有的头带小王冠,有的则如魔鬼般可怕。
  过道上有一个盖着丝绸的小祭坛,上面供着死者的遗像,旁边摆着瓜果供品和一个香炉。另一边有一个布蓬围成的亭子,里面坐着七个东巴。他们正在念着《鲁班鲁饶》等古东巴经文中的段落(东巴们在仪式上共需诵读120次经书呢),念完之后,他们就将作法招魂了。
  昨天是祭风仪式的第三天。全部仪式需要五天,第一天主要用来做准备工作,第二天下午开始初祭,第三天举行的是请神、招魂、请鬼、安鬼、祭祀死者等仪式,第四、五天分别在山上举行超度仪式、禳灾仪式。
  祭风仪式共分两种:殉情者如果有后代,把死者亡魂超度到祖居处即可;殉情者如果无后代,最后要把死者亡魂超度到情死鬼居住的情死坡(十二岩子坡)和情死大黑石处。我参加的显然是后一种仪式。
  当那些穿着对襟丝绸马褂的东巴们轻轻念着《鲁班鲁饶》中的优美诗句时,我站在一旁悄悄地聆听。我曾读过这本经文,但是,一个人阅读和听别人背诵时的感觉是不同的。
  这部东巴经讲的是一个爱情悲剧:纳西人朱古羽勒排爱上了美丽的康美久命金,他们的父母却把这一对恋人生生拆散。悲伤的康美久命金在情死鬼的引诱下来到十二岩子坡的一棵黄香木树下上吊自尽。朱古羽勒排得知这个消息后,来到十二岩子坡,伤心得晕了过去。这时,康美久命金的鬼魂出现了,责备朱古羽勒排负心。朱古羽勒排对她进行了表白,然后,他脱下白披毡,盖在爱人的遗体上,又找来松枝柏叶,放到遗体四周并点燃。最后,朱古羽勒排跳进烈火,化作一朵白云,与恋人一起在空中遨游。
  这是一个极其伤感的爱情悲剧。然而,由于经文中用优美的诗句渲染了殉情的甜蜜,还虚构了一个美丽的、供殉情者死后居住的名为玉龙第三国的国度,所以,很多相爱不能相守的男女都会受到这部经文的蛊惑,毫不犹豫地自杀殉情。
  人只要一行走,就走在大风白云间,
  那里是你们脱离苦海的乐园,
  那里的人都青春不老,幸福永恒。
  这样的境界当然是值得神往的,可它在现实中并不存在…我正在这样想着,东巴们又背诵起朱古羽勒排和康美久命金的鬼魂对话的那一段:
  我曾盼你又怨你,我曾爱你又恨你,
  如今是非明白了,后悔却已迟。
  阿哥羽勒排,不要难过吧,
  我还活着时,不能成一双,
  如今我已死,不能再成双。
  这棵大树下,埋有我的金和银,埋有我的好珠宝;
  就做礼物留给你,快取出回家吧!
  射出去的箭,不能回头了!
  泼下地的水,舀不回来了!
  阿哥羽勒排,求你一件事;
  把我烧成白骨灰,把我烧成青烟尘;
  让我洁白的灵魂,跟白云一起飞行!
  花朵凋谢了,绿叶跟着落,
  泉水干涸了,鱼儿不能活。
  小妹久命请等等,等我跟你来,
  两个知心合意的人,永远不分开!
  十二岩子坡,烈焰满天空。
  两朵白云多美丽,飞腾追逐在蓝天…
  后面念的是什么,我没有再听,因为那些悲伤的诗句已经把我的神思带远了。
  念完经文,东巴们都来到院子里,围着那些旗子和情死鬼肖像慢慢跳舞,我悄悄跟过去看。他们先把一条腿高高抬起,又用另一条腿慢慢转身,向前踏步,然后便继续重复这个单调的动作。舞蹈的同时,他们敲着小鼓,摇晃着黄金做成的板铃,口中念着召唤情死鬼的咒语。
  他们不停地跳着,摇着,念着。渐渐地,我感觉他们仿佛在漂浮,我也如此。“来了,来了,来了!”最后,东巴们只是一遍遍地用刺耳的声音重复着这一句。虽然满耳都是“来了,来了”的急促呼唤和快要令人神经崩溃的板铃声与鼓声,可是,我们却在忽然间感觉什么都听不见了。空气仿佛凝住了,这种催眠般的呼唤带来了可怕的寂静。
  东巴们开始流汗了。他们的双眼向内翻着,眼光亮得可怕,肯定是被鬼魂附身了。
  时间一小时又一小时地过去。东巴们仍在不停地慢慢踏步,喊着“来了,来了”。空气越来越紧张,仿佛就要爆炸了。突然,他们停住了脚。
  空气死一般寂静,院子里处处是冷飕飕的风。
  片刻后,我们都觉得那对恋人已经回来了,正站在他们的相片旁边。起初,我以为这只是我的个人感受,可是,随着一阵哭声,两家人都一齐拜倒在小祭坛前。客人们显得很吃惊。那些影像一闪即逝,很快就看不见了。可是,他们肯定来过,每人都清楚这一点。
  然后,还在哭泣的主人们把桌子摆开,设下简朴的乡村丧宴。每桌上有八个菜,有一张桌上摆的是献给鬼魂的菜肴。几杯酒过后,人们又有了精神,开始闲谈或打趣,就像在出席普通的宴会一样。饭后,东巴们杀了两只黑色的公鸡。鸡断气时,他们把钱币放入鸡的口中。鸡用来代表死者。
  按照纳西人的习惯,人在咽气前,家人必须在他的口中放入一个小红包,里面装的是银末、酥油、茶叶、米(男子九粒,女子七粒)。这个包叫“萨撒”,意思是“殓”。凡是死前没有“含殓”的人都是非正常死亡者,他们的灵魂因得不到含口钱而不能回到祖居地,只有在请东巴举行过祭风仪式后,才不会四处飘荡,危害亲友。我想,鸡口中的那个钱币大概就象征着“殓”吧。
  然后,东巴们又跳了一场舞。他们挥舞着木刀木剑,好像在举行精彩的剑术表演。他们用这种舞蹈来驱赶那些刚才被召来的鬼魂,让他们回到阴间,不要再用殉情来折磨这家人。
  可是,殉情仍会继续发生,不是在这家,就是在另一家,因为纳西人实在太崇尚殉情了。我想,丽江绝对可以算得上世界最大的殉情之都。据我的观察,丽江有80%的自杀者都是因殉情而死的,另有10%是由于婚后生活的不幸而自杀的。有时,在感到没面子时,他们甚至也会自杀。在丽江,几乎每家都有因殉情而死的成员,而殉情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反抗躲不开的婚姻或是逃避纠缠不清的爱情事件。
  在《鲁班鲁饶》中,殉情被描绘成极其美妙的事。自杀者虽然不能进天堂,但却可以游荡在一个存在于生者与死者之间的“玉龙第三国”,那里风景优美,有吃有喝:
  你们的眼睛,要去看高原的好风光;
  你们的双脚,要去踏高原的矮杜鹃;
  你们的双手,要去挤牦牛的鲜奶浆;
  渴了就喝清泉水,饿了就吃松柏蜜。
  那个美丽的地方啊,有晶莹的雪山;
  有辽阔宽广的草地,有苍翠的青松,
  一年四季都开着五色的鲜花。
  《鲁班鲁饶》的语言是很优美的,可惜,用汉语这么一转述,就只能保留它的大意了。总之,那个地方是很令人神往的。那么,这个“第三国”到底在哪里呢?据说,它就在玉龙雪山里的某个叫殉情谷的地方,那里开满了美丽的殉情花,谷口有一块名为“尤臭鲁每纳”的大黑石。决心殉情的男女来到这里后,先要把自己的名字分别刻在大黑石上(男左女右),然后,男子吹笛,女子吹口弦,用乐声来讨主管玉龙第三国的尤祖阿祖、构土西刮的欢喜。他们听得很满意,就为他们移开大黑石,放他们进去,随即把大黑石移回,封上殉情谷。
  殉情者在里面的生活很自在,可以吃殉情花蜜,啜饮露水,也能在云朵上散步,与朋友闲谈。只要愿意,他们还可以与朋友影子般地尽情做爱,如果他们有朋友的话。可是,他们迟早会对这一切感到厌倦,并明白他们既不是鱼类也不是禽兽。他们想家,但却回不去。他们也不能同家中的别的死者在一起,因为他们打不开那扇被恶鬼守卫着的天堂大门。只有在家人请东巴举行完祭风仪式后,天堂之门才能为其敞开。
  虽然玉龙第三国里也有着一些不便,但毕竟比人间完美得多,那些在现实中极度失意的年青人怎么不对它神往呢?所以,对他们来说,殉情是件令人高兴的大事,在殉情之前,不但要刻意打扮一番,穿上最好的衣服,还要选择最好的地点。
