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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愤之情,郁积在心头,小雅的眉头整日紧锁在一起,恐怕再没有舒展开的时日了。谁知俞止琪闻之此事,竟然羡慕得不得了,她说:“小杜,你千万别觉得内疚,不是我们教不好,是神仙下凡也教不会这些学生,他们死活不学你有什么办法?稍微好点的学生都转到城里了,咱学校收的就是歪瓜劣枣,整个一幼儿园大班。人家家长也不指望咱能教出大学生来,只要看着不出事就万事大吉了,等初中毕业上个中专技校的,或者上南方打工,或者就近安排个活儿,一辈子的事就算完了。你还嫌他们睡觉,我是巴不得他们睡觉,整天嘁嘁喳喳,嘁嘁喳喳,比一千只麻雀都烦,睡着了多好啊,最起码没人影响你的思路。”赵立峰更绝:“你跟她罗嗦这么多干吗?我告诉你,小杜,对付这些小痞子,就一个字:揍。两个字:狠揍。你拳头轻,就拿书本扇,要不就踢。还反了他们了!”温淑玉也劝慰小雅:“哪个班都有捣蛋鬼,别说你年纪轻轻镇不住场了,我都这把年纪了,他们有时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前两天我替你上课,课讲完了还剩下几分钟,实在累得够戗,就坐在后排一个男生的位子上,他不是被我罚站了嘛,正好空出来一个凳子。谁知第二节课我晚去了几秒钟,经过洗手间,那男生正拿着凳子用水冲呢,嫌我给他坐脏了。我气得哟,这不是明摆着给我难看吗?”大家都笑了,小雅郁结在心头的哀伤也不知不觉冲淡了几分,可是晚上回到宿舍,仍然是难以排遣的郁悒与孤独。乔纤云结婚了,偌大个单元房只剩她一人。小雅倒不怕冷清,她本就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可是,那满室的哀伤和寂寞仍然让她触目惊心。楼下传来温淑玉和吴宏志两口子吵架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一浪压过一浪,小雅蒙上被子,可是,又怎能隔绝那俗世的纷扰、那生活的本色?
小雅愁肠百结,难以释怀,今晚恐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吴宏志一喝酒,不闹到半夜是不肯罢休的。她掀开被子,披衣下床,一首小诗草草挥就:渴 望 安 静渴望安静渴望有一方属于自己的净土这纷扰的尘世有太多的喧嚣穿越一道道高墙厚壁呼啸而来堵塞耳膜亦不能阻隔渴望安静渴望享受片刻心灵的恬适这小小的城市容纳了太多的狂躁名利权欲充斥着大街小巷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没有谁能逃脱它的侵蚀渴望安静渴望遁迹于湖光山色山明水秀不会只出现在画家笔下、文人集中这寰宇应该还有一片清净的桃源没有被污染打上烙印出去走走回首一看,时针正指向十一点,小雅心境抑郁,蜷缩在小床上,是花一般的年龄水一样的心情。父亲、母亲、高胜寒、沙楠、叶子轩、江浩的脸在她脑海里快速闪过,转换间,是无所适从的寂寥、不可抑制的思量。今夜,在如水的月光下,在清冽的秋风中,他们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辗转反侧,在孤寂和落寞中静听风吹孔穴的声音,细数时针滑动的轨迹?多少心事,终为烟雾困绕,想今生今世,再难实现了。又何必黯然神伤?何必终日萦怀?何必作茧自缚?须知:好梦由来最易醒,多情自古空余恨。春蚕吐丝身自缚,剪破情天远俗尘。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心口不一的人哪,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了悟,堪破情关,袖别爱障,了心了我?夜深了,四周终于沉静了下来,小雅却仍然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明天,新的一天,又是一个新的挑战——学生的挑战,父母的挑战,自己的挑战。有人说,所有的挑战最终是为了战胜自我,而对于小雅来说,这个“我”是如此渺小又如此卑微,迈过去却是如此艰难。方寸之间,两个世界,你在槛外,我在阃内,中间是难以逾越的天堑。一切因缘,只因情起;一切仇恕,只因情灭。在这缘起缘灭之间,又何妨笑看四季更迭,静观红尘漫卷。
