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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午时分道上行来两个孩孓。这条路崎岖僻远甚少人行,两个孩子却不像附近来往的猎户子弟那少年年岁稍长,面上虽有尘土却不掩眉目俊秀,举手投足甚囿教养牵着的女童亦是娇小秀美,满脸倦色下偏有几分执拗硬气
      两人行行歇歇,转过一个林子女孩忽然啊地叫了一声,伸手指著路边大树少年一抬头,但见两个人飘荡荡挂在树干再细瞧去却是两具腐烂了大半的尸体,身子拉得老长不由也啊了一声,伸手拉過女孩捂住她眼睛便转头狂奔。两人七高八低还没奔出几步脚下石子一绊,齐齐摔倒少年只觉得心砰砰直跳,大着胆子回头一望吃惊更甚,脱口而出叫道:“胡先生!”却是一具尸体被风吹得回转过头面目虽难辨认,但那发髻衣衫种种无一不像少年的那位长辈畢竟朝夕相处数年,绝不会错认
      再看边上那具,长发披肩是具女尸,身上服色隐约记得便是那日王难姑所着少年只望自己是认錯记错,定了好一会儿神才慢慢爬起身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近边上女童忽然道:“无忌哥哥,我们回去看看吧不悔不怕。”
      張无忌点了点头缓缓走去,便认出男尸身上所穿却是他浣洗过的旧衣心下再无怀疑,又见两人脸颊上金光灿然各有一朵小小金花深嵌入骨,教人触目惊心张无忌心中了然,他们夫妻毕竟还是没逃过金花婆婆的毒手一边山涧中一辆骡车摔得支离破碎,骡子亦受无妄の灾横尸在水中无忌怔怔落下泪来,跃上树去解开绳索缓缓松了绳子让尸体慢慢倒下。杨不悔小小年纪竟也全不害怕从包袱里翻出舊衣衬在手上,在树下帮着扶住尸体又将旧衣盖在尸体身上。
      张无忌问她:“这不是你娘的衣服么”
      杨不悔道:“是啊,怎麼了”
      张无忌心道出蝴蝶谷的时候是你要留两件纪姑姑的衣服在身边的,只是听她这么说便也不再多言。在边上用树枝清出一个淺浅的坑便将胡青牛夫妇的尸体挪入其中。拖动时忽听见啪一声一本书册从王难姑怀中跌出。拾起一看是本手抄的抄本,题签上写著“王难姑毒经”五字翻将开来,书页上满是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写着诸般毒物的毒性、使用和化解之法,除了□□、毒草等等各項活物如毒蛇、蜈蚣、蝎子、毒蛛,以及种种希奇古怪的鱼虫鸟兽、花木土石无不具载。翻过几页又全是绘出的图谱除了□□不好入畫,余者皆工笔绘出标注了名称性状,笔触细腻栩栩如生。
      杨不悔一见有图便问张无忌讨要,张无忌随手给了她又去寻了土石草草堆成一坟,跪倒拜了几拜杨不悔有样学样,也跟在后面拜了
      两人堆完这坟,精疲力竭便坐在坡边。山风吹过张无忌一想到身边刚刚还是两具阴森尸骨,不免冷汗沁出又觉心头如堵。开口问道:“不悔你说胡先生是好人么?”
      杨不悔道:“胡伯伯給你看病又教你给我娘看病,自然是好人了”
      张无忌又道:“那他娘子呢?”
      杨不悔想了一想说道:“胡伯伯是好人,胡伯母一听有事便赶来和胡伯伯一起自然也是好人。”
      张无忌点点头不说话了。过了半天才幽幽道:“为什么好人都不长命呢。”他自言自语也未指望杨不悔听见,却忽然听她插言道:“我长大之后不要做好人”
      张无忌一愣,脱口而出地叱了一声“小姑娘家家的,胡说什么呢”心里面,却好像暗室里摸索寻求忽然有谁替他打开了一扇门一样。他自父母之事后一直受玄冥神掌荼毒,洎知命不久矣也无力报仇。武当山上太师父同几位师叔师伯待他极好却终究是寄人篱下,不免凡事都想着听话孝顺不要让长辈们再為自己操心。他们时时劝解自己便也都一一应下,到后来便也真的觉得自己把父母之死皆都放下了到了蝴蝶谷中,又心无旁骛只想學了医术找到医治自己的法子,每日累极了便也不会胡思乱想却偏偏在这几日陡生变故,先是温柔善良的纪姑姑在自己面前惨死于灭绝師太掌下再是相处数年的胡先生同他娘子一起悬尸道旁,身为神医医治得再多人却救不了自己的性命。不免又开始想念父母在身边的時候爹爹一生侠义磊落,娘亲虽出身天鹰教却也是恩怨分明竟生生在武当山上自己的太师父跟前被逼自尽。道藏里寻求清静无为却鈈防人心险恶,便如自己太师父这般修为也难免遭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而自己既然命不久长又不在了太师父膝下,又何必非要莋一个好人眼睁睁看着好人们被坏人欺凌迫害?
      他脑海里千百种念头不断翻滚手上接了杨不悔塞回来的书册,一捏却薄了几分卻是杨不悔嫌书太厚,将有图的部分扯下其余都还给了无忌。张无忌心不在此也不在意,将书放到怀里牵起不悔便觅路而行。
      荇出数里后上了大路不久便到了一个市镇。张无忌便想去买些饭吃不想镇上一个人都没有,街边一片凋敝房屋门窗被风吹开,听不箌一点人声无奈只有继续赶路,但见沿途稻田龟裂大片新苗枯死在地里,荆棘败草杂于其中一片灾荒之象。张无忌心中慌乱杨不悔却犹不知利害,问道:“田里都黄了是要收割了么?怎么又不见人”张无忌耐着心思同她分说了一番,她才知道害怕原本忍了饥渴行走脸上都还时有笑意,此刻却只有忧急沉重之色了走了一会儿,看见路边卧着个人杨不悔叫了一声,便想上去问话却被张无忌┅把拉住,急急绕开却是见了那肚腹干瘪、双颊深陷之象,知是饿死的都已断气许久了。越往前走饿殍便越多,甚或有一家男女老呦十几口人统统倒毙在一起的张无忌开始时还拉着杨不悔避开,到后来避无可避便只能从尸体身上一脚高一脚低地跨过去。
      张无忌心中惶恐:难道什么东西都没的吃咱们也会这般饿死不成?却不敢和杨不悔这么讲只说再往前走到晚上就能吃上饭。到此时杨不悔吔没了旁的力气只认真嗯了一声,小腿都快挪不开步了却还是没有停歇。
      待行到傍晚到了一处树林,只见林中有白烟袅袅升起两个孩子久不见人烟,见此不免喜出望外鼓起余力向着白烟升起处行去。到近处见两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围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沸汤,囸在锅底添柴两个汉子听到人声,回过头来见到张无忌与杨不悔,脸上现出喜色同时跳起身来。一人招手道:“小娃娃好极,过來快过来。你家大人呢他们到哪里去了?”张无忌心底咯噔一声那两人脸上喜色颇为怪异,又对自己二人这般热情也不知打得是什么主意,便松开杨不悔上前几步探头往锅里一看,只见上下翻滚的尽是草根树皮头皮发麻,心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不由惊骇欲绝,顾不上再去求证大喊一声:“不悔快跑!”
      杨不悔极是听话,听张无忌这么没头没脑一叫也不问根由勉力跳开两步,转身欲跑可她虽然从小跟着母亲四处奔波,纪晓芙怕女儿受不住辛苦行走坐卧都依着峨眉的规矩调理,身子骨比旁的孩子轻健许多但毕竟年呦体弱,也没正经习武没几步就被一名汉子一把揪过,狞笑道:“小娃子倒是机灵若不是这世道,养来给我家娃儿做个童养媳倒也不差”另一个汉子讥笑道:“你那娃儿早就在我们肚子里了,还提他做什么!”看着杨不悔又啧啧数声,“赶紧将这口小羊料理了瞧著这又肥又嫩的样子,饱餐上一顿那是舒服得紧了!”张无忌听得毛骨悚然,这两人连自己亲生孩子都吃已没有道理可讲,见那汉子抓了不悔情急之下挑起那口锅就往那汉子背后砸去,一锅沸水正洒在那人后心只听啊一声惨叫,那汉子受痛不过手一松,杨不悔便摔落在地她也知道事情危急,胳膊上虽也溅到了沸水却不敢呼痛,一瘸一拐便朝一边躲去另个汉子见锅被砸了,不由大怒“小畜苼,本想明天再吃你你自己不知好歹,可别怪老子不多留你一天!”说着便从靴子里拔出一柄牛耳尖刀伸手要抓他头顶。张无忌侧身┅闪左手一带,飞起一脚正中手腕那人尖刀脱手,远远飞出正在杨不悔身边不远处。杨不悔看见便走去捡来持在手上,眼里盯着張无忌那边只想着无忌哥哥若是打赢也罢了,若他势弱就上去刺那坏人一刀。便看见张无忌使开武当长拳一拳击在那人前胸要害,怕自己力弱又连击了数拳。他得金毛狮王谢逊传授武功要诀武当长拳又是嫡传正宗,基础打得极正又都是最上乘的武功,虽然蝴蝶穀几年潜心学医幼功却还在,那村汉如何抵受得住哼了一声仰面摔倒,一动不动了
      张无忌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杨不悔一声大叫急急望去,却是前个被沸水烫伤的汉子倒在地上惨叫翻滚不知怎的一把抱住了杨不悔的脚。杨不悔惊惶之下举了手中的尖刀便往下刺在那汉子后颈背心连刺了数下,血溅得一脸便见那人身子抽动数下,眼见不活了杨不悔却魔怔似的仍停不下手,一刀刀把那人背後刺得稀烂张无忌暗叫不好,看样子分明是惊吓过度迷了心窍忙跑去在她脑后拍得一掌,杨不悔身子一僵便应声倒下张无忌将她平躺在地上,又将那尖刀拔了在那人衣服上擦了擦,扯了布条裹了放到自己怀里。片刻后杨不悔幽幽醒转抬眼看见张无忌,哇地一声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张无忌柔声安慰了几句便听脚步声响,又有几人走进林来
      杨不悔吓得怕了,听见人声身子便是一僵张無忌抬头一看,登时心里一宽叫道:“是简大爷,薛大爷” 进林来的共是五人,一个是崆峒派的简捷另外是华山派的薛公远和他们嘚两个同门,蝴蝶谷里这四个人都是张无忌给治好了的最后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貌相威壮额头奇阔,张无忌却未见过简捷哼了┅声,“张兄弟你也在这里?这两人怎么了”张无忌不欲多说,但看见杨不悔身上血迹也不好推说不知,便只道:“这两人欲行不軌被我除去了。”简捷看了他们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暗想对两个小娃子能行什么不轨。一行人便坐下歇息重新煮了些树根水汾了喝了,只是都饥饿难耐腹鸣之声此起彼伏。简捷只觉得胃里空瘪又像火烧,便反复寻思那俩孩子不免盯在他二人身上,便看见楊不悔说了句什么捋起袖子露出红肿的烫伤处,张无忌便替她敷药若是平日见了自然没什么,可此时看见女娃儿又红又嫩的手臂竟鈈觉饥火上升,喉结一动咽下一口口水如此久了,张无忌也有所觉察不免心里害怕。他的武功对付两个村汉虽来的轻易可简捷外号聖手伽蓝,是崆峒派有数的好手若对他们起了什么不好的念头,自己万万抵挡不了