  那些青年男女之所以那么喜欢殉情,不只与《鲁班鲁饶》、《游悲》等经文中对殉情的鼓励有关。如果没有孔教婚姻制度(包办婚姻)的存在,殉情现象或许并不会存在。以前,丽江并没有这种情况,汉文化输入以后,父母包办婚姻的方式才给这里带来了一幕幕的悲剧。热爱自由和独立的纳西青年,既然不愿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只好用殉情的方式来抗争。
  在汉人中,殉情现象很少发生,因为几千年的磨炼已经让他们学会无条件顺从了。对他们来说,爱情只有在婚后才可能有,可纳西人却不愿接受这样的观念——如果不能自由恋爱,他们宁愿去死。《鲁班鲁饶》这类的东巴经正好加深了他们的必死决心,于是,那些决心为爱牺牲的年青人便纷纷去殉情。有时,恋人们甚至会集体殉情。有一次,人们曾在文笔峰旁的树林里发现了六对集体上吊的青年男女。
  如果殉情不能成功,他们就会被抓回来,被父母或邻人打个半死。所以,选择有效的自杀方法是很必要的。最有效快捷的方法是服用油煮黑草乌根。这种药草在服用后会给人带来极大的痛苦,喉头立刻瘫痪,不能发声,但是,这种痛苦是暂时的,吃下它后,人很快就会死掉,无药可救。
& &(21)·日
  昨天下午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当时我正和朋友们在王阿丹的店里喝酒,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贫穷的山里人,我们都不认识他。王阿丹问他想买什么,他说他要找我。我惊讶地走到门口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想让我给他检查身体,再给他用些药。
  我的医务所的名声早已左右皆知,这个人来找我并不奇怪,可是,我不能在酒店里给他看病,这会影响王阿丹做生意的。于是,我客气地请他第二天上午去我办公室。“听到了吗,大夫让你明天去找他,”王阿丹把我的话又对他重复了一遍,“你现在可以走了!不过,你得的是什么病呢?”最后,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的话音刚落,他就脱下裤子,露出了他的部分私处。王阿丹气得满脸通红,随手抄起一把鸡毛掸子去打他。“滚出去,你这个傻瓜!”她喊道。可是,羞辱已经造成了。在街对面也有一家糖果店的和晶华弯着腰狂笑起来。王阿丹做出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继续大骂那个傻瓜。
  类似这样的事我还见过一次。上月的某天,四方街集市上出现了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悠闲地到处游荡,从一家商店走到另一家,向店主要一枝烟或一杯酒。当时我就坐在王阿丹的酒店里喝酒。女人们见了他,都朝地上吐唾沫,把脸转过去,像是很害羞的样子。实际上,她们很少有害羞的时候,也不会对任何事感到震惊。她们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避免男人们刻薄的嘲笑而已。
  警察也不来管这件事——丽江的警察是很轻闲的,成天几乎都没有事做,因为这里的治安很好,除了一些偷窃行为外,很少有刑事案件发生。丽江也有些喜欢欺压人的无赖,像李医生的弟弟就是,但只要你尽量躲着他,一般也不会受到伤害——这种败类在什么地方都有,丽江这里还算少一些。
  直到晚上才有人把警察找来,将他带走。他没有被关进监牢,因为丽江没有制裁这种行为的法令。这种行为该如何处理,全靠公众舆论来决定。在丽江公园里,你常常看见成群的藏人或纳西人赤裸着在水里游泳的样子。有时,他们还会仰面躺在草坪上晒太阳。潘金妹们见了,有的窃笑,有的低声议论,但却没人抱怨甚至愤怒。在公共场所赤身裸体的行为是不大好的,要是在中国内地,这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人们会一边带着艳羡的眼光瞄向赤裸的异性,一边高声呼吁警察把那种人抓起来。
  汉人其实更为好色,不论男女,往往都是如此,可是,他们却更愿意伪装出一副卫道者的嘴脸。丽江人却不是这样。与北京、上海、重庆等大城市比起来,丽江简直就像古希腊一样健康和完美,所以,对这种“过分暴露”的现象倒也不必过分认真,你不去理他们就没事了。
  听说,永宁那里的裸体现象更突出,男女们都喜欢在一个温泉里洗澡,并趁机相互追求自己的心上人——正因为那里的婚姻制度自由,一切都以爱情为基础,家庭悲剧才会更少,情死的现象也不存在。
  昨天傍晚,当我离开王阿丹的酒店,来到赵裕谷的酒店时,立刻就收到了店里酒客的盘问,因为他们对那个露出下身的男子很感兴趣。赵裕谷比较害羞,没有主动问我,但她显然也有着了解的兴趣,我被迫说明那些细节时,她听得很入神。
  赵裕谷的酒店比王阿丹的差多了,甚至算不上是个酒店,因为它不过是一处石桥边上的空地罢了。它的位置很不错,一头通向我住的狮子山,一头通向双石桥。四方街集市就在它的前面,许多人都会从此经过。
  石桥下有一张小矮桌,几张矮凳,边上堆着些用来出售的篮子、木桶、木盆等——这就是赵裕谷的酒店了,店背后就是赵裕谷的家。没事的时候,她就坐在石阶上缝补衣服或整理东西。
  起初,她不愿意我去喝酒,因为她觉得我到这种地方喝酒会有失身份,更会吓跑她的客人。几周后,人们都熟悉了我,我的到来反而大受欢迎。
  与王阿丹一样,她也是一位非常勤劳的妇人,可是,她能挣到的钱很少,因为到她这里来的都是些最穷苦的原始部落人,正是在这里,我才认识了许多普米人、苗人、白彝人、僳傈人、阿托里人。这些穷苦人都是到丽江做生意的,但他们带来的那些做工粗糙的长凳和草药几乎没人愿意要,就算能卖出去,挣来的那几分钱还不够买一杯酒的。可是,山里的生活也未必好过,所以,一有可能,他们总是离开家,到丽江寻找机会。
  他们是勤劳的,但他们生产出的产品丽江社会已经不再需要,如今的丽江甚至连他们也不愿接纳。因此,他们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适应发展得太快的丽江现代社会。时代在发展,他们的思想却没有任何变化,最后恐怕只能面临被淘汰的命运,就像地球上的最后一只恐龙。
  在丽江,我最喜欢的酒店就是杨大妈的酒店。她是我认识的第三位开酒店的妇女,名叫赵裕谷,丈夫姓杨,所以我习惯称她为杨大妈。只有在那里,我才能见到那些被时代遗弃的人们。与这些无助的,正在走向衰败的部族人在一起时,我能够观察到他们的希望和失望,如果可能,我还会以不易察觉的方式帮一下他们。
  我对来自南山的阿托里人最感兴趣。他们是非常原始的部族,女人戴着头巾,穿着斗篷,男人则穿着兽皮,高大英俊,两眼有神。他们就像下凡狂欢的潘神,总是喜欢跳舞,吹弄笛子。
  开始,敏感而又骄傲的他们并不理会我,我只能在一旁远远地观察。赶集的阿托里男子一般骑马,妇女则背着篮子在地上步行。晚上,她们把要卖的货物寄放在赵裕谷那里,白天去集市上卖货。傍晚,所有的阿托里人都回到赵裕谷家,女人们把卖剩的货白送或低价转让给赵裕谷,然后大家就开始喝酒。酒后,男人骑马,扬长而去;女人步行,头顶酒坛。由于路远,她们当晚不会赶回村子,只好用斗篷充作睡袋,在拉市坝过夜。
  我总觉得这些妇女太可怜。有一次,我问其中的一位妇女为何宁愿步行也要让两手空空的男人骑马。她回答说:“在晚上,哪个女人会喜欢一个疲惫不堪的丈夫呢?”