《星海晚报》虽然是中州省发行量最大、影响力最广的综合类报纸,但它不是一家独立的新闻单位,而是从属于星海日报社的。自从一九八九年创刊以来,《星海晚报》不断发展壮大,从最初的十六个版面扩充至三十六个版面,内容逐渐完善,渐渐包罗万象,触角伸至生活的各个角落;发行量也逐节攀升,从单期发行几万份跃升至几十万份,稳居同类报纸榜首;广告业务更是铺天盖地,报纸的旮旮旯旯都挤挤挨挨地塞满了广告,更遑论黄金版面;而随着发行量和广告业务声势浩大的扩张步伐,采编人员也呈阶梯增长趋势,不但确保省城新闻一条不落,下属十八个地市也派驻了记者站,务必涵盖全省的新闻突发事件。一年前,拜父亲所赐,安丛珺来到了星海晚报社,从事她喜欢的编辑工作。父亲曾经是星海日报社的一名记者,或许是受他的影响吧,安丛珺孩提时就喜欢新闻,少年时就津津乐道于各种热点事件。和许多那个年代的少男少女一样,她也喜欢追星,也曾经疯狂地采集明星的点点滴滴,光歌本就写了好几个。高考过后,安丛珺把自己收集的香港已陨女明星翁美玲的贴画仔仔细细地整理到一个粉红色的硬皮本上,美其名曰《拾零集——倩影阿翁》,以纪念她在那段灰色的日子里,曾经带给自己虽然遥远却足以燃起少年梦想的亮色。经过三个月的集中培训,安丛珺、简瑞丽她们这一批新分来的大学生开始上岗了。因为年轻,因为浮躁,因为自己曾经是个追梦少女,现在还没有从明星的光芒中睡醒,安丛珺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娱乐版作为自己的编辑起点。星海大学毕业的本科生简瑞丽和她合做一个版,其他几个新人或成为见习记者,或分配到生活版,开始了各自的职场生涯。半年后,总编认为他们已经成熟到足以单独胜任采编人员职责了,才把安丛珺她们前面的“见习”二字抹去,并为他们各自分配了更为具体的工作岗位。重新分配后,安丛珺仍然做娱乐版,而简瑞丽则调到了影视版。两个人终于不再共用一台电脑了,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小天地,但办公桌直线距离只有不足一米,中间虽然被隔断了,她们二人仍然形影不离。半年的甘苦与共已经将安丛珺和简瑞丽结成了共同体,不知不觉间,她们成为了星海晚报社两个虽然不尽相同却结合得最紧密、配合得最默契的细胞,用自己的勤奋和学识滋养着《星海晚报》这个有机体,无怨无悔地为它燃烧着自己的青春年华。
刚开始的时候,安丛珺是那么兴奋地攫取明星的一言一行,并把它们变成活泼生动的文字编排在自己的版面。当时,中国的互联网刚刚起步,因为工作关系,安丛珺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我国第一批网民。星海报业第一时间在集团内部设立了局域网,并买下了新华社在中州省的供稿渠道。用安丛珺的直接上级——《星海晚报》编辑部主任的话来讲,新华社就是一个大的新闻批发商,作为省府的喉舌——星海报业集团就是一个省级经销商。星海晚报社内部规定,所有重大新闻事件首选本社记者来稿,次选新华社稿件,当本报记者和新华社记者的报道不足以填满版面的时候,那就只好上互联网上摘抄了。尽管网上很多娱记笔下失误众多,错漏百出,尤其是南方娱记的报道更是令人惨不忍睹,有些通篇都是方言、谐语,但安丛珺从不厌烦。她认真地把那些“南蛮之音”化成书面语言,并加以润色、修饰,使它们成为中州读者喜闻乐见的文字。安丛珺不是一个肤浅的女子,尽管她喜欢娱乐,但她同时也看到了浮躁、轻狂的娱乐圈和现实生活之间的距离。为了增加娱乐版的深度,加强它的可读性,安丛珺在自己的版面上设立了一个点评栏目——娱界酷评,这也算是她的点睛之笔吧!安丛珺别出心裁地在标题旁边设置了一只手,很有些指点迷津、振聋发聩的意味。慢慢地,这只手形成了她的主要风格之一,每当她看到一些窝心的花边新闻,就借这只手酣畅淋漓地点评江湖、指点江山。古人云: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安丛珺运用得得心应手,当有同事说翻开娱乐版,首先要看的就是《娱界酷评》时,她心里那个得意劲儿就别提了。不仅《娱界酷评》如此,每当安丛珺完成一篇哪怕豆腐干大小的新闻,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成就感,她简直觉得那些流畅优美的语句就在向自己跳舞,而文字的舞蹈又是她从小就向往的,安丛珺沉浸在其中,乐不可支。比起小雅枯燥乏味的教书生涯,她觉得自己真是上帝的宠儿,每天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楼里,敲打着得心应手的键盘,享受着记者同事们别有用心的恭维。他们有的是为了在她的版面上占有一席之地,而有的则是受青春激情的驱使,不管他们来意如何,目的是否正当,安丛珺都安之若素,宠辱不惊。她在自己家里看惯了太多的是是非非,听惯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同事间的相互倾轧、拉帮结派,安丛珺从不放在心上。她只是在尽职尽责地做自己的工作,敬业但不执泥于其中,活泼又不失稳重,大方更兼柔媚,她就这样成为了星海晚报社一道亮丽而独特的风景。
注:应为“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春蚕吐丝身自缚,剪破情天远俗尘。”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清〕史清溪《无题》全诗不知出自哪里,不知哪年哪月从哪儿抄来的了,迷糊中……
一切因缘,只因情起;一切仇恕,只因情灭。也不知出自何人笔下了,当时只是觉得好,就记下了,汗!