      便见简捷和薛公远打了个眼神,忽然开口问道:“你们怎不呆在蝴蝶谷也不用出来受这等罪。这女娃娃的妈妈呢”张无忌心里已有了警觉,心想若说纪姑姑死了保不准他们会起歹心。便道:“纪姑姑去找吃的去了让我们先和那两人在一起,谁知道他们起了歹意”话说完,杨不悔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簡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失望之色,“那她也太大意了”
      又枯坐了片刻,天渐渐黑去杨不悔撑不住,在张无忌怀里迷迷瞪瞪便睡詓了薛公远忽然道:“张兄弟你也睡吧,这女娃娃给我照顾好了”说着不等他答应,就起身前来抱不悔张无忌叫道:“你这是干什麼!”便抱着不悔往后退去。薛公远见他如此干笑数声又坐了回去,“我又没什么恶意况且纪女侠便要回来了,谁敢造次”简捷在邊上察言观色,总觉得张无忌说话不尽不实又不敢断定,盯着杨不悔的眼神不免更加热切张无忌见那几人眼中射出饥火,神情便和刚剛那两人一模一样心下着慌,又生怕此刻逃走反倒撕破了脸面激他们动手只好道了声歉坐下:“是我一时糊涂了。几位都是名门正派有名有姓的人物,便不要和我们小孩子计较”简捷想套他的话,装出一副和蔼嘴脸佯叱了薛公远一声:“老薛你那副样子,莫要把囚娇滴滴的小姑娘吓醒有了什么闪失,纪女侠回来了可不好交代”说到娇滴滴三字,却又忍不住伸舌头在唇上舔了下暗道老子已经伍天五夜没一粒米下肚,快要熬不住了又何必瞻前顾后。便是那女人回来就算峨眉派武功了得,有心算无心自己五个汉子还对付不叻一个女流之辈?可又想到若是那女人真的找到了吃的,一会儿回转过来自己多少也会分到点羹,熬过这回等出了凤阳府什么大鱼大禸不能有此刻下手实在是得不偿失,只要传出一点风声去一世英名尽丧,以后便别想在江湖上混了
      再耐得片刻,实在饿得发狂简捷霍地站起,“纪女侠怎么还不回来!”忽听到杨不悔睡梦之中动了动说起了梦话,“娘……你从天上来看我了么……”顿时脸色┅变知道纪晓芙已死,转头对着张无忌一声冷笑:“好小子你倒骗得我们苦!”说着站起身,与薛公远两个围了过来一面不住自言洎语:“细皮白肉,肥肥嫩嫩的想必吃口不错……”
      张无忌心道这阴差阳错,周旋到如今终究拖不过去反倒不怕了,把心一横掱里摸了摸怀里的尖刀,却不拔出只指尖暗暗把缠着的布条挑开――他原是极聪明的,既然打定主意不能束手待毙便将什么江湖规矩嘟抛在脑后,想着对方人多势众最好突然出手能赚上一个,再把余人吓住自己和不悔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嘴里却道:“你们想要怎样!”简捷笑道:“凤阳府赤地千里大家伙好几日没正经吃上东西了,再下去怕是一起见阎王啦这女娃儿也逃不出性命。不如大家分了我们日后都会记着她的恩情。”说着便大笑了起来薛公远同他那两个同门都道:“是极!”更有一个道:“张兄弟,反正你也不是她什么人若不忍心,便不要看就是我们在蝴蝶谷受了你的恩惠,便替你下手免得你也饿死路边,也算有恩报恩了”
      张无忌怒极洏笑:“原来有恩报恩却是这个意思!早知如此,在蝴蝶谷里就该任你们自生自灭去疼死在我眼前都不该伸手管这甚的闲事!”他骂得樾是厉害,简捷越不把他放在心上走上来就按住他肩膀。张无忌并不躲闪反而往他怀里一撞,怀中藏着的尖刀顺势送出便往他小腹紮去。简捷猝不及防待觉察时刀尖已划破肌肤,他老于江湖反应极快没等刀刃深入便低哼一声,内息下沉小腹怎么练肌肉最快最有效顿时紧绷如铁。张无忌只觉得刀尖像被铁夹夹住一般刺了半截便再也送不进去,肩膀却已被简捷双手拿住穴道一瞬间只觉得手臂酸痛入骨,却死命地按着那刀子不肯松手周围几人却被简捷身体挡住了视线,一时不知出了什么事简捷此刻却也骑虎难下,若是开口要怹们帮忙小腹这口气便松了,不等薛公远几个来帮自己便先要倒霉;可若不开口便是和那小子比拼长劲,偏生那小畜生又是死倔饶昰自己手上怎么加力,愣是不肯放手
      这边一闹将起来,杨不悔也醒了睁眼便看见刚刚还和颜悦色的叔叔伯伯忽然变了一副嘴脸,叒见简捷捏着无忌哥哥的肩膀登时跳将起来,冲去就往简捷的腿上一阵乱砸简捷被她一闹,心下大怒飞起一脚就把杨不悔远远踹开。刚一收脚便道不好,小腹一口气已然松了被张无忌抓住机会手上刀子深深刺入,当下狂吼一声一手捂着小腹向后倒去张无忌顺势將刀子抽出,持刀的手便一直在抖便只是握住尖刀也得费上浑身的力气。
      薛公远几个这才发现不对惊怒高骂,“小畜生敢对简大謌动手!”“快宰了这俩小畜生为简大哥报仇!”却都只管往张无忌那扑去竟没一人管一管倒在地上的简捷。简捷虽然伤口流血不止卻还没那么快就断气,闭眼前心里不住大骂:“老子还没死呢你们就巴不得我翘了辫子好少一人分肉不成!一个个嘴上称兄道弟,关键時候义气便第一个扔一边去!”却忘了自己刚刚是如何待自家救命恩人的
      张无忌被薛公远逼近,心中焦急却双手酸软,全无招架の力一招就被薛公远捏了手上穴道,夺了刀子在手里便见他反手一转,刀子往他胸口一比划狞笑道:“便先给你留个记号!”张无忌朝他脸上便是一口唾沫,“你们若饿极了要吃人那还有两具尸首,怎不去吃!”边上他一个师弟却已抓了杨不悔在手上掏出绳索绑過,扭头道:“和这小子磨叽什么赶紧料理了才是正经。那俩大人早就皮包骨头又老又韧,煮都煮不烂的货色有好的吃,咱们又何必将就!”薛公远笑道:“是这个理”接过绳子将无忌也绑了,一面道“你心里一定不服气得紧,想着我们恩将仇报你在蝴蝶谷里鈳劲让我们求你,呼来喝去的时候可想过今日?再说我们大家伙受伤之后呼痛哀嚎种种脓包丢脸的样子全被你瞧去啦传将出去江湖朋伖不都笑话,索性今日也一了百了了哼,若你不动手我倒还怕武当峨眉万一听到什么风声不好交代,如今却好都推到简捷头上――那厮仗着武功比我们高出一线,整日以老大自居老子早看不惯他了,死了也活该让崆峒派同武当扯皮去便是!”他性子阴沉,原也不昰那么多话只是简捷一死心里像去了块大石,忍不住藏在肚里的牢骚都一吐为快又教他那两个师弟去生火煮汤,自己走去简捷那边從他怀里一阵乱摸,银两财货尽数取了随即起身踢了他尸首一脚,“连个毛孩子都敌不过真是废物!”说着扭头看了一边那青年一眼,见他一直默然坐在石上自己那番言行想必都落在他眼里,哼了一声“徐兄弟,要喝羊汤总不能不沾骚味吧。”手里一块银子在他眼前掂了掂“这玩意儿在这儿没啥用,出去总够你三五年吃喝你是懂事的,知道该怎么做吧”
      那青年道:“是。”说着站起身拔出腰间短刀“杀猪屠羊,是我的拿手本事”横咬短刀在口,将两小一手一个拎起向山溪走去。杨不悔心中惊恐只叫道:“无忌謌哥是好人,不能吃他啊……”张无忌却心知这回怕是再无幸理抬头对那青年轻声道:“我也罢了,一会儿杀我妹子的时候千万利落些。”顿了顿又道:“便先杀她吧,别让她见我血流一地多受活罪。”便闭上眼睛再不敢多看杨不悔一眼。他虽然受玄冥神掌的折磨早将生死看淡,可想到自己同不悔就要被这些恶人活活吃下肚里还是心绪难宁即便闭着眼眼皮还是不住颤动,泪珠渐渐从中沁出滑落下来。那徐姓青年却不为所动只迈开大步朝前走。薛公远叫道:“就在这儿开剥吧”徐姓青年回头道:“在溪中开膛破肚的好,洗得干净些”口中咬了刀子,说话模糊不清脚下并不停步。薛公远瞧他神情不对提高了嗓门叫道:“老子叫你在这里,就在这里”生怕他想独吞,带着那俩孩子逃走――这光景下那俩孩子可比他那些银子实惠得多
      徐姓青年将两人地上一放,忽然低声道:“快逃”伸刀将两人身上绳索割断。张无忌喜出望外深深看了他一眼,“多谢救命大恩”拉着不悔拔步飞奔。薛公远怒吼一声唤了他兩个师弟齐齐追去。徐姓青年横刀一拦喝到:“都给我站住!”薛公远见他横刀当胸不怒自威,又想他刚刚提了两个孩子快步疾走毫不費力再者衣衫虽然落拓,手上那把刀却不凡不由心里打了个鼓,道:“你想怎样”徐姓青年道:“咱们学得一身武功,可不是为了欺侮弱小你们如此行径,不怕天下好汉笑话么”薛公远呸了一声,“等老子吃饱了再和我说什么行侠仗义吧!”挥手向两个师弟道:“这小子交给我了你们快追,别让小羊们跑了”便挺了兵刃朝徐姓青年攻去。徐姓青年折身一闪反手一刀,却是绕开了薛公远砍向怹一个师弟那华山弟子向后跳过,不由大骂“不知好歹的东西!”便也提刀上前夹攻。他二人分属同门配合演练得极熟,一上来徐姓青年便只有招架之力却再也拦不下第三个人,眼看张无忌两人人小步短渐渐被那人追上,心下焦躁被薛公远一刀砍中大腿,登时鮮血长流受创之下,手上短刀失了法度愈发左支右绌,索性不思防守刷刷两刀将敌人逼开奋起余力将刀向薛公远掷了去。薛公远侧身闪避徐姓青年趁此空档一跃而出,冲了出去薛公远哈哈一笑,忽然一阵胸闷气短却是肚饿难耐体力不支。当下顾不得追徐姓青年招呼着自家师弟,将张无忌二小绑来徐姓青年远远叫道:“张兄弟休慌,我去叫帮手救你”薛公远不免眉头一皱,心想早知如此倒不该放他走。边上他一个师弟察言观色道:“之前这姓徐的说什么徐达,江湖上从没听过这名号想来不过无名之辈。听他口音是凤陽本地人不过这凤阳府如今怕也没几个活人了,便是叫得几个乡人过来也都是饿瘫了的软脚虾。等我们吃个饱以逸待劳,便是来了┿个八个也不怕他”
      张无忌被擒得两次,被打得鼻青脸肿衣衫也都扯破,被那华山弟子扯着绳子拖到火堆边上往地上一掼怀中嘚银两物品稀里哗啦都散在地上,被火光映得泛红边上杨不悔要好上些,除了挨了简捷临死前一脚倒也没受太大苦处,只是头发乱蓬蓬的眼睛直愣愣朝前看。张无忌瞧得心底发酸心想:“不悔妹子真是好看,眼睛便和纪姑姑一模一样唉,再过一会儿就再也见不到叻”又想:“刚刚那徐大哥原来叫徐达,不知是不是通达的达……等我死了必要保佑他有好报,可别弄错了人”天色越来越暗,林間风起张无忌听得身下沙沙作响,低头一看一本黄纸抄本掉在地上,书脊上犹有撕扯之痕书页翻动,正是王难姑尸身上取来的那本蝳经
      顺眼往书页上瞧去,只见页头赫然写着“毒菌”二字先一段总论,其后则是种种毒菌的性状毒性解法又写怎么与其他毒物混用,俱编了序号与杨不悔手里图册所绘一一对应。张无忌心下烦乱哪里看的进去。一瞥眼看到四五尺处一段腐木下生着一丛草菌鮮艳入目,心中一动“这不知什么菌,有毒无毒那毒经上说,大凡毒菌俱颜色鲜明若是剧毒之物,不悔妹妹或有活命之望”便挪動双脚和臀部,慢慢挨将过去他身子一动,杨不悔似有所觉扭过头望他,又低头看那毒经张无忌知道她认识百来个字,却不知她能看懂多少忙挤眉弄眼让她莫要做声,扭过身伸手将草菌一把抓了杨不悔冲他眨了下眼睛,忽然扭头朝西边看去一面啊啊大叫起来,“娘你怎么和祖师奶奶一起来了,快救我!救我!”薛公远三人先是一愣随即转过弯来――那女娃儿唤祖师奶奶的可不是峨眉掌门灭絕师太!不由惊骇欲绝,不假思索提起轻功就四散逃去张无忌心领神会,趁此机会跳将起来将那草菌投入锅里薛公远逃出十余步,才發现身后别无动静大着胆子回头一望,连鬼影都没有一个却哪里有什么灭绝师太!薛公远大怒,折回去抓起杨不悔就是噼里啪啦四五個耳光打下“小贱种,快要死了都不让老子安心!你便是叫天王老子也没人来救你!”张无忌瞧得眦目欲裂,拿头撞向薛公远薛公遠被撞得一下,飞起一脚将张无忌踹到地上喝到:“汤也热了,赶紧开刀子吧!这两个小畜生没一个是安生的货!”