  还有一次,我问一个背着酒坛的妇女何必往家背这么沉的酒,她回答说:“唉,我得讨丈夫的欢喜呀。没有了丈夫,一个女人就完了,不管她多么有钱有势。”
  一天,我在赵裕谷的酒店里认识了一位害羞的阿托里人。他羞怯地递给我一杯酒,我们便成了朋友。他叫吾金,有个叔叔是云南军队里的一名上校。通过他,我认识了更多的阿托里人。以后,他们常到我家过夜。我请他们吃饭,给他们治病,播放舞曲唱片,他们则随着乐声跳舞。跳舞的时候,他们用笛子和箫来伴奏。有时,我也和他们一起跳舞并大笑。
  昨晚,离开赵裕谷的酒店后,我又去了和大妈的酒店,她的酒店在藏人居住区的下方,是一幢雄伟的大房子,到这里来喝酒或做生意的藏人很多,因为她们一家都和西藏有很深的关系:两个大儿子在拉萨经商,那个成天只知抽鸦片的丈夫年轻时也经常跟着马帮去拉萨做生意。她还有一个非常能干的女儿阿雅,一个在丽江小学读书的小儿子(他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什么正经事都不会做,又蠢又不懂礼貌,常故意问我一些愚蠢的问题。)
  和大妈像王阿丹一样能干,不过却不那么注重仪表。王阿丹爱美,衣着整洁,打扮出众,嘴唇上抹着口红,脸上涂着胭脂,连眉毛也被精心地染过。和晶华却总是穿得随随便便,可能这与她身材肥胖有关。在性格方面,两人的差别更大。王阿丹总是很严肃,心思也很重,和晶华却性格开朗,总是一副万事不愁的样子。她特别喜欢交谈,尤其爱议论各种丑闻,还喜欢开一些有失大雅的玩笑,传播未必可靠的小道消息。所以,在她的酒店里,虽然你有时会感到尴尬,但绝不会有被冷落的感觉。
  刚到丽江的时候,曾在她的酒店里住过几天,所以,我很早就认识她。她也帮助我解决过不少难题,我很感谢她。她不太爱打扮,我就不必送她化妆品了,但她喜欢种花,而我正好经常从美国订购一些花种,因此,我一收到新奇的花种,就会送一些给她和王阿丹(王阿丹也喜欢种花),还在必要的时候给她的孩子做免费医疗。和晶华比较阔,也很够朋友,自然不肯白收我那些菲薄的礼物,便常回赠我火腿、酒、洋白菜等大量的礼物。
  有一次,我给她带来了甜菜种。虽然纳西人不爱吃甜菜(认为它太甜,不适合做菜),但和晶华还是把它种到了地里。后来,我去和晶华那里喝酒时,发现阿雅的脸很红,便问她是不是胭脂涂多了,和晶华得意地告诉我说,她脸上涂的只是甜菜汁。丽江城里的每句话都是生着翅膀的,不久全城便知道了这个消息,年轻的姑娘们纷纷来找阿雅要甜菜种,阿雅也开始种更多的甜菜。
  我一般都在晚饭后去和大妈的酒店,那时酒店里的藏人才最多。如果不太忙,她会为我逐一地介绍他们。我很愿意与他们结识并成为朋友。我一直对神秘的西藏感兴趣,总希望有一天能到那里看看。为此,我得努力学习藏语才行。在藏族朋友的帮助下,我的藏语进步得很快,不久就可以与他们用藏语做最简单的交谈了。我们经常谈到深夜也不觉得累和困,因为只要有和晶华在场,我们就会有数不清的笑料,她那些耸人听闻的叙述和有趣的评论,常常让我们笑个不停。
  有些藏人非常好色。我曾见过一个从东旺来的好色喇嘛。他有一个大马帮,非常有钱,身体也很健壮,本应该成为潘金妹的追求对象,可是,他太粗野,太心急了,如果在丽江公园里见到了成群的潘金妹,就会猛地朝她们扑去,使喜欢自由的,随和的丽江人对他产生了厌恶感。
  在追求女人方面,他总是不遗余力,甚至在和我喝酒时,还能够同时make eyes at Madame
Ho(我不知道用汉语怎么表达这个意思)。和晶华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却没有任何鼓励他的表示,他只好不再浪费力气。
  有一次,我逗阿雅说:“你为什么不嫁给那个喇嘛?你会成为喇嘛寺的女主人的。”
  “你为什么不娶王阿丹呢? ”她闪电般地还击我。
  藏人喜欢住宽敞的房间,喜欢美食,这些条件在和晶华那里都可以得到满足,但是他们最喜欢的还是和晶华定期为他们举办的宴会。通常,我都会应邀参加。
  饭后,赶马人与他们的女友都来了。院子里燃起了篝火,角落里摆着小桌子,上面放着酒壶和酒杯,男人和女人边唱歌边拍着手,面对面跳起欢快的舞蹈。跳舞的间隙,他们喝酒助兴,酒喝得越多,人跳得越快,看得我都有些头晕了。最后,这种集体舞蹈干脆变成了公开的谈情说爱,我只好悄悄地回去了。
  所有的营地都有类似的舞会。夜里,这种有节奏的歌咏声总是不停地飘进我的窗子,就像唱不完的催眠曲。
  有时,我还可以欣赏到康巴歌舞队的表演。每个队通常由五六个人组成,其中男女各半。他们的腰带上挂着许多珠串,身上带着单弦琴、琵琶、笛子、手鼓等乐器,来到各家演出,演出时间约为半小时,酬金只需五角或一元。如果你愿意多付钱,他们甚至可以为你跳上一整天。
   & & &
& &六、顾彼得日记——1946年
  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老子》
   & & &
& &(22)·日
  昨晚,我在和学义家看到了一场可怕的除秽仪式。到丽江以来,我看过许多东巴仪式,可这种仪式却从没见过。
  和学义也是我办公室里的勤杂员。平时,他显得非常文静,有时却会变得特别好斗。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被人杀了——藏族强盗把他砍成许多块,扬在美丽的牛角峡那里。他是被母亲和一个叔叔养大的。老郭特别喜欢他,把他认作义子。
  去年,学义结婚了。我参加了那场婚礼。一看到新娘,我就知道这桩婚姻将是不幸的:学义才22岁,新娘却已经38了——这样的两个人怎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呢?