一年多来,除了星期六,安丛珺每天都是吃完午饭就去上班,晚饭在单位餐厅将就,夜里一点左右到家。这是她的工作性质所决定的,《星海晚报》名为晚报,实则凌晨印刷,一早分发到邮局和报亭,所有的新闻编辑都是上下午班和夜班,也不独她例外。长期黑白颠倒的生活造就了安丛珺“夜猫子”的习性,也伏下了她年纪轻轻就罹患腰椎病、颈椎病的诱因,只是此时的她没有后眼,仍然一如既往地沉迷在自己喜欢的编辑生涯中,不觉春去秋来,她毕业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来,安丛珺无时无刻不惦念着孟祥云,自去年夏天从星海科技大学毕业后,他们两个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去年年底高中同学聚会,常月也跟去了,小鸟依人般地偎在孟祥云身边,演出了一场现实版的《甜蜜蜜》。安丛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的一片痴情难道注定要成为单相思吗?难道所有的付出都是没有结果的等待?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舞台,早已习惯了所谓爱情的失落,但,难道她注定要一辈子唱独角戏吗?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疑问,繁华场里,安丛珺一个人默默地品尝着那份落寞和孤凄,脸上却是强颜欢笑,挥洒着青春开朗的笑容。人潮散尽,夜深人静,安丛珺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婆娑,不可自抑。四壁的墙纸记下了她的泪水与渴望,深深浅浅都是蓝色的忧郁,点点滴滴都记载着她沉痛的爱情印记。另外一次是今年春天张勇的订婚喜宴。去年冬天,安丛珺把高中同桌介绍给了张勇,没想到两人竟然一见钟情,很快就定下了终身,只能来年张勇达到星海市晚婚晚育年龄,就可以喜结良缘了。作为介绍人,张勇的订婚喜宴自然少不了安丛珺,她一个刚涉职场的女孩子,连男朋友都没有,却以红娘的身份参加这种场合,尴尬可想而知。谁知张勇表面上大大咧咧的,着实心细,一通电话把孟祥云从厂子里喊了出来。有孟祥云在,安丛珺不再惧怕场面上的事,不再羡慕同桌的情有归宿。
四年了,安丛珺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爱情,尽管她只能将这份情埋在心里,可她一直在等待,等待孟祥云有一天推开屋门,含笑向她走来。父母给她介绍了多少根红苗正、门当户对的男朋友,可安丛珺从来不屑一顾,只是因为不愿伤害父母的一片好心,她才勉强自己和他们周旋。自始至终,孟祥云都把她当做老同学对待,从未给过她一丝一毫的幻想,但安丛珺还是坚信自己的感觉:常月不会和孟祥云走得太远,只要她坚持,总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安丛珺那颗等待的心啊,就像绿叶一样,只为飞上高空,飞上高空,看远方可有意中人的踪影,便不惜黄了身躯,憔悴了面容。安丛珺这里是情满衣襟,泪满衣襟,孟祥云那里却是情满衣襟,愁满衣襟。常月明年就毕业了,她一意孤行要留在北京,孟祥云一个高级蓝领,别说帮女友实现心愿了,假如常月真留在了北京,他能追随上她驿动的脚步吗?星海汽车制造公司的这份工作是孟祥云自己考取的,没有倚仗任何人的帮助,他也没有人可以倚仗,一切全凭自己。一切全凭自己,孟祥云以笔试面试第一名的好成绩为自己谋取了人生第一份工作,他又以出类拔萃的专业技能顺利地从车间提升至厂技术部,这一切,仅仅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可是,孟祥云没有满足,他不想将自己的一生消耗在冰冷的机器间,他的家庭也不允许。弟弟正在兰州大学读书,尽管那里是西部地区,可是,对于孟祥云这样一个刚刚踏出大学校门的小伙子来说,学费加上每月的开销也不啻一笔巨款。但孟祥云没有抱怨,这是他们的家规,长幼有序,大的拉扯小的。好在弟弟也争气,不但学习成绩好,还兼了一份家教,多少分担了他一些压力。尽管只有二十三岁,孟祥云已经在有条不紊地安排自己的人生了。他思索了很久,在国营企业干,饿不死也撑不着,要想养家糊口,尤其是他这么一个大家庭,甭想!其实,从他成为技术蓝领的第一天开始,孟祥云就在暗暗地琢磨出路了,结论就是——考公务员。一九九九年,中国的公务员招考制度刚刚实行不久,招考机制尚不健全,一切都处于摸索阶段。没有《申论》,也没有《行政职业能力测试》,所有的考试科目都集中于一张考卷,面试程序也没有如今这么严格。在这种情况下,孟祥云幸运地成为了头几批通过考试成为公务员的人员之一。他不知道,他的幸运背后有一个默默地关爱了他四年之久的女孩——安丛珺。自从知道孟祥云的远大志向,安丛珺就缠磨着父亲为孟祥云找门路。当时,安中行已经升任星海市静安区区委副书记,兼静安区宣传部部长。独生女一讲起孟祥云的事情,他马上就洞若观火,这才明白宝贝女儿为什么对给她介绍的一干青年才俊都无动于衷,原来是早已情有独钟。架不住女儿死缠硬磨,安中行尽管对女儿选中的这个“乘龙快婿”不感冒,还是疏通了关系,顺利地把孟祥云“送”到了静安区福北镇政府,当上了一名最基层的公务员。他的想法很简单,既不拂女儿的面子,又将孟祥云远远地支开。如今这个年代,一个娇生惯养的城市姑娘,还能耐得住乡村的清贫?不用他们做家长的棒打鸳鸯,光是“两地分居”的痛苦就足以拆散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女了。安中行不知道,宝贝女儿早已情根深种,别说是同在一个区,就算孟祥云距她千里万里之遥,也斩不断她韧如蒲草的情丝了。
几场秋雨过后,因为“教师之家”管理员杨老师风湿性关节炎又犯了,短时间内没法上班,分管后勤的孙副校长就把小雅借调过来,暂时充任管理员。说是“教师之家”,其实身兼多职,北墙上挂着“城关中学全体教职工计划生育工作一览表”,墙根下立着两个报架,正中间是一张乒乓球桌子,东西两面靠墙各摆了两张写字台,一张暂时充当小雅的办公桌,其余三张则是棋桌了(城关中学因为经费紧张,除乒乓球外,唯一可娱乐的就是各类棋了,围棋、象棋、军旗、跳棋倒是一应俱全,反正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上级计生部门来检查时,大红条幅往门上一挂就是计生办,下午第三节课则是活动室,只有平时老师上课时间,“教师之家”才恢复本来面貌,不过这时候大家都忙着上课,也没几个人来往。因为小雅,“教师之家”迅速旧貌换新颜。写字台、乒乓球桌、椅子……凡是小雅够得着的物件,无一例外,全部是“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她本就是个性喜洁净的姑娘,凡她的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验看,都是井井有条、雅洁可喜的,因这,沙楠甚至取笑她有洁癖。从乱糟糟的数学组搬出来,“教师之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小雅倒也乐得清净。不上课的时候,写写教案,翻翻报纸,和乔纤云下下跳棋,小雅总算得其所哉,忧郁的心情略有舒缓,不再终日悒悒不乐。