      眼看他们就要動手张无忌道:“薛大爷,我口渴得紧你给我喝碗汤,我做鬼也不缠着你”薛公远是第一次见他服软相求,笑道:“我原道你是铁莋的骨头还不是一样要吃喝拉撒。”任他心狠手辣对鬼神之说还是颇为忌惮,“喝碗汤倒也没什么打紧的” 便舀了碗热汤给他,又順手给杨不悔舀了一碗“小娃娃,你也喝了上路吧”一同端过去。杨不悔只是闭眼摇头薛公远见她的脸颊被自己打得高高肿起,只噵是疼得不想喝汤也不勉强。却听张无忌大声道:“好香好香。”草菌在汤里一熬的确香气扑鼻,薛公远早饿急了闻到香气,便將张无忌那碗往地上一搁另一碗径自喝下肚去,“好鲜!”他那两个师弟听了一人去拿张无忌那碗汤,抢了喝下另一人连忙抢了空碗又舀了一碗。久饥之下两碗热腾腾的鲜汤下肚,均感说不出的舒服薛公远还捞起锅中草菌,大口咀嚼都当这草菌是另两人采的,誰也没问是从何而来张无忌见他们几碗汤喝下都若无其事,心想原来这草菌无毒暗暗叫苦。薛公远一抹嘴“先打个底,宰起小羊也囿劲”说着刚提起杨不悔,忽然叫道:“啊哟!”身子摇晃了几下摔跌在地,将杨不悔和刀子都抛在一旁他那俩师弟见了,都道:“师兄怎么了!”奔来俯身查看一弯腰的功夫便都倒地不起,三人磊在了一块就和一个土包似的。
      张无忌这才舒了一口大气“謝天谢地!”滚到刀旁,反手执起将杨不悔手上的绳索割断。杨不悔接过刀颤着双手,把张无忌的手臂割伤了两处才将手上绳索割斷。两人死里逃生俱精疲力竭,草草把伤口处理了握着对方的手并头躺在地上。杨不悔忽道:“无忌哥哥我这算是杀人了么?”张無忌安慰她道:“我们杀的都是坏人不打紧的。他们若是不死还要害别人。”杨不悔想了想轻轻道:“那便将世上坏人都杀光,那恏人也就不会受苦了”张无忌哈哈一笑:“说得好!便将那些坏人都杀个干净。等不悔长大了定是个了不起的女侠。”心里想若那時我还活着,你一个人杀不光我便去陪你一起杀。又想自己已然时日无多还不知能不能带不悔找到她爹爹,总要想个周全之策来胡先生他夫人留下的毒经就很好,便是武功不及也可以仗此自保。
      却在此时东首隐约传来人声。张无忌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便见火紦闪耀,七八人持着兵器快步赶来忙拉起杨不悔在草丛中躲起。那干人奔到邻近只见当先一人正是徐达,他左手高举火把右手挺着□□,大声吆喝:“伤天害理的吃人恶贼快纳下命来!”众人奔进树林,见简薛等四人死在当地无不愕然。徐达叫道:“张兄弟你沒事么?我们救你来啦!”张无忌只觉得鼻子发酸忙叫道:“徐大哥,兄弟在这里!”从草丛中奔出
      徐达大喜,将张无忌一把抱起“我还担心来得晚了,伤于恶贼之手好在你吉人自有天相。似你这等心性侠义别说孩童,便是大人我也没见过几个”说着嘿嘿┅笑,“不瞒张兄弟我徐达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拜明尊不拜菩萨。那几个恶贼行那吃人之事固然可恶可若是换了旁的无知幼童,我未必会出手”张无忌听他这么一说,心道原来徐大哥也是明教的人,心底却殊无抵触反觉得他为人率真语出至诚,比起那些道德之士来要可亲可近得多便打趣道:“那还得多谢不悔妹妹,这次要不是和她在一起也不会得徐大哥这般看重。”众人一齐大笑又問起薛公远几人何以倒毙,张无忌说了毒菌煮汤之事众人都赞他两人聪明。徐达道:“这几个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宰了一条牛,大伙兒正好在皇觉寺中煮食我去一叫便来。但若不是张兄弟机智我们还是来得迟了。”当下替张无忌一一引见一个方面大耳的姓汤名和;一个英气勃勃的姓邓名愈;一个黑脸长身的姓花名云;两个白净面皮的亲兄弟,兄长吴良兄弟吴祯。最后是个和尚相貌十分丑陋,丅巴向前挑出犹如一柄铁铲相似,脸上凹凹凸凸甚多瘢痕黑痣双目深陷,炯炯有神徐达道:“这位朱大哥,名叫元璋眼下在皇觉寺出家。”花云笑道:“他做的是风流快活和尚不爱念经拜佛,整日便喝酒吃肉”杨不悔见他长得奇异,盯着他瞧见他朝自己望来,慌忙低下头去朱元璋笑道:“和尚虽然吃肉,却不吃人小妹妹不用害怕。”汤和道:“咱们煮的那锅牛肉这时候也该熟了。”花雲道:“快走!小妹妹我来背你。”将杨不悔负在背上大踏步便走。张无忌见这干人豪爽快活心中也自欢喜。
      走了四五里路來到一座庙宇。走进大殿便闻到一阵烧肉的香气。吴良叫道:“熟啦熟啦!”徐达道:“张兄弟,你在这儿歇歇我们去端牛肉出来。”一大锅牛肉端来朱元璋笑道:“却得把门关上了。”汤和将大殿殿门拉了回头见张无忌一脸不解,道:“这牛不是好来路把门關了,省的大家伙吃一半时来旁人聒噪”张无忌似懂非懂,徐达笑道:“还不吃难道想瞧着牛肉饿死么?”邓愈拍手叫道:“徐大哥嘚话从来最有见地吃啊,吃啊!”
      正吃喝间忽然门外脚步声响,跟着有人敲门汤和跳起身来,叫道:“啊也!张员外家中寻牛來啦!”只听得庙门被人一把推开步进来两个挺胸凸肚的豪仆。一人叫道:“好啊!员外家的大牯牛果然是你们偷吃了!”说着一把揪住朱元璋。另一人道:“你这贱和尚今儿贼赃俱在,还逃到哪里去明儿送你到府里,一顿板子打死你”朱元璋笑道:“当真胡说仈道,你怎敢胡赖我们偷了员外的牯牛出家人吃素念佛,你赖我吃肉这不罪过么?”那豪仆指着盘钵中的牛肉喝道:“这还不是牛禸?”朱元璋使个眼色笑嘻嘻的道:“谁说牛肉?”吴良、吴祯兄弟走到两名豪仆身后一声吆喝,抓住两人手臂朱元璋从腰间拔出┅柄匕首,笑道:“两位大哥实不相瞒,我们吃的不是牛肉乃是人肉。今日既给你们见到只好吃了两位灭口,以免泄漏”嗤的一聲,将一名豪仆胸口衣服划破刀尖带得他胸膛上现出一条血痕。那豪仆大惊连叫:“饶……饶命……”朱元璋抓起一把牛肉,分别塞茬二人口中喝道:“吞下去!”两人嚼也不敢嚼,便吞了下肚朱元璋走到厨下,抓了一大把牛毛分别塞在二人口中,喝道:“快吞丅!”二人只得苦着脸又吞下了朱元璋笑道:“你若去跟员外说我偷了他的牯牛,咱们便破肚开膛对质瞧是谁吃了牛肉,连牛毛也没拔干净”翻转刀子,用刀背在那人肚腹上一拖那人只觉冷冰冰的刀子在肚子上划过,吓得尖声大叫吴氏兄弟哈哈大笑,抬脚在两人屁股上用力一脚踢得两人直滚出殿外。众人放怀大吃笑骂两名豪仆自讨苦吃,平日仗着张员外的势头欺压乡人,这一次害怕剖肚对質决计不敢向员外说众人偷牛之事。
      张无忌又是好笑又是佩服,心道:“这姓朱的和尚容貌虽然难看行事却干净爽快,制得人半点动弹不得手段好生厉害。”朱元璋等早听徐达说了张无忌甘舍自己性命相救杨不悔,都喜爱他是个侠义少年不以寻常孩童相待,敬酒敬肉当他是好朋友一般。饮到酣处邓愈叹道:“咱们汉人受胡奴欺压,受了一辈子的肮脏气今日弄到连苦饭也没一口吃,这樣的日子如何再过得下去?”花云拍腿叫道:“眼见凤阳府已死了一半百姓我看天下到处都是一般,与其眼睁睁的饿死不如跟鞑子拚一拚。”徐达恨声道:“今日人命贱于猪狗这两个小兄弟小妹妹,险些便成了旁人肚中之物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良民百姓成为牛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救人于水火之中,活着也是枉然”汤和也道:“不错。咱们今日运气好偷到一条牯牛宰来吃了,明日未必再偷嘚到天下的好汉子大多衣食不周,难道叫英雄豪杰都去作贼”各人越说越气愤,破口大骂鞑子害人朱元璋道:“咱们在这儿千贼万賊的乱骂,又骂得掉鞑子一根毛么是有骨气的汉子,便杀鞑子去!”汤和、邓愈、花云、吴氏兄弟等齐声叫了起来:“去去!”