  可是,不管双方是否愿意,他们都必须结合,因为这场婚姻在和学义刚出生后就决定了。丽江到处都是这种愚蠢的包办婚姻,其结果便是殉情的流行。不过,这桩婚姻倒不是由于一方的殉情而终止的,婆媳间的极度龌龊才是悲剧产生的主要原因。
  尽管新娘品行端正,勤劳能干,但学义却并不爱她,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许多中国人的婚姻中都没有什么爱情成份,也一样能维持许多年。不幸的是,和学义的妻子能忍受丈夫的冷漠,却不能够忍受婆婆的不端行为。
  原来,和学义的母亲在守寡期间一直同隔壁的一个男人私通,她的儿媳知道这一点后,很看不起她,两人之间经常有口角发生。有时,她们甚至会厮打起来。于是,母亲频频向儿子告状,结果,儿媳便时常挨丈夫的揍。
  这种情形持续了很久。前天早上,婆婆哭着告诉儿子,儿媳又打她了,只有痛打那个贱人一顿,才能出一口恶气。当天傍晚,儿子和母亲一起扑向那个赤手空拳的女人…那情景一定是极其可怕的。最后,他们把这个遍体鳞伤的妇人丢到厨房,任她在那里低声啜泣。
  半夜,这个被耻辱与绝望撕裂了的女人,在厨房悄悄燃起了一堆火,把她的被褥和嫁妆一件件地投到里面。然后,她穿上最美的衣服,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富贵人家的已婚妇女,将打肿的脸和唇涂上胭脂和口红,再准备好一股套索…
  昨天早上,和学文母子在堂屋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面色发紫了。他们以为她死了,可是,在把她从套索中解下来后,发现她还在轻轻地抽着气。然而,她始终没有恢复知觉。不久,她再无半丝声息了。
  悲剧的传播速度往往比喜剧更快。邻人们纷纷赶来了,当他们听说那个女人的肚子里还有一个三四个月大的小孩时,都迅速离开了这个被认为是不洁的地方。喇嘛被请来了。他们先举行了简短的仪式,然后把棺材送到村外的一块草地上,用火烧掉。
  傍晚,东巴们也被请来了。我来到和家时,发现黑色的牲畜和办丧事用的桌凳都已备好,那些喇嘛们还没走,正坐在楼上的各个房间里摇晃祈祷铃,吹小喇叭,吟诵神秘的祈祷词。
  我站在其中的一个房间里,望着房内那些发着不祥光焰的酥油灯,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敲打声。这声音是从隔壁房间里发出来的,有些像枪声,特别响,壁橱、墙都被震得摇晃起来,桌子凳子也发出了劈劈啪啪的响声,在地上轻轻移动。与我一起进来的人全逃到了楼下,我却仍然留在屋内,因为我被这种有趣的现象迷住了。神秘的现象总是让我感到好奇。
  可惜,楼下又响起了令我激动的敲击声。东巴们正在下面敲鼓呢,我得赶紧下楼才行,因为鼓声表明预示着除秽仪式即将开始了。我看了看表,刚好十点钟。
  我跑下楼,来到被月光映得格外明亮的院子里。院子中央的土堆上插着几块木牌,上面绘着各种恶魔的肖像:它们全都是些可怕邪恶的生物,有的连头都没有,只有蛇一样的身体,如同真正的恶魔。那些黑色的牲畜已被宰杀,四处溅满了它们的鲜血。
  东巴们正式开始召唤那些象征着不洁和灾祸的恶魔时,四周一片神秘的寂静。横在天空的月亮,就像一张木无表情的,惨白的脸。
  突然,板铃的叮当声有节奏地响起来了。东巴们应着节拍,慢慢旋转着。他们已被恶魔附体了,那些极其精确的动作显得缺乏人性和呆板。他们就像正在游走的僵尸,面色苍白,目光无神,眼珠向内翻转。
  跳着跳着,他们念起咒语来。那是一种急促有力的,充满邪恶的声音,显得急不可耐,恶意十足。很难听懂他们念的是什么,语速太快了。转眼间,恶魔的力量已经充塞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人们瑟瑟发抖,彼此缩到一起。空气变冷了,月亮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光辉。为除秽仪式准备的桌子和凳子神秘地震颤着,缓缓移动起来。我身旁的人全都吓呆了,一动不能动。
  蓦地,和学文的叔叔被什么攫住了。他在地上滚动挣扎着,口吐白沫。人们冲到他跟前,试图抓住他,他却像赶苍蝇一般把人们赶走。他的眼珠正在往外鼓。一种奇怪的喊叫从他抽搐的喉咙里挤了出来。他转向和学文的叔叔和母亲,用奇怪恐怖的声音喊出了他的诅咒。人们再次冲过去,力图阻止他,想用树叶和任何可随手抓到的东西塞住他的嘴。嘴被塞住一半后,他终于静下来。带着惊恐神色的邻人们逃走了,我也赶快跑回家。和学文昏过去了。我们都没能看到除秽仪式的结尾。没人敢留下来吃丧宴。
  今天上午,所有的人都在议论昨晚的除秽仪式。他们告诉我,和学文的叔叔被他哥哥附体了,他借弟弟的喉咙直接诅咒他的妻子和儿子,说自己将要为可怜的儿媳报仇。这种说法并不会令我信服。可是,昨晚十点发生的事情…算了,不去想了,有些事情是我不能解释的。
  丽江的自杀现象很多,那些自杀者多半都是女人。去年秋天,我曾亲自治疗过一个试图自杀的女子。当时也是十点左右,但时间是在上午。我正在办公桌前工作,忽听邻居们在窗外喊我。“有人自杀了!”他们大叫。我被他们带到附近的一所房子里。床上躺着一个昏迷的潘金妹,她在凌晨吞下了四两生鸦片和三个金戒指。我给她注射了咖啡因和吗啡,然后又做了种种努力,希望她能够呕吐。可是,大剂量的毒药早已发生了作用——她的面颊发青,两眼睁大,毫无知觉。
  下午三点多,她终于苏醒了。跟家人谈了几句后,她知道是我救了她,就把我手中的药打掉,生气地朝我大叫:“我一定要死!谁也不能阻止我!”不久,她又昏迷过去,我只好继续用咖啡因和复苏剂给她治疗。
  她又醒过来几次。清醒时,她不是说自己多么想死,就是对亲人说一些令人极度伤感的告别话。半夜,她似乎好多了。我以为她或许能活过来,就向那家不幸的人告别,回家睡觉去了。
  虽然我又累又困,却怎么都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心里就会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样子。最后,我索性穿好衣服,带上药箱,又回到我的病人那里。
  我去得正是时候,因为她的身体又垮下来了。我拼命想要救她,可我又怎能救得了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呢?早上四点左右,她终于死了。对她的家人说了些安慰话后,我沮丧地走了。