“教师之家”也不是终日都冷冷清清的,下午第三节课,城关中学的小伙子们纷至沓来,打乒乓球的,下棋的,看报纸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把房顶掀翻。上了一天的课了,马上就放学了,到这儿来舒展舒展筋骨也是人之常情。小雅尽管厌烦满屋的乌烟瘴气、人声鼎沸,可职责所在,也不好说什么,只有远远地躲开,多开几扇窗户罢了。尽管彼此年龄相仿,但小雅是格格不入的,她也无意融入城关中学的这个所谓“青年联盟”,可那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又怎肯轻易罢休?一个说:“守着乒乓球桌不会打国球,不仅是你的失职,也是我们这些乒坛老将的耻辱。”另一个说:“围棋是中国国粹,你这么诗情画意的古典美女竟然不会,太丢人了,这件事交给我了,保管你成为国手。”还有的说:“不能先学围棋,太难了,也费时间,现在都成古董了,谁还学这个?这样吧,先跟我学五子棋,如果感兴趣再学围棋也不迟……”话音未落,就被人抢过话头:“象棋也是国粹,先学象棋!”……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怎一个“闹”字了得?禁不住这些“好心人”忽悠,小雅开始了“杂家”历程,这个来了,打两拍乒乓球,那个来了,听听楚调汉风……时间长了,凡“教师之家”有的游戏,小雅是样样精通,样样稀松,反正也不奢望什么国手名将,不过求个乐和而已。年轻人凑在一起,心思未必单纯,动机未必经得起推敲,最起码心情是放松的,城关中学的生活也不再是黑白两色,如此看来,彼此娱乐又有何妨?只可惜,这样轻松愉快的日子只持续了一个多月,随着新上任的刘校长的到来,随着史无前例的卫生检查制度的实行,“教师之家”不再是“世外桃源”,反而成了“人间炼狱”,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小雅的耐心和体力。小雅尽管把“教师之家”收拾得井然有序,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刘校长爱好整洁的程度比小雅还甚,不但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全校师生管束更严。每星期三下午学生宿舍、教室、卫生区大检查,每星期四下午,教职工办公室、实验室大检查。为深入贯彻落实“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精神,刘校长还拨冗制定了一份“城关中学卫生评分标准”,不只是眼前的桌椅板凳,很多细节他都不放过,比如风扇不干净扣十分,门上有灰尘扣十分,黑板槽里有粉尘扣十分,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最要命的是,卫生评分直接记入班级和科室考评,卫生不合格,不但优秀班集体、优秀班主任和三好学生无望,先进科室甚至模范教师、先进党/团员也打了水漂。自从刘校长雷厉风行地亲自抓卫生,上至教师,下至学生,城关中学人心惶惶,鸡犬不宁。有好事的学生编了一个顺口溜:“自打刘校长来咱校,卫生那是呱呱叫,学得不好不要紧,三好也爱白袜边;自打刘校长来城关,卫生那是没的说,教得不好没关系,模范偏爱白衬衫;自打刘校长来雁城,卫生那是赛威海,干得不好没关系,全国都爱白栏杆。”调侃归调侃,牢骚归牢骚,谁也不敢不把校长的指示当回事,只是苦了小雅。“教师之家”三间屋子,平时人来人往,见面都热情得不得了,这时都靠边站了,小雅也不怪他们,自身都难保,何况他人!又不是个个都是班主任,手下有一大帮学生随时听从吩咐。甚至有个别老师乱弹烟灰、随地吐痰,小雅脸皮薄,三番五次劝说无效,以后索性闭口不谈了,只好一个人从早忙到晚,除去备课、上课,其余的时间都用在打扫卫生上了。别的还好说,玻璃窗可是个大活,前前后后整整十面窗户,小雅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了。偏偏天公又不作美,这年的雨水特别勤,好容易打扫干净,一场秋雨,小雅前功尽弃。她不是班主任,根本就支使不动学生,她也不敢支使那些小祖宗们。有相熟的老师打发几个学生来帮她忙,不是班主任的场子,谁也不上心,无非就图打会儿乒乓球,刚擦干净的墙壁又添上几个印痕。几次三番都是如此,小雅得不偿失,只好谢绝了外援,自力更生。这些都还在她的能力范畴,累点苦点总还可以对付过去,至于风扇、计生表等高空作业,别说小雅个子不高,就是沙楠来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了。当然,如今的沙楠大腹便便,来了也帮不上忙了。
什么“模范教师”、“优秀团员”的,小雅倒不甚在意,只是每次都落在后面,她再无为也不能不放在心上。可是,放在心上又能怎样呢?左右就她一个人,又没有三头六臂,只好随它去了。这也罢了,孙副校长见他分管的地盘没有一个亮点,面子上很是过不去,相形而言,就“教师之家”还容易出成绩。于是,他就拿小雅开刀了:“一个大学生连卫生都打扫不好,这大学怎么上的?”小雅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紧咬住嘴唇,不让泪水掉下来,她绝不能在这样的人面前哭,那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再柔弱,这点骨气还是有的。小雅不像刘洋,什么都敢说,谁的气也不受。她也不像乔纤云,平时话不多,可每句都说在点子上。就像这件事,她给小雅支招:“孙校长把你调过去也没跟分管我们教务的李校长说,你病还没好利索,干脆跑到李校长跟前去哭,求他把你调回来,一劳永逸,难不成上大学就是去学打扫卫生的?”小雅闻言依葫芦画瓢,可事已至此,李校长又能如何?再怎么委屈也得等杨老师病好了再说啊!他好话说了一箩筐,不过是劝小雅顾全大局,以学校为重,至于卫生,也不用太在意,身体要紧。慢慢地,小雅开始惧怕星期四这个日期了,从早晨开始就担心时间过得太快,等到中午,又害怕太阳早早地西斜,待到薄暮轻袭,小黑板摆到校办公室门口,卫生检查结果赫然在目,除木工房、电工房、门岗和实验室外,“教师之家”无一例外总是排在倒数第五名。每每这时,小雅总是羞赧了脸颊,快步走开,久而久之,她甚至躲着校办公室走了。那块小黑板沉甸甸地压在小雅的心头,像一块厚重而凝固的乌云,盘旋在她的脑海里,睡梦中都是难以驱遣的梦魇。一次江浩来访,小雅凝视着他成熟而稳重的面庞,突然想起了他的身份,探询地问:“江大哥,你都有什么特长啊?”江浩笑了:“我这人比较乏味,还真没有什么特长。要说业余爱好嘛,年轻时我喜欢唱歌,不过唱不好,每次我一开口妹妹就说‘磁带又缠带子了’。”小雅莞而一笑:“你太谦虚了,什么‘年轻时’,好像你现在多老似的。”“不是生理年龄,是心理年龄老了。”小雅若有所思:“那——你们工行是不是上上下下动不动就卡拉OK?”“这从何说起?”江浩略微思索了一下,轻轻地点点头,“你说的这种现象的确存在。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领导喜欢钓鱼,职工个个垂钓,领导爱好游泳,上下都去戏水。不过我特别注意,我们工行不会这样的。怎么?你们校长难为你了?”“也不是针对我个人。”小雅矢口否认,这种事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吧,反正也帮不上自己的忙,徒扰人清梦,何必呢!