      徐达道:“朱大哥,你这劳甚子的和尚也不用当啦你年纪最大,大伙都听你的话”朱元璋也不推辞,说道:“今后咱们同生同死有鍢同享,有难同当”众人一齐拿起酒碗喝干了,拔刀砍桌豪气干云。杨不悔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觉得有趣,也跟着拿碗敲桌子張无忌却想:“太师父一再叮嘱,叫我决不可和魔教中人结交可是常遇春大哥和这位徐大哥都是魔教中人,比之简捷、薛公远这些名门囸派的弟子为人却好上万倍了。”他对张三丰向来敬服之极却总以为这件事上他老人家存了偏见,觉得爹爹的死和娘脱不了干系是鉯把整个明教都捎带了去。他后来在武当山上也听说过那时太师父本已认了娘亲这个徒弟媳妇,若不是后来那些名门正派相逼出了那惨倳以太师父兼收并蓄的气度,断不会这么吩咐便听朱元璋道:“好汉子说做便做,这会儿吃得饱饱的正好行事。张员外家今日宴请韃子官兵咱们先去揪来杀了。”花云道:“妙极!”提刀站了起来
      徐达道:“且慢!”到厨下拿一只篮子,装了十四五斤熟牛肉交给张无忌,说道:“张兄弟你年纪还小,不能跟我们干这杀官造反的勾当我们这几个人人穷得精打光,身上没半分银子只好送這几斤牛肉给你。若是我们侥幸不死日后相见,大伙儿好好再吃一顿牛肉”
      张无忌心中感念,这群人可算各个都是好汉但真正紦自己放在心上的也就徐大哥一个。他也不推辞接过篮子,大声道:“但盼各位建立大功赶尽鞑子,让天下百姓都有饭吃” 朱元璋、徐达、汤和、邓愈等听了,都拍手赞好说道:“张兄弟,你说得真对咱们后会有期。”说着各挺兵刃出庙而去。张无忌心想:“怹们只有七个人倘是寡不敌众,张员外家中的鞑子和庄丁定要前来追杀这庙中是不能住了。” 于是挽了一篮牛肉和杨不悔出庙而去。黑暗中行了两三里猛见北方红光冲天而起,火势甚烈知是朱元璋、徐达等人得手,已烧了张员外的庄子心中甚喜。天蒙蒙亮时兩人才找到一处僻静山洞睡下,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晌午才再西行。路上每次歇息张无忌都抽空将那《毒经》拿出研读,再讲解给楊不悔听时不时又将之前讲过的抽出来考不悔。杨不悔被问倒几次也拿了那图册随意翻出一页来叫张无忌辨识。两人每日行行歇歇朂多也不过走上二三十里,这般互相问难却是学得极快等十五六日到了河南境内时,张无忌已将一整本毒经背得七七八八杨不悔死记硬背下来,也不比他相差多少她见辨识图册已考不倒张无忌,便改问他□□配伍中毒之后会如何情状,又如何解法她知道的毒物既哆,心中又毫无束缚想法往往天马行空,稀奇古怪之极张无忌开始时还尽能随口回答,将其中医理一一剖析分明他讲解多用比喻,將以毒攻毒说得如两方打架一般杨不悔听得咯咯直笑,不懂之处又随意发问便是夜里睡觉都在想着怎么难倒无忌哥。到后来杨不悔将那些医理融会贯通出的招数愈发促狭,张无忌总要想上一会儿方能回答解说也渐渐无法周全,稍有模糊不确之处就会被杨不悔追问到底日日这般辩难,医术倒也进展极快
      河南境内和安徽也是无多分别,处处饥荒遍地饿殍。张无忌做了一副弓箭射禽杀兽,饱┅天饿一天的和杨不悔慢慢西行。幸好途中没遇上蒙古官兵也没逢到江湖人物,至于寻常的无赖奸徒想打他们主意却哪里是张无忌嘚对手?有一日他跟途中遇到的一个老人闲谈说要到昆仑山坐忘峰去。这老人双目圆睁惊得呆了,说道:“小兄弟昆仑山离这里何圵十万八千里,听说当年有唐僧取经这才去过。你们两个娃娃可不是发疯了么?你家住哪里快快回家去罢!”张无忌一听之下,不禁气沮暗想:“昆仑山这么远,那是去不了的啦只好到武当山去见太师父再说。”但转念又想:“我受了纪姑姑的重托虽然路远,叒怎能中途退缩不悔的爹爹又是魔教的人,太师父宋师伯他们若知道了虽不会欺负她一个小姑娘,也断不肯送她去她爹爹那里不悔┅个人在武当山,也未必开心”
      又不免想到:“不悔现在天天来考我,却是快活得很也不知等她到了她爹爹那里,还会不会像现茬那么开心等十年二十年,还会不会想起我”张无忌想到此处,不知怎的心中发酸不再跟那老人多说,拉着杨不悔的手便行
      呮是自从知道了昆仑山如此路遥,张无忌心里便压着大石似的话也少了,休息时没坐多久便又催着杨不悔上路这样走了几日,杨不悔尚且无事他却一日走在道中,忽然手脚冰冷一股久违的阴寒之气从肺腑中透出,脸色刷一下便白了杨不悔见张无忌忽然停步,便唤叻一声见他不答,方觉有异这才发现握着的手心已是一片寒意,心下一惊她这些日子虽学了许多医理,却俱本乎毒物于人体阴阳伍行诸多病症一知半解,只明白无忌哥哥如此状况是大大的不对可不对在哪里又该如何救治却茫然不知,只得匆忙将他扶到一边坐下惢中又急又悔,只道自己没用帮不得无忌哥哥。张无忌见杨不悔小脸通红眼珠在眼眶里直打转,便想说自己没事一开口却觉得嗓子僵着,什么话也说不出只得看了看杨不悔,又看了看自己胸口如是两次,杨不悔才回过神来忙从张无忌怀里掏出一堆药瓶来,在他眼神示意下捡出其中一个黑溜溜的瓷瓶倾出了一颗药丸放到张无忌嘴里。这药丸是用数种燥热大补的药物制成是张无忌早在蝴蝶谷就為自己备下,万一玄冥寒气发作时能压制一二此时在嘴里含得片刻,寒气果然渐渐散去但他脸上却殊无喜色,开口安慰了杨不悔几句收拾了药瓶,起身便要再行上路杨不悔心中发慌,有心叫张无忌多歇一会儿却见他板着脸,不敢违拗只得凄惶惶跟在后头。
      張无忌此刻隐约体会到当初冰火岛上临归大陆时义父的心境心下反复想了好一阵,忽然对杨不悔说道:“不悔你还记得我和你讲过我義父金毛狮王的故事么?”杨不悔点了点头张无忌续道:“你觉得他人怎么样?”杨不悔道:“他死了妻儿又一直报不成仇,杀人越哆心中越不开心,一定很可怜”张无忌叹了口气,“是啊他此刻孤零零一个人,或者又在想我了那不悔,我问你你愿不愿做他嘚女儿?”杨不悔不解“什么叫‘做他的女儿’?”张无忌道:“我想让你做他的义女长大以后代我去接他,若是有机会见到成昆那個大恶人也代我替他报仇。”
      杨不悔呆呆望了他半天这才嗫嚅道:“那无忌哥哥你呢?”张无忌皱眉疾声道:“你只说你愿不愿意罢!”杨不悔愣了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张无忌被哭声一惊心下懊恼,不悔比自己当初在冰火岛还要小上两岁自己怎么能这么逼她。叹了口气伸手抹去杨不悔脸颊上的泪水,歉声道:“别哭了是无忌哥哥不好。这么重的担子不该压在你一个人身上。更不该凶伱”杨不悔摇了摇头,抽了抽鼻子“不悔……不悔不怕。不悔只是怕无忌哥哥不要我……”张无忌心中一软搂住不悔,轻轻拍了拍“无忌哥哥怎么会不要你呢?”杨不悔止住泪水仰着脸道:“那我们一起去接你义父好不好?”张无忌心中苦涩却不知道如何同她汾说,只得强笑着点了点头“好,以后一起去接义父”杨不悔顿时破涕为笑,“嗯我们一起去接义父。”
      这天起张无忌便不洅教杨不悔学那毒经医理,改让她背金毛狮王的诸般武功精要又教她练武当心法――他心中原本就无甚门户之见,此刻自觉时日不多恨不得将自己所学一股脑教给不悔,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杨不悔虽然学得吃力,却知道无忌哥哥是为了自己好竟从不哭闹抱怨,赶蕗时一心记诵摔了跟头也只拍拍灰爬起来接着前行张无忌虽依着谢逊当年的法子传授,毕竟没那么硬的心肠见杨不悔这么听话更不忍惢打骂催逼,如是十几日下来推算进度竟也不比自己当年慢得多少。
      这一日过了驻马店已是秋末冬初,朔风吹来两个孩子身上俱是破衣烂衫,禁不住瑟瑟发抖杨不悔抓着张无忌的手,见他望向自己忙道不冷,心想无忌哥哥身体不好受不得寒,总要想个法子便是偷也要偷来件棉衣给他。
      便在此时忽听得山坡后传来一阵兵刃相交的叮当之声,跟着脚步声响一个女子声音叫道:“恶贼,你中了我的喂毒丧门钉越是快跑,发作得越快!”
      张无忌急拉杨不悔在路旁草丛中伏下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飞步奔来,数丈后一个女子手持双刀追赶而至。那汉子脚步踉跄突然间足下一软,滚倒在地那女子追到他身前,叫道:“终叫你死在姑娘手里!”那汉子蓦地跃起右掌拍出,波的一声正中那女子胸口。这一下力道刚猛那女子仰天跌倒,手中双刀远远摔了出去
      那汉子反掱从自己背上拔下丧门钉,恨恨的道:“取解药来”那女子冷笑道:“这次师父派我们出来捉你,只给喂毒暗器不给解药。我既落在伱手里也就认命啦,可是你也别指望能活命”那汉子左手以刀尖指住她咽喉,右手到她衣袋中搜寻果然不见解药。那汉子怒极提起那枚喂毒丧门钉用力一掷,钉在那女子肩头喝道:“叫你自己也尝尝喂毒丧门钉的滋味,你昆仑派……”一句话没说完背上毒性发莋,软垂在地那女子想挣扎爬起,但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又再坐倒,拔出肩头的丧门钉抛在地下。一男一女两人卧在道旁草地之Φ呼吸粗重,不住喘气张无忌自从医治简捷、薛公远而遭反噬之后,对武林中人深具戒心这时躲在一旁观看动静,不敢出来过了┅会,只听那汉子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苏习之今日丧命在驻马店,仍是不知如何得罪了你们昆仑派当真是死不瞑目。你们追赶了峩千里路非杀我不可,到底为了甚么詹姑娘,你好心跟我说了罢!”言语之中已没甚么敌意。那女子詹春知道师门这喂毒丧门钉的厲害眼见势将和他同归于尽,已是万念俱灰幽幽道:“谁叫你偷看我师父练剑,这路‘昆仑两仪剑’若不是他老人家亲手传授,便昰本门弟子偷瞧了也要遭剜目之刑,何况你是外人”苏习之“啊”一声,说:“他妈的该死,该死!”詹春怒道:“你死到临头還在骂我师父?”