  那天是我最痛苦的一天。我什么都不能做,心里只想着那个潘金妹的死。当时,我甚至没有勇气把这件事记在日记里,因为这会让我更难受。
  那一天里,我一直在推测着她自杀的原因。那个潘金妹很美,人又年轻,为什么要自杀呢?殉情?不,殉情的女子采取的不应是这种方式。我猜,她似乎想以自己的死来向人们证实什么。她为什么要用生命做赌咒?这太不值得了。
  那天傍晚,我知道了她的死因。那天,她和别的潘金妹去丽江附近的一个娘娘庙上香,路上遇到了几个小伙子,他们请她吃了顿饭。这事不知怎么被她的婶婶知道了。她是一个远近知名的长舌妇,脾气暴躁,专爱搬弄是非。那个潘金妹回家后,她婶婶立刻跑来骂她做了“母狗”,还说她不久就会生下孩子。此外还有一些别的不堪入耳的辱骂,也都当着邻居的面一股脑地骂了出来。可怜的姑娘感到自己受了侮辱,便决定用自杀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的丧事一结束,她的家人就找到那个长舌妇,把她打了个半死,还把她家中的一切东西砸得粉碎。这真是典型的纳西人复仇方式。
  她的家人终于报仇了,可是,那个死去的潘金妹却再也不能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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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日
  今天我与徐先生一起来到了纳则铁矿合作社。
  这两周,我们一起看了差不多每家合作社的情况。这几年来,丽江的工合事业得到了惊人的发展。如今,我们已经有36家合作社了。上头对我的工作很满意,云南总部的人再不挖苦我了,相反,他们开始大肆吹捧我和我们的合作社。所以我们才有了全国性的声誉,不然,上海工合总会就不会派视察员来参观了。
  上个月,我收到了上海方面的来信,说他们想派观察员来。我请木公子写了封漂亮的回信,对他们的参观表示欢迎。两周前,我在白沙机场见到了观察员徐旭先生。徐先生刚下飞机,我就用地道的上海话向他致意。他吃了一惊,想不到我也会讲他们的方言。“我知道你在上海生活过许多年,”后来,他这么对我说,“可我真没想到你的上海话会说得那么好。”
  我请他住到我家里。见到家乡人,老郭很高兴。这两周来,只要徐先生晚上在我们这里住,他们两个就会凑到一起谈上海的事情,我只是在一旁听,很少插言。
  对我来说,上海已经是个很陌生的地方了,虽然我曾经在那里生活过多年。有时,与上海有关的一切消息都让我痛苦。我想从心里彻底抹掉有关上海的记忆,可那是办不到的。生活总会在一个人的心里留下印记,不管你是否愿意。
  白天,我们去附近的合作社参观。不论是创业最早的棉纺合作社还是后来开办的印染、缝纫等合作社,全都是我的骄傲。我尤其为他详细介绍了“娃娃合作社”的创业历程。
  “你看,这双皮鞋还不错吧?就是伦敦庞德街的居民脚上穿的皮鞋,也未必比我们的产品好多少。”我骄傲地对徐先生说,“可是,在前几年,我们却只能做出马铃薯一样的皮鞋来。”
  接下去,我给他讲述了娃娃社这几年来走过的历程。它是怎么成为人们的笑柄,又是怎么渐渐赶上了“刘皮”的产品;在我派几个社员们去学习后,它又是怎么更上一层楼,甚至把“刘皮”彻底挤垮,逼得他转产,把皮鞋市场让给了我们…
  大研镇附近的合作社看完了,我又带他去白沙、拉市等地的合作社。最远的一个在洱源,可是,由于不惯骑马,徐先生似乎不愿意去那么远,所以,纳则铁矿合作社和离那里不远的造纸合作社就成了徐先生最后参观的两个地方。
  纳则铁矿合作社是由泰之祖管理的。这个人很狡猾,算不上是我的朋友。许多朋友都说泰之祖是一个无赖,我也从他身上发现了一些不好的品质,比如,他喜欢搞一些特别过分的恶作剧。不过,他把合作社管理得还不错,社员们也都听他的话,我当然没有理由撤换他。“你一定要当心他!”王阿丹不止一次地这么对我说。她应该是对的,因为泰之祖的家就住在乌柏坡村,那里离她的酒店只有几步远,她肯定了解他的许多情况。我听说,泰之祖与小凉山的彝人经常做鸦片生意,可这与我无关,只要他不动用社里的资金就行。
  我总觉得纳则铁矿合作社是个奇迹。按照我的经验,任何一家合作社的成员都该由同一个民族,甚至同一个村的人组成,不然,他们之间就无法协力工作。可是,纳则铁矿社却不是这样。它的成员包括许多不同民族的成员:纳西人、藏人、普米人、苗人、仲家人,甚至还包括一个汉族人。社员总数有43个,算是规模最大的合作社。
  这么多不同民族的人,是怎么做到相互理解与信任的呢?我总是搞不懂。泰之祖又是怎么管理他们的呢?我也不明白。
  从大研镇到纳则,一般需要两天的马帮路程,但由于两地间没有任何可供歇脚的地方,所以必须一天走完才行。这段路很难走,可是,每当去纳则铁矿合作社时,我都会非常高兴,因为我实在喜欢看那一带的景色。
  为了看清路两旁的景色,有时我宁愿步行,虽然我们的小马帮里并不缺少供我骑坐的马。一般,会有三四个社员陪我同行。到丽江来时,与他们同来的马,背上驮着生铁;我们一同回返时,马背上驮的则是食物、药品和被褥。
  纳则铁矿社的社员们很穷,对他们来说,一元钱也是个令人惊讶的数字——有时候,把全体社员身上的钱加到一起,也不会超过这个数。他们没钱请我吃饭,也没有多余的被褥给我铺盖。所以,每次去的时候,我不但带上自己的被子,还给他们带去一些食品和窖酒,药品。不过,这些药品中,只有一小部分是留给他们的,其余的大部分都是准备送给造纸合作社附近的苗人的。
  造纸社与铁矿社之间的距离不远,附近的苗人村寨很多。那些苗人的穷苦程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他们往往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没有,更没钱去买药了。生病的时候,他们只能借助于一些草药和巫术来治疗。有些病是可以用草药治疗的,多数病却只有服用药品才会好。去过几次造纸社后,我了解了他们的生活现状,以后便常给他们送去药品。
  纳则铁矿社与丽江的距离是40英里,海拔在4000英尺左右。如果黎明从金甲村出发,那么,下午5点左右便可以抵达。5点以后,山谷会变得分外昏暗,非常危险。
  昨天,我们在黎明前就出发了。我爱这段旅程。起初的行进是漫长且乏味的,眼中所见的只有绵延无尽的雪山草地。过了这片草地,便来到了一片长长的平坝。坝上生满了各种小灌木,草丛中隐藏着许多锋利的玄武岩,有时会划破马蹄和鞋袜。走到这里时,与我们同行的徐先生被这里的情形吓怕了,问我如果马蹄被划伤了怎么办。我告诉他不必担心,因为这些马都打了很厚的蹄铁,而且,它们已经往返过多次,很熟悉路,一般不会往玄武岩上踏的。