说是兄妹相称,只当亲戚走动,可是,江浩频繁的来访,还是让小雅很不自在。江浩不但和她非亲非故,还是个有家有室的人,俗话说,唾沫星子淹死人,何况处在城关中学这样一个封闭偏僻的地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小雅可不想“一夜成名”。她蔑视封建礼教,但她遵从自己的内心,那里,自有一杆秤,那是她为人处事的准则。骨子里,小雅是个传统的人,恪守父亲杜远程的教诲,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她没有兼济天下的本事,更没有兼济天下的野心,那就只有独善其身了。所以,小雅一贯行事谨慎,讷于言而慎于行,轻易不落人口舌。二十年来她一直是这样走过来的,从没有出过任何差池,她也希望,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走下去,直到老死。直到老死,都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节比修竹,洁若莲花。安安静静地来,安安静静地去,像一片云,飘过,飘散,飘逝……可是现在,事情发展的态势超出了小雅的预期。江浩的出现是一个没有预料到的安排,让小雅措手不及。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她不会让任何人扰乱自己原本清净的内心。是,江浩的大度、气魄和才华的确让小雅很是倾慕——这是一个真正优秀的男人。是,江浩的宽容、体贴和细心也的确让小雅很是感动——这是一个真性情的男人。是,小雅想不到江浩这样的大男人竟会如此细心温柔,她的生活中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既霸气又温存的男人。然而,也正是江浩的这种细心温柔到极处,让小雅微微有些不安了。不安之余,便有些反感,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父亲。于是,最初的礼貌渐渐地变成了冷淡,她不想和这个男人发生什么本不该发生的事情。江浩觉察到了小雅态度的转变,他也曾想过悬崖勒马,他的事业、他的前途、他的家庭不允许他有任何出轨的举动。可是,一想起小雅飘逸的身影、雅致的面庞、脱俗的气质,他就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小雅就像一个梦,像他梦中曾经出现过的诗意和美丽,他曾经在现实生活中追寻过这样的诗意和美丽,可是最终却抱憾而归。江浩原本以为,这样的诗意和美丽只能存在于诗人笔下,存在于他的心中、他的梦里,可是,在他已经对追梦不感兴趣的时候,小雅出现了。小雅的出现,打破了江浩的心灵枷锁,粉碎了他厚重的面具,在她面前,他无所遁形,所有的圆滑和世故不知不觉地褪色了,剩下的只是一颗纯净的心,一个未经过任何伪装的灵魂,一个本色的他。小雅一个眼神,一声轻喟,就把江浩的伪装卸下了,可是,这样的他,又如何能够站在小雅面前呢?他又如何能够将这样一个赤裸裸的自己呈现在小雅面前?那会把她吓跑的。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江浩思前想后,理不出头绪。
“她是我梦寐以求的那颗星,是我一直追求却从未实现的一个梦,”江浩心想,“我一定要实现它。”但,怎样才能实现这个美丽又难言的梦呢?江浩失眠了,小雅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不追逐名利,感情游戏更是对她的亵渎。可是,正因为她不是一般肤浅的女孩,才这样地令人遐思、令人难以释怀啊!江浩唏嘘不已。他费尽心思来博取小雅的欢心,就像那首诗里说的,“隔江泥衔到你梁上,隔院泉挑到你杯里,海外的奢侈品舶来你胸前”,然而,都一一失败了。甚至,当江浩终于忍不住想去亲吻她的时候,小雅却像一具美丽而冰冷的石雕一样无动于衷,还说了一句让他心痛也让他心折的话:“请你尊重我,也请你尊重你自己!”小雅把自己的心锁得紧紧的,一缕心香也不让它逸出,她就像葛朗台,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最珍贵最引以为傲的财富——尊严和自由。江浩一再受挫,却是愈挫愈勇,愈败愈韧,他简直把小雅当成了自己的事业来追求,千方百计来实现它。可是,他的种种举动却只让小雅愈加轻视他,渐至冷淡和疏远。江浩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但他是个绝不服输的人,“我要她,我一定要得到她!我也一定会得到她,她就是上天为我而设的。她会爱我的,一定会的,尽管她现在像个石雕!”江浩重重地叹口气,“唉,就算她是石雕也是一尊完美的汉白玉雕像啊,可惜,她不是我塑造的,否则,我一定会请求上帝赐予她生命。不,即使她不是古希腊神话中那尊完美的雕像,我依然会给予她热情和爱。总有一天,她也会馈赠我同样多的热情和爱。”一再的挫败让江浩终于醒悟,对小雅绝不能操之过急,他暗暗懊悔自己原来太急躁了,不但适得其反,没有赢得小雅的芳心,反而陷自己于极端尴尬的境地。进,前方湍流险滩,迂回曲折,退,不情愿也不甘心。真正是进亦难,退亦难,进退两难之间,是一份没有人理解更没有人祝福的爱。这爱是如此沉重,甚至潇潇天真可爱的笑容都不能稍减江浩内心的抑郁,这爱又是如此不合时宜,在最不应该出现的时刻翩然而至,蝶一样栖息在江浩的心头,却又蛹一样将自己缠得严严实实,似乎永远都没有破茧而出的日期。江浩可不想让自己的爱随风而逝,他更不能容忍小雅和他之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无疾而终。在他,有付出必有收获,他会创造一切机会来实现人生的目标,婚姻、事业,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他不允许爱情游离他的掌心,那是他永远都无法接受的。