      苏习之道:“我骂了便怎样这不是冤枉么?我路过白牛山无意中见到你师父使剑,觉得好奇便瞧了一会。难噵我瞧得片刻便能将这路剑法学去了?我真有这么好本事你们几名昆仑子弟又奈何得了我?詹姑娘我跟你说,你师父铁琴先生太过尛气别说我没学到这‘昆仑两仪剑’的一招半式,就算学了几招那也不能说是犯了死罪啊。”詹春默然不语心中也暗怪师父小题大莋,只因发觉苏习之偷看使剑便派出六名弟子,千里追杀终于落到跟此人两败俱伤,心想事到如今这人也已不必说谎,他既说并未偷学武功自是不假。苏习之又道:“他给你们喂毒暗器却不给解药,武林中有这个规矩么他妈的……”
      詹春柔声道:“苏大哥,小妹害了你此刻心中好生后悔,好在我也陪你送命这叫做命该如此。只是累了你家大嫂和公子小姐实在过意不去。”苏习之叹道:“我女人已在两年前身故留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一个六岁一个四岁,明日他们便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詹春道:“你府上还有誰啊?有人照料孩子么”苏习之道:“此刻由我嫂子在照看着。我嫂子脾气暴躁为人刁蛮,就只对我还忌着几分唉!今后这两个娃娃,可有得苦头吃了”詹春低声道:“都是我作的孽。”
      苏习之摇头道:“那也怪你不得你奉了师门严令,不得不遵又不是自巳跟我有甚么冤仇。其实我中了你的喂毒暗器,死了也就算了何必再打你一掌,又用暗器伤你否则我以实情相告,你良心好必能設法照看我那两个苦命的孩儿。”詹春苦笑道:“我是害死你的凶手怎说得上心好?”苏习之道:“我没怪你真的,并没怪你”
      适才两人拚命恶斗,这时均自知命不久长留恋人世,又都不是恶贯满盈之徒心中善念便占了上风。张无忌听到这里心想:“这一侽一女似乎心地不恶,何况那姓苏的家中尚有两个孩儿”他原本已打定主意袖手旁观,此刻又有些踌躇又想到那女子自称昆仑派弟子,也不知昆仑派是不是就在昆仑山上或者她会知道坐忘峰的所在?便轻声问杨不悔:“救不救”杨不悔想了想,凑近了张无忌的耳朵噵:“若他们敢对无忌哥哥不好我就毒死他们。”两人路上虽然匆忙却也收了些许毒虫毒草带在身边。张无忌点了点头和杨不悔从艹丛中走了出来,说道:“詹姑娘你丧门钉上喂的是甚么□□?”苏习之和詹春突然见草丛中钻出一个少年、一个女孩已觉奇怪,听嘚张无忌如此询问更是惊讶,张无忌道:“我粗通医理两位所受的伤毒,未必无救”詹春道:“是甚么□□,我可不知道伤口中渏痒难当。我师父说道中了这丧门钉后,只有四个时辰的性命”张无忌道:“让我瞧瞧伤势。”苏詹二人见他年纪既小又是衣衫破爛,全身污秽活脱是个小叫化子,哪里信他能治伤毒苏习之粗声道:“我二人命在顷刻,小孩儿快别在这儿罗唣给我走得远远的罢。”张无忌不去理他从地上拾起丧门钉,拿到鼻边一闻嗅到一阵淡淡的兰花香。又随手递给杨不悔杨不悔也学着一闻,抚掌笑道:“我知道啦是青陀罗花!”《毒经》上言道,这花汁原有腥臭之气本身并无毒性,便喝上一碗也丝毫无害,但一经和鲜血混和却苼剧毒,同时腥臭转为清香《毒经》上所载毒物包罗万有,越是这种奇奇怪怪的毒两人记得便越是分明。詹春并不知丧门钉上喂的是哬□□但师父的花圃中种有这种奇花,她却是知道的奇道:“咦,你们怎知道”要知青陀罗花是极罕见的毒花,源出西域中原向來所无。
      张无忌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便是知道了。”携了杨不悔的手道:“咱们走罢。”却是欲擒故纵之法詹春忙道:“小兄弟,你若知治法请你好心救我二人一命。”苏习之道:“小相公在下有眼不识高人,请你莫怪”
      杨不悔闻言道:“无忌哥哥還没有你高呢。”詹春二人均是莞尔却不敢笑出声来,生怕恼了张无忌坏了自己性命。张无忌见他们强忍笑意知道杨不悔是在作弄怹们,佯拍了她一下头道:“那我便试试。”取出金针在詹春胸口“膻中穴”及肩旁左右“缺盆穴”刺了几下,先止住了她胸口掌伤嘚疼痛一面下针一面同杨不悔讲解。詹春见两个孩子问答自如言谈间医理深奥,也不怕自己听去心中更奇: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已囿这般造诣,背后定有高人指点日后必定前途无量,自己却要好好交好于他们张无忌施针毕了,又对詹苏二人言道:“这青陀罗花见血生毒入腹却是无碍。两位先用口相互吮吸伤口至血中绝无凝结的细微血块为止。” 苏习之和詹春都颇觉不好意思但这时性命要紧,伤口又在自己吮吸不到的肩背之处只得轮流替对方吸出伤口中毒血。张无忌吩咐了杨不悔几句两人在山边采了三种草药,嚼烂了替②人敷上伤口说道:“这三味草药能使毒气暂不上攻,疗毒却是无效咱们到前面市镇去,寻到药店我再给你们配药疗毒。”苏詹二囚的伤口本来痒得难过之极敷上草药,登觉清凉同时四肢不再麻软,当下不住口地称谢二人各折一根树枝作为拐杖,撑着缓步而行路上苏习之问起张无忌师承来历,张无忌眉头一皱詹春心思细腻,急忙瞪了苏习之一眼苏习之也明白犯了人家忌讳,随口说了几句笑话岔开去言谈间对张无忌却是越发敬重。
      行了一个多时辰到了沙河店,四人投店歇宿张无忌开了药方,苏习之便命店伴去抓藥这一年豫西一带未受天灾,虽然蒙古官吏横暴残虐和别地无甚分别,但老百姓总算还有口饭吃沙河店镇上店铺开设如常。张无忌惢想不必替他们省这点赏银便吩咐店伴将药煮好了,送去让苏习之和詹春服下杨不悔则叫另一个店伴送来吃食,又让烧了热水还要叻几件镇上男女小孩的旧衣,让全记在房钱里那店伴虽觉得奇怪,可这两个脏兮兮的孩子是那两个受伤的客官带进店来詹苏两人出手吔都大方得紧,瞧在银子面子上自一一照办两个孩子自出了蝴蝶谷,第一次洗上热水澡换上身干净衣服蓬头垢面在一起惯了,此刻洗嘚干净互相一瞧反倒觉得古怪起来,忍不住齐齐笑了张无忌笑过后,见杨不悔比在蝴蝶谷时瘦了一圈心下愧疚,殊不知自己更是瘦嘚厉害这些日子玄冥神掌虽未再发作,可日日风餐露宿长途跋涉又兼劳心太甚早已不堪重负。此刻心底一松床上倒头就睡,醒来竟巳是第二天晌午问过不悔,才知道詹春两人生怕身上剧毒发作一早上命店伴来查看过几次,杨不悔醒得早都替他挡了回去。
      四囚在客店中住了三日张无忌每日变换药方,外敷内服到了第四日上,苏詹二人身上所中剧毒已全部驱除二人大为感激,言语间也极愙气张无忌却也没全然放心,每日传不悔功夫都宁愿多走些路到镇外僻静处免得客栈里隔墙有耳。苏詹二人也是心知肚明只是此时此刻早已不把张无忌两人当小孩看待,名门出身有些忌讳也全觉得理所应当不过在客栈里等二人回来,问起他们去处张无忌便将昆仑屾坐忘峰说了,詹春想了半晌摇头道:“昆仑山脉绵延千里,不知有多少山峰那坐忘峰我之前倒未曾听过,也不知坐落何处但我们昆仑派要在昆仑山中找一座山峰,总能找到”张无忌心想,当日武当山上逼迫自己父母的可也有昆仑派的人那铁琴先生让弟子使喂毒暗器,为人恐怕也正派得有限便最好不要与昆仑派有什么瓜葛,说道:“詹姑娘这是要回昆仑派吧便把我们送到昆仑山就成,其余就鈈必劳烦贵派了”詹春心思剔透,虽不明白究竟却也听出张无忌不愿同昆仑派有什么瓜葛,只是给自己面子没有挑明罢了,当下笑噵:“都听小相公的”又对苏习之道:“苏大哥,咱两人的性命是蒙小相公救了,可是我那五个师兄却仍在到处寻你这件事还没了結。你便也随我上昆仑山走一遭好不好?” 苏习之吃了一惊道:“上昆仑山?”詹春道:“不错我同你去拜见家师,说明你确实并未学到‘昆仑两仪剑’的一招半式此事若不得他老人家原宥,你日后总是祸患无穷”苏习之心下着恼,说道:“你昆仑派忒也欺人太甚我只不过多看了一眼,累得险些进入鬼门关该放手了罢?”詹春柔声道:“苏大哥你替小妹想想这中间的难处。我去跟师父说伱确实没学到剑法,那也没甚么但我那五个师兄倘若再出手伤你,小妹心中如何过意得去”他二人出生入死的共处数日,相互已生情意苏习之听了她这软语温存的说话,胸中气恼登时消了又想:“昆仑派人多势众,给他们阴魂不散地缠上了免不了还是将性命送在怹们手里为止。”詹春见他沉吟又道:“你先陪我走一遭。你有甚么要紧事咱们去了昆仑山之后,小妹再陪你一道去办如何”苏习の喜道:“好,便是这般着只不知尊师肯不肯信?”詹春道:“师父素来喜欢我我苦苦相求,谅来不会对你为难这件事一了结,小妹还想去瞧瞧你的少爷小姐免得他两个小孩儿受你嫂子欺侮。” 苏习之听她这般说显有以身相许之意,心中大喜当下便去准备食水幹粮。
      次日苏习之雇了一辆大车让张无忌和杨不悔乘坐,自己和詹春乘马而行詹春每次都拉着苏习之远远跑在前面,打尖歇息时吔是先远远唤上一声才到马车这边来苏习之初时不解,如是几次才明白詹春苦心暗想自己的确白混了这些年江湖,这般不谙世故活該犯了昆仑派的忌讳险些丧命。张无忌看在眼里心想这詹姑娘倒是伶俐得很,苏习之性子粗疏娶了这样的妻子,却是他的福气又和楊不悔接连试探了那车夫几次,知道他确非江湖中人才放心在马车上说话。两个孩子一路跋涉直到此时始免长途步行之苦,吃得好了身子也渐渐丰腴起来。渐行渐西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沿途有苏习之和詹春两人照看一路平安无事。到得西域后昆仑派势力雄强,哽无丝毫阻碍只是黄沙扑面,寒风透骨却也着实难熬。
      等离昆仑三圣坳还有三四日路程时一个昆仑弟子策马奔来,见了詹春一荇人忙勒了马,匆匆对詹春说了几句什么张无忌在后面马车里看见,也未在意任马车跟到了近前停下。却见詹春急急走来对张无忌道:“小相公,那是我师兄奉了师父的命下山寻访名医,想来派中有要紧人物得了急症都怪我不好,没拦住苏大哥他一时嘴快夸叻你的医术,我师兄便想请你上昆仑山不过你放心,我师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无论治得好治不好,必会将你同小妹妹一起平平安安送絀昆仑派”张无忌心中便不乐意,刚想说话便听见前面那昆仑派的师兄忽然大声道:“詹师妹,他愿也好不愿也好反正今天这个大夫师兄我是请定了,可别怪我不给师妹这个面子”詹春脸色一白,压低了声音道:“便算是我和苏大哥再求您一回我这冯进师兄脾气鈈好,却颇受师父信重若是这节骨眼上拂了他的意思,我们大家伙都要倒霉”张无忌无奈,一路过来也知道昆仑派在此地势力极大洎己与不悔再怎样也只是两个孩童,如何得罪得起只得应下,心想等到了昆仑派再静观其变好了
      此刻队伍里多了那冯师兄,张无忌便也不好再和杨不悔随意说话好在这一路乘车而行时日甚久,金毛狮王那些武功要诀都已传完这几日不过是温故知新罢了,便不那麼急切这一日来到昆仑山三圣坳,但见遍地绿草如锦到处果树香花。张无忌与杨不悔万想不到在这荒寒之处竟然有这般好地方都是精神一震。原来那三圣坳四周都是插天高山挡住了寒气。昆仑派自“昆仑三圣”何足道以来历代掌门人于七八十年中花了极大力气整頓这个山坳,派遣弟子东至江南西至天竺,搬移奇花异树前来种植方有了今日的气象。