  终于,我们看到那道平缓的山脊了。前面的山谷里有一个泉,来往的行人都习惯在此歇脚。我们下了马,燃起一堆火,烤粑粑,给食物加温,煮茶水,然后惬意地品尝我们的午餐,长时间休息。
  接下去,我们走过一片铺满鲜花的松林。路的另一边叫“Sepilome”,就是“有肉桂树的峡谷”的意思,因为那里长满了肉桂树。越往前走,肉桂树挺得越高,直到露出峡谷,与我们脚下的路拉齐。这里具有一种任何语言都难以形容的美——它的名字叫“Mbergkvho”,即“牛角峡”。牛角峡的左边有一个大山洞,据说,里面住着一个“Letthisippu”,就是“食尸鬼”,他常常变做一个美女,把那些毫无戒心的男子引诱到山洞里,再把他们吞掉。我的勤杂员和学义的父亲就是在这个峡谷里被强盗剁成碎片的。可是,我没把此事告诉徐先生,就让他对这里只保留那些美好印象吧。
  路越盘越陡,山花的种类也越来越多且美丽——有百合、幽蓝的紫菀、黑芍药、鸢尾和一些野兰。最后,我们来到了“Ngoha”——一片宽阔的高原上。在我左边的是大雪山,冰雪覆盖的峰顶上仿佛挂着一串串闪光的钻石。在这些山峰中,金纳峰是最可爱的,从上面流下来的冰河如同蓝色的面纱一般。宽阔起伏的草地上散布着片片松林,从中可以隐约地见到美丽无比的incarvilias——它们的花朵很像猩红色的大岩桐。
  在海拔11000英尺的高度上,空气开始变冷。在冬季,很多行人会被冻死在这里。现在还好一些,可徐先生还是冻得直打哆嗦,幸亏这段路不算长。不久,我们走到了一个叫打鼓的小村,它就在扬子江的边上。然后我们向右拐,进入一片大森林。
  路开始向下延伸,森林的景色越来越迷人。那些丝丝缕缕地从古树上垂落的,是发丝一般的苔藓类植物;那些青翠欲滴的,是竹林和各类攀缘植物。从凉爽潮湿的密林深处,传出了各种动物的声音。路上处处都可见到轻轻溅跳的小瀑布,远处的大瀑布则咆哮着搅起空气,把盛开的大杜鹃的浓香和松木杉木的气息传过来。
  透过树林,可以远远看见下面那道在绿谷和暗峡间穿行着的、从数公里外奔腾而至的湍流,无限延伸着的森林,处处用黑点般的彝族民居做点缀的绿草地——浮泛在这一切之上的,是闪烁着紫光和白光的,遥不可及的山峰。
  几小时后,我们穿过这片令人陶醉的森林,来到纳则村。它位于一个绿色盆地中,就像一颗嵌在山林中的宝石——所谓的人间天堂,或许只能在这个地方。冬季的纳则村更美。即使在最严酷的寒冬里,我在到达的几小时之内仍会发现爬满房子的玫瑰花,闹在花丛中的蜜蜂,四处飘飞的蝴蝶。雪后,当我从秧子上摘下一个鲜红的、被暖洋洋的阳光晒熟了的番茄,咬上一口的时候,若是恰好从对面的青山之间看到一场在雪山顶上狂舞的暴风雪,心里就会感到快活无比。
  这里的美景显然也打动了徐先生。“我真像是在拜访人间天堂,”徐先生说,“纳则铁矿合作社就在这里吗?”
  “快了,走到黑白水那里就到了。”我回答。
  走过一条曲折的小路,就可以看见黑白水了。在丽江的所有山溪中,它是最大最壮观的。远远就能看见它的双亲——左边的白水和右边的黑水——把这两者的暴怒交融在一起,便产生了黑白水这个可怕的孩子。
  “真美!”徐先生赞叹道,“它为什么叫黑白水呢?我看,右边的水特别蓝,也不是黑色的呀。”
  “哦,是这样的。白水里的白石头多,河床也是白的,所以就叫白水;黑水里的黑石头多,所以就叫黑水。黑白水里的水流,都是雪山的冰雪融成的,不但清澈无比,喝起来也特别清爽呢。”我高声解释道。
  “哦,是这样。可是,这条河的声音太大了,听起来有些可怕!”徐先生大喊。
  是的,黑白水实在太吵了。满耳都是它发出的吼声。很快地,我们再不能听见彼此的谈话了,只能默默地望着在巨石中怒吼着的河水,慢慢往前走。
  尽管这是一条凶猛的,甚至是危险的大河,我还是特别喜爱它。每当看到它,我就会想起《道德经》中关于水的那些箴言,心中充满了喜悦和力量。
  这条河是有生命的。我常常一连花几个小时倾听它雷鸣般的对话,想象着它旺盛的能量和生命力。夜晚,当所有的喧嚣渐渐淡下来时,它的轰鸣声就起了变化。它的独唱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绵绵不绝且低沉的了,我能从中辨出各种不同的声音,如沙沙声,咝咝声,嘎嘎声,甚至还有一切声响交织成的欢乐之声。
  在观看黑白水的时候,我常常在手中把玩着小鹅卵石和稍大些的石块,然后把它们用力掷向露出水面的岩石;有时,我会用人类共有的小聪明去对付那些小房子般大小的巨石,掘开它下面的泥沙,再将它移开一点儿——尽管它拼命地抵抗,最后还是会颓然倒下,惊叫着跌落到下面的岩石上。当然,在与徐先生一起走过黑白水时,我没有为他表演打水漂,也没有向他展示我令巨石翻跟斗的绝技。这些天里,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对我小孩子般的胡闹和天真感到惊讶了。
  五点左右,我们终于来到铁矿社,结束了这一天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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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4)·-4日
  昨晚,我们的社员与附近的一些山民在山沟里燃起许多篝火,举办“同乐会”,欢迎上海来的客人——即徐先生。我也顺便跟着沾光了,哈哈。人们在火光中手拉着手,跳起了奔放的芦笙舞。这种舞蹈比大研镇附近的纳西人跳的那种“乌默达”更富有舞蹈节奏,我很喜欢跳。
  我也爱听葫芦笙的声音。它的声音里有一种很神秘的美感。我曾试着吹过,吹出来的声音却极其可怕。但是,我很擅长模仿他们吹芦笙时的样子,因为我已练习过多次,甚至在家里也练过。有一次,和集贤到我家来的时候,见我把双手拢在胸前,嘴里发着怪声,以为我病了,忙问我是不是胸口疼。“我在吹芦笙呢,你没看见吗?”我这么回答他。然后,我们都大笑起来。
  所以,一听到美妙的芦笙的声音,我就挤上前去跟大家围着篝火一起跳舞。可惜,我的近视实在太严重,总会踩到他们的脚。不过,他们的脾气很好,从未因此而对我抱怨过。
  跳舞的时候,我们都是快乐的。火苗像蝴蝶一样,在空中翩翩翻飞;夜空明净,看得清每一颗星星;芦笙的声音越飘越远,把欢乐送到山中的每一个角落;我们笑着,应着旋律不停舞动,心里没有丝毫倦意。在这样的时候,谁能不陶醉在快乐和幸福之中呢?