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几个晚上,江浩改变了策略,他不再唯小雅是从,不再隔三差五地出现在小雅面前,那样的他太不自重,那样的爱太廉价,小雅不会珍惜。依然嘘寒问暖,依然殷勤周到,依然呵护宠爱,小雅的点点滴滴依然入眼入心,只是,如今的江浩,再不会将自己袒露在小雅面前,再不会诱惑小雅接受什么、付出什么。他将自己还原为“江大哥”,或许,这是最适合他的身份了,又或许,他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身份。就这样,江浩不露痕迹地将自己慢慢地融入小雅的生活,永远若即若离却又永远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八年的职场生涯告诉他,有些事急不得,越急,反而失去得越快。每当遇到这种情况,他总是耐下心来,静等时机的到来,也许,那时机永远都不会到来,而山重水复疑无路时,也许明天就是柳暗花明,拨开乌云见丽日。谁知道呢?谁又能说得清呢?命运的安排,总是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我们还是稍安勿躁,自己不能决定的事情,就交给命运来安排吧!无可否认,上苍的安排才是最合理的,就算不能庇护它的每一个子女,也断无陷自己的子女于死地的道理。凡人尚且不忍心抛弃自己的孩子,何况上帝?即便不是如此,命中注定的事情,渺小的我们又能如何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三国演义》中这句脍炙人口的旧谚道出了多少苍凉和无奈?人定胜天不过是自我安慰的口号,年轻时我们可以这样鼓舞自己的斗志,而随着年华流逝,面对不可逆转的命运,谁还会自我欺骗?毕竟,我们不能永远都生活在梦中,精神食粮固然重要,而离开了物质的支撑,平凡如你我,又如何能够生存下去?如何能够让美梦在每一个深夜造访我们疲惫而沧桑的灵魂?
自从高中毕业招飞到部队以来,经过四年刻苦的学习,无论是基础教育训练还是飞行专业训练,叶子轩各门课程成绩都是优秀,他完成了一个飞行员应具备的所有素质——理论和实践。在分配到作战部队时,他不但能够熟练掌握飞行技术,还具有在各种气象条件下独立飞行的能力,叶子轩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了新疆军区某陆航团一名优秀的飞行员,少年时的梦想变成了现实。叶子轩驾着飞机在天空中飞翔着,他时常通过飞机的舷窗向下俯瞰,脚下是厚厚的云层,那云朵像棉花一样洁白,云翻浪涌,无休无止,像苍茫的大海,又像传说中的仙境。他驾着飞机穿梭在云层中,有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舵手,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踏浪而行,迎风逝去的不仅是飞逝的白云,还有迎风飘落的心事。飞行时,叶子轩时常打开座舱,替那个曾经爱看云的女孩——小雅感受真正的蓝天白云,感受那份深沉又含蓄的感情云一样拂过飞机,在空中飘曳出凄清又绝美的回声。天空中云层稀薄的时候,叶子轩会清晰地看到地面上空旷的原野,像一幅浓墨重彩的巨大油画,有山林,有湖水,更多的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和沙漠,勾画出五彩缤纷的色彩。在感叹祖国大地壮美辽阔的同时,却也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叹西部的荒凉与凝重。在不断的飞行中,叶子轩的技术越来越娴熟,得到了同辈师兄甚至资深飞行前辈的一致认可。一年后,甚至用炉火纯青来形容他的驾技都不过份。但是他并没有停止不前,他知道学无止境,他像雏鹰一样不断地磨练自己的双翅,直到对各种天气各种技术都应付自如,直到铸就真正的铁翼。铸翼!铸翼!“剑不如人,剑法补。”好的战法可以弥补战机的弱点,但这需要飞行员不断地摸索、大胆地创新。人+战机=战斗力,这是一个不变的等式。在这个等式中,人是最根本的力量源泉。人与战机结合得好坏,决定着战斗力的强弱,决定着战争、尤其是未来高科技战争的胜负。
达摩克利斯之剑,需要精心打磨,鹰击长空之技,需要不断磨砺。大漠戈壁,时而飞沙走石,时而骄阳似火。叶子轩就像一只雏鹰,他自由地在天上翱翔着,飞得比雄鹰还高,还要轻捷迅疾。他驾轻就熟地驾驶着战机,变换着各种飞行的姿势。许多动作难度都很高,但是他依然驾驭得非常成功,他和他的战机在空中跳出了愈来愈高难度的芭蕾。而随着他突飞猛进的驾驶技能和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质,叶子轩越来越受到主管飞行训练的副团长王霆的青睐。王霆额外地关照这个来自中州省的面色忧郁的小伙子,把他作为未来战场中领军人物来悉心栽培。他不断地给叶子轩“加小灶”,用各种残酷而科学的训练来实践他的创新教育模式。于是,飞行训练不再是看天行事,气象条件不再是训练飞行员的障碍,王霆终于用最短的时间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歼击机飞行员。而在注重技术磨砺的同时,叶子轩还把眼界紧紧盯住未来战争战略战术方面的研究,开始从技术范畴跳出研究战法,这一做法使他在所在部队脱颖而出,他的某些研究成果甚至引起了一些高级领导的重视。就这样,自从毕业分配,叶子轩就被繁忙的飞行任务捆住了手脚,他忙着熟悉工作,熟悉环境,熟悉一切陌生而必须的事情。他是如此忙碌,甚至忙得没有时间没有心思想小雅。想又如何?她已是别人的未婚妻,面对无情的现实,叶子轩惟有苦笑。