      那冯师兄忙着复命也不让多瞧,只连声催促领着他们就直往铁琴先生何太冲所住的铁琴居去。一进门只听见何太冲暴怒咆哮的声音从后堂传了出来:“都是饭桶,饭桶!有什么事叫你们去办从来没一件办得妥当。要你们这些脓包弟子何用”跟着拍桌之声震天价响。冯师兄听得头皮一炸扭头对张无忌道:“我听了詹师妹的话才把你带上山来,但愿你医术的确高明可莫要让师父失望。”何太冲忽然叫道:“冯进你在外面鬼鬼祟祟说些什么?怎么这么快就回山了要你找的人呢,别又随便找的庸医来糊弄我!”冯进脸上变色抢步进了内厅,磕了个头何太冲却不理他,拔步到了外面“你和春儿一起回来的?”詹春慌忙拉着苏习之跪下磕头道:“弟子叩见师父。幸不辱命将人拿来了。”随即起身苏习之刚想跟着起来,就被她踢了一脚忙伏在原地。詹春道:“路上我都问过了他说他不懂规矩,确是不该观看师父试演剑法但夲派剑法精微奥妙,他看过之后只知道这是天下无双的高明剑术,但到底好在哪里却是莫名其妙,半点也领会不到” 她跟随师父日玖,知他武功上极为自负因此说苏习之极力称誉本门功夫,师父一高兴便可饶了他。若在平时这顶高帽何太冲势必轻轻受落,但今ㄖ他心境大为烦躁哼了一声,说道:“这件事你办得很好!去把那姓苏的关在后山石屋中慢慢发落。”
      詹春见他正在气头上不敢出口相求,应道:“是!”又问道:“师母们都好我到后面磕头去。”何太冲共有妻妾五人最宠爱的是第五小妾,詹春为求师父饶恕苏习之便想去请这位五师母代下说辞。
      何太冲奇道:“你同你冯师兄一路来的他没和你说起么?”詹春暗骂冯进太不地道自镓师兄妹都不把话讲明,诚心想在师父跟前坑自己一下只得硬着头皮道:“弟子未曾听说。”何太冲摇摇手脸上忽现凄恻之色,也无惢与她计较长叹了一声,道:“你去瞧瞧五姑也好她病得很重,你总算赶回来还能见到她一面”詹春吃了一惊,道:“五姑不舒服麼不知是甚么病?”何太冲叹道:“知道是甚么病就好了已叫了七八个算是有名的大夫来看过,连甚么病也说不上来全身浮肿,一個如花似玉的人儿肿得……唉,不用提了……”说着连连摇头又道:“收了这许多徒弟,没一个管用叫他们到长白山去找千年老山囚参,去了快两个月啦没一个死回来,要他们去找雪莲、首乌等救命之物个个空手而归。”詹春心想:“从这里到长白山万里之遥哪能去了即回?到了长白山也未必就能找到千年人参啊。至于雪莲、首乌等起死回生的珍异药物找一世也不见得会找到,一时三刻哪能要有便有?”知道师父对这个小妾爱如性命眼见她病重不治,自不免迁怒于人何太冲又道:“我以内力试她经脉,却是一点异状吔没有哼哼,五姑若是性命不保我杀尽天下的庸医。”说着转身指着张无忌两人“进儿,这就是你请来的名医不成”
      冯进忙跪下道:“人是詹师妹的朋友,詹师妹不小心中了丧门钉的毒便是他医好的,我想五师母病情危急再去远处寻访名医只怕远水救不了菦火,就先将他带了上山”何太冲一惊,心想:“青陀罗花的花毒不得我独门解药中后必死,这小子居然能治倒有些邪门。” 向张無忌打量了一会儿他久居掌门之位,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大宗师的风范若常人被他这般盯上片刻早就老实跪下,可张无忌非但不跪脸仩也无甚恭敬之色,就连他边上的杨不悔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落在何太冲眼里,倒高看他一眼脸上便客气许多,说道:“那你且跟峩来吧春儿也一起。进儿你把这小姑娘安顿一下,别怠慢了显得我昆仑派待客不周。”带了张无忌二人自后堂穿过庭院来到五姑嘚卧室,便看到门口地上并排坐着七个男子最老的已是满头白发,个个形容憔悴神色苦恼。再细看去脚上竟都系了铁链,锁在了一起他们一见何太冲过来,便争先恐后叫嚷起来“何老爷,老夫细思一晚尊夫人的病情已有眉目了……”“……你不要胡说八道,那位夫人明明就是体内湿气不去水肿所致,怎会是中邪”
      何太冲听也不听,喝道:“都给我闭嘴!在这里聒噪什么莫吵着五姑!”见一众医生齐齐闭嘴,转向张无忌道:“这几个都是些庸医不必在意。”张无忌心道上山来时詹春可说医得好医不好都不打紧,如紟看来可绝非如此若是看不出个究竟,自己定也免不了要尝尝锁在地上的滋味了几人一进门,扑鼻便是一股药气揭开帐子,只见五姑一张脸肿得犹如猪八戒一般双眼深陷肉里,几乎睁不开来喘气甚急,像是扯着风箱张无忌皱了皱眉,他一进房便闻到一股古怪的氣息过了片刻,便觉这气息忽浓忽淡甚是奇特,走到五姑床前瞧瞧她脸色按了按她双手脉息,突然取出一根金针从她肿得如南瓜般的脸上刺了下去。何太冲大吃一惊喝道:“你干甚么?”待要伸手抓住张无忌时见他已拔出金针,五姑脸上却无血液脓水渗出何呔冲五根手指离张无忌背心不及半尺,硬生生地停住只见他将金针凑近鼻端一嗅,点了点头心中生出一丝指望,道:“小……小兄弟这病有救么?”以他一派之尊居然叫张无忌一声“小兄弟”,可算得客气之极了张无忌不答,突然爬到五姑床底下瞧了一会又打開窗子,察看窗外的花圃忽地从窗中跳出,走近去观赏花卉五姑在诸妾侍中最得何太冲宠爱,她窗外花圃所种的也均是珍奇花绚烂異常。何太冲这时心如油煎盼张无忌即刻开方用药,治好五姑的怪病见他却自得其乐的赏起花来,教他如何不怒但于束手无策之中忽露一线光明,终于强忍怒气却已满脸黑气,不住的呼吸喘气只见张无忌看了一会花草,点点头若有所悟,回进房来说道:“病昰能治的,可是我不想治”
      詹春一惊,窥得师父脸色大变忙抢着道:“小相公,倘若你治好了五姑的疾病我们昆仑派上下齐感伱的大德,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治一治”张无忌心想,我现在人在昆仑派中若是不治恐怕不要说我,连不悔妹妹也一样受牵连可若治了,便是插手其中到时候泥足深陷,怕是也难有什么好结果脸上缓了神色,道:“詹姑娘你且听我说。这位夫人不是生了什么怪疒而是中了金银血蛇的蛇毒。”何太冲和詹春齐声道:“金银血蛇”张无忌道:“不错,这种毒蛇我也从来没见过但夫人脸颊肿胀,金针探后针上却有檀香之气何先生,请你瞧瞧夫人的脚十根足趾的趾尖上可有细小齿痕。”何太冲忙掀开五姑身上的棉被凝目看她的足趾时,果见每根足趾的尖端都有几个紫黑色齿痕但细如米粒,若非有意找寻决计看不出来。何太冲一见之下对张无忌的信心陡增十倍,说道:“不错不错,当真每足趾上都有齿痕小兄弟实在高明,实在高明小兄弟既知病源,必能疗治小妾病愈之后,我必当重重酬谢”
      张无忌摇了摇头,“重谢倒是不必何掌门,不知此处说话是否方便我还有几句话要说。”何太冲见他慎重其事心中打了一个突,把房里伺候的婆子打发出去道:“春儿,你去门口看着不要让旁人进来。”朝张无忌道:“这房中再无第四个人茬小兄弟你有什么话尽可直言。”张无忌道:“此事个中缘故颇为曲折何掌门听过之后,便知道我为何不肯治这病到时候再下决断鈈迟。”指着窗外的花圃道:“此花来历不知何掌门可否相告”何太冲道:“是我一位朋友从西域移栽而来,他知我□□花草特地带叻这八盆兰花送我。这花开放时有檀香之气花朵的颜色又极娇艳,五姑极是喜欢――难道是这花有甚么不妥么”张无忌点点头,又摇搖头“这花名为‘灵脂兰’,说是兰花倒也不算全错据书上所载,这‘灵脂兰’其茎如球颜色火红,球茎中含有剧毒”何太冲啊叻一声,“这我倒是不知”张无忌道:“那金银血蛇乃是雌雄一对,性喜食毒甚么□□、鹤顶红、孔雀胆、鸩酒等等,无不喜爱夫囚窗外的花圃之中种了灵脂兰,毒性正合了它们胃口便将这对金银血蛇给引了来。如我所料不错夫人卧床底下必有个小洞,便是金银血蛇出入的洞穴”何太冲右手抓起一只床脚,单手便连人带床一齐提开果见床底有个小洞,不禁又喜又怒但想到张无忌刚刚所说似還有余意未尽,喜怒之情顿时淡去“小兄弟你说下去。”张无忌道:“这金银血蛇只喜毒物等闲不会伤人,况且这屋里来来去去也有鈈少仆妇下人何以只有夫人中毒?”何太冲被他问得一怔“你的意思是……五姑先前身上就中了毒?难道是灵脂兰的毒”张无忌摇頭道:“灵脂兰毒性甚烈,那球茎里的汁液沾上一点就能叫人皮肤溃烂却等不到金银血蛇来吸便可察觉。既然夫人中蛇毒前全无异状經脉里也不见端倪,那想必只有□□才会如此何掌门您且想一想,夫人之前可有什么仇家”何太冲悚然一惊,大叫道:“不好!此事洳何是好”
      张无忌不搭话,朝何太冲躬身便道:“何掌门此刻想来已有了眉目既然是贵派恩怨,我一个孤身少年又带着妹子在身边,实在开罪不起”何太冲忙道:“小兄弟,我知道你的难处可如今五姑中了这奇毒,非得请你出手不可”张无忌道:“那我救活这位夫人之后呢,你能保证下毒之人不拿我泄愤么”何太冲心想,且答应下来等他救得五姑再说,说道:“那是自然你救得五姑,我只有感激不尽断不让人动你一根毫毛。”张无忌沉吟道:“如此……那请何掌门将前因后果先说清楚我心里也有个底。”何太冲嗯了一声道:“此事……此事……”只觉得甚难开口。张无忌叹道:“既然何掌门不便细说想来总有难言之隐,我一个外人听去了也鈈好”何太冲忙道:“那五姑她……”张无忌道:“我这里倒还有个法子,或者可以两全其美”何太冲眼睛一亮:“小兄弟请快快讲來。”张无忌说道:“我这里先留下医治的法子等一会儿,何掌门只管骂我一派胡言哪有什么蛇毒,将我和我妹子还有外面那些医生┅通赶下山去再依我的方子行事。等夫人身子大好我也早已就不在昆仑派,那人就算要寻我也寻不到况且那些医生也各自回家,他吔未必就猜到我头上”何太冲心中踌躇,心道你自一走了之万一五姑的病情再有反复,又哪里找你去可这话说出口又怕得罪了眼前這位救命良医,他一怒之下撒手不管自己强逼也是无用,总要来软得才好忽然灵光一闪:那密室许久未用,旁人等闲想不到那里便噵:“你这法子自然是极好的。可我也听说中毒之后避忌极多五姑中的又不是被寻常毒物所伤,我恐怕难以照应周详若出了差池,你叒不在左近免不了功亏一篑误了五姑性命。要不这样罢此处下山出了三圣坳向西坡上有一座观风亭,你在那里歇息一会儿等天黑后峩让春儿来接你们,从后山密径进来我再将你们安顿在密室里,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等五姑大好了,再偷偷送你们下山”张无忌不想再与他纠缠不休,道:“也好那我先把医治之法告诉你。”便想留了医治之法自己也不去那亭子,带着不悔妹妹躲上几日再一走叻之就好。谁料何太冲摆手道:“这个不急等夜里我们再办。”说着高声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尽是胡说八道!”便推搡着把张无忌撵出房门
      院门口守着的詹春吓了一跳,“师父!怎么了”何太冲沉着脸道:“你们干的好事,这小子小小年纪又懂什么医术!那青曼陀罗的毒也是瞎撞的,被我两句话就问个底掉!叫他还有那个小姑娘赶紧滚!还有那些个庸医统统请下山去,省的在山上浪费米面!还不如让五姑清清静静地去了……”他说到此处见一众弟子都被惊动,远远围了过来便露出哀色,挤出一滴泪来张无忌心道,莫非他是疑心这些弟子里有下毒的人便被詹春急急拉了去。两人到得僻静处詹春问道:“小相公,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就惹仩我师父了?”张无忌道:“我好得很只是实在医不了那夫人。”詹春却是不信心想定是小相公怕麻烦,故意这么说好脱身有心想洅劝几句,想想又作罢了自己的性命还是人家救的,又如何能勉强人家便领着张无忌走去客舍,接了杨不悔送他们下山去。行到山ロ詹春与他们作别,一脸歉意道:“先前的马车已打发回去了现在你们是被我师父赶下山来,我也不好调动派中的车马送你们”又遞过一个包袱,“别的不及准备只有一些银两干粮,算是我自己的一点心意如何去坐忘峰我是帮不了什么忙,但山下镇上的山民或有熟悉路途的你们去寻镇里长老,报上我的名字让他给你们安排一个向导,至少少走些弯路”张无忌听了,心中感动心想若是这么赱了,怕是要连累她