  过了好一会儿,我下来休息了。这时,我才发现孤伶伶地站在一旁的徐先生,忙在心里怪自己。我立刻过去邀请他。
  “徐先生,来和我们一起跳吧!”我说。
  “谢谢,我不会跳。”他拘谨地说。
  “没关系,很好学的,我来教你。”我继续说。
  “不必了,我看着就行。你快去跳吧。”他坚持。
  “这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多孤单呀…你的眼睛怎么了?”我忽然发现,他的眼里淌出了泪水。
  “哦,那是被烟熏的,”徐先生用手擦擦眼泪,不好意思地说,“我对这种环境还不大习惯,过一会儿就好了。”
  “真抱歉,让你受罪了。我让和集贤先送你回去休息…”我说。
  “不用麻烦他,我很愿意看你们跳舞。我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好了,你快去跳吧。”徐先生坚决不肯回去。
  于是,我只好又回到队伍中去了。我又跳了一会儿,可是,见徐先生似乎还在不停地擦着眼睛,就从队伍中朝他走去。他果然还在流泪,于是,我陪他一起回去休息了。
  今天,我们早早来到了铁矿社。社员们很早就来工作了。山坡上的红铁矿很多,挖出的铁矿中80%都是纯铁。可是,由于我们没有先进的设备,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手工选矿法,开采最富的矿脉。
  “你们的冶矿法到底有多原始?”徐先生问我。
  “亲眼看了就知道了,”说完,我们跟着提着篮子的社员往河边走。
  社员们把篮子里的矿石倒在河边的一小片开阔地,然后就坐在地上用锤子去敲那些矿石。附近有一个巨大的炼铁炉,它是用石块、砖块和泥土砌成的,外面绑着木杆。
  “最后,社员们把敲碎的矿石从炉子顶部的开口处倒进去,再加入木炭、矿砂,将炉子填满,然后把顶部封上,点燃炉火。不久,你就会听到风箱的声音,那个风箱是用大树干制成的。”我介绍道,“燃烧一天之后,他们把炉子底下的小窗口打开,让闪亮的铁水流出来,等它凝固成一块薄薄的生铁…”
  “然后怎么办呢?”徐先生问。
  “再加工。”陪我们同来的和集贤接着说道,“我们把这块铁敲碎,拖到一边过秤,然后继续敲,把所有的碎片装进一个更小的炉子里再烧一遍。最后,我们打开炉子上的小门,用长铁钳取出一块闪光的铁,放到铁砧上…”
  “然后,”我接着说,“一个社员用大锤子去猛打那块铁。只消一两分钟,它就被揍成了长方形的铁条。最后,社员们把它丢到地上,任其慢慢冷却。如果谁走路不小心,一脚踢到它,那可就倒霉了…”
  我的话还没讲完,徐先生就笑起来。
  “你们的产品最终销往何处呢?”最后,徐先生问。
  “有些卖到丽江的犁铧合作社和铁匠那里,有些卖到鹤庆、剑川和下关。”我说。
  “你们的产品质量如何?”徐先生问。
  “还算不错,就是产量太少,因为我们的生产技术太落后了,不过…”我解释道,“以后会好起来的。我们的娃娃社起初还不如这个社呢,现在,他们生产的皮鞋,皮带什么的都是最抢手的东西,订单多得都数不清…”
  “是的,我相信。你们的合作社都很有潜力。”徐先生说。
  吃过午饭后,徐先生想去附近的苗家村寨看看。这个要求让我感到为难。当地的白苗实在太胆小了,从来都不敢见陌生人,甚至某个陌生人要来村寨的消息都会把他们吓得躲到山里去。起初,我和泰之祖去访问白苗村寨时,他们家里全都空无一人,只剩下乱吠的狗和哼哼的猪。经过好长一段时间,我才渐渐与他们建立起友好关系,可以请他们喝酒、送他们药品并与他们谈天了。
  徐先生一定会吓着他们——我猜,村里的苗人一定少了一半了。但是,为了满足徐先生的好奇心,我只好请泰之祖去和苗人解释。过了好一阵子,泰之祖回来了,对我悄悄地说:“村里的苗人只剩下几家了,我向他们再三地解释,说你会陪着徐先生,不让他乱走,他们才没有跑掉。”
  不久,我与徐先生慢慢地往苗寨走去。“你不能走太快,万一显出很着急的样子,白苗会感到猜疑。还有,见到他们的时候,你的脸上要时刻保持着微笑。不然,他们可能会被你吓跑。”路上,我不断地叮嘱徐先生,吓得他连气都不敢随便喘了。
  翻过悬崖就到了白苗的田地。地里竖着一块奇怪的岩石,上面有一个用稻草和树皮盖成的小宝塔。“那是苗家神殿,”我指着宝塔说,“再翻过一个小山谷就快到苗家村寨了。”
  这段路上的黑白水又宽又浅,不再怒气冲冲了。河水清澈可鉴,看得清里面的每块石子。不久,我们看到了那些低矮原始的棚屋。路上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我们来到了其中的一所棚屋附近。
  (日)
  晚上没什么事,正好把昨天的日记补完:
  我正想敲门,徐先生一把拉住我,悄悄地说:“快看,那个鸟窝里有人!”
  “那不是鸟窝,那是孩子们的床。”我解释道。
  “哦,它真的不是鸟窝!”徐先生仔细看罢,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孩子们为什么要住到那里面?家里没有地方吗?”
  “苗人很穷,晚上没有被子盖。所以,他们就在树上专门建了那种‘鸟窝’,供孩子晚上睡觉用…”我说。
  “在那里睡觉不冷吗?”
  “哦,里面铺着树叶,孩子们的身上也盖着树叶,睡觉时不会觉得太冷的。”我说。
  “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说罢,我喊了一声“阿塔”——那是其中一个孩子的名字。
  阿塔探出头,看见是我,刚想说话,可一见到徐先生,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阿塔,他是朋友,不会伤害你们的,别怕!你爸爸的病好些了吗?我给他送药来了。还有好吃的糖果——是给你和弟弟们的,你不想下来拿吗?”
  上头没有声音。我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过了一会儿,阿塔终于露出了头,“他真的不是坏人吗?”