他宁愿沉迷在飞行中也不愿触摸心底那份苍凉而渺茫的感情——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早在一年前就已经了无牵挂了。不想并不意味着遗忘,很多事情,正是因为积淀得太深,反而无法衡量那感情的深度,束之高阁的只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思绪,感情本身并没有因为不去碰触而有丝毫稍减。春节前夕,叶子轩回到了雁城。说是两两相忘,但是,他的探亲假里怎么可能没有小雅?三年了,他几乎和小雅断绝了联系,甚至沙楠也很难再收到他的只言片语。叶子轩将自己深埋起来,“万人如海一身藏”,他将自己的心也深埋起来,他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烟消云散,再不挂怀。然而,近乡情更切,人在新疆,他可以装做淡忘一切,如今身在雁城,叫他如何不想她?
写叶子轩这一段着实费了不少劲,尽管身边不乏飞行员,但大都言浅意深,又怕泄密,没人跟我仔细讲解详情。没办法,只好在网上查找资料。百度了很长时间,参考了很多内容,才凑成上面这两段文字,算抄袭吗?能想起来的参考资料有:1、长春飞行学院网站资料。2、一篇描写航天员杨利伟的文章,名字怎么也找不到了,不会是叫《杨利伟传》吧?囧!3、《新疆军区某陆航团提高部队应急反应能力——假如战争今天打响》——党拘峰 韩素婷 本报记者 李秦卫4、《铁翼蓝天——人民空军飞行员队伍建设纪实》——《科学时报》郭凯 李国文 赖皇城5、《铸翼!铸翼!》——空军论坛 碧玉鹰6、《我军12省首批歼击机女飞行员将从这里启航》——《解放军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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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挣扎,几番迟疑,几番却步,叶子轩最终还是来到了城关中学。为了给小雅一个惊喜,他事先没有通知她,他不知道小雅看到久违的自己是什么表情,他更不知道自己会怎样措辞。过往种种犹如昨日黄花,虽然已经凋落,那抹娇羞、那缕清香却依然紧锁在叶子轩的心头。谁说往日烟云不能反复,他眼前分明现出三年前的小雅,白衣胜雪,心香若兰,虽欢笑时而沉默,甜蜜中隐含着淡淡的忧愁……一路上,叶子轩都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城关中学门前。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汽车喇叭响,叶子轩急忙躲闪,仓皇中差一点撞到大门上。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一辆黑色奥迪A6急驰而过,扬起一路灰尘,几欲迷乱叶子轩的眼睛。他恨恨地咬咬牙齿,哪里都有这样以自我为中心、毫不顾念别人的人。西方以惊扰旁人为耻,汽车喇叭近乎摆设,是车让人;而我们亲爱的国人却惟恐旁人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动辄把喇叭按得震天响,是人让车。更有甚者阴雨天也不注意,溅起一地的泥浆,浑然不顾旁边有没有行人,真是转了几把方向盘,就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唉,我们可爱可恨的同胞啊,什么时候才能和政府一样,也把“以人为本”落在实处?牢骚归牢骚,叶子轩的摩托车依然不停,很快就来到了城关中学家属楼前。他一愣,那辆讨厌的黑色奥迪赫然停在第二单元门前,小雅就住在六楼。叶子轩把摩托车停在楼门旁边的凹处,锁好,一个衣着考究、约莫三十上下的“绅士”一边打手机,一边从奥迪车里钻出来,手里还提着一箱牛奶,几乎与叶子轩同时走到楼门口,二人相互扫了一眼,便各自开路。小雅住在六楼,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满腹狐疑地盯着对方,不过谁也没有开口,默默上楼。来到小雅门前,两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犹豫片刻,几乎同时举手敲门,看到对方同样的动作,又几乎同时放下手。江浩唇角溢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他略一欠身:“你先请。”小雅开门,看到叶子轩非常意外:“叶子轩!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以为你今年又不回家探亲了呢!”小雅一迭声地发问,全然没有注意到江浩立在门外。江浩心里五味杂陈,到底是什么滋味,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小雅闻声抬头,看到江浩一脸严峻,眉宇紧锁,不免怔住:“你来了。”
江浩不语,只稍微点了下头,与此同时,向叶子轩投过去一道凌厉而迫人的眼光,令后者脊背发麻。不过叶子轩没有退缩,他也不能退缩,他更没有理由退缩,他一挺脊梁,迎住了江浩的挑战。那眼神从容而坦荡,江浩倒隐隐有些不安了,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如果那也叫微笑的话):“小雅,客人来了,怎么也不给哥哥介绍一下?”这一下轮到叶子轩不安了:他竟然对杜清雅如此亲昵地称呼小名,只记得她有一个姐姐,哪来的哥哥啊?难不成……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好在小雅终于醒悟过来,忙忙地给他们介绍了,叶子轩心里的阴霾才稍稍散开。听小雅说江浩是肇事司机,酒后驾驶云云,叶子轩一扬眉毛:“哦,酒后驾驶?