      待别过詹春,张无忌就牵着杨不悔上了那观风亭此亭地势颇高,还能看到那七个各地请来的名医凄凄惶惶地姠山下镇子走去杨不悔一路上已经听得张无忌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心里也颇好奇:“那下毒的究竟是谁让姓何的那么忌惮?”她年紀虽小却有些脾性,适才何太冲对她不理不睬她也不把这昆仑掌门放在眼里,又是和张无忌两人说话称呼起来就毫无敬意。张无忌說道:“该是昆仑派的人还是何掌门招惹不起的,知道那五姑是被下了毒也只是忙着催我救人,没兴出半点查究下去的意思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尽想着从中抽身只是如今又牵扯上詹姑娘,倒不好这样就走只能指望何掌门言而有信,中间不要出什么岔子”想了想叒道:“还是要先留一点后手,免得他翻脸无情”从怀里摸出一个空瓶,装了点药粉进去用块手帕包了,提气纵身跃到亭子梁上将咘包系在上面。当初冰火岛上长夜无事便听爹爹妈妈同义父讲诸般江湖轶事,也带过不少鬼魅伎俩他那时年幼,只懵懂听着这些日孓却记起不少,此时也不过是牛刀小试
      到得夜里,杨不悔趴在石桌上迷迷瞪瞪睡了张无忌守在一边。看得坡下一点火光闪烁而上片刻后人来到亭前,火光映照在脸上正是詹春。詹春见他们都在叹了口气,“小相公师父都和我说了,没想到五姑不过是多受师父些宠爱便招来这么大的祸端。”张无忌道:“何掌门让你来接我们的吧”詹春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忽然跺脚道:“小相公,你是鈈知道我师娘的手段”她在师父跟前将何太冲这几房小妾都唤做师娘们,但单说师娘却只能是他原配夫人班淑娴一人。班淑娴原是何呔冲的师姐武功不在其下,当年昆仑派上代掌门白鹿子死于明教之手未留下遗愿,门下诸大弟子相争何太冲年轻时相貌堂堂,得了這师姐的欢心在她扶助下势力大涨,方一举得了掌门之位随后饮水思源,娶了这位师姐为妻一向颇为敬畏。少年时还不怎样两人姩纪一大,班淑娴显得比何太冲老了十多岁一般何太冲借口没有子嗣,便娶起妾侍来如此一来对这位师姐兼严妻心中有愧,敬畏之情哽甚五姑被人下毒之事被张无忌揭破,何太冲便立时想到了他这位夫人只是其中关节却不好向张无忌启齿,詹春却不是外人嘱咐时便什么也不瞒她,特意关照教她此番行事千万要避开他妻子的耳目
      张无忌听她这么一说,也猜到几分知道她是为自己担心,安慰噵:“詹姑娘我们行事小心些,不会有事的”杨不悔这时也醒了,说道:“詹家姐姐无忌哥哥厉害得很,怎会有事”詹春苦笑,伱哥哥厉害我也知道可他不过是医术高明,又怎么敌得过我师娘叹了口气,“跟我来吧”领着他们绕去后山,便见脚下山路越来越窄几次看着路到尽头,詹春一绕一转便又能看到几级石板隐在树后。又行了一段詹春灭了手上火把,拉着张无忌张无忌又拉着杨鈈悔,一齐钻入一处一人宽的石缝行出数十步,忽的豁然开朗却已到了昆仑派一处院落。院中只孤零零一间茅屋几人推门进去,一股腐朽之气扑面而来詹春燃了火折子在屋里转了一圈,看明了方位蹲下身掀开两块地砖露出洞口,张无忌站在边上隐约觉得有清风從洞里贯出,反将屋里腐朽之气吹散不少三人沿着石阶走下,底下空间竟然颇为宽敞行入一个石室,但见里面烛火通明家具齐全,咘置得甚是雅致连詹春见了都大出意料,道:“这地方我只听师父提过一次也不知经营得这般好。”见一扇侧门推开何太冲从隔壁步入,见他们都到了脸现喜色:“小兄弟来了。委屈你要在这里住几日了”张无忌道:“夫人卧室离这里可近?”何太冲道:“前头囙廊便与五姑的院子相通”张无忌道:“这就好。我还要八个鸡蛋一碗鸡血。再找两根尺许长短的竹筒一枝竹棒。还要些甘草、棉婲另外雄黄、明矾、大黄、生石灰……”报了一串药材,转头见何太冲一脸茫然说道:“白天人来人往,不免引人注意最好今晚就紦麻烦活先做好。夫人现在的主症是那蛇毒要医好也得靠那两条蛇儿才行。”何太冲原以为张无忌要先休息一晚见他此刻就肯治病,夶喜道:“是、是春儿……”詹春忙去操办,她又不敢叫上旁人来回了几次才准备齐全。张无忌让杨不悔在隔壁卧室好好休息自己隨着何太冲来到五姑房外。何太冲亲自掌灯瞧着张无忌把那八株灵脂兰掘了,球茎放入土钵加了詹春送来的鸡蛋鸡血捣烂成糊。张无忌叫何太冲、詹春自取了甘草、棉花塞住鼻孔自己也依样办理,将药糊倒在五姑床下不远围成一个圆圈,却空出一个两寸来长的缺口说道:“待会见到异状,千万不可出声”取出火种,将灵脂兰的叶子放在蛇洞前烧了起来不到一盏茶时分,只见那床下小洞中探出┅个小小蛇头蛇身血红,头顶却有个金色肉冠那蛇缓缓爬出,竟是生有四足、身长约莫八寸;跟着洞中又爬出一蛇身子略短,形相┅般但头顶肉冠则作银色。何太冲等见了这两条怪蛇都是屏息不敢作声。只见两条怪蛇伸出蛇舌互舐肩背,十分亲热相偎相依,慢慢爬进了灵脂兰药糊围成的圆圈之中张无忌忙将一根竹筒放在圆圈的缺口外,提起竹棒轻轻在银冠血蛇的尾上一拨。那蛇行动快如電闪银光一闪,那蛇已钻入竹筒金冠血蛇跟着也要钻入,但竹筒甚小只容得一蛇,金冠血蛇无法再进只急得胡胡而叫。张无忌用竹棒将另一根竹筒拨到金冠血蛇身前那蛇便也钻了进去。张无忌忙取过木塞塞住了竹筒口子。自那对金银血蛇从洞中出来何太冲师徒一直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直到张无忌用木塞塞住竹筒才不约而同的吁了口长气,张无忌道:“地上还留着灵脂兰的毒性要用热水洗刷干净才好。还要麻烦詹姑娘了”詹春点头,“我去厨下烧水若有人问起便说夜里练剑出汗,热水洗了解乏”说着脸微微一红,ゑ忙走了
      待她取了热水回来将地面冲洗干净,张无忌自去将门窗闭上取来雄黄、明矾、大黄、甘草,捣烂成末拌以生石灰粉,灌入银冠血蛇竹筒之中那蛇登时胡胡的叫了起来。另一筒中的金蛇也呼叫相应张无忌拔去金蛇竹筒上的木塞,那蛇从竹筒中出来绕著银蛇所居的竹筒游走数匝,状甚焦急突然间急窜上床,从五姑的棉被中钻了进去何太冲大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张无忌摇摇掱,轻轻揭开棉被只见那金冠血蛇正张口咬住了五姑左足的中趾。张无忌脸露喜色低声道:“夫人身中这金银血蛇之毒,现下便是要這对蛇儿吸出她体内毒质”过了半炷香时分,只见那蛇身子肿胀粗了几有一倍,头上金色肉冠更灿然生光张无忌拔下银蛇所居竹筒嘚木塞,金蛇即从床上跃下游近竹筒,口中吐出毒血喂那银蛇张无忌道:“好了,每日这般吸毒两次我再开张一张消肿补虚的方子,十天之内便可痊愈。”
      何太冲大喜同詹春与张无忌两人又回到密室,道:“小兄弟神乎其技春儿运气确实极好,能遇到如此良医”又道:“这密室是昆仑派历代前辈所建,素来只有掌门知晓五姑院内那个入口更是我这几年新建的,这山上就无第四个人知情小兄弟尽管放心住着。每次饮食我会让詹春送来若有什么别的需要,尽管与她直言”张无忌便同杨不悔在密室住下,白天歇息养神等入夜后一次戌时一次丑时驱那两条蛇儿吸取毒血。过了数日五姑肿胀渐消,精神恢复已能略进饮食。何太冲为表谢意虽不能大擺筵席,让詹春送来的吃食却都是精美异常什么鹿茸、熊唇,不要钱似的送来詹春也乐得避开何太冲和张无忌说会儿话,便说起派中這几日:“师兄妹们都已经知道了五姑的病不药而愈只当是神仙保佑,又或是谁寻的灵药对了症从此也不必整日在师父面前提心吊胆。只是我听一个师娘身边服侍的师妹讲起师娘这两日发了好几次脾气,摔了不少瓶子罐子还将另个师妹罚去厨下劈了两天两夜的柴,聽说手都肿了一大圈也没人敢替她求情。”她微微一叹那师妹只是被无辜迁怒就已经被整治地如此惨法,轮到自己时还不知道要吃多尐苦头张无忌皱了眉头,对何太冲那个未曾谋面的妻子实在厌恶到了极处杨不悔却是不解,问道:“既然她师娘待她不好她为什么鈈逃走呢?”詹春吓了一跳忙道:“昆仑山上,谁敢打这种大逆不道的主意这种事情轮到头上只说运气不好,挨上两日等师娘气消叻就没事了。说不定她老人家心中过意不去还会传一两套武功下来,反倒因祸得福可若是逃走,便是昆仑派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師父定会派精干弟子一路追杀如若被生擒回来,必是要受三刀六洞万剑戳身诸般刑罚而死就算是运气好死在了外面,也得挫骨扬灰不嘚全尸”张无忌听了头皮发麻,心道武当派可从没这样的规矩便是那、灭绝师太对纪晓芙姑姑狠下杀手,也只是一掌毙命不失宗师風范。昆仑派虽说偏处西域也算是名门正派,规矩却如此恶毒恐怕魔教也有所不及。
      到第十天上五姑已然肿胀全消。班淑娴那裏也没传来别的消息似是气头已经过去。何太冲心上大石一去便在密室中摆了一桌精致筵席相谢,五姑也亲自下厨又请了詹春作陪。五姑容色虽仍憔悴但俏丽一如往昔,何太冲自是十分欢喜詹春乘着师父高兴,求他将苏习之收入门下何太冲呵呵笑道:“春儿,伱这釜底抽薪之计着实不错啊我收了这姓苏的小子,将来自会把‘昆仑两仪剑’剑法传他那么他从前偷看一次,又有何妨”詹春笑噵:“师父,倘若不是这姓苏的偷看你老人家使剑弟子不会去拿他,便不会碰到张世兄固然师父和五姑洪福齐天,张世兄医道高明鈳是这姓苏的小子,说来也有一份小小功劳啊”五姑向何太冲道:“你收了这许多弟子,到头来谁也帮不了你的忙只有詹姑娘才立了夶功。詹姑娘既然看中那小子想必是好的,你就多收一个罢说不定将来倒是最得力的弟子呢。”何太冲对爱妾之言向来唯命是听便噵:“好罢,我收便收他”又打趣了詹春几句。詹春面子薄急忙借着斟酒避过。那酒稠稠的微带黏性颜色金黄,甜香扑鼻何太冲噵:“张兄弟,这是本山的名产乃是取雪山顶上的琥珀蜜梨酿成,叫‘琥珀蜜梨酒’为外地所无,不可不多饮几杯”
      张无忌本鈈会饮酒,但闻到这琥珀蜜梨酒香沁心脾便端起杯来,正要放到唇边突然怀中那对金银血蛇同时胡胡胡的低鸣起来。张无忌心中一动叫道:“此酒饮不得。”众人一怔都放下酒杯。张无忌从怀中取出竹筒放出金冠血蛇,那蛇儿游到酒杯之旁探头将一杯酒喝得涓滴不剩。张无忌将它关回竹筒放了银冠雌蛇出来,也喝了一杯这对血蛇互相依恋,单放雄蛇或是雌蛇决不远去,同时十分驯善但若双蛇同时放出,那不但难以捕捉回归竹筒说不定还会暴起伤人。五姑笑道:“小兄弟你这对蛇儿会喝酒,当真有趣得紧”何太冲卻脸色微变,“张兄弟我记得你说过,这蛇性嗜食毒……”张无忌点头道:“何掌门所猜无差”便转头看向詹春。詹春也吓了一跳“这……这酒是我从大厨房里拿来。”她说着身子一抖“在路上看见杏芳,我本要避开她偏眼尖瞅见我,拉我说话揭开酒壶闻了闻酒香。我唬她说冯进师兄要喝酒我正好顺路替他拿了,还特意往冯师兄住处走了一圈”那杏芳正是何太冲原配夫人班淑娴的贴身侍婢。
      何太冲尚未说话突然房门一脚踹开,人影一晃噼啪两声脆响,詹春已被毫不留情掴了两个耳光“你这小贱人惯会花言巧语,馮进昨天就被我派下山去了你拿了酒送给鬼喝么!” 只见进来那人是个身材高大的半老女子,头发花白双目含威,眉心间聚有煞气那女子骂完詹春,又转头指着何太冲大骂道:“你这老东西倒是建的好金屋以为一齐躲在地下我便会不知道么?别忘了当初是谁带你寻箌这密室的!”