  “真的。你下来拿糖果吧。”我微笑着拿出糖果,把手扬了起来。
  全身赤裸的阿塔山猫一般地溜下树,从我手中抓过糖果,又说了一句“阿爸在屋里”,便迅速地溜了回去。
  我敲了半天的门,阿塔的父亲阿平才回答道:“是顾彼得吗?你一个人进来吧,我不想让陌生人进我的家。”
  我向徐先生示意,请他暂时留在门外。阿平还在发烧。我把药片交给他,告诉他该怎么吃,一天吃几次。接着,我向他说明了徐先生的来意。泰之祖肯定对他说过,可我还得再说一遍才行。最后,他终于同意让徐先生进来参观了,条件是他必须要始终与我在一起,不许乱走。
  然后,我把徐先生领了进来。对一个上海人来说,屋内的一切都是令人震惊的。除了几种用树皮、竹子等制成的容器外,屋里最显眼的是那张空荡荡的木板床,上面没有床单,也没有被褥。阿平的样子很吓人,头发长长的,全身几乎赤裸,只在腰里围着一块小得不能再小的破布。他的皮肤是灰白色的,就像很久没见过阳光一样。他那忧郁的眼神令人心酸,好像全世界的不幸都落到了他身上。
  这里的白苗全都具有这种眼神,因为他们的生活压力太重了。几世纪前,他们从中国的贵州逃到这里,希望可以躲避别人的欺负。在这里,他们又一次受到了压迫。这里已是最后的边缘了,他们再也无处可逃,只能默默地忍受下去,在穷困和恐惧中生活。所以,无论纳西人还是汉人都会让他们害怕。有时,他们中的一些人会来我家做客,可是,只要老郭一出现,他们立刻就会逃走,因为他们害怕老郭打量他们的那种眼神。
  他们似乎再没什么希望了。我曾试着帮他们——给他们带来菜种,想要教他们种地。可是,他们从来就不会种地,也不愿意去学。“把种子扬到地里就行。”我这么对他们说。“就算这样能行,可是,万一真的长出包谷来,我们该怎么办呢?”他们这样问我。
  他们就是这样,拒绝接受任何新东西,除了我带来的药品和食物。起初,我以为他们更需要肥皂、手电筒之类的东西,后来才知道他们只喜欢食盐、红糖、窖酒等礼物。我的药是受欢迎的,但是,如果吃了一两次还不见效,他们就会立刻把药丢掉。
  尽管对屋内的一切感到震惊,徐先生还是微笑着,好像对眼中所见的东西都很满意。“这里的情形太可怕了,”他凑到我耳畔说,“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穷。”
  “他们就是这样的。”我轻轻地说,“我们走吧,呆久了会吓坏他的。”
  徐先生点点头。于是,我向阿平道了再见。然后,我们又去了几家棚屋,他们都不肯开门,我只好把药品放到他们的家门外。等我一走,他们就会开门来取的。
  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走过黑白水时,徐先生才开了口。
  “刚才我该送那个苗人一些钱的,可惜,当时我太紧张…”他说。
  “谢谢你的好心。”我说,“可是,你不必送他们礼物。”
  “为什么?他们那么穷…”
  “我们所能做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就像…杯水车薪一样。”
  “可是,那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他们带来药品和食物,让那些可怜的孩子有食物吃,让生病的人得到治疗…可是,我能够天天来给他们送食品吗?就算我有心,也没这种能力。这是一个社会问题,单凭我一个外国人的努力是不能解决的。你知道吗,长期以来,白苗一直受着不公正的对待!他们没有机会,没有权利,没有自信,只能躲躲藏藏地苦捱着。他们完了,再没有希望了,只能一点点地消亡…”我再也说不下去了。
  “是呀,看起来,除非有一次大的社会变革,他们才会有希望。”徐先生说。
  “但愿如此。”我丧气地回答。
  在心里,我是不相信什么奇迹的。就算有了社会变革又怎样,更换的只是政权的名号,骨子里仍是没有太大的改变——在中国的这些年来,这种换汤不换药的事我见得多了。不管政权怎么变,白苗的命运恐怕都是难以预料的。
  晚上,造纸社的管理人阿友来了,他是特意从造纸社赶来接我的。次日一早,我们开始往造纸社走。这段路不长,却特别险,几乎都是难以攀登的山路。中午,我们终于到达了终点。
  造纸社共有八名社员,纳西人与四川人各半。我们采用的造纸原料是一种细长的紫山竹,它生长在海拔15000英尺左右的高山上。
  “来看看我们怎么造纸吧。”下午,我请徐先生来造纸社参观。
  “社员们把成捆的山竹用水力破碎机轧碎,倒入一个长方形的水池,往上面堆上石灰。”我介绍道,“等芦苇泡软后,再把它放入大缸,加上化学试剂一起煮,然后,把煮过的浆液倒在一个石头缸里——你看,他现在正把那个马鬃编成的框子往石缸里浸呢。”
  “把它提起来,就得到纸浆了吗?”徐先生兴致勃勃地问。
  “是的。”
  “怎么把它弄干呢?”
  “用火烘。你来看看我们的成品。”我请徐先生看那些成堆的造好的黄纸。
  “这种纸不能写字吧?”徐先生问。
  “这么粗的纸当然不能写字,只能作包装纸用。很多人也用它接生婴儿…”
  “不会引起感染吗?”徐先生惊讶极了。
  “不会,纳西人的身体都强壮得很。”我笑了。
  参观完造纸社,我们回去休息了。徐先生的访问如今正式结束了——明天,我们将返回丽江。
  我想,徐先生对我们的合作社应该是比较满意的,虽然它们不是十全十美,但仍然值得我骄傲。
  太晚了,不写了。(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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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日
  今天是第九天了——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在五台山里逗留九天了。这一阵子和文富刚好放假,不用去学校教书了,所以,他特意邀请我去他家玩几天。我问是否可以邀请洛克博士,他爽快地答应了。我很感谢他。我知道,文富很不喜欢洛克博士。除在白沙有一些好朋友外,洛克博士似乎再没什么纳西族朋友了。我们这里的人都很讨厌他,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帮过我的朋友,我怎么会忘记他呢?最近,他的工作很累,心情和身体都不好,应该出来放松一下。
  我们把这个邀请告诉了洛克博士,他很高兴,只是,他提出要和安德鲁斯牧师与苏牧师一起去。我们只好表示同意,虽然我们都不大喜欢那两个人。
  在丽江,晚上睡觉的规矩很有趣。男女要各睡一床,夫妻间也不例外。如果夫妇二人整夜都在一张床上睡,别人知道后就会笑话他们。所以,丽江没有双人床,也没有双人被子。家里若有要过夜的朋友,就让他们与别的同性家人睡在一阵床上。如果来访者在三个人以上,一张床实在挤不下,就让其余的人睡到另外的床上,甚至地毯上。最尊贵的男性客人,一般要和家中的祖父同睡一床,我就曾有过几次这种殊荣。睡觉时,人们都要把衣服脱个精光,男女都是如此。这个习惯虽然让人有些难为情,但我最后还是习惯了。何况,房间里也实在太热了——晚上,每个房里都放着热得惊人的火盆,热度几乎能令人窒息,却不许你开窗。我估计,洛克博士一定听说过这种习俗。
  如果我一个人去,直接在文富家吃住就可以了,可洛克博士却不愿在村里住。所以,在开始的七天假期里,我们没有住在下束河村。白天,我们在五台山里游玩,寻找新奇的杜鹃和兰花;夜晚,我们在村边的一座庙外搭起帐篷“打野”。
  和洛克博士在一起的时候,我总会为自己的不文明感到不好意思。不管在什么环境下,洛克博士总是一身笔挺的西装,打扮得比我正式得多;吃饭的时候,他更是格外讲究:就是在野外吃饭,他也要支起餐桌,铺上雪白的桌布,围上餐巾才行(文富大概看不惯这一点,所以,这几天里从来都不和他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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