这可是违反交通规则的,如果造成严重后果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江浩不悦,又不好说什么,小雅瞥见他阴沉的脸,急忙改口:“我说错了,江大哥那天晚上只是喝了一点啤酒,没醉,是我骑车不小心,太靠里了,都骑到里面机动车道上了。”叶子轩瞅瞅小雅,心下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张张口,却吐不出一个字。过去和未来在这套简陋的教工宿舍里交织,现在的这一刻却是如此地迷茫无助,好似射进窗来的稀薄的阳光,可怜兮兮地眨巴着困惑不解的双眼,注视着旋涡中的三个年轻人,再回头已是百年身。江浩将牛奶提到厨房里,转身对小雅说:“你胃不好,不许喝凉牛奶,记得晚上睡觉前用热水烫烫再喝,有助睡眠。”然后,他冲叶子轩点点头,“我走了,你们慢聊,注意别让她太费神,以免再引起头疼来。”江浩说完,转身就走了,门“咣当”一声在他背后关上了。这声响敲打在叶子轩心上,像一把大铁锤重重地击打着他强健而虚弱的灵魂,一时间,他竟有些精神恍惚了。小雅默默地凝视着叶子轩,三年之别,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记忆中那个清俊稚气的少年已经渐渐地远去了,曾经青春朝气的面庞上覆盖了一层淡淡的沧桑和成熟的痕迹,那应该是多年的戎旅生涯留给他的印记。这印记无处不在,镌刻在叶子轩沉着的眼神里,雕刻在他凝重的唇角,又岂止是那身便装能遮掩得了的?只是那宽阔的眉宇间若隐若现的忧伤和哀愁啊,与眼前这个英姿勃勃的青年军官是如此地不协调,如此地扎眼,却又如此地牵动小雅的心弦。她不敢问叶子轩别来无恙,她不敢触及这个敏感又让人伤感的话题,可是她知道,这别后的日子一定充满了压抑和彷徨,一定是挣扎和苦闷的累积,而等到那副宽阔健壮的双肩再也承受不住这沉重的负荷,叶子轩才会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能把握的只有现在,可一不小心,现在也会从我们手里溜走。说是珍惜,说是慎重,说是不辜负上天的眷顾,可当时的我们却又为何让机缘一次次地滑落呢?只等到多年以后,皱纹偷偷地爬上我们曾经光洁如玉的额头,白发悄悄地在我们曾经黑亮如漆的发上雕刻下岁月的痕迹,我们才恍然警觉,年少的我们曾经错过了多少美丽的风景!时光不再,少年情怀早已远去,那值得我们用一生一世来珍视的风景啊,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没有追随我们青春仓促的步伐,却永远地停留在了我们的记忆深处,再想起已是昨日黄花。
小雅无语,叶子轩也不言,两个人就这样相互凝望,是默契还是疏远?眼前的小雅身着淡紫色的睡衣,上面是深深浅浅的薰衣草,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或许一再错过的爱情。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这间清洁而逼仄的客厅,宽大的转角沙发倾侧着身子,才勉强挤成一圈,一看就知道是学校会议室淘汰下来的,难得在这儿聚首,来观看一出又一出令人心惊胆战却又不忍放弃的演出。剧情陈滥,事项繁杂,让人惊诧的是几个主演却俨然把自己化成了剧中人,串联起众多或隐或现的线索,在一幕幕或悲戚或愉悦的场景中袒露着自己的情怀。戏如人生人如戏,或者,那剧本中流淌的本就是我们曾经滴落的泪珠,不然,怎会如此动人心弦?如此牵动我们的视线——在这个冬日的午后?在这个冬日的午后,叶子轩眼前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单纯得像个孩子似的小雅,不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岁月在她明澈的眼眸投下了生活的无奈、心情的抑郁,淡扫的柳眉下是一汪碧潭似的心事,清澈明净却又深不可测,轻描的樱唇间贝齿轻启,是欲言还休的往昔。三年了,多少故事,几许思量,又岂是寥寥数封短信诉说得尽的?却在这个冬日的午后清清楚楚地写在叶子轩与小雅微蹙的眉间眼底,无须言辞,何劳唇舌,彼此的心事早已明了,在这个冬日的午后。在这个冬日的午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寻常同学寻常情怀寻常走动寻常问候?小雅不知道,叶子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那种感觉是如此的不寻常如此的强烈,在以后的岁月里常常不请自来,日里夜里,时时困绕着两颗真挚而纯净的心,却又任它一再蹉跎一再错过。终于终于,叶子轩终于开口了,也没有什么,只是简单地问候你我都知道的语句、你我都明白的情感。无须答案,甚至无须回答,小雅浅浅一笑就胜过千言万语,此时无声胜有声。小心翼翼地,那句萦绕在叶子轩脑海里百转千回的话终于问出了口:“你和高胜寒还好吧?三年考验期马上就到了,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小雅悚然一惊,她竟然忘了自己从没将分手的事告诉叶子轩。勉强定了定神,她扭转头,淡淡地说:“我和他去年这个时候分的手。”叶子轩惊愕不解,一看小雅束之高阁的表情,不愿再触及她的伤痛,也不再多问,便随口聊起老同学沙楠、陈曦等人来。说起陈曦,小雅猛然间回忆起初秋的那档子事。她百思不得其解,叶子轩究竟求他做什么,居然还送了两千块钱!看着小雅疑惑的眼神,叶子轩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可,涉及到父亲的名誉,该怎么跟她解释呢?思考再三,叶子轩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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