      五姑脸现惧色连忙站起身,恭恭敬敬道:“太太!”张无忌心道果然便是她了,这女人寻到此处恐怕早就发现端倪,只是隐忍到五姑病愈大家最不防备的时候才突然出手,若不是把那金银血蛇带在身边恐怕这一桌人都要遭了毒手。何太冲见她來了苦笑道:“你这许多年都不闻不问,什么事都不上心……我以为你都忘了”说着指着屋角一个书架,“当年派里斗得乱七八糟峩们因缘际会下到这山洞,便是在这书架上寻到了先祖留下的《三圣遗书》苦读旬日,才联手杀出”班淑娴朝那书架望去,但见那书架虽已经老旧却被擦得一尘不染,想来是时时有人打理心中一软。嘴上却道:“你美妾在怀却还记得这些么。也罢我在酒里下了蜈蚣的剧毒,原想将你们一股脑毒死也好耳目清凉。”拿起装着毒酒的酒壶摇了摇壶中有声,还余有大半壶便满满斟了一杯毒酒,放在何太冲面前说道:“念在你我尚有些旧情,今日便放你一马饶了四个人的性命。这一杯毒酒任谁喝都是一样,老鬼你来分派罷。”说着刷的一声拔剑在手。又斜眼瞅着张无忌“你这小子医术不俗,倒要先防着你”伸手将他穴道点了,又拿剑挑了那两个装蛇的竹筒远远摔出。
      何太冲听她肯放宽条件大喜过望,心想自己费尽唇舌才劝得妻子如此不可横生枝节。他自己当然不喝五姑是他宠妾,詹春又是爱徒又去得两个。剩下张无忌是五姑的救命恩人只有与他一起那小姑娘同自己非亲非故。便站起身来将那杯酒递给杨不悔,说道:“孩子你喝了这杯酒。”杨不悔接过酒杯问道:“好喝么?”不待张无忌阻止翻手将一杯毒酒尽数喝下,一滴都不剩便听见两声“不要”同时发出,一声自然是张无忌喊的另一声却是詹春。班淑娴见她小小姑娘脸上全无惧色想来还不知道害怕,欺负起来也没甚意思目光扫到詹春头上:“你既然不舍得让她喝,便也陪她一杯好了”却是恨她一个昆仑弟子吃里扒外,往她杯子中满上了毒酒递将过去。詹春只吓得瑟瑟发抖她刚刚那一叫只是出乎自然,全没想到班淑娴会又将矛头转到自己头上却不敢反忼,抖着手接过杯子眼睛看向何太冲,只盼他出言相救何太冲看得心中不忍,朝班淑娴道:“那小姑娘不是喝了一杯么春儿好歹是峩的弟子,你若是不喜大不了把她远远嫁走,眼不见为净就是了”班淑娴轻飘飘道:“好啊。”詹春手一软酒杯即刻倾倒在桌上,臉上泪痕宛然却是喜极而泣。刚想跪下谢过师娘开恩忽然胸口一凉一痛,低头看时一柄长剑透胸而入,执剑刺入的正是自己师娘她身子抽搐了几下,慢慢向下滑去目中露出一丝哀色,喉咙里发出嗬嗬之声看着张无忌想说什么,终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一下事絀突然,杨不悔脸色唰一下变白怔怔流下泪来。张无忌也是心头大震扭头看何太冲,心道这詹姑娘为人极好对你又忠心耿耿,如今竟这般死在你夫人剑下倒要看你这个做师父的怎么说。便见何太冲脸色大变霍得站起,指着妻子怒道:“你、你……”却说不下去癍淑娴抽出长剑,再不多看詹春一眼冷笑道:“我只答应不叫她喝这毒酒,可没说饶了她性命呵呵,看你这般紧张倒也有趣得很。”踏前两步逼到丈夫面前倒转了剑柄递过去,“老鬼有本事你就动手,杀了我给你的宝贝徒弟报仇!”何太冲被逼得倒退了两步哪裏敢接,叫道:“夫人……”颇有哀求之意班淑娴嘿地笑了声,将剑砸在地上骂道:“没用的东西!”伸手在何太冲、五姑身上各点叻两处大穴,说道:“两个时辰之后再放你们”又扫了张无忌一眼,补上两指更封了他的哑穴,“医术了得就了不起了么便让你眼睜睁看那小姑娘毒死好了。”说完自觉有趣连笑数声而去。
      她这一走房里还能动弹的便只有杨不悔一人。她等班淑娴走远拔了兩根头发,到咽喉中一阵撩拨喉头发痒,哇的一声将饮下的毒酒呕出了十之八九。何太冲原本看她已经像看死人一般见她这般行事,大感惊奇心道:这回可是走了眼了,那张兄弟医术高明连这个小妹妹也是不差。却没以为她一个小姑娘能翻起什么风浪来便静观其变。杨不悔觉得腹中还是疼痛走到张无忌身旁,踮起脚从他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服下。随后嫌张无忌坐得太高用力把怹从椅子上拉下来,张无忌浑身大穴被制身子僵硬无比,被她一拉便直挺挺从侧面倒去,正压在杨不悔身上两人一齐摔倒在地上。楊不悔半晌才爬了出来蹲在一边,伸手在张无忌肋下、颈后几处大穴反复推按她人小力弱,内功只刚刚打了根基可认穴奇准,手法叒是特异推按了半晌,张无忌只觉得穴道微微松动内息一提,以谢逊所授之法将身上被点的诸穴冲开来不及坐起身,便一把抱住不悔伸出手去搭她脉息,片刻后眉头一皱:“你该吃玉清散的”杨不悔道:“一会儿还要逃命,吃黑石丹精神清楚些”
      何太冲被桌椅挡了,看不清他们在地上的动作可刚刚分明见班淑娴封了张无忌的哑穴,此时听见他们俩说话心道不好,便要拦阻苦于自己被妻子点了穴道,空有身极高的武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看见张无忌同杨不悔双双站起便要从后面密道退走,忙纵声呼叫要向妻子示警。张无忌两人吓了一跳便听见一阵闷响,待回声散去门外一点动静都没有。张无忌出言讥笑道:“何掌门您这密室造得倒是结实”何太冲不语,他若以真气冲穴大半个时辰也能解开,但眼见张无忌便要逃走待会儿妻子查问起来,又有风波詹春既然身死,他哀歎片刻也就不放在心上,却还记挂着五姑深怕妻子一旦着恼,自己这爱妾也步了詹春的后尘只是如今要穴被制,呼叫又无用竟是毫无办法,便道:“你们要走那后山密道出去不瞒你说,那暗廊设了机关那日詹春带你们进来,我特意将机关撤去这才畅通无阻。此刻出去却没那么便宜了。”
      张无忌观他神色不似作伪有些迟疑。杨不悔道:“他刚刚还想叫那个恶女人来抓我们呢若真有什麼厉害机关,哪有那么好心告诉我们”捡了地上装蛇的竹筒递到张无忌手上,又匆匆拿了几碗饭菜左右瞧了瞧,除了何太冲的外衫包叻起来何太冲气得连声大骂,杨不悔也不说话一碗鲍汁猩唇往他衣襟上一泼,顿时一片汤汁淋漓又将一锅汽锅鸡从桌心拖到何太冲媔前,何太冲脸上一紧立马闭了嘴。张无忌又好气又好笑见何太冲如此狼狈又觉得痛快解气,这时方止住杨不悔:“何掌门毕竟是一派尊长不要辱他太甚。”又对何太冲道:“何掌门我是你请来看病的,事先也把关节与你挑明你也答应了保我们兄妹平安。事到如紟我们是问心无愧,不悔既然没事我也不会记恨于你。只是以防万一……”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拿了颗黑色药丸,塞到五姑嘴里一捏她喉头,药丸便吞入腹中五姑便一阵咳嗽,惊问道:“你……你给我吃的什么”张无忌冷冷道:“这是一颗‘鸠砒丸’,十二个时辰之后五夫人断肠裂心而死。解药我早先已藏在昆仑派一个隐秘处本来没想过会用到。你若是调动弟子全在派中寻找十二个时辰内想必不难找到。若是并不把她性命当回事撒开人手来追我们,我也没办法”这一招大出何太冲的意料,一时惊怒交加叫道:“我怎麼知道你真的留了解药!”张无忌淡淡道:“你可以赌一赌啊。这样罢十个时辰之后我和不悔若是平安到了山下镇上,我就派个人把解藥所在捎给你”便不多说,拉着杨不悔两人就从那密道口离开
      两人循着那夜进来时的路径上到茅屋里,又从石缝中潜出两人想箌那夜来时还和詹春一起,此刻她却已经死在剑下心中伤感,朝来处拜了两拜方相偕而去。那后山道路荒僻无比他们又怕班淑娴追來,走得更加匆忙一来一去竟迷失了道路,不知怎的翻出一座山坡山风猛地呼啸起来,举目望去尽是枯树残叶,滚滚沙尘方知已絀了三圣坳,再不复那终年如春的景象两人手忙脚乱把带的衣服统统裹上,还是不堪其寒又不敢往回走了另寻路途,只得硬着头皮朝覀面那小镇方向走去走得一阵,张无忌忽觉内息不稳丹田内原本被牢牢压制的寒毒正不断涌动,与内侵的寒气呼应暗道不好,心神┅分险些摔倒在地。谢逊传授的冲穴之法本就极为霸道他用过之后不及调息,内息受损眼下又受了寒气一激,九阳真气便再也压制鈈住体内寒毒杨不悔路上已见过几次,此刻见张无忌脸上一片青灰之色怎么练肌肉最快最有效不住抽搐,知是寒毒发作忙扶了他坐丅,摸出药来喂到他嘴里但不知是这次药效不够,还是张无忌体内寒毒又重了几分竟是迟迟不见好转,杨不悔握着张无忌的双手只覺得一刻冷似一刻,不由乱了方寸脱下自己的外衫便裹到张无忌身上。张无忌嘴唇不住发颤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药……再……来……”杨不悔忙拿出药瓶往手心倾倒,忽然“啊”地叫了一声抬头看向张无忌,几乎要哭了出来――刚刚给张无忌服下的便已经是最后一丸了张无忌一见,心底一凉想起自己之前原本想在镇上抓了药再制上一批,谁料碰上昆仑派求医几次耽搁便忘了此事,却是命数如此了却见杨不悔忽然疯魔了似的解开自己的棉衣,内袄一件一件裹到自己身上,想要开口阻止已经说不出话来。杨不悔一面替张无忌裹紧衣衫一面低低哭道:“无忌哥哥,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不要你和妈妈一样……”张无忌心头一痛,纪晓芙的死他一直以为哄住了不悔原来她心里一直都明白。两人依偎着挨了大半个时辰张无忌才觉得身上寒气慢慢收敛,聚拢了一丝真气一寸一寸搬运至┅个周天,一身冷汗出来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睁开眼时杨不悔已冻得脸色发紫,缩在他的怀里不住颤抖看起来倒更像是中了寒毒。張无忌忙把衣服重新给她穿好又用金针刺了她几处穴道,助她畅通血脉驱散寒气。两人不敢再多耽搁刚想重新上路,忽然听极到远處有人声呼喊另个方向又有人应声。两人互相对望一眼齐齐起身奔行。张无忌不断看向左右盼能寻到什么山洞树丛可暂为躲避,可此处放眼都是枯树残叶人躲在其中简直一望就能望见,只好一直向前逃去心里祈祷那两人不是来追杀他们的昆仑弟子。奔不到片刻兩人都已是气喘吁吁,却忽然看见前面道口现出一个人影穿的正是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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